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現在登入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青青的悠然]惑國毒妃(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01
發表於 2017-4-25 14:19:4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我的心上人,她是個蓋世英雄

    我的心上人,是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乘著七彩祥云來娶我,可是我猜中了這開頭,卻猜不中這結尾。

    ……

    “非常抱歉海冥島的疏于防備造成這樣的結果,王震怒已經下令徹查疏忽之人,同時除了海王旗之外,派人和提供一切材料來為您修繕所有損壞的船只,並且奉上海蛇毒及水母毒的解藥和一切補給,他許諾給您的要求,也歡迎您隨時來兌現,一定不遺余力辦到……。”

    百里初淡漠地看著面前彎著腰恭敬地表達著歉意的海冥島之人,他微微顰眉,一轉身冷冷地離開。

    帶著禮物的海冥島諸人面面相覷,臉上浮現出尷尬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這樣近乎無禮而傲慢的行為,一向暴躁的海盜們心中卻覺得在這個白衣蒙面人身上做出來是理所當然的,他們心中竟沒有一點不快,甚至還覺得心虛和畏懼。

    不過,對方如此似乎也是應該的。

    畢竟如果是自己的王差點因為別人的疏忽而出事,雖然說瘋子是自己招惹來的,但是這個‘別人’明顯難辭其咎,他們也絕對不會給這個‘別人’好臉色罷。

    雙白目送自己主子一點不給海冥島的人面子離開之后,才轉過身,妙目含笑地看著面前的人:“既然海王如此有誠意,那麼我們怎麼好拒絕呢,關于修繕一事,不如這樣罷——我們已經有兩艘船在和黑鯊船隊的海戰中損壞頗為厲害,修繕時間太長,就請海王選兩艘好的戰船讓我們替換罷。”

    海冥島的諸人瞬間呆滯住了,心中飄蕩過兩個大大的字——臥槽!

    這他娘的簡直是獅子大開口啊!

    ……

    百里初繞到了船尾,並沒有看見人,他頓了頓,徑自繼續向欄杆繼續走去,果然在船尾下艙處看見一熟悉的人影靜靜地站著,看著遠處飛翔的海鷗,卻不知在想什麼,海風拂起她散落肩頭的烏發和飄散的袍子,飄飄蕩蕩,有一種纖弱縹緲之感。

    “小白。”百里初走了下去,在她身后站定,聲音溫柔幽涼:“你身上的毒素還沒有散盡,怎麼不回艙歇著?”

    她趴在欄杆上,微微眯起眸子:“我在想,當初如果不接納天畫、天書、天棋、天琴他們,是不是對他們比較好?”

    官宦子弟,特別是世家出身的子弟,骨子里頭的驕傲是與生俱來的,也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更合適成全他們人生的定義。

    “救得了人,救不了命。”百里初抬手擱在她的肩頭,淡淡地道,同時他深邃幽暗的眸子里閃過涼薄的寒光。

    那几個綠竹樓的小子太麻煩,如果必要的話,他也許該讓人把掉綠竹樓那些會對小白造成危險的人處理掉?

    “救得了人,救不了命……。”秋葉白怔了怔,心中咀嚼著這句話,隨后,她輕嘆了一聲。

    是,她能給他們一條命,衣食無憂,但是其余的,當年的她無法給與,如今的她興許可以給了,他們卻未必會再領情罷?

    是命麼?

    注定一生彷徨,一生飄零,尋不到歸宿,等待著救贖,想要脫離自己的命運,想要得到幸福,最終的執念卻魘化成魔,一生錯付。

    “其實我和他們一樣,不安于命。”她伸手輕撥開自己臉頰邊被風吹散的細碎頭發,

    “只是……我比他們幸運,否則我也許未必比天畫强到哪里,也該期盼著我的心上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乘著五彩祥云來拯救我于水火之中,然后比翼雙飛。”她有些自嘲地一笑。

    “小白不會。”百里初卻忽然淡淡道。

    “哦,軍師怎麼知道我不會,還是你不想來救我?”她轉過臉看向他,似有些興味地微微挑眉。

    因為她在他心中那麼彪悍麼?

    百里初低頭看著她,伸手輕撫上她纖細直挺的脖頸,聲音幽涼而低柔:“因為你是小白,你知道你想要什麼,你知道你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你從不相信這個世上有救世主,你就是你自己的救世主。”

    秋葉白聞言,看著他幽涼深沉似能看透她心房的目光,心中驀然一震,几乎以為他已經知道她來自何處。

    但是她張了張嘴唇,還是沉默了下去。

    他怎麼會知道呢?

    那是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是他卻如此明白她,從不會寄望于不切實際的神佛還有他人。

    只是……

    “我該慶幸有一個如此了解我又危險的人,不是我的敵人麼?”秋葉白轉過身來,伸手撫上他的臉頰,微微一笑。

    他曾是敵人,還好,最終不是她的敵人。

    而是她疲憊時候的港灣,也是她可以背對著信賴的歸屬。

    百里初凝視著她,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淡淡道:“你是該慶幸。”

    我亦慶幸,當初的相遇,慶幸我沒有錯過這樣的你。

    像沙漠里盛開的荊棘薔薇,白日里尖刺護衛著只在月光下盛放的花蕊。

    “大言不慚。”她聞言,順手勾下他的脖頸,抬起頭,鼻尖對著他的鼻尖,輕軟地嗤笑了起來。

    “軍師,我們回房罷,還記得一夜之約麼?”

    “大人這是在勾引下官麼?”百里初微微挑眉。

    秋葉白微微彎起唇角,笑而不答,只是微微抬起下頜,明眸略起,睫羽在天光下泛出迷離的光澤,竟有一種少見的媚眼如絲的味道。

    讓百里初眸色漸幽,俯下身,將秋葉白瞬間攔腰抱起,向他們的艙房大步而去。

    她把臉靠在他寬厚的微涼的胸膛里,輕嗅著那熟悉的香氣和男子特有的清冽的氣息,目光靜靜地掠過遠處海冥島附近暗沉如鬼蜮的海。

    她知道那里長滿了奪人性命搖晃如海妖頭發的水藻,還有游曳期間的劇毒海蛇、海底的深處有食人的巨蚌,成群游動的食人黑魚,還有……

    沉眠的狐狸桃花眼的少年,白骨生花。

    ……

    我的心上人,是蓋世英雄,有一天,她會乘著七彩祥云來救我于水火之中,可是我猜中了這開頭,卻猜不中這結尾。

    ……

    船,揚帆起航,漸行漸遠。

    ……*……*……*……*……*……*……

    扯落了竹簾的幽暗的房間里,擁抱的人動作溫柔而急切,面具、衣衫在對方的手上一件件地落地,曖昧的氣息悄然烘熱了清冷的海上空氣。

    百里初借著幽黯的光線看見她脖頸和鎖骨之上有數處細微的紅痕和齒印記,他目光一黯,暴戾而陰沉。

    秋葉白正伸手解束胸的細扣環,卻忽感覺他抱著自己腰肢的手驀然一緊,扣得她几乎一下子喘不過氣來。

    她扶住他的肩頭,有些疑惑地抬頭:“怎麼了?”

    卻不想正對上他的如獸一般無機質似的眸子正專注地盯著她的脖子和鎖骨,陰沉而詭冷。

    她下意識地抬手一摸,便能感覺到自己脖子上的痕跡。

    那是天畫留下的印記。

    早前發生的那麼多變故太驚險,讓她根本沒有時間去留意這些細處。

    她的手亦微微一僵,隨后輕咳了一聲:“我去沐浴。”

    “不必。”百里初卻喑啞地打斷了她,徑自低頭吮上她的脖頸上那的那些痕跡。

    “阿初……你不必這樣。”他的動作讓她輕抽一口涼氣,隨手伸手試圖推開他。

    “我去洗洗就來。”

    雖然在面對她的時候,他像個正常的男人,尚不至于要將她涮洗几遍才動手,但她知道他有多深的潔癖,雖非她的本意,但這些始終是別的男人在她的身上留下的痕跡。

    一般的男子都不會喜歡,一如她也不會喜歡看見別的女人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一般。

    “真的,不必。”他垂下眸子,再次吻住另一處紅痕,同時淡淡地道:“只要是小白,沒有什麼樣子是本宮和阿澤是不可接受的。”

    秋葉白心頭陡然一震,莫名的悸動,微微紅了眼眶。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提起阿澤。

    她微顫的柔荑慢慢地揉進正在親吻自己的男人的烏發里,忽然輕聲道:“用力點。”

    百里初微微抬頭:“嗯?”

    便聽見她清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用你的痕跡覆蓋掉那些痕跡,我不喜歡自己的身上有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留下的痕跡。”

    他聞言,慢慢收緊了扣住她的細腰,只覺得懷里人儿的身体溫暖又灼熱,似散發著熱源的小太陽,一點點地填滿心中的空曠和寂冷。

    “會有點疼。”他低涼幽魅輕笑了起來,伸出腥紅的舌尖舔舐過她鎖骨上細微的傷口,略用力地狠狠一吮。

    “嗯……!”微麻刺痛的感覺傳來,卻帶來更詭異的酥麻和異樣的刺激,讓秋葉白忍不住渾身一顫,伸手攬緊了他的肩頭。

    他喜歡和習慣于如獸在品嘗自己捕獵到的獵物一般地像舔舐品嘗她的動作,總像是另外一種欲望。

    她閉上眼,向后仰起脖頸,淡淡地道:“繼續。”

    百里初見迷離的光線下,她那隱忍又堅持的樣子,像平日里向下屬發號施令的模樣,又異樣的誘人,他眸光輕笑了起來,伸手抽掉了她頭上的發帶,讓她的烏發垂落下來,披散了兩人一身,幽涼溫柔地道:“是,女王陛下。”

    只是與他溫柔話語不同的是,他的動作一點不客氣,俯下身子近乎凶猛地在她頸項間吸吮起來。

    她倒抽一口涼氣,身体敏感地微顫起來,强忍著那些細微的酥麻與刺痛勾起的情潮,凶猛異常。

    她的指尖忍不住扣入他結實的肩頭,只覺得他像是要吃了她,但她喜歡這種帶著微痛的快慰,讓她覺得自己活著,而且活得不錯,沒有淪入和天畫一樣的絕望的泥沼里。

    “小白,你可以麼?”百里初低頭深深地嗅了嗅她頸間的氣息,那些淡淡馨香的血腥味道簡直是催動情慾的最佳春藥,他体內的赤焰都騷動了起來。

    但他方試了下她的血,味道有點異樣,應該是她身上水母的麻痹毒似沒有完全散去。

    秋葉白低下頭看著抱著自己的男人眉宇間因染了情欲,襯著他染著自己血色的精致嘴唇,在昏暗的逛下冶艷得不可思議。

    “好喝麼?”她微微眯起眸子,輕笑了起來。

    他已經許久沒有直接從她身上用血,在一起時日越長久,他便越不能看她受傷,以至于到后來她只能每月避開他后和大喇嘛一起采血后制作藥丸。

    百里初抬起頭看著她,魅眸子已經是蔓開一片詭幽得似能吸食人心的純黑,他舔了舔腥紅唇上的細細血珠:“很甜,疼麼?”

    她搖了搖頭,伸手替他將所有垂落的劉海撥到腦后,她喜歡看著他五官全露出來的樣子,精致到極致,卻也霸氣到極致。

    “不疼,但是我不喜歡有人質疑四少我行不行。”

    她笑了笑,伸手將他一把推倒在榻上,俯下身去兩手撐在他的耳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

    百里初看著跨坐在自己身上的秋葉白,幽暗不明的光透過竹簾落在她白皙細膩上半身,她的睫羽輕扇,似蝴蝶的羽翼輕振。

    這樣的她看起來異樣地恣意而惑人,他挑了挑眉:“小白……。”

    他的小豹子這是要做什麼?

    “噓。”秋葉白指尖點在他唇上,順手拿過他的腰帶,輕輕抖開,同時含笑輕道:“軍師不是一直看那些西洋玩意麼,本座教你點別的,華夏文化博大精深。”

    ……

    “軍師還沒有幫督公療傷完畢麼?”黑龍撓撓自己沒剩几根毛的腦門,有些擔憂地探頭看了看關著的艙門。

    自從秋葉白將他從炮火下推開之后,黑龍自動自發地把自己和秋葉白這個朝廷‘狗官’歸納入了‘生死之交’的范圍之內。

    “這都快兩個時辰了罷?”老牛也有點擔憂地看著艙門。

    門口站著兩名士兵看起來和別的士兵不太一樣,都長了張小白臉,但是一臉陰沉沉的,跟黑白無常似地,讓人看了就不敢靠近。

    控鶴監除了春秋二婢和小七之外沒攙和,好几個骨干都擔憂地聚集了過來。

    雙白剛巧從另外的一處艙房端著一盆血水出來,看見一群人站在艙房外不遠處竊竊私語,探頭探腦,他微微繃了繃唇角,走過微笑道:“各位,就不要在這里打擾染軍師幫秋大人療傷去毒和伺候大人休息了,大人若是有事,艙房內就不會這般平靜。”

    眾人想了想,似是這個道理,便皆點點頭。

    大鼠眼尖,一眼就瞥見雙白手上捧住的血水盆子,便有些擔憂:“一白奉主怎麼樣了,我們看看他去?”

    眾人也紛紛點頭,他們這次來除了想看看秋的人的情況,也想看看一白的情形。

    畢竟一白被抬上船的時候,一白臉色烏青,看著情況比被軍師抱回來秋葉白要嚴重多了。

    雙白聞言,妙目里閃過郁色,隨后還溫然道:“諸位放心,他是下水道的老鼠,命長著呢,放了血就好了。”

    眾人:“……。”

    這位溫溫和和的君子模樣,卻用這種奇怪的比喻來形容自己負傷同僚好麼?

    明明當時這位鶴衛刑堂的堂主大人也是急得臉色都發白的模樣。

    此時一白的房間里走出來一名海冥島上的大夫,對著眾人顰眉道:“各位還是先回去歇息罷,病人這時候需要休息勝過探望,等他們醒了再說罷?”

    諸人這才做了鳥獸散。

    雙白看向那大夫,溫和地道:“有勞大夫了。”

    那大夫搖搖頭:“無事,海王有令,老夫自當全力救治,好在病人被咬的時間不久,他身体狀況也不錯,放血用了島上的藥,好好安睡和修養些日子,也就好了。”

    雙白點點頭,看向身邊的鶴衛淡淡地道:“送大夫下船罷。”

    目送大夫遠去,雙白方才轉身折回了艙房,一白光著上半身裹著紗布,正靜靜地睡在榻上,神色蒼白如紙。

    他伸手探了探一白的額頭,見他還在發燒,便一邊順手替一白覆蓋上了薄被,一邊輕哼了一聲:“你這家伙,平日里一副睥睨天下的樣子,現在躺在這里真是難看死了,若你真掛了,本堂主便不客氣地替你接受風奴和肚里的娃了。”

    見一白沒甚反應地昏睡,雙白眸光外微冷,看著自家兄弟變成這副樣子,還真是不順眼。

    如果不是天畫那個混蛋被食人黑魚撕成了碎片,他絕對會讓天畫試試他的手段,嘗嘗什麼叫生不如死。

    ……*……

    海冥島

    幽幽的燭火下,伏在長案几上的少女只穿著褻裙,雪白的脊背泛著玉一樣的光澤,因為冰冷地空氣,皮膚上起了一層細細小小的疙瘩,她咬著牙低聲道:“你會那麼好心,一送就兩艘新戰船,你想干嘛?”

    男人修長的指尖捏著一枚細長的針,輕划過她雪白的背脊,輕笑,聲音微沙而迷人:“本王高興,有何不可,還是小妹覺得自己不值得這個價?”

    “哼,你那豺狼心腸會這般大方……啊!”細細的針尖突然刺入背部嬌嫩的肌膚,讓少女忍不住低低叫了一聲,身体一震,連帶著案几邊上華麗的顏料也被她震得動了動。

    男人用指尖掠去她背上的一點子血珠送進自己嫣麗的唇間,溫柔而憐惜地輕嘆一聲:“乖一點,也不是第一次了,若是打翻了這些難尋的刺青顏料,你便又要重新受罪,你知道大哥會心疼。”

    感覺他的手在自己背上游移,少女臉色嫣紅地咬著嘴唇,一字一頓地從唇間擠出兩個字:“畜生。”

    男人輕笑了起來,聲音依舊溫柔到迷人,亦同樣冰冷。

    “大哥以為你早就知道了呢。”

    ……*……*……*……*……*……

    第二日

    清晨

    雖然已經是夏日,但清早的海風瑟瑟吹過,還是有些涼。

    秋葉白喝了口熱茶,看向寧秋:“一白可好些了?”

    寧秋一邊給她披上一件薄披肩,一邊為她添了些一杯熱茶:“四少,你昨儿問,今早起身也問,昨儿海冥島的大夫說了休息些時日就好了,如今還在艙房里睡著不必擔憂。”

    秋葉白聞言,微微頷首,心中還是松了一些,一白到底是因為她出事的,她心中總有愧疚。

    此時,寧秋無意間一轉頭,愣了楞,隨后有點疑惑地道:“那是……戰船送到了麼?”

    她聞言,順著寧秋的聲音看過去,果然看見不遠處似有兩艘暗藍色的船影,暗藍色大船三桅大白帆,正是海冥島的船只模樣。

    她今早晨起來似恢復了正常,精氣神都好了不少,便讓親信們一起在甲板上擺了台子用早點,也算是散散心,卻不想航路才走了沒多久,竟已經到了海王約定送船的島嶼麼?

    沒有想到,這海王倒是守信。

    秋葉白眯起眸子看向遠方大船的雪白船帆。

    “這個海王還挺大方的。”寧春點頭道。

    原本海冥島的人讓他們去另外一處航線上的島嶼附近接船,她還深深地懷疑對方不過是敷衍和忽悠,畢竟離開了海冥島,海王不給船,他們這個時候也沒有法子找他算賬。

    秋葉白接過她遞來的瞭望鏡打量了一下戰船,微微彎起唇角:“大方麼,只怕他此時的大方,不過是為以為鋪路,要的報酬不低。”

    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來,更沒有不要錢的午餐。

    這位海王怕是不只想做個海上盜王罷?

    小七也微微頷首,神色有些冷凝:“總之咱們收下船,至于以后他想要做什麼,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四少的手上。”

    秋葉白放下瞭望鏡,明眸微微彎,輕笑:“也難說,說不得也有求人的一日,身在朝廷多一條退路總是好的。”

    至于海王要什麼,就像小七說的,最終應不應還是在她自己。

    “有明光殿在,大人還需要擔心后路麼?”一道幽涼低柔的聲音忽然在眾人身后響起。

    眾人齊齊回頭看去,正見著百里初領著雙白和兩名鶴衛走了過來,小七立刻乖覺地從秋葉白身邊的起身,百里初並不客氣,徑自在他的位置上坐下。

    秋葉白看著他,微微一笑:“起來了?”

    百里初目光落在她臉上,見她神清氣爽,挑了下眉:“大人恢復得挺快,精氣神不錯。”

    她拿起茶杯低頭喝了一口,隨后擦了擦唇角:“嗯,多虧了軍師照料,不過我看軍師精神不太好,怎麼這麼早就起身了,不多休息一會?”

    百里初眯起眸子,順手就將她手上的杯子取了過來送到自己唇邊,淡淡地道:“昨日和人打了一架,被人暗算了,精神自然不好,不能暗算回來,怎麼休息也是無用。”

    一邊的几個人聽得云山霧罩,面面相覷,只覺得染軍師今儿一冒頭便似吃了嗆藥似的,和秋葉白說話都帶刺。

    連雙白都有不解,昨日殿下去救秋葉白的時候,和誰人人打架了?

    單刀不是他單方面把天畫給收拾了一頓麼?

    倒是小七站在秋葉白和百里初旁邊,他瞬間眼尖地瞥見百里初的手腕上竟有意圈勒痕。

    他一愣:“殿下,您的手這是什麼痕跡,怎麼看著有點眼熟?”

    百里初的手一頓,隨后,他拉好衣袖,淡淡地道:“沒什麼,被人算計了一把罷了。”

    小七忍不住想要笑起來:“被人算計……。”

    后半句的‘這怎麼可能嘛’瞬間讓他給吞了回去,他想起來那痕跡怎麼會讓他覺得有些眼熟了,他以前分明在天棋的手上見過。

    百里初也聽出不對勁來了,他危險地眯起眸子看向小七:“怎麼,你見過這痕跡麼”

    秋葉白在一邊,似忽然被風吹著有點著涼,輕咳了起來:“咳咳咳……。”

    這種夫妻之間的小情趣留下的痕跡,若是被百里初這大醋壇知道她曾經在誰的身上試驗過還了得?

    他回去一定會閹了天棋。

    小七這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但是此時似乎也來不及的挽救了。

    因為殿下明顯已經得到了他自己想知道的答案,轉過臉一臉莫測陰沉地睨著四少,也不知道子在想什麼。

    卻能讓周圍的人都感覺到有些發毛。

    秋葉白擺了擺手手,示意他們離開。

    眾人都立刻求之不得地趕緊遠離炮火波及地。

    等著眾人都散開了,船頭甲板只剩下而兩人,秋葉白目光從他白色的面具上飄過,落在遠處的海面上,輕咳了一聲:“那個……我是綠竹樓的老板,什麼都不會,這難以服眾。”

    百里初沒說話。

    她又咳嗽了一聲,臉色微粉,繼續道:“但是全套上手的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

    坐在她身邊的人略有了點動靜,但卻是起身似要離開。

    秋葉白有點無奈,起身拉住他的手腕:“怎麼又惱了,你明知道……明知道……。”

    她見他無所動的樣子,便做賊似地四處環顧,壓低了聲音道:“你明明知道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

    在綠竹樓的時候她就知道越美的人,越難伺候,眼前這位風華絕代大美人,脾氣更是首屈一指。

    百里初轉過身,幽瞳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神色莫測地道:“大人想要下官不去找你的人麻煩是麼?”

    秋葉白:“……你想怎麼樣,難道昨夜軍師沒有爽到。”

    不就昨儿氣氛太好,情緒上佳,她一時興起,就著以前跟著老龜公和禮嬤嬤教的宮里把戲,把他折騰了几回,也不是沒有讓他快活,說來也是伺候他,只弄得他略傷男性自尊罷,便使了小性儿甩臉子。

    百里初僵了僵,聲音低了八度,陰嗖嗖地咬牙道:“秋葉白!”

    秋葉白看他隔著面具,下半張臉都透出嫣紅來,趁著左右無人,忍不住帶點儿挑釁地伸手一撩他下巴,輕笑:“昨晚爽到差點哭出來的是誰?”

    他把她吊著折騰的時候,她后來可沒拿他怎麼樣,這會子他倒是覺得傷自尊跑來問罪麼?

    哪里有這麼便宜的事儿?

    百里初瞬間別開臉,噔噔蹬地倒退了好几步,陰沉沉地瞪著她,隨后一甩袖子:“不知所謂!”

    隨后便匆匆拂袖而去。

    秋葉白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微微松了一口氣,到底糊弄過去了,她眯起眼眸有些得意地輕笑了起來。

    他雖然在怎麼取悅她和取悅他自己之上很有‘天賦’,但是奈何缺了點經驗,臉皮還是太薄。

    她雖然手生了,但到底還是上京當紅的綠竹樓樓主。

    ……

    泉州

    游擊將軍府

    “什麼……失敗了?”

    盧將軍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著自己手里的信,手顫抖得不成樣子,隨后他近乎絕望地坐在花桌邊,緊緊地抱著自己腦門。

    “怎麼辦……怎麼辦……!”

    他梭然站了起來,吶吶自語:“逃……要馬上逃……現在還來得及,司禮監的人還來不及的對付我!”

    說著,他便立刻轉身准備出廂房招呼身邊的人收拾金銀細軟。

    卻不想,他才出門,便看見門口站了一隊官兵,為首領著人的一身司禮監行走衙門千總打扮,他看著盧將軍,眯起眸子冷笑:“盧游擊將軍?”

    盧將軍下意識地搖頭,那千總冷笑一聲:“拿下欽犯,抄了府衙!”

    盧將軍瞬間癱軟了下地。

    “完了……。”

    沒有人留意到廂房外一道黑影一閃而逝。

    那穿著游擊將軍府侍衛服裝打扮男子迅速地轉到一處角落,抬起頭四處張望,正是天畫身邊最后活下來的那個侍衛。

    他匆匆忙忙地將兩張紙條塞在兩只信鴿上,看著那兩只雪白的信鴿扑棱棱卡地飛離。

    他喃喃自語:“雖然沒能按著主子的吩咐除掉天畫那個瘋子,但是他到底已經死了,主子不會怪我才是。”

    ……*……*……*……*……

    南疆行省

    “聖女,有新的消息了。”

    竹門被人輕輕敲響。

    房內正在盤膝打坐的苗家少女,緩緩地睜開了大而空洞的眸子。

    ------題外話------

    “我的心上人是個蓋世英雄……”來自《大話西游》

    其實這個桃花劫更多是曹軒寧的,不是指小白,看出來了麼。

    他從漁村的私生子到錦衣玉食的嫡子,再到階下囚和小倌,一生飄零,沒有歸屬,一生不甘,將所有的愛恨和希望都寄托在那個‘拯救’他的‘英雄’身上。

    就像每個人的一生都會遇見很多人,經歷很多事,你可以對別人好,但不代表別人就一定對你好,所有的付出都是你心甘情願的,如果看不透,不甘心,那就把你的愛收回來,多愛自己一點,認為一定要換取什麼,遲早受傷最深的是自己。

    一定要多愛自己一點。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02
發表於 2017-4-25 14:20: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龍衛危機

    五月的南疆行省已經很熱,大片大片的芭蕉葉綠得似能滴水。

    孟獲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等候在門前,半刻鐘之后,大門方才‘吱呀’一聲打開來。

    孟獲似已經習慣自家主子這般磨蹭,恭敬地微微站開了一點。

    容貌秀美的少女靜靜地站在門前,卻不知為何竹樓外那熾烈的陽光卻沒有辦法照進房內一般,一股子陰冷的氣息飄蕩出來,明明開著門,孟獲卻覺得房間里陰暗得讓人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陳設。

    一如站在他面前的蒼白少女,她空洞的眼睛總讓人不敢直視。

    他總生出那樣的眼睛似看不見這個人間的錯覺。

    “小池聖女。”孟獲將手里的竹筒遞給她。

    小池伸手輕撫著那竹筒,卻沒有立刻接過,而是閉上了空洞的眼眸,嗅聞了一下自己觸碰過的竹筒,輕聲道:“有風自海上而來,帶著死亡的氣息,漂洋過海,翻山越嶺……是誰的死訊麼?”

    小池仿佛通靈預言一般的話語,讓孟獲打了個寒戰,他微微頷首:“是,在北方的信鴿已經死了,被海鬼吞沒了,屍骨無存。”

    小池觸碰著竹筒,卻輕笑了起來:“可是他解脫了,不必再被他自己的執念和惡念束縛,死得其所,這是好事。”

    孟獲遲疑了一下,又繼續道:“但是如果他死了,咱們在上京的消息來源便斷了一脈,咱們好容易才得到這麼個探子,另外那位是個狡詐的魔頭,他的消息來源不可盡信。”

    小池露出個近乎空洞的笑:“權力之上永遠滋生著惡之花,葉白哥哥走的位置越高,便會有更多的人生出異心,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什麼,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總會有新的人能為我們所用。”

    “是。”孟獲恭敬地應道:“那位秋督公想必很快就要到達粵東行省了。”

    小池聞言,菱角紅唇翹了起來,露出個几乎可以稱之位甜美的笑容:“啊,等了那麼久,葉白哥哥終于要到了麼,他漂洋過海,翻越山嶺可是為我而來呢。”

    孟獲聞言,沉默著不置一詞。

    小池眯起眸子看向天邊熾烈的陽光,忽然顰眉嘟噥:“真是討厭的太陽,種了那麼多芭蕉樹都擋不住它的刺眼光和鬼獄一般的熱。”

    隨后,她一轉身就要進屋甩上門,但似又想起什麼,她轉頭看向孟獲,微微一笑:“差點忘了你還在門外,進來罷!”

    說著她向孟獲伸出了手,呈現出一種詭異。

    孟獲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蒼白柔荑,他眼角的肌肉微微一抽,還是握住她的手走進了那晦暗陰冷的房間。

    ……*……*……*……*……

    遠遠的地平線浮現出城鎮起伏的灰色輪廓、

    站在瞭望塔上黑龍號的二副扁魚頭眼睛從單筒瞭望鏡前移開,低下頭,努力地對著甲板上揮動著手臂:“看到地平線了,准備調整主帆,收起副帆!”

    底下的几個裸露著上半身壯實肌肉的士兵們迅速地拉扯起了風帆的繩子,喉嚨里冒出一聲吼:“嘿喲!”

    大風漸停,風帆收起,海浪漸漸趨于平靜。

    粵東行省,抵達。

    寧秋手上一震,一只漂亮的信鴿扑棱棱地從她纖白的手腕上飛了出去。

    秋葉白手在額上搭著涼棚,看著那鴿子飛走,她輕舒了一口氣。

    “終于到了,比咱們想的要早了不少。”

    雙白的目光從那些興奮的士兵們身上收回,也落向遠處漸漸能以肉眼視線看見的灰色地平線,松快地一笑:“時間不長,但是再在船上呆著,只怕是走路都不穩了。”

    他們這些北方人,初次出海就沒有人能不吐的,連著殿下那般修為的人都忍不住吐了兩回,服了仁丹才好些。

    “快靠岸了,染軍師醒了麼?”秋葉白想起來百里初來,她起的時候他還在睡,她和大伙都忙了一上午,這會子都晌午了,還不見他人影。

    雙白聞言,臉上也浮現出納悶的神色來:“按理說殿下每晚都睡得頗早,這會子也該醒來用午膳了,但是不知為什麼殿下叫不醒,難不成殿下的睡眠時辰又變了?”

    她聞言,身形微微一僵,輕咳了一聲:“誰知道呢。”

    她轉過臉看向遠方,腦子里卻閃過昨夜的情形,兩人斗棋,斗著斗著就斗歪了,她輸的全身上下只剩一件褻褲,他身上倒是還算齊整,眼睛發綠地不肯睡,硬是與她廝磨了半宿,才罷休。

    難不成是因為‘精力’太過耗損了?

    秋葉白心中有點惴惴,決定自己個回去看看百里初到底醒來了沒有。

    若是一會子要用擔架將他抬下去,那真真是糗事儿一樁。

    進了艙房,果然床上的人影完全沒有要醒來的意思,她坐在床邊正打算喚他,卻見他側了下身子,露出安靜的睡顏。

    細微的光線在他五官上烙印下淺淺的陰影。

    纖長的睫羽覆蓋在他略嫌蒼白的臉龐之上一縷長發掠過他的臉頰。

    若非他精致筆直的鼻尖微微翕動,安靜得似玉雕一般,真真的睡美人。

    秋葉白看得有些怔然,他睡著的時候讓她分不出他是阿澤還是阿初。

    這種感覺有些微妙,這樣的百里初,或者說這時候的也許才是百里初澤,別有一種安靜寧和的氣息,讓她的心只這麼看著便覺得溫然而淡定了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大人,要靠岸了!”

    她方才如夢初醒,順手撥開窗簾,方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們已經靠岸。

    她才發現自己竟然看著百里初的睡顏發呆了兩刻鐘。

    “怎麼,到岸了?”

    此時,她的身后忽然響起百里初帶初醒微喑的聲音。

    她轉回頭,正巧見著他魅眸正看向窗外,不見一點惺忪之意,仿佛他已經清醒許久了一般。

    秋葉白溫然笑了笑,低頭在他眼睫上輕印下一個柔軟的印記:“嗯,到了,起來罷。”

    百里初似沒有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動作,頓時愣了楞。

    她見他一副怔然的模樣,便挑了挑眉:“怎麼了,睡傻了?”

    她難得這般有空又似溫柔妻子一般地叫他起床,他是太感動麼?

    “小白……。”百里初有些遲疑。

    秋葉白微笑:“怎麼?”

    “你吃了什麼東西,中毒了麼?”百里初微微媲眉。

    秋葉白:“滾!”

    ……*……*……*……*……

    粵東行省

    東州郡

    “參見秋監軍!”

    一名的三品虎衛將軍打扮的中年武將並著几名校尉和兩名幕僚模樣的之人。

    秋葉白領著司禮監眾人早已換上了飛魚服,款步下船,站定之后,她目光掠過那些騎兵,隨后停在那中年將軍的臉上,她抬起手,亦是行抱拳禮:“諸位將士辛苦,不必多禮。”

    一邊冷眼旁觀的百里初微微抿了精致的唇角,留意到這些軍人雖然嘴上恭敬,但是卻沒有任何要下馬的動作,這不是對待上官應當有的禮節。

    韓忠看著馬下的那年輕人,他細長的眼睛里閃過精光。

    有些人即使抬頭仰視他人,也會讓人覺得他在與你平視,絲毫不見氣弱,譬如眼前這個年輕的一品大員,司禮監首座——秋督公,這一次大軍南征的監軍。

    韓忠看著她片刻,唇角彎起客氣的笑來:“末將龍衛一軍都統韓忠,大人遠道而來,一路辛勞,剩下卸載糧草之事就交給末將安排,粵東都督府已經准備好了大人棲所,為大人接風。”

    說罷,他示意龍衛們將馬車牽了過來。

    秋葉白聞言,微微頷首:“好,那就有勞韓都統了。”

    總歸這些糧草是給龍衛送的,要怎麼處理也隨他們。

    秋葉白轉身示意司禮監眾人將行李送上韓忠帶來的那些馬車之上。

    黑龍看著眾人都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他遲疑著領了黑龍號上的大副、二副走到了秋葉白面前,獨眼里閃過不安的光芒,還是咬牙道:“大人,我們想……。”

    “你們想回到海上去,是麼?”秋葉白看著他,淡淡一笑。

    黑龍一愣,隨后大力地點頭,聲音里有了試探和哀求的份上:“您能把黑龍號賜還給我們麼,看在咱們這一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

    他雖然自認為和秋葉白有生死之交,他們甚至還同台飲酒,但是如今到了陸上,他才瞬間想起自己還是海盜的身份,怎麼可能還跟著秋葉白混。

    尤其是秋葉白的身份卻還是個抓賊的大官!

    官匪殊途。

    秋葉白的目光從他的臉上掠到他身邊那些大副和二副們惴惴不安的面孔之上,隨后微微一笑:“盜亦有道,你們做得很好,不但黑龍號可以還給你,我還會兌現給你們的承諾,給你們應有的報酬,但我希望你們能幫我一個忙。”

    秋葉白的慷慨與大方瞬間讓黑龍號的海盜們都激動了起來。

    黑龍更是强行壓抑著激動,點頭如搗蒜:“什麼都可以,大人只管說。”

    秋葉白看了一眼艾維斯,艾維斯便會意地立刻走了過來。

    她看著黑龍微笑:“艾維斯和海王贈送的兩艘船都交到你的手上,黑龍,你是一個出色的船長,我希望你能和艾維斯一起替我訓練一支不輸給海王手下既能出航,又能迎戰的船隊。”

    黑龍一愣,再看向艾維斯,卻見他對自己眨了下眼,黑龍心中忽然有了底,立刻摸著腦門,嘿嘿一笑,痛快地道:“沒問題。大人放心!”

    他頓了頓,對著秋葉白正色道:“大人,你像江湖人,不像那些當官的,黑龍我認你這個兄弟,你信我,我就會給你把這事儿辦成,哪天你要不想在這官場上混了,來找兄弟我!”

    秋葉白看著他,頓了頓,笑容清冽而爽朗:“好。”

    黑龍笑了,隨后看向艾維斯,一拍他肩頭:“兄弟咱們又在一起了!”

    ……

    遠處的韓忠目光從一代代正被從船艙上運下來的米糧上移開。停在了一身司禮監白色華麗飛魚服的秋葉白身上,尤其是韓忠的目光無意地掠過她身后的那些大船,最后停在了三艘海盜船之上,不禁怔了怔。

    天極帝國的海盜是出了名的凶狠,此人竟然收服了海盜麼?

    他身邊的青衣幕僚見狀,低聲問:“都統,秋葉白此人在朝廷之中名聲並不太好,一向以善于鑽營、手段狠辣聞名……。”

    “不管在朝廷是什麼名聲,監軍大人都只需要住在都督府等候大軍凱旋即可,只要不插手軍務都與咱們無關。”韓忠微微一笑。

    “若是他手想伸進龍衛里呢?”幕僚遲疑了一會,還是道:“若是還像以前那個五皇子派來的監軍一樣……。”

    韓忠一抬手,笑容依舊,只是異常冰冷:“那就照著老例處理就是了。”

    龍衛眾人唇邊都亦都浮現出意味不明的莫測笑容來。

    百里初目光幽涼地停在他們身上,微微眯起了眸子。

    ……*……*……*……*……*……

    粵東行省都督府

    “大人,戰時一切從簡,未曾布置歡迎上官之儀,還請您見諒。”韓忠抬手請秋葉白進入都督府。

    秋葉白利落地從馬車上跳下來,看向粵東都督府,果然見四處皆是一派寥落的樣子,周圍並沒有行人往來,門口也一點看不出任何布置迎接的樣子,只黑甲士兵執手端地戒備森嚴。

    “龍衛果然名不虛傳,缺衣少糧之下,軍紀還肅整。”秋葉白微微一笑,目光慢慢地掠過那些站在都督府附近黑衣衛兵和來迎接他們的黑甲的騎兵們。

    方才沒有來得及細看,如今她細看過去,便見他們的臉色皆是黝黑的,有一種常年風吹日曬的凌厲和削瘦,身上那種感覺與她在京城四大營里見到的那些士兵截然不同。

    除了容貌之外,他們身上透出經歷了生死血火磨礪淬煉出來的洗練。

    這一點,讓秋葉白心中對百里凌風,都不得不佩服,那個男人能訓練出這樣的軍隊,果然不愧大將軍王的稱號。

    難怪軍方里雖然派系分明,但是對他皆是頗為尊重的。

    “大人客氣了,護衛家國是咱們當兵的責任,軍無紀不行。”韓忠微笑,讓人引領著他們進府去各自安頓。

    秋葉白看了看四周,想了想自己好歹是個監軍,也該看看現在戰情如何,便問韓忠:“不知現在戰情如何,咱們什麼時候到前線去?”

    粵東行省設的都督府離南疆行省是極近的,几乎就靠著南疆邊界,一箭之地,當年是真武大帝率軍征討南疆的橋頭堡,在南疆歸附之后,這里的都督府也沒有撤下而是常設軍備。

    如今看來,真武大帝一直在軍事之上都很有先見之明。

    韓忠看著她,一張看著還算儒雅的臉上,笑容頗為親切:“大人舟車勞頓,還是先歇用膳罷。”

    說罷,他抬手便做出請的姿勢,一點也沒有要繼續談及此事的意思。

    秋葉白碰了軟的釘子,看著韓忠微笑的臉和他那强硬的手勢,她頓了頓,不動聲色地微笑:“好。”

    這百里凌風身邊一個個都是人才,李牧是個看似直來直去的直腸子,從來不給她面子,面前這韓忠則是個笑面虎。

    她看了眼百里初,卻見他目光掠過院子四周,也不知在想什麼,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

    但是她目光一過去,他便若有所覺一般地看了過來,朝著她點了點頭。

    秋葉白挑了下眉,轉身率先向宴客廳而去。

    司禮監的眾紈绔們只留下大壯、大鼠、小油菜几個人跟著,藏劍閣則是只有小七留下,春秋二婢女和其他人都先去打點住處。

    但留下的人都是人精,這會子臉色都不好,這韓忠看似客氣,實際上對自家主子和他們一點都不客氣。

    等著他們進了門看見桌上的接風宴之后,神色便更是一冷。

    三桌子飯菜,只有一盆稀拉拉可以照見人影的稀飯,旁邊則是一碟子咸菜、一碟青菜。

    秋葉白一看,神色有些異樣,而與此同時,她也看見韓忠一行人正冷眼看著他們的反應。

    但是大鼠率先有點沉不住氣,上前一步道:“韓都統這是什麼意思?”

    韓忠看著他,依舊是含笑的樣子:“怎麼,這位司禮監的千總大人不打算用膳麼?”

    大鼠忍不住道:“韓都統,我們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將糧船運到,您就是這樣招待咱們的?”

    這是什麼狗屁接風宴,他看這些人也不像餓得揭不開鍋,就算餓得揭不開鍋,難不成韓忠一個住在都督府的都統會吃這些東西?

    簡直是刁難!

    秋葉白看著大鼠這般衝動,不禁微微顰眉,但亦沒有出聲,她想看看這位韓都統是怎麼解釋的

    一邊的青衣幕僚挑眉,冷笑一聲:“方才來報,運糧船上的糧食擔數和清單上全不一致,擅動糧草已經是大罪,諸位大人還嫌接風宴吃得不夠好,是打算試試牢飯的味道麼?”

    這話一點不客氣,几乎就是威脅了。

    何況對方不過是個九品幕僚,秋葉白乃是堂堂一品大員,如此這般說話已經是赤裸裸的以下犯上。

    秋葉白脾氣再好,如果容得對方這般說話,她便不用在自己底下人面前再混了。

    她微微眯起眸子:“小七,掌嘴。”

    小七早在對方態度輕慢的時候,肚子里就憋著氣儿,他輕笑一聲:“是。”

    “誰敢……!”韓忠身邊的校尉們皆齊齊從桌邊起身,厲聲道。

    但是他們話音剛落,‘啪啪’空氣里響起兩聲清脆的巴掌聲。

    那青衣幕僚瞬間就被甩得眼冒金星,趴在桌子上,張嘴就吐出兩顆血淋淋的牙來。

    宴客廳內的氣氛瞬間僵硬起來,宴客廳四周一下子衝進來不少士兵,校尉們的手齊齊擱在了自己刀上,對著秋葉白他們怒目而視,拔刀相向。

    而司禮監這邊的人也紛紛站了起來,抬手也是利刃出鞘。

    但秋葉白卻忽然抬手一攔小七等人,她目光一涼,足尖一點,身形旋地而起,繡海水山川披肩一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卷向客廳門內的龍衛們。

    龍衛眾人只覺得面前一道厲風卷過,眼前一花,還沒有看清楚人影,手腕便是一麻,下意識地便松了手,武器脫手。

    而片刻之后,一道穿著飛魚服修挑的人影站在了廳內,平抬的雙手一松,頓時“哐當、哐當”一堆刀劍全部都落在了地上,發出刺耳的響聲。

    一干龍衛們這才發現自己的武器全都沒了,就算是身經百戰,他們也都瞬間呆若木雞。

    如果對方要殺他們,他們這些人在失了武器的時候,大概已經沒命了。

    韓忠的臉色也霎時變了變,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秋葉白的武藝竟會這般高强,但是很快恢復了鎮定,他細眯眼里閃過異樣森冷的目光:“秋督公,你……。”

    “本座乃是皇權授命,監理万軍。”秋葉白看向他們,微微一笑:“同時也乖戾無常,錙銖必較,蠅營狗苟、卑鄙無恥、陰險惡毒的小人,韓都尉真的想要得罪本座麼?”

    何必一副下巴掉了的樣子睨著她,她不過是替他們說出心聲罷了。

    龍衛眾人:“……。”

    這個承認得好直接。

    司禮監眾人:“……。”

    大人總結得真是精辟,太。

    全場最安靜鎮定的大概算是百里初和明光殿的人,百里初只依舊坐著,含笑看向場內威風八面的‘奸佞小人’,不置一詞。

    雙白看了眼自家主子的表情,怎麼看都覺得自家殿下一臉與有榮焉的樣子。

    秋葉白同樣赤裸裸的威脅和方才她露的那一手讓韓忠再鎮定,臉色都還是變了變,他沉默了一會,卻忽然道:“脫衣服。”

    宴客廳里的所有人都楞了楞。

    但是片刻之后,所有龍衛的人都開始伸手解腰帶脫盔甲,軍人令行禁止,從來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所以他們從不質疑上司的命令。

    秋葉白這邊的人全部都愣住了,這算是打不過,然后開始耍賴?

    百里初則是目光微冷,打算起身讓秋葉白閉上眼,他的女人看的男人夠多了,難不成真要博覽群鳥麼?

    秋葉白似心有靈犀地忽然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意在讓他稍安勿躁。

    百里初眯了眯眼,還是坐了下來。

    片刻之后,龍衛們的上半身便裸露了出來。

    韓忠才冷聲道:“夠了。”

    龍衛等人才停止了繼續脫的舉動。

    秋葉白和百里初這邊眾人也都再次愣住了,他們的目光停在龍衛們的身上,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

    秋葉白看著那些几乎脫下盔甲之后,可以算是瘦骨嶙峋的身軀,不少人身上還有傷痕未愈合。

    她喉頭微緊:“這是……。”

    “這就是您看見的精銳,令行禁止、軍容肅整的龍衛精銳,駐守在粵東和南疆前線與苗人拼殺的軍人。”韓忠看著她淡淡地道。

    “我本該也讓大人看看我的身上,但是有些傷怕嚇著大人也就不獻丑了。”

    同時,他比了比桌上的吃食:“方才您的人說這些東西怠慢了,但就是這些東西,龍衛的士兵也三日才能吃上一頓,並且沒有任何配菜,這些都是咱們府里所剩不多耳朵存貨。”

    大鼠等人皆動容了,他們被眼前龍衛身上巨大的反差震撼了。

    身在上京,即使在逃亡的時候,他們都沒有缺衣短食成這副樣子,更不要說以這副吃不飽、傷痕累累的身軀去作戰。

    秋葉白沉默了片刻,她抬起手對著韓忠一拱手:“是我們誤會了,將士們辛苦。”

    韓忠看著她,目光微閃,才要說什麼,卻聽得她話鋒一轉,淡淡道:“但是韓都尉,本座的人也是一路九死一生而來,就為了給你們送糧,您若是一意孤行,並不將我們當成自己人,再用這種方式給我們下馬威,便休怪本座不客氣。”

    被戳破了心思,韓忠臉色變了變,隨后慢慢抬起手回禮:“是。”

    秋葉白一拂披風,徑自回到百里初的身邊坐下,慢條斯理地自己動手吃起白粥咸菜來。

    司禮監的紈绔們見她如此,也紛紛回到自己位置上用餐。

    倒是龍衛諸人看著眼前這般情形面面相覷。

    一場驚心動魄的接風宴便在這般詭譎的氣氛之下落幕了。

    韓忠目光掠過秋葉白的雋秀無雙的面孔,神色里慢慢地凝聚出一絲寒意,然后漸漸化成了殺意,他垂下眸子,將目光掩去。

    ……*……*……*……*……

    夜色深沉

    都督府議事堂一盞幽幽燈火跳躍著,將一切的影子拉扯蒙昧不明。

    韓忠在堂上看著無數牌位,負手而立。

    他身邊几名幕僚們也靜靜地坐著,青衣人臉還是腫脹的,他捂住臉,眼神一片清明,哪里還有晚膳時候那般輕狂模樣。

    “都尉,您怎麼看?”

    韓忠取了一束香,在火上點燃。他淡淡地道:“秋葉白,不能留。”

    那青衣人和一干幕僚們皆是一愣:“您不是說只要他們不干涉咱們便不必理會麼?”

    韓忠輕哼了一聲,將香在靈位前插上,他細長的眸子里閃過冷漠陰沉的光:“此人武功修為已是頂尖高手,咱們軍中無人是他的對手,你們覺得他若是想干涉軍務,有人能阻止麼?”

    一干幕僚們想起秋葉白今日展露的身手,皆搖頭。

    韓忠雙手合十,閉上眼,淡漠地道:“最重要的是,往日里只聽李牧之言尚覺得李牧誇大,但今日一見,此人武藝、心機皆屬上乘,必定會是八殿下登基之路之上最大阻礙,今日難得他獨自落在咱們的地盤上。”

    他頓了頓,睜開細長森冷的眸子,一字一頓地道:“竭我粵東龍衛之力,勢必除之!”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03
發表於 2017-4-25 14:20:3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換人質

    “但是……此事要不要稟報殿下?”那青衣幕僚一怔,有些遲疑。

    其余一干幕僚們亦臉上浮現出憂色來。

    “秋葉白此人當初能投靠杜家,又出賣杜家,被明光殿那位主子不計前嫌納入羽翼之下,他一路踩著杜家上位,還逼得太后閉宮,只怕如今背后的人是明光殿。”

    “那位主子勢力莫測,極得聖寵,她如今立場不明,若是得罪了……。”

    “豈非給殿下立儲之路添了危險?”

    幕僚們到底是文官,雖然品階不高,但是對朝中情形多還是比較了解的,皆對韓忠這般選擇有些懷疑。

    韓忠轉過身看向諸人,顰起劍眉,神色森冷:“你們以為本都尉不知道麼,此人乃奸佞小人,當初他投靠杜家時,殿下曾于淮南設計于他,奪取太后勾結外戶貪墨之賬冊,以扳倒杜家,但此后他又反手陷害殿下被囚,李牧來信之中更提及此人可能坑殺我葉城龍衛駐軍,早已與我龍衛不共戴天,舊仇新恨,結怨已深,你們覺得此人會允許殿下順利登基麼?”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神色皆陷入沉思。

    尤其是提到那些失蹤了的葉城駐軍,至今都讓他們心中隱痛。

    那青衣幕僚還是有些不太贊同:“葉城駐軍如今也沒有找到屍体,咱們並不能肯定就是秋葉白和司禮監所為,秋葉白和五皇子那位囂張跋扈的監軍畢竟不同,但是他們確實冒著海上大風大浪還有海盜危機,為咱們運糧,咱們這麼做是不是有點不太仗義?”

    今日他們也見到司禮監諸人身上皆多少有點傷痕,連梅家那運糧官背部被炮火燒傷,此刻還起不得床,是抬下船的。

    而一同押運糧草的士兵們也描述了在海上危險大戰,秋葉白為保諸人平安及十船糧食而孤身入虎穴的種種事宜,連身為八殿下的精兵都對秋葉白他們贊不絕口,皆是欽佩之色。

    今日試探和打壓還能說是為了不讓他們隨意濫用權力插手軍務,但是如今人家糧食終于運到,他們反手就將人殺掉,怎麼感覺都有些卑劣了。

    其他幕僚們聞言,亦臉上浮現出異色來。

    龍衛素來以自律、軍紀嚴明、能打硬仗、正氣凜然聞名軍旅,如此行事似有違‘正’之風。

    韓忠聞言,眯起細長冰冷的眸子,有些無奈地嘆氣:“你們說的,本都尉又豈能不明白。”

    他頓了頓,露出個苦笑來:“還看不明白麼,秋葉白此人越是有能耐,甚至越是‘義薄云天’地讓眾人歸心,就證明他手腕極為高超,心思縝密。”

    原本他也沒有動過殺心,但是近日一番交手,他便深深地感覺到此人對八殿下的威脅太大。

    他的聲音愈發冰冷:“這樣與殿下有前仇新恨的的人呆在明光殿羽翼之下,你們認為他會允許原本冷眼相看皇位之爭的明光殿殿下支持殿下登基麼?”

    所有人瞬間都沉默了下去。

    是的,憑著他們龍衛與司禮監那些前新恨,秋葉白憑什麼支持殿下登基,且不說他是個什麼人,就單說他支持殿下登基之后,好讓殿下對過去展開清算?

    他支持殿下登基,他非但沒有任何好處,還很可能面臨性命之憂,就算他和他們一樣堅定地認為殿下才是中興帝國的明主,但是誰會愚蠢和無私為政敵犧牲到這個地步?

    “秋葉白看起來像是個品性高潔到這個地步的人麼?”韓忠再次環顧眾人。

    看著眾人臉上的神色漸漸陰沉下去,韓忠微微頷首,沉聲道:“看來諸位也和我有一樣的共識了,很好。”

    那青衣幕僚沉默了一會,還是問:“八殿下那里……。”

    “此事與八殿下無關,殿下如今還在來的路上,怎麼知道咱們這里發生了什麼事,諸位可有這樣的覺悟?”韓忠目光一冷,環顧眾人。

    臨陣殺監軍,絕非小事,一旦露出破綻,便是藐視皇權,乃是掉腦袋甚至誅殺三族之事。

    眾人一時間沉默,還是那青衣幕僚輕笑了一聲:“怕什麼咱們也不是第一次動手了,龍衛的人什麼時候不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

    眾人相視一笑,皆在對方的眼睛里看見坦然和視死如歸,齊齊抬手抱拳頭:“皆憑都尉吩咐!”

    只要為了八殿下,為了天極帝國中興,犧牲他們又算什麼?

    眾人正是商議如何動手之時,卻忽見門外傳來通報聲:“都尉大人,緊急軍情!”

    韓忠一愣,隨后立刻道:“進來。”

    一名傳令兵匆匆而入,將手上的信件交給了韓忠。

    韓忠拆開一看,片刻之后,他細長的眼里瞬間閃過亮色,撫摸著自己下巴上的短髯,大笑:“呵呵,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求風見雨,咱們不必親自擔這陣前斬監軍的罪名了。”

    眾人聞言,皆是眼中一亮,青衣幕僚亦立刻道:“哦,怎麼說?”

    韓忠立刻將手中信件遞給了他,意味深長笑道:“云江,你看看,戰場之上,敵情瞬息万變,出了些特殊的變故也總是有的,何況這可是咱們的監軍大人自己惹下的事,可怪不得咱們龍衛心狠手辣。”

    那被喚作云江的青衣幕僚打開信件一看,神色露出一點子古怪來:“這……倒是真怪不得咱們了。”

    韓忠點點頭,示意他將信件給其余人一一過目,同時目露精光:“不過咱們還是要再做

    “不過咱們還是要再做更好的規划,以備不測。”

    ……*……*……*……*……

    一點燭火輕輕地在燭台之上跳躍著。

    秋葉白看向正優雅地剝一只青橘的百里初,燈下美人素手纖纖剝青橘,指染鮮紅,倒真是一幅極美的工筆小畫。

    但是這樣的畫面在百里初的身上出現,她總覺得有些違和,如攝國殿下這般總該是懶洋洋地歪在榻上,享受著坐在他膝下的一白或者雙白剝好橘子喂他才是。

    “大人在看什麼,不想想怎麼料理這些龍衛?”百里初似能感覺她正瞅著自己發呆,他慢條斯理地拈了片橘子送進唇間。

    她偷窺被發現,便握拳擱在唇間輕咳一聲:“嗯,軍師餓不餓?”

    今儿他們就用了那麼點東西,她倒是無所謂,但是百里初卻是餓不得的。

    秋葉白話音剛落便聽見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隨后推門而入的雙白端著一只盛著已經片好的烤鴨並著數條烤魚進來,上面甚至還有兩碗燕窩。

    “軍師請用。”

    百里初則一邊戴上一副輕薄的手套,一邊淡淡地道:“不餓。”

    秋葉白:“……。”

    她說這肉食性獸類竟會改了性子吃素忍餓,原來吃青橘子是開胃。

    但是這些東西是哪里來的?

    雙白似看出她的疑惑,一邊布菜一邊道:“這是附近山里的野味。”

    “山里還有野味?”她忍不住挑眉,龍衛的人都吃稀飯咸菜了,山里的東西還沒有被打光?

    “嶺南山林里有些地方瘴氣重,沒有人敢進去,但是對于鶴衛而言卻並不是問題,地宮里的屍毒之氣比這些東西要厲害多了。”雙白含笑道、

    秋葉白想起一白中了海蛇劇毒,若是尋常人聽說不到半個時辰就毒血攻心了,他能挺了那麼久,想必也是因為鶴衛十八司的人都在地宮里多少都練就了能抗毒的体質。

    她若所思地頷首:“原來如此。”

    百里初忽然將一筷子魚夾在了碗里遞給她,同時淡淡地道:“你覺得龍衛如何?”

    秋葉白一愣,她沒有想到百里初會這麼問。

    但她沉吟了片刻之后,還是道:“他們的心中只有百里凌風而無帝君。”

    雖然帝君自從二十多年前事敗之后,沒有什麼存在感,但是保皇派還是存在的,正統唯君、天授神權的思想什麼時候都會存在很多人的心底,哪怕是支持杜家的那些大臣。

    否則太后和杜家就不會將真言宮和輿論抓在手里,這世上唯一能高于帝權的便是神權了。

    不得不說他們還算是很成功的。

    而龍衛們卻不同,即使在見到她這個代表帝王耳目的京城上官,他們的表情也沒有任何改變,沒有恭敬、沒有畏懼、亦沒有輕蔑和怠慢。

    這種感覺,讓她覺得他們這些外來的人,永遠不可能進入這只軍隊,也不可能觸及他們的核心。

    她微微眯起眸子,輕嗤一聲:“這樣一只一看便是殺伐果決的悍勇之軍,眼中卻沒有皇權,那麼只意味著他們的眼里大概只有他們的將領。”

    他們更像是百里凌風的私兵,然后才是帝國悍勇之軍。

    雙白聞言,淡淡地道:“如果沒有殿下一路暗中護航,八殿下根本不可能在軍中活到現在,也不會有龍衛。”

    “殿下什麼時候這般好心腸?”

    秋葉白一愣,打量百里初半晌,忽然挑眉:“為什麼?”

    如此兄友弟恭,她可真真看不出。

    百里初喝了一口茶,微微一笑:“當年老八來向本宮求出宮服役時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是個可憐見的,本宮自然不能讓那小嫩苗儿折了不是?”

    秋葉白看著他臉上那表情,搖搖頭:“殿下你用這種黃鼠狼給雞拜年的表情說這種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黃鼠狼給雞拜年?

    “噗……。”雙白忍不住就笑出了聲,隨后在百里幽幽的目光下立刻閉嘴噤聲。

    百里初看向秋葉白,眯起魅眸:“小白想說什麼?”

    秋葉白也端起燕窩邊吃邊道:“照著你那德行,是想看看杜家有一天發現他們養著的狗,其實是一頭會食人的狼,並且隨時隨地會吃了他們時候的表情罷?”

    他自己當初言辭之間早就隱約透露了這個意思,他當她是不記得他那德行麼?

    他就不是那種單純為了復仇就折騰事儿的人,而是有事儿不嫌事儿大的人。

    那種本神日子實在過得無聊,不給你們這群凡人找點儿樂子怎麼對得起本神浪費在你們身上漫漫時光的德行,她也不是第一次領教。

    雙白忍不住在邊上點頭如搗蒜,精辟,太精辟了。

    百里初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昨日值夜的白十七道一白房里的尿桶還沒有倒,你且去顯示一下你的同僚之愛罷。”

    雙白:“……。”

    秋葉白:“……。”

    目送著雙白沉重的背影離開,秋葉白搖搖頭把燕窩喝完,倒霉孩子,攤上這麼個錙銖必較的主子,也是他命不好。

    百里初忽然看著她,溫然一笑:“大人真是了解下官,下官要如何報答知己?”

    從‘本宮’變成‘下官’了?

    秋葉白覺得他面具下的笑容漂亮得陰測測的,看得她有點發毛,但是下一刻她心中一動,忽然挑了眉:

    然挑了眉:“要不本座繼續教軍師領略我華夏文化的‘博大精深’,本座還有不少壓箱底的招,許久沒練手了?”

    這回輪到百里初不說話了,他轉過臉看向窗外,幽幽地道:“今儿月色不錯。”

    秋葉白瞥見他面具邊上微紅的耳朵,還有捧著燕窩碗的素白手背爆出一根青筋,便忍不住唇角的笑意,外頭此刻暗云密布,伸手不見五指,哪里來的月亮?

    但她素知什麼叫見好就收,便將話題轉回正題上來:“龍衛如今的情形特殊,我看他們未必喜歡我參與‘監軍’。”

    百里初擱下白瓷空碗,指尖在碗邊上輕撫而過,忽然道:“數年前也曾有一位監軍被派到過龍衛之中,是老五的人。”

    秋葉白聞言,便也感興趣地道:“然后呢?”

    “在軍中暴病而亡。”百里初勾起精致的唇角。

    她一愣,隨后明眸之中閃過沉吟的目光:“只怕不是那麼簡單罷?”

    百里初不會無緣無故地提起這個話題。”因是暴病,所以屍骨臨時一把燒成了灰,在凱旋之時,以純金盒送回京城,儀式盛大。“百里初抬眼看向她,意味深長地一笑。

    秋葉白聞言,沉默了一會,幽幽輕嗤:”八殿下好手段,但願他們不會也想給我准備一只純金的骨灰盒。“

    龍衛鐵板一塊到了如此地步麼,百里凌風倒是真是好手段,當然,其中也少不了他‘大皇姐’的暗中縱容。”若他們就給你准備了呢?“百里初伸手挑起她的一縷烏發把玩,似笑非笑地問。

    她輕哼一聲,眸里閃過冷光:”咱們冒著那麼大的風險渡海而來,可不是為了送糧之后,讓人一腳踢進骨灰盒的。“

    若是龍衛的人心中是打著這樣的算盤,她可不會忍耐,成為別人展現‘忠君事主’‘鐵骨錚錚’的踏腳石。

    ……

    一地之中,兩處心思,暗流漸涌。

    ……*……*……*……*……*……

    第二日一早,天空便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秋葉白正簡單地用了龍衛送來的几乎不能稱之為早點的早點之后,便打算去看看梅蘇的傷情,他背上的燒傷雖然用了不錯的紫玉膏,但是這些日子結痂后還是不能動,只能趴著養傷。

    她終歸還是欠了他一份人情,總要探望一番。

    卻不想她和寧秋、寧春收拾完畢,正准備出門,便看見一名韓忠身邊的幕僚正領著人匆匆過來,正好攔在她的去路之上。

    秋葉白一看他還腫著的右臉,便微微一笑:”這位先生昨日受傷,今日不在屋里養著,這般匆忙來尋本座,可有什麼事?“

    那青衣人約莫也是三十多歲的樣子,見她說話里帶著點刺,卻也不以為意,只有禮地道:”督公見諒,昨日是在韓愈唐突了,只是都尉大人接到了緊急軍報,令在下送來給您。“

    說著便將手里的東西遞了過去。

    秋葉白聞言,一邊接過那軍報,一邊挑眉道:”真是稀罕事儿,昨日韓大人那一出戲不就是希望本座遠離你們的軍報,今儿卻主動送過來?“

    韓愈看著秋葉白,這位秋督公果然如傳說之中敏銳,他輕扯了下唇角:”大人先看看就明白了。“

    秋葉白見他神色有異,便先順手打開了那軍報,只是初看之后,她不禁臉上浮現出異樣和狐疑來:”這是什麼意思?“

    韓愈神色異樣地看著她:”怎麼,督公不知道什麼意思麼,上面寫得清楚明白,龍衛前鋒有兩千人被困在了敵人勢力范圍內的龍崗山上,我們三次救援而不得,如今敵我雙方都缺衣少糧,對方要求督公您親自領糧食送過去,他們一手交人、一手交貨。“

    他頓了頓,又輕嗤了一聲:”恕卑職無禮,我等看見這樣的要求時,還以為您在南疆叛軍之中有熟人。“

    秋葉白看著那韓愈和他身后龍衛們猜忌的冰冷目光,她微微眯起眸子:”帶本座去見你家都督。“”是。“韓愈這一次倒是非常干脆利落,率先在前領路。

    ……

    都督府,議事堂。”下官接到這樣的要求,亦非常驚訝,您乃居于上京的上官,對方是如何識得您的,還如此准確地知道您昨日就押糧到了。“韓愈看著站在堂內的秋葉白微笑道。

    他依舊是客氣含笑的,但是每句話里皆帶了刺,讓人聽著便覺得刺耳。

    周圍的一干幕僚和將官們皆目光莫測地看著秋葉白,他們的敵意讓寧春和寧秋兩人面色亦跟著冷硬了下去,她們本就江湖中人,並非尋常婢女,皆是手上染過血的,自一點不甘示弱,尤其是寧秋原本和寧冬一起主持藏劍閣,自另有一番氣勢,她徑自跨開兩步,冷冷地環顧四周。

    她銳利陰狠的目光讓那些見慣鮮血殺伐的將官們都怔楞,亦收起了輕蔑之心,而是謹慎地打量起她們來。

    秋葉白早在朝之上什麼眼神和目光沒有承受過,此刻直接無視這些目光,只看著韓愈淡淡地道:”對方將領是什麼人,叫什麼?“

    韓忠看著秋葉白,細長的眼里閃過精光,淡淡地道:”那是逐漢大王榮乃耶旗座下一員悍將,名為阿吶九耶,一般只喚作阿吶大將軍,年紀輕輕,身材雖然不算高大,卻極為悍勇。“

    秋葉白聞言,身形微頓,臉上浮現出一抹愕然來。

    來。

    韓忠看著她的神色,眼底寒光微現:”怎麼,督公是真認識此人?“

    寧春和寧秋兩個是知道秋葉白曾經隨老仙游歷四方,也知道苗疆蠱王還與老仙是莫逆之交,當初秋葉白必定在苗疆有許多熟悉之人,但是如今南疆形勢與帝國勢同水火。

    秋葉白當年這一段往事,若是一個處理不慎,便很容易被人當成把柄,若是扣個通敵叛國的罪名,就麻煩了。

    她們兩個心中焦急,都忍不住想要示意秋葉白不要承認。

    但是寧秋一看,平日里一向沉穩的秋葉白,這回不知怎麼看著有點精神恍惚,那樣子要說她不認識這個阿吶九耶,大約也沒有人相信了。

    秋葉白怔楞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看著龍衛無數狐疑猜忌的目光,她沉默了一會,坦然道:”是,年少時我曾經到過苗疆,不但認得這個阿吶九耶,也認得苗疆蠱王。“

    韓忠原是想著秋葉白必定會否認,畢竟如此敏感的時候,他竟然承認了?

    他看著秋葉白,微微一笑:”哦,那可真是巧了,他們竟然要督公您親自押送糧草過去,想必是故人相會罷?“”就是不知道咱們這糧草送過去之后,咱們龍衛的人是不是真能放回來。“一名校尉陰陽怪氣地道。

    寧秋目光一寒,冷冷地掃過那校尉:”你他娘的再說一次?“

    那校尉身經百戰,卻被寧秋那種森然的目光一逼,竟一時間吶吶說不出話來。

    韓愈輕嗤一聲:”督公大人及您身邊的人何必惱羞成怒,既然諸位九死一生將糧草送來,我相信總不會是送給苗人的罷?|

    他這話看似為秋葉白辯解,實際上根本就是陰諷昨日秋葉白說的那些話,几是要扣個通敵叛國的罪名在她頭上。

    其余在座龍衛將官和幕僚們看秋葉白的目光里都多了森然之色。

    他們原本覺得秋葉白雖然與自家主子有嫌隙,但是終歸克服万難將糧草送來,要如同斷送五皇子的那個監軍一樣斷送了此人,還覺得有些虧心。

    但是昨夜苗人一封信,直接讓他們徹底懷疑了秋葉白這一次運送糧草的用心。

    同時亦堅定要除掉秋葉白的念頭,畢竟‘于公于私’,他們都有了‘正義’地要除掉秋葉白的理由了。

    她只對那些猜忌和陰沉的目光視而不見,只是看向韓忠,淡淡地道:“韓都尉,本座並不知道為何阿吶九耶會知道我已經到達粵東行省,但是我知道十艘大船停在在開闊的碼頭之上並不是一個秘密,本座也並不知道他為什麼指定要我送信,如果你覺得本座有通敵叛國之嫌。”

    她微微一笑,明眸幽冷:“那麼本座便像你昨天要求的那樣,乖乖呆在都督府,哪里也不去,只等著你們凱旋歸來。”

    說罷,她一轉身,便拂袖向門外而去,寧秋和寧春二人皆冷冷嗤了一聲,也跟著秋葉白離去。

    韓忠一愣,完全沒有想到秋葉白說走就走,他眉頭一顰,那些將官們會意,靠近門邊的几人立刻抽刀擋在了秋葉白面前。

    秋葉白目光一冷,抬手就用披風一拂。

    站在門邊的几人瞬間只覺得面前一股子寒氣拂來,他們一下子就被甩開,‘砰’地一聲跌出了門外,半天爬不起來。

    她收回手,譏誚地微微勾起唇角:“不自量力。”

    再次見識到秋葉白的身手,在議事堂內的諸人皆臉色一變,心中除了震撼之外,更是挫敗。

    韓忠只得一咬牙,上前數步:“等一下,秋大人,韓忠等並非這個意思,只是想要請您幫這個忙,將糧草送到之后換回我們的人!”

    秋葉白停住了腳步,轉過身看著韓忠,清冽一笑:“求我。”

    龍衛諸人:“……。”

    韓愈一下子站了起來,眉目之中皆是怒色:“秋葉白,你欺人太甚,這原本就是你分內之事!”其余龍衛諸人也站了起來,看著她的眼神里也滿是憤怒,甚至殺意。

    在他們的眼中,秋葉白的這般行為已經等同于侮辱。

    龍衛在邊疆多年,不在京城,不需要看人臉色,他們一向令敵人畏懼,而在民間威望極高,何曾受過這種氣。

    秋葉白看著他們輕笑了一聲,慢條斯理地道:“那是你們軍人的職責,本座在你們眼中無非也就是奸佞小人,更只是個監軍,何來分內之事之說,何況你們不是懷疑本座有通敵之嫌麼?”

    龍衛們眼中煞氣凜然,真是很想衝上去直接將面前這小白臉剁成肉醬。

    韓忠直接抬手,對著眾人一攔,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地低頭道:“是末將唐突了上官,但是此事確實非同小可,還請督公降尊紆貴助我等一臂之力。”

    秋葉白看著他們,忽然莫測地道:“韓大人,看在你們這般有趣的份上,本座可以考慮你們的要求。”

    “有趣……的模樣?”韓忠一愣。

    秋葉白微微一笑,悠悠道:“本座就喜歡你們這副看不慣,卻又奈何不了本座,暗恨在心,滿腹郁結的模樣。”

    說罷,她拂袖揚長而去。

    一干龍衛將官們呆若木雞,面色難看尷尬。

    看著那跌倒在門外還爬不起來的同袍,他們只得——暫時忍了。

    並告訴自己,他們不動手是因為對方身份在此,若是動手了就是以下犯上,而不是因為打不過!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04
發表於 2017-4-25 14:20: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撕破臉

    “四少,您怎麼和他們直接撕破臉了?”寧秋看著這般情形不禁有些擔憂地問秋葉白。

    寧春冷哼一聲,滿臉殺氣都沒有退去,硬邦邦地道:“撕破又怎麼樣,咱們還怕他們?”

    秋葉白則邊走,邊冷笑一聲:“撕破不撕破,他們都已是起了殺心。”

    寧秋一驚:“什麼,他們怎麼敢,四少您可是監軍?”

    秋葉白頓住了腳步,轉過身看向那不遠處的議事堂門口,譏誚地彎起唇角:“看不出來麼,他們今日這般問話,分明已經是意有所指,如果韓忠最后著人將咱們押下或者軟禁,那麼我也許還相信他們沒有動殺心。”

    按著龍衛那種鐵板一塊的作風,還有她一到都督府,韓忠便擺出不歡迎她參與軍務的樣子,他今日几番冷嘲熱諷之后,竟向她低頭,請她出手實在是有違常理。

    寧秋心中一沉,忍不住咬牙道:“八皇子他們都是一幫畜生麼,咱們一路這般歷經艱險就為了給他們送糧,他們就是這麼回報我們的?”

    她真是為四少不值,真是不值!

    秋葉白抬起頭看著議事堂上忠勇二字,隨后忽然道:“信仰。”

    寧秋一愣:“嗯。什麼?”

    秋葉白轉身往自己住處款步而去,淡淡道:“因為他們心中有信仰,那信仰便是百里凌風登基為帝,去處奸佞,整頓吏治,平夷四海,四方來朝,帝國中興。”

    “且不說百里凌風有沒有那般本事,難不成就可以為了信仰去做一切違背良心的事?”寧秋冷笑。

    寧春此時卻忽然冒出了一句話:“可以。”

    寧秋顰眉,看向寧春:“說什麼呢?”

    這丫頭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這時候來瞎攙合。

    寧春目光里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只靜靜地道:“我說的是真的,只要對四少好,我可以做一切喪盡天良的事,我相信寶寶,不,無名也可以。”

    寧秋瞬間喉嚨一咽,呆愣了片刻,再想起當年寧春被四少帶回藏劍閣時候的模樣,心中忽然若有所悟。

    “春儿,我不會讓我的人走到這一天。”秋葉白微微一笑,伸手輕撫寧春的發絲,隨后轉過臉看向寧秋,輕嗤了一聲:“春儿的話糙理不糙,百里凌風這麼多年在南疆經營,才有了龍衛,他們為了百里凌風,要除掉一切擋路石,並不奇怪。”

    寧秋神色凝滯了起來:“那咱們……怎麼辦?”

    這里到底是龍衛的地盤,對方若是一意孤行,他們便要和龍衛正面衝突,對方這里駐守了十几万人!

    如果他們殺了龍衛的人逃出去,對方直接給四少扣一頂通敵叛國的帽子也夠嗆!

    秋葉白轉身向自己的院落邊行邊淡淡地道:“此事倒是未必與百里凌風有關,且行且看罷。”

    主仆三人心中各懷心事地往自己的院落而去。

    在他們離開之后,一道士兵打扮的人影從旁邊的小道鑽了出來,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發呆。

    不一會便又有一道士兵打扮人影鑽了出來,看著他的模樣,那人顰眉:“白十九,你在發什麼呆,一白奉主不是讓你准備的東西准備了?”

    白十九回過神來,淡淡地一笑:“沒什麼。”

    隨后,他轉身離開。

    ……*……*……*……*……

    進了院子后,寧秋左右看看無人,便示意寧春將門關上。

    隨后,她轉身看著秋葉白,正色道:“四少,不要去,不要給他們的理由。”

    不撕破臉,龍衛就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動手,尤其是之前和他們一起來的士兵們都對四少心悅誠服,再加上殿下這里,總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秋葉白頓了頓,卻搖了搖頭:“不,我會去。”

    寧春聞言,亦顰眉:“四少,何必為龍衛那些人出頭?”

    寧秋也不解,上前几步拉著她的手腕道:“四少,你明知道他們不懷好意,為何還要順著他們心意?”

    這事儿怎麼看都是陷阱!

    前線戰事頻繁,軍情瞬息万變,且不說苗人那里指名道姓地叫四少領隊是何等險惡用意,但只要龍衛的人故意出點么蛾子,一個護衛不利,就能借著苗人的手輕而易舉地除掉四少。

    他們甚至不需要擔一點責任!

    這件事怎麼看都是一個雙重陷進,她豈能看著四少自投羅網?

    秋葉白沉默了片刻,唇角彎起一絲虛浮的笑容:“寧秋,你說的我都明白,但這件事與公與私,我都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寧秋和寧春兩人瞬間面面相覷。

    寧秋心中有些焦慮,忍不住道:“但是,苗人要求今日日落時以糧草交換人質,也就是說咱麼最遲今日巳時便必須出發,染軍師要下午才能醒!”

    最近這段時日,殿下的沉眠時間又長了些,而且若是這個時辰還沒有醒,那麼必定要下午才會醒來。

    “沒錯,在下也很想知道到什麼理由非讓秋大人不與軍師商量的情況下卻要獨身犯險?”雙白溫然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

    秋葉白一怔,明眸看過去,正見這雙白從百里初的房間出來,隨后向她們走了過來。

    想來是有鶴衛的人通知了雙白方才在議事堂的事。

    她遲疑了一會,才沉吟著道:“其一,若是我這一次不去,苗人必定還會再有動作,而龍衛之人會更篤定我與苗人之間有不可告人之事,他們既認定我為敵,那麼就一定會尋足夠的理由對我動手,遲早的事儿,倒是不若順勢而為,尋極抓住他們的把柄,其二……。”

    她頓了頓,抬起臉看向遠方天的驕陽,淡淡地道:“我也需要去見見我的故人。”

    眾人聞言皆是一愣,故人?

    雙白看著她神色之中異樣額悵然甚至一點子黯淡,他微微顰眉,他從來沒有看見過這個樣子的秋葉白,那個苗人和她當初曾經有過什麼事情麼?=

    ……

    “多謝督公相助,末將這次派出韓愈、車騎校尉陸偉領精兵兩千護送你一路押送十車糧食送過去,換回來人后,不必戀戰,若是糧食能奪回來自然最好,如是不能先保住人。”韓忠領著一干龍衛將校尉們一路陪送著秋葉白。

    秋葉白見他一路倒是殷殷叮囑,不禁輕笑:“韓都尉,你身邊的那位韓愈是你的侄儿罷,你倒是挺舍得的。”

    韓忠臉上肌肉一跳,隨后依舊含笑的模樣:“督公大人說什麼,末將聽不明白?”

    她輕笑了起來,忽然從馬上微微側臉,湊到他耳邊低聲道:“聽說韓都尉無子,就這麼個出息的侄儿呆在身邊養大,你為了除掉本座,倒是不遺余力,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你就不怕本座這頭狼把你的小侄儿吃得骨頭都不剩?”

    韓忠渾身一僵,握緊了手里的韁繩,神色之中泛出蒼白來,他忽然想起京城權貴之中亦有男風之盛,這秋葉白說這話到底他娘的什麼意思?

    他咬著牙想要說督公多慮,但是怎麼也說不出口,臉上的笑意也變得有些猙獰:“你……。”

    “噓。”秋葉白轉過臉看著他,几乎是眼對著眼,淡淡地道:“韓都尉,你有你的道,本座也有本座的橋,過橋走道,咱們自是走著瞧,每個人都要承擔自己選擇的后果,本座覺得有兩千多人為本座陪葬也是極好的。”

    她順著他的意思,卻不會讓他好過,盡忠這種事情,做了便要自己承受。

    韓忠看著她森然冰涼的眼眸和唇邊的笑意,只覺得心頭如被凍結,竟不能動彈。

    只能看著秋葉白轉身策馬領著大隊人馬離開。

    看著秋葉白等人率眾離開,龍衛諸人低聲議論了起來。

    “這次咱們就等韓愈的好消息,他必定能讓那司禮監的奸賊有去無回!”

    “正是,武藝再高强又如何……呵呵。”

    “若是此人真能獨自逃脫,那正好說明他必定和苗人有勾結。”

    “……。”

    但是眾人議論得熱火朝天時,韓忠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大人,您怎麼了?”身邊一名校尉有些奇怪地看著韓忠。

    韓忠渾身打了一個激靈,好容易才回過神,隨后神色僵木地搖了搖頭:“無事。”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手心,汗出如漿。

    那個人……

    秋葉白知道他們的打算了!

    他知道他們會對他不利,那他為什麼還要去?

    還有,秋葉白剛才說的那些話,到底什麼意思?

    不對,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難道,他做出的決定是錯誤的麼?

    韓忠從來沒有這麼混亂過,只覺得的心亂如麻,如今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六月驕陽几乎讓他感覺難以忍受的一陣陣眩暈。

    ……

    “怎麼,大人真的打算……。”已經化妝士兵模樣的雙白策馬跟在秋葉白身邊,在自己脖子上做了把刀的手勢。

    秋葉白輕嗤了一聲,淡淡地道:“龍衛就算再想殺我,但他們終歸是守家衛國的軍人,本座自然能將龍衛的人帶回來,就帶回來,不會真的讓他們送死。”

    寧春冷冰冰地冒出一句話來:“但如果四少出事,他們本來也就跟著活不成。”

    雙白一愣,隨后想了想,也是,万一這個真是苗人的陷進,那麼秋葉白的身手都跑不了的話,龍衛的人也鐵定死絕。

    就算龍衛這批人這能活著回到粵東。

    想必在殿下的怒火之下,他們也活不了。

    ……*……*……*……*……

    “阿吶將軍,回信上說他們已經在來路之上了。”

    “嗯,轉告聖女,一切依照計划行事,我也許久沒有見過故人了。”

    幽暗的房間里,男子低低的笑聲帶著一點子詭冷森然。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05
發表於 2017-4-25 14:21: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欠命

    太陽漸漸西斜,為大地染上一片腥紅。

    秋葉白看了看赤紅如血的夕陽,再看了看一路上漸漸荒蕪,經常可見到荒蕪破敗的村落,遠遠還能看見一地散碎的家什之間,枯骨無人收斂,食人野狗穿行,一看就是被戰火肆虐過的蒼涼模樣,心中閃過惆悵和蒼涼。

    雖然她也曾經有過和人短兵相接的經歷,包括在葉城的那次攻防戰,但也只是小規模的遭遇戰,到底是自己人內部傾軋。

    這種禍及千万人的戰爭,她還是第一次親歷,或者說只是看見這些情景,便已覺得心寒。

    這一次她出行,也親自點了司禮監和藏劍閣的人組成自己的親信護衛隊。

    他們也不曾見過這般凄涼的場景,臉上亦都浮現出惆然肅穆之色。

    秋葉白轉頭看向自己的隊伍,龍衛的人和司禮監的人涇渭分明地各自行在運梁車兩邊,兩邊人馬行走了一日,卻几乎沒有任何交談。

    秋葉白看了看韓愈,見他正低頭和陸偉一邊騎馬一邊低聲交談,她便策馬走到韓愈身邊:“我們已經走了將近一整日,還有多久到達行省交界?”

    她原本預計不到傍晚便可以到達邊界了,如此還能占據一些天時,也好做准備,但是她一時間忘了粵東南皆是山地,這路並不算好走,一拖便到了這個時間了。

    韓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著她客氣一笑:“再走半個時辰便會出東州了。”

    秋葉白看著他,挑眉道:“你說那只兩千多人的軍隊被困在一處山上,如果天色已黯,咱們怎麼方便撤離?”

    韓愈也顰眉,似有些無奈:“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您也看見了,苗人要的就是這個時間點見人,您與苗人有舊,不如您來說說看他們為什們要選擇這個時間點來選擇交換人質呢?”

    她看著韓愈,輕笑,卻沒有說話。

    韓愈被她的眼神看得有點心頭發涼,握緊了手中的韁繩:“督公這麼看著下官是作甚,難不成下官說錯了什麼?”

    秋葉白看著他輕笑了一聲:“人都說老鴨子才嘴硬,韓先生,您年紀比本座大不了多少,這嘴怎麼比你叔叔韓忠還硬?”

    明明是受過教訓的,牙齒都被打掉了,這會子還這麼不識趣,說話連諷帶刺的。

    韓愈神色一僵,一時間不知要怎麼回答秋葉白,只冷哼一聲:“督公……。”

    “對了,韓先生聽說過麼,老鴨子嘴雖然硬,但是煲湯是最合適不過了,冬瓜老鴨湯滋陰降火。”

    秋葉白徑自打斷他的話,幽幽地一笑:“本座平日里沒有什麼愛好,就是喜歡下廚,剝老鴨皮還是很在行的,拿著砂鍋將老鴨剝干洗淨,燉上個把時辰,再硬的鴨子嘴也燉爛了。”

    韓愈被她這麼神色詭秘地一笑,頓時起了一身冷汗,腦子里陡然閃過自己秋葉白被洗干淨剝皮燉上的恐怖畫面,想要說出口的譏諷話語塞在喉嚨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秋葉白看著他那一臉憋悶的樣子,挑眉道:“韓先生你怎麼一副便秘的樣子,便秘就不要總火氣那麼大,火氣越大越便秘密,多喝點冬瓜老鴨湯。”

    秋葉白說話的時候,一點都沒有避諱和壓低聲音,所以附近的不管是龍衛的人還是司禮監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兩邊人馬都忍不住‘噗嗤’笑出來。

    龍衛的人還忍耐,而司禮監和藏劍閣的人則是一點都不客氣地大笑出聲。

    韓愈清秀的臉上頓時浮現出羞惱來,臉色也變得似豬肝色一般,只硬邦邦地蹦出一句:“不勞煩督公大人操心。”

    秋葉白嘴角彎起譏誚的笑容,徑自打馬離開。

    小七經過他身邊的時候,挑釁似地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了個刀子的手勢,頓時氣得韓愈几乎就想跳過去掐他。

    倒是校尉陸偉在一邊拍拍韓愈的肩頭,壓低了聲音,忍笑對他道:“好了,你也別惱了,這姓秋的說話倒是有點意思。”

    “有點意思,有他娘的什麼意思!”韓愈簡直懷疑陸偉到底是不是他這邊的人,惱恨地白了他一眼。

    陸偉暗笑,隨后搖搖頭,正色道:“行了,你也少說几句,咱們記得咱們要辦什麼事儿就是了,那姓秋的小白臉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你見過他手上功夫的,如果他真要動你,咱們是個人都未必是他的對手,何況咱們這個時候不能與他動手,你可記得韓都尉說的那些話?”

    韓愈聞言,身体又僵了僵,好一會才咬牙冷聲道:“我省得。”

    陸偉拍拍他肩頭,看向秋葉白和小七等人在押運隊伍前方的背影,輕嘆了一聲:“可惜了,那樣一身武藝,怕是不輸給咱們的元帥,若是能投入正軌,報效家國,必定又是一員悍將!”

    韓愈聞言,輕蔑地冷嗤一聲,表示自己的不屑。

    ……

    太陽慢慢地消失在山頭,只留下滿天火燒云的時候,秋葉白等人終于到達了他們要去的目的地。

    因為不遠處已經有一小隊人馬正靜靜地站在一處山坳入口處,一行二三十人,皆身披藤甲,頭扎藍布,腳踏草鞋,背上背著長短兩弓,全身苗人士兵的裝扮,不是南疆叛軍又是誰!

    “來者可是天極司禮監秋督公?”

    對方的漢話還是頗為流利的,那種帶著南方山地口音的漢話讓秋葉白神色出現了些許恍惚。

    不過韓愈也並不需要她上前答話,他已經策馬上前朗聲道:“正是,我等應阿吶九耶大將軍的要求領了糧食前來赴約。”

    對方領頭小隊要求查看糧食,秋葉白和韓愈都沒有什麼異議,便讓對方過來查看。

    那小隊長便領著手下人過來查看糧食,一車車地打開艙門來看,在看見雪白的大米時,黑黑瘦瘦的苗兵們眼中浮現出極為驚喜之色,但是他們並沒有放松警惕,甚至用刀子插進大米里確定里面沒有藏匿人。

    直到檢查到最后一輛車的時候,那苗人小隊長一打開車門便看見大米旁邊有人側身半躺著,似睡著了,他頓時一愣,眼中閃過凶光:“這是……。”

    “這是我們稱糧的先生,昨日給你們稱糧稱了一夜,今日太累了。”一道硬邦邦的聲音響起。

    那苗人轉過臉看向一邊矮個子的漢人士兵,見他眉清目秀,只臉上表情跟冰山似地,他皺了下眉,又喊過來兩個苗兵,仔細地將那躺著的稱糧先生身邊的糧食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任何問題才招呼其他人離開。

    等著他們仔細地查驗完了糧食之后,那小隊長和身邊的人用苗家話低聲說了什麼之后,那小隊長便走到秋葉白身邊,對她點點頭:“你們跟我們來。”

    韓愈環顧了四周之后,有些遲疑,伸手攔住了秋葉白,壓低了聲音道:“你們看這山坳乃是易守難攻之處,再往前便是除了名的地形莫測難行,也許還有瘴氣迷人視線,上一隊龍衛被困在離邊界都不算遠的地方,但是咱們的人連續三次試圖越過邊界營救都失敗了,若是咱們就這麼跟著進去,只怕……。”

    “只怕有來無回?”秋葉白看著他,輕嗤了一聲:“那麼韓先生有什麼打算,在這里守株待兔?”

    她轉過身,一拉韁繩便跟著那一隊苗人士兵往山坳里走:“你覺得他們讓咱們領著糧食來,還能順著你的心意行事,從你站在這里開始,就沒得選了。”

    司禮監諸人自然是要跟著秋葉白,那麼多次同生共死,讓他們相信秋葉白的判斷。

    韓愈被她又給嗆聲了,頓時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看著司禮監諸人竟這般毫不遲疑,忍不住低聲罵:“豎子愚蠢,有勇無謀!”

    倒是陸偉眯起眸子,摸了摸自己的方下巴:“我倒是覺得這小白臉身上有股子和咱們殿下很像的利落和狠勁,而且他說得沒有錯,咱們站在這里的時候已經沒得選了。”

    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如果他們有得選,早就把自己的兄弟們都解救出來了。

    “你他娘的到底是誰的人!”韓愈冷瞪了陸偉一眼,一言不發地策馬也跟著過去。

    一干人等跟著那隊苗人一路往山里而去。

    秋葉白看著那山路越走越深,樹木枝葉越來越繁茂,天色也越來越暗,便低聲吩咐身邊的小七:“去春儿那里看看,那位稱糧先生能撐住麼?”

    小七立刻點點頭,轉身就策馬往糧車那邊去了,好一會,他才回來,對著秋葉白低聲道:“寧春說那位先生無事,您只管放心前行就是。”

    秋葉白聞言,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點點頭道:“交代春儿要照顧好稱糧先生。”

    小七點點頭:“您放心,已經交代了。”

    秋葉白笑了笑:“那就好。”

    一行人繼續由那隊苗兵帶著前行,又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整個山里全部都黑了下去,月上中天,而山路也越來越難走,龍衛們都走得心浮氣躁,心中不安的時候。

    那隊苗人忽然站住了腳步,領頭那人道了聲:“已經到了。”

    秋葉白一愣,隨后看向四周,卻發現四處一片黑暗,還是照舊荒蕪,哪里有半個寨子的影。

    而此時韓愈卻忽然厲聲道:“有詐!龍衛,備陣,護車!”

    隨后便是一片刺耳的刀兵出鞘的聲音。

    “苗人不見了!”雙白不知何時策馬靠近了她左側,在她耳邊冷聲道,同時他的手也已經搭在自己的腰上,那里是兩把軟劍。

    小七也靠在她的右側,一手長槍,一手短刀地戒備。

    她四下一看,果然周圍一個苗人都沒有了,她亦瞬間眯起了眼,心中警惕起來,但同時立刻用內力將的聲音傳開:“所有的人都鎮靜下來,借著月光認清楚自己身邊的同伴,看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輕易動手,免得誤傷自己人,給人可趁之機!”

    她的聲音清冽而悠遠,在暗夜之中迅速地擴散開,飄蕩在所有人身邊,有一種莫名地安定人心的力量,竟讓所有的龍衛們也都安靜了下來,他們本就訓練有素,立刻一致刀兵對外結成了密不透風的防守陣勢。

    片刻之后,一道男子含笑的聲音似憑空傳來:“四少還是一如當年那般臨危不懼和鎮靜清醒。”

    秋葉白一聽那聲音,渾身一震,她身体的僵硬連靠近她身邊的雙白都能感覺到。

    “大人,你怎麼了?”他一邊低聲問,一邊聽音辨位,借著月光迅速地鎖定了不遠處的小路上的不知何時出現的人影。

    那人身形算不得高大,但是在苗人偏矮小的身形里已經算是比較高大的了。

    他是一身苗將打扮,頭纏黑布,身披著藤甲,腰間系著苗人喜用的砍刀,只靜靜地站在月下看向秋葉白,冰冷的月色照在他一張頗為端方俊朗的面容之上,濃眉大眼,方口闊鼻,眉宇之間帶著一種野性的恣意的氣息,讓人乍眼看過去,仿佛看見了南蠻山地人圖騰里崇拜的俊偉山神。

    “阿……吶?”秋葉白看著面前的人,喃喃出聲。

    她看著面前的俊偉的年輕苗將,眼前瞬間掠過一張活潑黝黑的少年的面孔,那少年腰間挎著砍刀,背上背著箭筒,左手提著一葫蘆酒,右手提著一只野兔笑著跨越了時間的的荒野,從蔥蘢的山野里向她奔來。

    “葉白,葉白,我偷來了師傅的酒,還抓了野兔子,今晚咱們叫上小池一起去紅河邊烤魚吃兔子可好?”

    “葉白,葉白,你教我武功好不好,我給你弄只漂亮的山雞來!”

    ……

    只是現在,那少年已經變成了青年,眉宇似陌生了不少,此刻他靜靜地立在她的面前不遠處的山道之上看著她微笑,手里依然提著兩個葫蘆。

    “多年不見,四少沒有變,不知口味變了沒有,這還是師傅當年留下來的酒,只剩下這麼兩葫蘆了。”阿吶微笑,笑容依舊帶著點子野性和灑脫。

    秋葉白看著他,沉默不語,片刻之后,才頷首:“好。”

    一邊的雙白看著她那依然有些恍惚的表情,心中莫名地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他低聲對著秋葉白道:“大人,不管你和這些人之前有什麼交情,不要忘了如今的情勢。”

    小七清秀的娃娃臉上也閃過擔憂:“四少,小心。”

    秋葉白微微頷首,淡淡地道:“我有分寸。”

    她還不至于這般不濟,分不清敵我。

    只是她和小七、雙白及司禮監等人打馬走了數步,卻發現有人沒有跟上來。

    寧秋回頭不耐地看著韓愈、陸偉等人:“你們干什麼,不走麼?”

    韓愈陰沉著臉:“走?誰知道我們走下去之后,糧食還在不在,人還能不能活著出來!”

    寧春立刻打馬上前,怒道:“你他娘的什麼意思?”

    這一回陸偉也冷冷地道:“看你們督公和敵人這般親熱,實在是讓人不放心。”

    韓愈心中正盤算著一會子要做什麼安排,既能保證他們的安全,又能借機除掉秋葉白。

    卻不想,忽然聽得秋葉白冷淡地道:“隨便他們去,他們想跟著走就走,不想跟著走就讓他們呆在這里,至于會發生什麼事,也與我們無關,而任務失敗,也是他們的責任。”

    寧春聞言,看著韓愈等人冷笑一聲:“你們就好好地呆在這里罷,聽說這嶺南山里狼不少,今日的晚餐就吃狼肉,或者給狼做晚餐也不錯罷?”

    說罷,她也不去理會一干龍衛,立刻打馬跟上了秋葉白和司禮監諸人。

    只是她跟到了秋葉白身后不免有些擔心地壓低了聲音:“四少,稱糧先生還在車里呢!”

    秋葉白一邊走一邊淡定地一笑:“他們會跟上來的。”

    寧春點點頭,果然不到一刻鐘,他們就聽見身后傳來整齊的馬蹄聲。

    只是這馬蹄聲里總有那些不甘心的感覺。

    寧春和寧秋兩個相視一笑。

    雙白溫然地道:“這里是苗人的地盤,他們若是留在那里除了成為他人刀俎之下的魚肉,也沒有任何出路。”

    秋葉白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笑意,神色反而有些沉郁,看得一邊的小七心中多少有些擔憂,只暗道,可惜寶寶留守了京城,否則他在的話,也許能知道為什麼四少會是這樣的反應。

    而跟在司禮監諸人身后,領著龍衛們的陸偉和韓愈則是又不安又氣惱,卻又毫無辦法。

    “秋葉白這奸佞一定和叛軍有勾結,咱們難道就這樣自投羅網麼!”韓愈咬著牙,越走額頭上及浸出越多的汗水。

    陸偉倒是沒有他那麼悲觀,只是低聲道:“且行且看罷,我倒是覺得也許他們只是故人,早前秋葉白不是承認他和阿吶九耶認識麼!”

    韓愈還想說什麼,陸偉一邊暗中觀察周圍的地形,一邊低聲打斷他:“難道你還有別的法子?”

    韓愈一僵,隨后咬牙戾聲道:“若是我等能順利救出同袍,又得脫險,必定將秋葉白這奸佞繩之以法!”

    ……

    秋葉白跟著阿吶一路七拐八彎地又走了約莫一刻鐘之后,便看見了一處燈火通明之處,但是那並不是什麼寨子,而是一處巨大的山洞。

    她這才明白那一隊苗人的所謂‘到了’原來不過是到了阿吶等著她的地方,而不是他們的駐地。

    而在這里附近,她便可以看見附近駐扎著無數的苗兵的帳篷,包括許多樹上、山壁之上都有瞭望哨,所有的苗兵都目光森冷詭異地目送著他們這一行人走了進來。

    她聞著空氣里飄蕩著的烤肉香,眸光微閃,隨后低聲交代小七:“立刻傳令下去,不准動苗人的一水一物!”

    苗人擅長蠱,蠱多以從飲食、飲水中下進入人体的方式最為常見,謹慎起見,最好不要動這里的任何食物和水。

    小七立刻頷首,一路放慢了腳步,低聲將命令傳達了下去。

    雙白見狀,心中稍安,秋葉白看著雖然神色偶有恍惚,但是至少在這些事情上還是清醒的!

    “請吧。”阿吶轉過頭看著他們,或者說看著秋葉白微微一笑:“許久不見,你們走了一路想必沒有用膳,不若坐下來用個膳,咱們許久不見,也好一醉方休。”

    說著他伸手一比不遠處的洞口,那儿已經正駕著火堆烤肉,肉香濃郁。

    秋葉白翻身下馬之后,看著他淡淡地道:“阿吶,我很想和故人把酒話桑麻,但是你我如今的身份想來也是不合適的,尤其是如今這樣的身份,不若把該做的事儿做了,再談罷,”

    阿吶深目之中閃過一絲幽光,看著她繼續笑道:“我當然知道四少來這里是為什麼,但是對我們苗人來說,朋友是朋友,敵人是敵人,就算我們現在是敵人,也不能不記得當年我們是朋友,但是不管是朋友還是敵人,有些事還是要坐下來談的,不是麼?”

    秋葉白看著他目光里的冷意,知道他已經拿定了主意,便也頷首道:“好。”

    但隨后,她轉身看向司禮監諸人,徑自點人:“寧秋、小七、雙白、韓愈你們一起和我陪阿吶將軍喝一杯,至于其他人,就原地駐守,看牢了糧車,仔細不要灑了糧食或者被蟲吃了,這里的蟲儿多。”

    眾人皆心領神會,連著龍衛都齊齊道:“是,督公!”

    糧車,才是他們保命換人的根本。

    韓愈一呆,很想說他不去,但是看著陸偉的目光,也知道自己不去不行,秋葉白敢點他,必定不會放他在這里置身事外的,便只硬著頭皮跟了過去。

    阿吶看著秋葉白這般安排,倒也沒有阻止,只莫測一笑:“請罷。”

    眾人齊齊入席之后,面前皆擺上了瓜果、酒水和烤肉,看得一干已經吃了一天干糧的諸人都微微咽了下口水。

    身邊還有美貌的描眉

    “請罷,這些都是為諸位准備的,本將軍也准備了酒菜讓人送下去給你們其他看糧的兄弟。”阿吶微笑著對秋葉白舉起酒杯。

    但是卻沒有人舉杯,也沒有人動筷子,包括韓愈都知道秋葉白之前的吩咐是有道理的。

    阿吶看著秋葉白,挑起濃眉:“怎麼了,四少和諸位是瞧不起我們這些粗茶淡飯?”

    而秋葉白還沒有回答,兩名美貌的苗女也神色古怪地走了過來,在阿吶身邊低聲用苗語說了些什麼。

    阿吶擱下了手里的酒杯看著秋葉白,原本含笑的神色也冷了下去:“看來四少是不相信我這個老朋友了,連著的人都不肯用我們的東西。”

    “阿吶,我不明白,如果你們已經缺衣少糧,又去哪里有這麼多肉食?”秋葉白看著他,淡淡地道。

    她能確定第一次來接他們的那一隊苗人士兵們看見他們車里的白米之時,那種興奮的眼神,分明是餓了許久的人才會有的眼神。

    這年頭總不能真的有不食粥,何不食肉糜罷?

    阿吶扯了扯唇角,莫測地一笑:“那就不用四少操心了,自然是山神賜給他子民的肉食。”

    秋葉白靜靜地看看他片刻,輕嘆了一聲:“阿吶,我現在的身份是南征討逆大軍的監軍,你是逐漢大王旗下猛將,我們是敵人,你忘了麼?”

    在家國利益面前,他們之間首先是敵人,才是故交。

    阿吶聞言,擱下了手里的酒杯看向秋葉白,神色之中閃過復雜和陰沉,忽然道:“那麼小池呢,她也是你的敵人了?”

    她聞言,瞬間一僵,眼前仿佛瞬間閃過那美麗害羞的小姑娘的面容,手上也微微一顫。

    “你知道她等了你多久麼,等了你十年,十年后,你回來卻打算告訴她,你已經是她的敵人?”阿吶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一點笑意,全是冰涼,甚至几乎可以說猙獰之色。

    秋葉白一愣,瞬間不可置信地睜大眼:“小池她……她不是已經……已經死了麼?”

    阿吶神色復雜,似含著凝重的恨意地道:“你希望小池已經死了麼?”

    她聞言,神色一怔,驀然站了起來,目光直勾勾地看著阿吶:“阿吶,為什麼十年來沒有任何人給我們送過消息,你說她還活著,那麼小池她在哪里,在哪里!”

    雙白和小七等人聽著兩人的對話,簡直是一頭霧水,而雙白更是沒有見過她這般激動的樣子,心中愈發地疑惑。

    阿吶看著她,卻沒有回答,只垂下眸子,悲涼而陰沉地一笑:“因為她不想見你,你這十年來可有想入苗疆探聽她的消息一次,你拋棄她第一次,還打算拋棄她第二次麼?”

    秋葉白微微紅了眼眶,雙手緊緊地握住了拳頭:“我沒有,我沒有,你明明知道我是回去尋人,不是拋下她!”

    “大人,您要冷靜下來!”雙白輕扯了下秋葉白的衣衫,心中莫名地咯噔一下,他不會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儿罷。

    秋葉白在苗疆還欠了風流債麼……若是殿下知道這個消息……

    韓愈則是冷笑一聲:“嘖,不想原來秋督公還差點成了苗人的女婿,難怪這般積極地要送糧……。”

    “哐當!”一聲巨響,韓愈瞬間呆滯,看著自己面前的石桌瞬間裂開成了兩半。

    “閉嘴!”秋葉白腥紅森然的目光讓韓愈只覺得渾身的血液似僵住了一般,哪里還能說得出半句譏諷的話語來,他只能震驚地看著自己面前的石桌,噤若寒蟬。

    而她這一手,也讓阿吶瞬間驚了一下,但隨后阿吶眼中神色更陰沉了點。

    而秋葉白閉了閉眼,坐下來,輕喘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了下來,好一會才沉聲道:“阿吶,公事是公事,私事咱們容后再議。”

    她不能激動,她身上還背負著很多人的命,不能讓負疚綁架了她自己的理智和冷靜。

    阿吶看著她片刻,黑眸里閃過寒光,隨后輕嗤了一聲:“果然,聖女說的沒有錯,漢人皆是薄情郎,不值得深交,不過在談公事前,你不覺得你該和我碰一杯麼,就算借著蠱王的酒,了了你我往昔的情分,從此之后,你我之間再沒有什麼老朋友的情分。”

    秋葉白看著他舉起手里的酒,再低頭看著自己面前的酒杯,她頓了頓,還是伸手拿起了酒杯。

    小七立刻壓低了聲音焦灼地道:“四少不可以!”

    她才交代他們不能動這里的一點東西,她自己又怎麼能動這些東西!

    阿吶睨著她,火光在他臉上跳躍成詭異的陰影,而野性的眉目里皆是陰沉:“怎麼,不敢麼,當年小池有勇氣替你留下來受毒,你卻沒有勇氣喝一口她阿媽釀為她釀的酒,或者……。”

    他頓了頓,冷冷一笑:“你是想讓你身邊的這些人替你喝?”

    這便是赤裸裸地威脅了。

    眾人看著她,皆齊齊搖頭。

    “不可!”

    “四少!”

    秋葉白頓了頓,在一片驚呼聲里,一抬手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隨后擦了擦唇角,冷冷地看向阿吶:“現在可以談公事了麼?”

    阿吶看著她,眯起莫測的含著詭異笑意的深眸:“你想怎麼談,秋監軍?”

    聽著阿吶換了稱呼,秋葉白心中閃過一絲黯淡的冷涼,她淡淡地道:“我要見被困在山上的龍衛,確定他們的生死,然后才能把米糧交給你。”

    阿吶眯起眸子,冷冷地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秋葉白看著他,目光銳利:“我們人雖不如你們多,但是龍衛的戰斗力想必你也是明白的,奮力一搏,毀了這里的糧食,再和你們拼個你死我活,也是可行的對麼?”

    阿吶看著她半晌,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出冰冷的火花,互不相讓,隨后阿吶冷笑了起來:“很好,我將你當朋友,讓你們進入我的地盤,沒有收繳你們的武器,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漢人真是夠卑鄙!”

    她看著阿吶,淡然地道:“阿吶,你將信送入都督府,指名道姓地要我親自押糧,不就是為了挑撥我和龍衛之間的信任麼,苗人就是這麼對朋友的?”

    他們彼此都是半斤八兩,你不仁我也不義,何必非要裝作朋友?

    阿吶看著她,噎了噎,隨后沉默了一會,起身冷冷地道:“你可以帶人上去,但最多不能超過三人,一會我會派人送你們上去。”

    說著,阿吶轉身離開。

    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雙白一把拉住秋葉白的手腕,一邊為她把脈,一邊神色凌厲地道:“秋大人,你太輕率了!”

    她竟然喝了那一杯蠱王釀的酒,她是瘋了不成!

    “我身体里有赤焰,你們身体里有什麼能抵抗未知的蠱?”秋葉白看著他,輕扯了下唇角,有些譏誚地低聲道。

    她一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雙白霎時詞窮,一時間不知要說什麼。

    秋葉白收回手,淡淡地道:“不用把脈了,你也把不出個所以然,赤焰天生異蠱,几乎是万蠱之王,它會天生排斥所有蠱蟲進入的。”

    當年大喇嘛就曾經告訴過她赤焰的功效,所以也算是等價交換,雖然需要貢血給阿初,但是得到的好處還是不小。

    “十年前,你到底在苗疆發生了什麼事,就是因為那個……小池聖女,所以你才願意領著龍衛的人來麼?”雙白看著她,神色有些復雜地沉聲問道。

    小七和春秋二婢,甚至一邊的韓愈也不動聲色地看了過來。

    秋葉白聞言,閉了閉眼,自嘲地輕笑了一聲:“欠債的人,總要還債的。”

    因果輪回,她這輩子目前真對不起的一個人,那便是十年前的那個一心仰慕她的女孩了。

    當年她和師傅云游到了苗疆,她年少輕狂,聽了苗家的蠱神傳說,一時間和苗家的少年們起了爭執,便與人打賭,讓阿吶一幫少年他們領路,帶她去看蠱苗之神白九陰,就是為了她想要證明這個世間根本沒有什麼燭龍

    “彼年,小池生得極美,與我們年齡相當,總是玩在一起,她是蠱王唯一的女儿,是苗疆聖女,聽說我要去尋白九陰之后,便勸我不要去,拗不過我,她便自告奮勇地帶著我一同去。”秋葉白揉了揉眉心,苦笑了一下。

    “結果在尋白九陰的路上,我們迷了路,遇上食人花毒瘴,我們又走散了,我們都走不動了,小池將她阿娘——也是蠱王給她的僻毒香囊送給了我,讓我去尋人回來救大家,但是我尋了人回來之后,小池……已經不在了。”

    秋葉白閉上微紅的眼:“我是欠她的一杯酒,還有……一條命。”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06
發表於 2017-4-25 14:21: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脫險

    “當年既是看著人斷氣,如今阿吶九耶卻說聖女還活著?”雙白沉吟了片刻,只顰眉道:“在下總覺得此事有些古怪。”

    秋葉白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苗疆許多事情是尋常人無法理解的,天地之大,無奇不有。”

    眾人聞言,皆默然,想到苗疆各種古怪可怕的傳聞,背上莫名起了一層白毛汗。

    只雙白本就出身極為詭異的真言宮,面色沒什麼變化,只暗自輕嘆了一聲。

    他跟著秋葉白執行這次任務,就是要替殿下看著他的心頭肉,這會子主子的心頭肉除了身臨險境,還摻雜了這番前塵舊事。

    而且那什麼聖女還與天畫之流不同,乃是秋葉白死而復生的青梅竹馬,實在是……棘手。

    ……

    一刻鐘左右,阿吶便領著一名苗女和一名苗兵走了過來,冷淡地對著秋葉白道:“你選好了人,就走罷,九簪和阿奎會帶著你們上山!”

    秋葉白起身,轉身對著雙白和寧秋道:“你們兩個跟著我上山,小七和韓愈留下。”

    此言一出,小七和韓愈皆起身,異口同聲地道:“不行。”

    這是兩人第一次如此默契,兩人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對對方的厭惡,但又再次同時出聲。

    “這樣太危險!”

    “只你們的人上去,我們的人在上面太危險!”

    小七心頭火大,轉臉一把揪住韓愈的衣領,比了下拳頭,惡狠狠地瞪著他:“你這死鴨子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鴨子’韓愈不屈地死瞪著他:“難道不是麼,誰知道你們安了什麼心!”

    這事儿,他可不會因為被威脅而讓步!

    遠處的龍衛和司禮監諸人看見這邊自自己人起了衝突,皆站了起來,有些擔憂地看過來。

    而阿吶等人則冷眼看笑話一般地看著他們爭吵。

    秋葉白微微顰眉。伸手輕拍了下小七,沉聲道:“小七,你在這里,和大鼠一起看好東西。”

    小七心思沉穩,大鼠機敏狡詐,有他們在,她才會安心很多。

    小七看著秋葉白,又看向寧秋,咬了咬唇,眉目之中閃過郁色,但還是沉聲道:“四少,我會看好東西等你們回來!”

    秋葉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笑了笑:“放心,我會照顧好秋儿的。”

    說罷,便領著雙白和寧秋一起走向阿吶,淡定地道:“走吧。”

    阿吶譏誚地扯扯嘴唇,轉身和那一對向導一起向山洞后走去。

    韓愈看著他們完全不理會自己,忍不住就想上前,但是才走了一步,就聽見小七冷酷的聲音響起:“你再多走一步,我就砍了你的鴨子腿。”

    韓愈一轉身,正看見小七已經將腰間的短刀抽出,用帕子慢條斯理地擦著。

    短刀寒光四射,讓韓愈腳步一頓,還是站住了腳步,看著秋葉白等人遠去的人影,他眼底閃過陰霾。

    ……

    到了一處山中小路前,阿吶將手里的火把遞給了那一男一女,隨后冷冷地吩咐:“九簪、阿奎,領著客人上山。”

    “是!”那對苗人向導頷首,接過了他手里的火把,苗女冷冷地看了秋葉白一眼:“這邊走?”

    秋葉白看著阿吶轉身離開的背影,忽然道:“小池,她……還好麼?”

    阿吶沉默了一會,那一瞬間讓她覺得仿佛異常的漫長,他慢慢地道:“她……很不好。”

    隨后也不再多說,轉身離開。

    秋葉白看著他大步流星離開的背影,神色有些黯淡,隨后轉過身亦大步地跟著那一對向導上山。

    雙白看著她沉默異常的背影,微微顰眉,亦上前几步,低聲在她身邊道:“大人要小心,這里都是苗人。”

    秋葉白神色一頓,微微頷首:“放心,我明白。”

    當年她犯過大意輕狂的錯,害了小池,那件事之后,她做任何事都謹慎了許多,在決定入朝之后啟動機關將藏劍閣隱藏,如非必要絕不聯系自己人的原因也是如此。

    雙白遲疑了一會,又低聲道:“軍師在粵東,此刻該是醒來了。”

    她聽見到百里初的名字,眸光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去,微微揚起唇角,慢慢地應了一聲:“嗯。”

    看著她的神色,雙白心中稍微放松了一點,在她心中,殿下果然是最重要的。

    一行人沉默著一路向山上爬去,秋葉白發現沿路並不算是一路漆黑,因為苗兵們几乎一路扎營上去,更是漫山遍野都布了哨位,而且他們極為善于隱藏,若非她五感敏銳也不太能察覺黑暗中樹上、草叢之中皆有人形。

    雙白和寧秋兩人一路雙手擱在自己腰間的武器之上,亦沉默而警惕地向山上而去。

    爬了約莫半個時辰,那兩名向導忽然停下了腳步。

    喚作九簪的女子面無表情地看向秋葉白:“剩下的路,你自己上去。”

    她一愣,抬頭看向不遠處,那是大片的開闊地,所有的樹木皆被砍倒了,形成了一圈隔離帶,而再往山頂卻是一片郁郁蔥蔥,讓人看不清楚上面的情形,但借著明亮的月光,隱約能看見類似堡壘之處。

    “這是什麼意思?”她四處觀察了一番。

    九簪看著她,眸光里閃過輕蔑,輕嗤了一聲,將火把遞給她:“你上去不就知道了?”

    秋葉白遲疑了片刻,接過火把

    遲疑了片刻,接過火把,轉身向那一片隔離帶慢慢走了過去。

    寧秋和雙白看著這情形,心中都有些莫名的不安,但是九簪和阿奎互看一樣,都在彼此眼里看見了冷笑。

    雙白眼角余光留意到他們的表情,心中一凜,忽然上前數步就想拉住秋葉白:“等一下,我來!”

    只是他才想動作,便忽然聽見腦后有勁風來襲!

    雙白眸光一寒,頭也沒有回,忽然利落地俯身彎腰,同時手里的長劍出鞘向身后橫掃!

    只聽得“咚咚咚!”數聲響,地面上瞬間落下一地斷箭!

    他一轉身,便看見九簪和阿奎已經雙雙躍上樹梢,口里發出悠長的哨聲,那哨聲冷冽而陰詭,充滿了不祥的氣息!

    雙白對那種聲音再熟悉不過了,因為鶴衛早年習慣在黑暗中行動,所以皆以骨哨調動,對方忽然這般催動骨哨必定不懷好意!

    骨哨聲之后,樹林里異響一片!

    說時遲那時快,無數細長的箭攜著衝衝殺氣激射而出!

    雙白手中一挽劍花,立刻將近身的劍全部打落,同時他也敏銳地察覺了箭尖划過時候飄散開來的淡淡腥氣!

    他眉目一寒,一把拉過寧秋,厲聲道:“小心,箭上有毒!”

    寧秋和雙白同時向后退往空地,寧秋險險挑開射來的利箭,眼中全是冷冽之色,怒道:“卑鄙小人,竟然背后偷襲!”

    但是話音未落,忽感覺背后一涼,她心中莫名似有不好預感,一轉頭,便看見身后也有無數黑影攜著殺氣飛射而來。

    “該死,這是陷阱,他們是逼著咱們進入龍衛的防衛射程,讓咱們腹背受敵,甚至死在自己人的手里!”寧秋心中陡然明了,漂亮的秋水瞳里泛起殺意,一邊抬手打落那些從山上射來的箭。

    雙白自然也發現了,轉頭就要將秋葉白拉回到他和寧秋之間,但是卻發現原本秋葉白站立之處不知何時竟變出了一棵被插在地上,折斷了的樹!

    “大人!?”雙白心中一涼,全身血液仿佛陡然褪盡,僵在當場!

    寧秋也察覺到雙白的不對勁,一邊眼明手快地掃落飛射而來的箭,一邊轉頭厲聲道:“雙白,你不動手在看什麼……四少?”

    但是她回頭看過去的瞬間也立刻呆了呆,四少,人呢?!

    便是這麼一愣神的功夫,她手上的動作慢了點,漏了個破綻,一支苗人的利箭和龍衛的箭影几乎是瞬間就要穿透她的身体,但是下一刻,雙白手中雙劍挽出森然兩團劍光,將那些射來的利箭打落在地!

    “讓你們的人住手!”一道清冽冷然的聲音忽然在暗夜里響起,那聲音暗含了內力,飄蕩開來。

    而與此同時,一團火光也瞬間燃亮。

    秋葉白一手持火把,一手用刀擱在阿奎的脖子上,挾持著阿奎慢慢地從陰影里走了出來。

    苗人們的攻勢立刻緩了下來,箭雨不再飛射如蝗。

    寧秋和雙白借機一下子退回了樹林里,避開了龍衛的弓箭射擊范圍!

    “阿奎哥!”原本隱身在林子里的九簪一下子就從暗處疾躍而出,神色惶惑而憤怒地盯著秋葉白,同時立刻吹動哨聲讓所有苗人的攻擊都停了下來。

    因為秋葉白已經一點不客氣地挾持著阿奎面對著他們走到了寧秋和雙白身邊,若是此時還射出毒箭,第一個中箭的就是阿奎!

    九簪握著鞭子厲聲道:“你放開我的阿奎哥!”

    她百思不得其解,這個漢人到底是怎麼會突然不見了,又怎麼會抓到一向敏捷如山豹的阿奎!

    秋葉白看著她,淡淡地道:“讓你的人退回去,還有點一堆篝火!”

    阿奎被秋葉白點了穴道,渾身僵硬,但是額頭上爆出青筋,用苗語對著九簪大聲吼了好几句話。

    九簪聞言,瞬間臉色一白,大力地搖頭起來。

    秋葉白挑眉,譏誚地扯下唇角道:“別廢話了,在你們射到我之前,我敢保證你阿奎哥身上已經出了十几個窟窿。”

    “你會苗語?”九簪和阿奎都瞬間呆愣住,這個漢人竟然懂苗語?

    一邊的苗兵們也面面相覷,這個人竟然聽懂了阿奎剛才示意九簪找人上樹,以箭或者暗器擊殺他?

    “我不會說,但是我能聽懂,所以你們最好不要再出什麼麼蛾子!”秋葉白一邊淡漠地道,一邊順勢點了阿奎的啞穴,讓他再不能隨意出聲。

    九簪看著阿奎的滿臉猙獰的樣子衝她搖頭,她還是一咬牙,厲聲道:“好,一切都依你,但是你傷了他一根毫毛,你們就休想走出這飛鴿山!”

    九簪不再看阿奎那死死瞪著自己的眼睛,轉身對著身后的人厲聲道:“來人,收集落葉,點火!”

    看著不一會火堆慢慢升起,漸漸照亮四周,秋葉白唇角輕彎:“多謝。”

    男人倔强,女人心軟,她剛才看著阿奎和九簪兩人一路上山,九簪對阿奎別有一番情愫,而阿奎冷淡一些,但也偶爾有几不可見的親昵動作,所以她立刻判斷出九簪對阿奎的感情比阿奎對她更深。

    所以她動手挾持人質,選了阿奎,而沒有選擇九簪。

    九簪恨恨地瞪著她,卻又無可奈何。

    秋葉白立刻吩咐雙白:“雙白,距離火堆遠點,用內力向山上龍衛傳話,告訴他們我要上去!”

    雙白聞言,立刻明白秋葉白為什

    秋葉白為什麼要點火了,那是用來吸引山上龍衛注意力的。

    果然,原本來自山上的利箭這時候皆射向了火堆附近!

    而雙白則立刻運足了中氣,揚聲道:“龍衛聽令,南征討逆大軍監軍、司禮監首座秋葉白在此,秋大人和韓忠都督按照苗人的要求運送來糧食換你們離開險境,現在我們需要上山確認你們的安全!”

    雙白凜冽的聲音極具穿透力,在夜色之中遠遠地飄蕩開來。

    不久,那些箭雨便停歇了,山中一片死寂。

    九簪看著那情形,眼中皆是惱恨和挫敗,急得鼻尖冒汗,卻無法可施。

    約莫半刻終后,山上便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隨后有人厲聲問:“你們有几個人,怎麼證明你們是咱們的人!”

    聽到那聲音,雙白看了眼秋葉白,在對方眼中都看見了松了一口氣,隨后雙白當機立斷地道:“我們只有三個人,方才苗人使詐,所以此刻挾持了苗人,你們讓我們上去之后,便可知道我們沒有說謊!”

    上頭又是一片死寂,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秋葉白的心中也漸漸有些緊張起來,但約莫一刻鐘之后,山上再次傳來了人聲:“你們持著火把上來,必須讓我們能看見你們有几個人!”

    在黑夜里持著火把通過這一片隔離帶?

    那豈非活靶子?

    雙白遲疑起來,但是秋葉白卻已經干脆利落地用內力傳聲出去:“好,沒有問題!”

    雙白和寧秋都是一愣,但是卻也明白眼下情形,容不得他們多想,便都齊齊舉起火把來,同時另外一只手也握緊了自己的武器。

    “你們可以放人了嗎!”九簪看著他們,忍不住上前一步厲聲問。

    卻不想,秋葉白微微彎起唇角:“抱歉,你的阿奎哥哥要等到我們從山上平安歸來的時候,才能還給你,在此之前你就在這里好好地等著罷!”

    “你們漢人好卑鄙!”九簪氣得臉色鐵青,几乎要跳腳。

    秋葉白譏誚地道:“那真是客氣了,你我不過是半斤八兩,暗中偷襲就不卑劣了麼?”

    說罷,她便反身一扯,將既不能說話,又不能動只能干瞪眼的阿奎也跟著他們一起扯向那開闊的隔離地帶。

    寧秋和雙白則也是一手握著火把,一手握著刀劍呈防御姿態一前一后謹慎地向山上退去。

    九簪看著他們的動作几乎是滴水不漏,她心中又氣又惱,卻又無計可施,只能握住手里的鞭子恨恨地跺腳。

    “九簪姑娘,咱們要不要告訴將軍?”一邊的苗兵低聲道。

    九簪身形微僵,氣惱地抬手就是一鞭子過去:“告訴個屁,都給九簪我在這里等著,若是我阿奎哥有三長兩短,你們都活不了!”

    阿吶九耶是個心狠手辣的,如果告訴了他,他才不會管阿奎哥的死活!

    那苗兵被抽了一鞭子,捂住受傷臉,不敢多語,九簪身份特殊,性子極為潑辣刁蠻,在軍中威望雖然不如阿吶將軍,但是她的地位卻比阿吶將軍要高。

    她既已經這麼說,他們自然不敢再多話。

    ……

    且說這頭,秋葉白、雙白、寧秋和被挾持的阿奎等人安全都越過了相對空曠的隔離帶,漸漸再次進入山林區,几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氣。

    秋葉白順手將阿奎交給了雙白:“看好他,一會子還有用。”

    雙白接過了人,頷首之后,眼中閃過陰霾之色:“苗人既然敢這樣毫無顧忌地動我們,那麼山下運糧車會不會有危險?”

    秋葉白沉吟了片刻,目光堅定:“我相信小七和大鼠的能耐,他們能看顧好糧車,咱們已經身在此地,首要就是讓山頂的龍衛們立刻下山與咱們的人會合。”

    雙白頷首,隨后輕嘆了一聲:“若是殿下知道當年給八皇子那些便利,以至于讓大人你今日不得不親身犯險,只怕當年八皇子根本沒有機會……。”

    “不是八皇子,也會是別的人。”秋葉白卻淡淡地一笑,眼神在月光下泛起淺淺的柔光:“你家主子你還不知道麼?”

    雙白聞言一愣,隨后他妙目里也閃過笑意:“也是。”

    不是八皇子,也有別人,殿下對于能讓杜家添堵,讓皇帝陛下不痛快,讓自己能看戲的事儿總是樂此不疲的。

    秋葉白正要說什麼,卻忽然神色一凜,轉臉看向周圍。

    “怎麼了?”雙白看著她這般動作,也立刻警惕起來。

    他話音沒落,便看見一陣樹枝搖晃,鑽出來兩個手提武器的黑影,在遠處警惕地看著他們:“來者可是司禮監秋督公?”

    熟練的北方口音的漢話讓秋葉白知道這就是龍衛之人了,她微微頷首:“正是本座!”

    說著她伸手准備掏出自己的令牌,但是對方忽然一聲厲喝:“等一下,你們先將手上的武器交出來!”

    寧秋有點惱火:“你們這群人怎麼這般不知好歹,我們是來救你們的!”

    但是那兩道黑影卻不為所動,繼續厲喝:“快點交出武器,丟在你們面前的地面上!”

    寧秋還要說什麼,秋葉白卻伸手攔住她,同時將手上的武器向自己前方的空地拋去:“秋儿,交出武器,沒關系。”

    雙白也干脆地將自己的雙劍扔在地上,同時輕嗤道:“你們的人都已經將我們包圍,還需要如此謹慎麼?”

    寧秋心中

    寧秋心中一驚抬頭看向四周,這才借著月光隱約看見四周圍、包括附近的樹上也全部都是彎弓搭箭瞄准他們的龍衛士兵。

    她不甘心地冷哼一聲,將手上的劍也扔在了地上。

    而秋葉白也將自己懷里的令牌給那兩名士兵扔了過去。

    那兩名站在明處的士兵其中的一人接過令牌,借著月光端詳了好一會,隨后他向另外一人頷首,另外那人上前,將他們的武器全部抱起之后,隨后才道:“你們,跟我們走!”

    說著他們轉身向山上走去。

    秋葉白挑了下眉,示意雙白提上阿奎,和寧秋一起跟著那士兵走。

    “跟著我們走,不要亂走、亂動山上的任何東西,否則出事了,可怪不得我們!”一名士兵冷聲道,說話並不算客氣。

    寧秋和雙白臉色都不是太好,但是秋葉白卻並不在意,她的目光已經被那兩名士兵和周圍的環境吸引了過去。

    因為借著月光,她才發現那兩個士兵看起來簡直瘦得皮包骨,包括所有在山上工事里駐守的龍衛士兵們也都黑瘦無比,身上還散發出奇怪的異味,一雙雙眼睛卻亮得像狼一般。

    而且這山上工事非常的仔細,一層層的柵欄、陷阱都是異常的精巧和有序,甚至駐防的士兵們也都很規律和警惕,不慌不亂。

    秋葉白看著這些訓練有素,雖然看起來狼狽不堪卻毫不見頹色的士兵,她忽然明白為什麼這些龍衛們能在這樣孤立無援,缺糧缺武器的情況之下還能堅守了整整兩個月,沒有被苗人攻下。

    這樣的勇毅,這樣的軍人風骨和戰斗力,讓她即使明白龍衛們也許會是她的敵人,她都不得不心中感慨和敬佩。

    那兩名龍衛站在一處堡壘前,先是和那站崗的哨兵道:“人帶到了。”

    隨后領路的一名士兵對著秋葉白道,“你們進去罷,這個苗人交給我們!”

    秋葉白看了下那堡壘,果然是當時她在山下看見的堡壘,便微微頷首:“可以,但是一定不能動他,我們下山還用得著他。”

    那兩名龍衛看著那苗人的目光,讓她覺得不光是敵人這麼簡單,他們的目光簡直可以用目露凶光或者怨恨來形容。

    而她也能感覺到阿奎似乎渾身僵硬,甚至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起來。

    那兩名龍衛似在忍耐什麼,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秋葉白和雙白、寧秋三人便跟著站崗的哨兵進了堡壘。

    越往堡壘里走,一股酸臭腐敗的味道迎面而來,讓寧秋和秋葉白都下意識地微微顰眉,只雙白沒有任何反應。

    他早已習慣地宮里更令人難以忍受的屍臭,這種味道對他而言,根本沒有任何影響。

    “秋督公到,末將有失遠迎,還請恕罪……咳咳。”一道有些虛弱,卻咬字依舊非常清晰的聲音響起。

    秋葉白等人順聲看向堡壘里,一面四方大桌邊或站、或坐了不少看起來至少校尉以上的軍人,還有一些幕僚,他們中似乎人人都有傷,看起來像一群泥猴子,又黑又瘦。

    這也是為什麼堡壘里的味道非常難聞的原因。

    血腥味、泥味、汗味混合成刺鼻的氣息,卻見證了這些軍人的悍勇。

    而中間一名看起來年紀頗輕,不會超過三十歲的年輕將軍正靠牆坐著,他的臉色蠟黃而倦怠,眼下烏青,肩頭裹著的布已經几乎看不出原來顏色,全被血債浸透了,他身上的將軍常服看起來也又髒又破。

    但是他背脊依舊挺直,一雙烏黑的明眸依舊異常的明亮銳利,正定定地看著她。

    面對這樣的一群堅毅的軍人,秋葉白抬手抱拳,給予他們足夠的敬意,正色道:“南征討逆監軍、司禮監首座——秋葉白見過墨林將軍還有諸位將士。”

    如果她沒有猜錯錯誤,這位將軍打扮的年輕男子便是龍衛二軍的將領墨林,在朝中名聲與李牧、韓忠齊名。

    寧秋是江湖人,亦最是敬佩真漢子,亦抬起手對著他們抱拳。

    雙白也抬手行了禮。

    秋葉白鄭重其事的模樣,讓墨林和他們身邊的人都是一愣,他們不動聲色地互看了一眼,這秋督公的名聲他們是聽過的。

    此人會領人來救他們,還孤身一人上得山來,就已經教他們錯愕不已。

    他們甚至懷疑對方是假貨,但是派出的人卻親眼看見了司禮監督公的腰牌,那東西可不是誰都能仿制的,如今見到本人,卻覺得對方和除了生得蘭芝玉樹和傳聞里一樣,但‘奸佞’似乎有些差距。

    他表現出來的那種對他們的尊敬和敬服,並不像是裝出來的,而且此人似乎也沒有必要在他們面前如此假裝。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對方還是來救自己的,墨林一干人等神色都緩和不少。

    墨林看著秋葉白淡淡地道:“秋大人一路辛苦,咳咳……方才是苗人在你們身后動手了罷,咳咳?”

    秋葉白頷首:“哪里有你們辛苦,他們寫信要求我們用十車糧食換你們離開,我便領隊過來了,他們也允許我們上來查看你們的情形,卻在后面施暗手,不過被本座識破,挾持了他們中一個領頭之人上來,他們暫時不敢妄動。”

    一名校尉模樣的干瘦男子一拳頭捶在桌上,神色里都是痛恨:“那群苗人就是畜生,禽獸能做出這樣的事一點不出奇!”

    其余諸人眼

    其余諸人眼中也都閃過近乎猙獰的怒色。

    她心中一動,看著他們問:“他們可是還做了什麼,讓諸位這般痛恨?”

    兩軍對壘,雙方有仇怨,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這些龍衛的表情,看起來可不光是因為國仇家恨,讓她想起方才看見那兩名領路的龍衛看著阿奎的表情,簡直是想要將阿奎生吞活剝一般。

    她這麼一問,眾龍衛都沉默了下去,墨林則是忽然一邊輕咳,一邊道:“咳咳……你們來的時候,可是看見了他們在烤肉?”

    秋葉白聞言,和寧秋、雙白互看了一眼,隨后她點點頭:“沒錯,我們看見了,怎麼了?”

    那些烤肉莫不是有什麼問題……

    她心中莫名地‘咯噔’一下,忽想起了一種可能,難不成……

    墨林漆黑銳利的眼里閃過森然殺氣:“那是的咱們被他們俘虜還有陣亡的弟兄!”

    秋葉白、寧秋兩人瞬間睜大了眸子,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什麼?”

    而雙白聞言,則是妙目微垂,面無表情。

    方才那名削瘦的校尉厲聲道:“他們就是一群沒有人性的畜生,咱們相持數月,咱們的人把這山頭的東西都抓光、吃樹皮草根,他們沒法子逼咱們投降,等到他們也缺糧之后,阿吶九耶那畜生便下令宰殺俘虜!”

    秋葉白看著龍衛眾人的表情,心中梭然沉了下去,一陣冷,一陣熱,她從來沒有想過當年那個純真的少年會變成這般殘忍的人。

    現在雖然已經過了青黃不接的時候,但是兩軍交戰,大批人馬長期駐守此地,無人耕種,特別是苗人那里原本就缺糧,而阿吶大心中概恨毒了她,恨毒了漢人,否則他不會令人在她背后動手,分明是要取她性命。

    所以阿吶對龍衛才會如此殘酷。

    寧秋想起那烤肉的香氣,方才阿吶還令人端來給他們吃,她臉色一陣青白,差點吐了。

    秋葉白沉默了片刻,隨后輕嘆了一聲:“墨林將軍,你們准備一下,咱們要下山了!”

    墨林看著她,微微顰眉,目光銳利:“秋督公,你有把握麼,咱們這麼冒然下山麼?”

    秋葉白點點頭:“放心,底下的人都准備好了,咱們要的就是個出奇不意,還有爭取時機,你的人集結越快越好,病殘全部圍在中間,中堅力量全部在外圍,你們還有箭和盾牌罷?”

    她話音剛落,目光就恰好落在牆角的箭上,那‘箭’根本不是正規軍的‘箭’,全部都是木棍被削尖了頭,一捆捆,柴火似地堆在牆角。

    秋葉白瞬間一愣:“這個……。”

    難怪,她在山下總覺得有些奇怪,后來想想,龍衛早已斷糧那麼久,怎麼還會有那麼多箭?

    “放心,這些東西還是能用的,雖然不能和軍中箭比殺傷力,但還算是能擋住苗人的。”墨林淡淡一笑,笑容里不掩自豪。

    秋葉白亦是一笑,能就地取材,堅壁清野,果然不愧是龍衛精銳。

    “請大伙准備罷!”

    ……

    大批的黑影呈散兵線慢慢地從山頂上出現,一個又一個的黑影手持著各種盾甲警惕地慢慢向山下走去。

    而為首的人正是秋葉白和雙白,還有被兩名親兵架著的,身負重傷的墨林,他的身邊是寧秋提劍在前。

    雖然墨林覺得讓一個女人擋在自己面前保護自己,非常的不可思議和怪異,但是寧秋那種冷冰冰鄙視他的眼神,讓他硬生生地把不同意的話給吞了回去。

    畢竟自己的身体確實沒有任何逞强的資本。

    而山下苗人處,九簪和苗兵們已經看見了遠處慢慢下山的龍衛。

    “九簪小姐,咱們不能讓漢人逃了!”

    一名苗兵看著那情形,忍不住再次焦灼地低聲對著九簪道。

    九簪緊緊握住了手中的鞭子,目光停在了遠處的那火把的火光下,兩個火把已經足夠讓她看清楚那被架在漢軍面前做擋箭牌的男子正是她的心上人。

    苗兵們看著龍衛諸人越來越逼近,他們都有些急紅了眼,紛紛道:“九簪小姐!”“九……。”

    “閉嘴,閉嘴!”九簪也紅了眼,咬牙切齒地厲聲道。

    她臉上暴怒的神情,讓苗兵們都有些害怕,不敢再出聲。

    九簪最終一咬牙道:“讓他們過來,本來阿吶就是要用糧食換他們,那姓秋的小白臉說得對,漢人卑鄙,咱們也不能總和他們一樣卑鄙!”

    苗兵們瞬間無言以對,這位大小姐說這些就是為了救她的情郎阿奎哥,動機再明顯不過了,但是她說的那話,似又無可反駁。

    ……

    兩刻鐘后,秋葉白站在九簪的面前,微微一笑:“多謝九簪姑娘,我們的人已經下山了。”

    “把阿奎哥還給我!”九簪惡狠狠地瞪著她。

    秋葉白打量著九簪典型苗家少女漂亮而帶著原始野性的蜜色面孔:“抱歉,我們還得走到山下的山洞處,如果在這段時間里我的人沒有遭受無端的攻擊,我會把阿奎還給你!”

    她和墨林已經想過了會遇到阻擊戰,會有一定的傷亡,但是她倒是沒有想過這個九簪,竟然有這麼大的能耐,讓苗兵們全部不能動手。

    這讓她非常疑惑,此女到底是什麼身份?

    九簪聞言,瞬間勃然大怒:“秋葉白,你這個卑鄙的混蛋,難怪聖女會被你害成那種樣子,

    那種樣子,我怎麼相信你不會再出爾反爾!”

    她握著鞭子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她真想把這個小白臉的臉給抽花了!

    聽到小池的名字,秋葉白的臉色驀然一僵,心中一抽,隨后她閉了閉眼,轉過身子,淡漠地道:“隨便你怎麼說,但是我說了到了山洞會把人交給你,就會交給你。”

    九簪看著她的背影,莫名其妙地覺得秋葉白的話語有一種讓人不能不相信的能量。

    “你最好別食言,否則你走不出這飛鴿山!”她冷哼一聲,揮動了下鞭子:“滾!”

    原本手持砍刀攔在路中的苗兵們不敢置信地看著九簪,但是在她揚起手里鞭子的時候,還是不甘不願地讓開了路。

    讓龍衛們攙扶著依次從他們中間離開,雙方人馬擦肩而過時,皆怒目而視,眼中都是不共戴天的恨意和猙獰的殺意。

    空氣里皆是一片緊張,仿佛隨時都會爆開。

    直到所有的龍衛都順著山路離開,九簪才冷笑一聲,自言自語地道:“以為下了山,便能走脫麼。”

    几名苗兵一愣:“九簪小姐?”

    “阿吶將軍早就重兵集結在下,等著他們下了山,也會是有來無回!”九簪唇角彎起森然的冷笑。

    就算在這里她殺不了他們,就算放他們走又怎麼樣,在山上僵持那麼久,還不如一次速戰速決。

    她可對吃那些漢人的肉一點興趣都沒有!

    九簪一轉身提著鞭子也跟著龍衛下山的路一路走下去。

    ……

    一路經過虎視眈眈苗兵駐扎的地方,氣氛都極為緊張,而龍衛都渾身肌肉緊繃,手中武器緊握,直到看到了不遠處山下跳動的篝火,甚至一輛輛的馬車,龍衛眾人方才松了一口氣。

    秋葉白看著那些馬車似也沒有人動過的模樣,她心中也才松了一口氣。

    “秋大人。”墨林忽然出聲。

    秋葉白聞聲轉過臉看向被人架著的他:“怎麼,墨將軍不舒服麼?”

    墨林的目光從那山下的火焰移動到她的臉上,微微紅了眼眶:“墨林從來沒有想過還能帶著弟兄們活著看到下山的路,墨林多謝大人冒死襄助,若是今日得領我軍中將士脫身,此后若大人有難,龍衛二軍必將鼎力相助!”

    他身邊的几名狼狽的校尉和幕僚皆齊齊向著秋葉白恭敬地一拱手。

    秋葉白看著他眼中的誠摯,暗自輕嘆了一聲,若是你的同僚想要我的性命呢?

    似察覺秋葉白神色有些異樣,墨林眸光微動,忽然道:“大人,這許諾是我墨林和我們龍衛二軍給您的,與任何人無關。”

    她看著他,忽然那輕笑了一聲:“若我的劫難……是你們八殿下要我的命呢?”

    墨林等人聞言,皆是一愣。

    秋葉白沒有等他們回答,只是轉過背,淡淡地道:“走罷,下山怕是還有一場硬仗要面對。”

    她沒走兩步,卻忽然聽見墨林在她身后聲音清亮而堅定:“大人之恩,我等永銘心中。”

    秋葉白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嗯。”

    一行人又繼續向山下繼續前行。

    只是……

    秋葉白的腳步忽然一頓,心中若有所覺一般驀然轉頭看向周圍黑暗的山林,但是一輪環顧下來,除了能看見苗兵們陰沉的面孔,卻沒有別的異樣。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方才似有熟悉的視線落在背后。

    那種感覺異常的古怪……

    但是隨著前路光芒漸盛,秋葉白還是將注意力放在了前方。

    她和雙白是最先走出山路,轉到了山洞前。

    她一看到那些糧車還有司禮監諸人的情況便覺得情況不對。

    山洞前氣氛也異常地緊張,所有人不管是苗人、還是司禮監、龍衛諸人手中的刀劍都出了鞘。

    大批的苗兵將他們團團圍住。

    秋葉白一轉身,正好看見小七身邊坐著阿吶,兩人看似正把酒言歡,但是小七手里的短刀不偏不倚地架在了阿吶的脖子上。

    但是韓愈的脖子上也有一把刀,那是阿吶的刀。

    三人成了犄角之勢,都掌控者對方性命,卻誰都不敢動。

    小七一見秋葉白下來,見她無恙,寧秋也無恙,頓時眼中閃過喜色,亦厲聲道:“四少,這個混蛋想要劫咱們的車,還對咱們下藥,我拿住了他!”

    秋葉白的出現,還有她身后不斷涌出的那些渾身髒兮兮的龍衛,也讓阿吶和一干苗兵們瞬間震住了,他眼中皆是不敢置信,目光一下子落在了阿奎的身上。

    那阿奎一見他凌厲的眼神,頓時羞愧得滿臉通紅,偏生他還是被點了穴,一句話說不得,竟紅了眼眶。

    倒是不一會,九簪靈巧地從山上躍了下來,對著秋葉白厲聲呵斥:“喂,漢人小白臉,我讓你們下來了,快把阿奎哥哥還給我!”

    秋葉白看她瞪著自己,便輕笑一聲,一把將阿奎從雙白手里扯了過來,同時在他身上戳了几下,一腳踹在阿奎的屁股上,將他踹了個跟頭,卻剛好撞進九簪的懷里。

    九簪趕緊抱住渾身發軟的阿奎,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見他無事忙歡喜地道:“阿奎哥,你可還好?

    阿奎手腳發麻,踉蹌著站穩,看著她的眼里卻皆是惱恨,他一把狠狠推開她:“你為什麼不讓人放箭,為什麼不讓人殺了這些漢

    殺了這些漢狗!”

    九簪看著他推開自己,頓時委屈地撅起嘴:“人家是為了你啊,阿奎哥!”

    阿奎恨恨地瞪著她:“我寧願戰死,也不要如此屈辱地被人挾持,放跑了敵人!”

    九簪咬著嘴唇:“你……。”

    “行了!”阿吶忍不住厲聲怒喝,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簡直是在的仇敵面前丟人現眼!

    秋葉白看著他,挑眉:“阿吶,想不到你今日也會變成這般出爾反爾的模樣。”

    阿吶看著她,譏誚地道:“是啊,都是向你們漢人學的,怎麼樣,我可算是出師了?”

    她看著他,眸光里閃過復雜之色:“阿吶,你我就不能各退一步麼?”

    “退,憑什麼?”阿吶看著她,露出一個森然的笑容來:“你以為你能像挾持阿奎那個蠢貨一樣挾持我,然后退離這里麼,我告訴你,你休想,我若在這里沒了命,你們這些漢狗都會給我陪葬!”

    秋葉白顰眉:“你真的如此恨我?”

    “對,如果我告訴你努力到現在,就是為了有一天能殺了你,哈哈哈哈!”阿吶忽然仰天大笑了起來,竟似全不在乎自己脖子上架著的小七的那把刀子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07
發表於 2017-4-25 14:22: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稱糧先生

    阿吶近乎瘋狂的笑聲,讓所有人都齊齊一震。

    而他笑聲里流露出來的殺意更是讓人心驚。

    秋葉白看著他,心中一片冰涼,她不知道他竟恨她到了如斯地步。

    她沉默了片刻,方才道:“阿吶,對于小池的事,我很抱歉,但……。”

    “抱歉,你有什麼可以抱歉的,你要是真的對她有所歉意,你怎麼不去死,你去死啊,去啊!”阿吶不再掩飾對她的恨意,目光森然猙獰地看著她,片刻之后,他似想起了什麼一般,忽然獰笑一笑:“對了,你這狗娘養的不是很偉大麼,你不是來救這些漢狗的麼,你要是當場直裁,我就讓你和這些人活著出去!”

    眾人一片嘩然,自家打心中尊崇的人被冒犯,讓司禮監諸人更是群情激憤,小七更是直接把他脖子的刀往他脖子里一推,亦怒目圓睜地狠聲道:“你才是狗娘養的雜種,你真當老子不會殺你是麼!”

    阿吶亦手腕同樣一翻,直接在韓愈的脖子上划拉出一道血痕來,獰笑:“你可以試試看是你的刀子快,還是老子的刀子快!”

    氣氛瞬間凝緊,一觸即發。

    韓愈脖子上一疼,他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咬牙低聲道:“冤有頭債有主,是秋葉白那奸佞害你和你們聖女的,你有能耐找他去!”

    小七勃然大怒:“姓韓的,你說的是人話麼,四少不是為了救你們的人,會來這里麼!”

    墨林也眉頭一顰,看著向韓愈:“韓先生,請你說話謹慎些。”

    韓愈見墨林為秋葉白說話,連著被救下來的龍衛們都對他投來不悅的目光,他只覺得自己脖子的疼處似越發疼痛了,他看著墨林等人,神色陰郁地道:“墨將軍,你們不要被這奸佞裝模作樣地騙了,這番禍事還就是他當年害了苗疆聖女惹下的!”

    墨林等人聞言皆是一愣,疑惑的目光移到了秋葉白的臉上。

    秋葉白只淡淡地回望了他們一眼,隨后輕扯了下唇角,不置一詞。

    墨林等人見她沒有否認,神色便有瞬間變得復雜。

    阿吶見他們自己人內部似起了內訌,眼底陰厲光芒大盛,嗤笑了一聲:“看樣子,你們漢人自己也有了決斷是麼,我大軍早已經將飛鴿山包圍,秋葉白死,你們自能活下去!”

    韓愈聞言,眼珠子一轉,看著墨林等人跟冷笑一聲:“各人造業各人擔,他這奸佞自己惹下的禍事,現在害得我們無法脫身,難不成我們還要感謝他麼?”

    墨林等人跟皆陷入沉默之中,而小七見狀不對,臉色鐵青,陰沉地環顧周圍的龍衛厲聲道:“你們若是相信這出爾反爾的賊子,所有人都一起死!”

    說著,他手腕一轉,也不客氣地直接在阿吶的脖子上一壓,直接划破阿吶的皮膚,壓迫上他的大血管,一道腥紅瞬間從阿吶脖子浸出來。

    “阿吶將軍!”

    “漢狗,放了我家將軍!”

    苗兵們激憤了起來,但是自家主將性命還在

    阿吶也沒有想到他說動手就動手,頓時僵住了,咬著他頸部血管的冰冷凶器讓他清晰地感受到什麼叫命懸一線,一時間不敢再造次。

    秋葉白看著阿吶扭曲的面容,目光漸漸地涼了下去:“阿吶,當年我是欠了小池的,但是我欠了的是她,不是你,我想你我也都該有點契約精神,既然我拿著糧食來換人,就一定要把人帶出去。”

    “就憑你?”九簪被阿奎罵得一肚子火,此刻見秋葉白這般說話,便冷笑了起來。

    阿吶眼底的陰沉和譏誚也透露了他同樣的想法。

    秋葉白目光不閃不避地從九簪的面容掠過,最后停在阿吶的臉上,看著他一字一頓道:“沒錯,就憑我。”

    隨后,她一揮手。

    一直守在馬車附近不動聲色的大鼠立刻頷首,隨后一抬手,司禮監諸人立刻一掀馬車上蓋著的席子露出里面的白花花的大米來。

    “怎麼,你們還想用毀掉這些糧食來威脅我們?”

    阿吶譏誚地看著她:“只要你們這些人都死了,糧食不也是我們的麼,而且……。”

    他頓了頓,眼里露出詭冷的光,笑出一口陰森白牙:“泡了漢人血的糧食特別好吃之外,咱們還有肉吃。”

    他意有所指的話讓墨林等人瞬間暴怒,眼眶腥紅:“你們這些禽獸不如的東西!”

    秋葉白看著他,目光里掠過冷色,忽然道:“阿吶,你變成這樣的殘忍的畜生,小池知道麼?”

    阿吶一呆,隨后瞬間仿佛被戳中了痛腳一般,暴怒:“你有什麼資格提小池,有什麼資格……呃!”

    阿七一手扣住他肩頭,將他狠狠按住,厲聲道:“阿吶九耶,你再動試試!”

    “住手!”

    “阿吶將軍!”

    苗兵們看這阿七手上刀子一挑,阿吶的脖子上的刀口又橫開了些,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阿吶感覺自己的血流得漸漸厲害起來,便也只得一咬牙坐了下來,仿佛要吃人一般的目光死死地盯著秋葉白。

    秋葉白看著他,心中已經一片平靜,不再如一開始那般波動,她冷淡地道:“這些糧食泡了血還能不能吃,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們若是動手,便一定會有很多人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說罷,她彈了下響指。

    司禮監的廠衛們立刻動手將車上的糧食往地上划拉。

    白花花的大米從十輛車上往下流淌了一地,讓不管是苗人,還是從山上下來的龍衛都瞬間咽了咽口水,直了眼。

    陸偉在一臉莫名其妙地上去阻止:“你們瘋了麼,這是干什麼!”

    大鼠抬手一擋,目光冷冽地看著他:“陸校尉,你最好離這里遠點。”

    陸偉眉頭一顰,正要說什麼,但是下一刻,他眼角的余光掃到了一輛運糧車,頓時一驚,待他看清楚那些埋在運糧車里的東西是什麼的時候,一下子慌張地踉蹌著退開了好几步。

    “這……這……你們是什麼時候裝上去的!”

    陸偉的異狀自然吸引了眾人的注意,皆齊齊將目光投向那十輛運糧車。

    而這個時候,深深埋在糧食里面的東西也跟著掉落在了地面上。

    一個個圓圓的成人兩個拳頭大小的黑色東西,立刻讓所有的龍衛們都震了一震,就連墨林和韓愈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而大部分苗兵們則一臉莫名地看著那些東西,只有阿吶和一部分有見識的將領們瞬間也蒼白了臉。

    大鼠提起那圓圓的東西,手上掂量了一下,露出個陰森的笑容:“嘿嘿,鄉下土包子們,今儿就讓你們知道馬王爺三只眼!”

    說罷,他一抽火折子,直接將手里的東西的引線點燃,對著山洞附近的山林就扔了過去。

    “小心,樹林里的人快閃開!”阿吶臉色大變,也顧不得脖子上還淌血,歇斯底里地用苗語大吼。

    但是下一刻,他的聲音便消失在一聲巨大的轟鳴聲里。

    “轟!”

    樹林里瞬間冒出一陣明亮的煙火和數聲慘叫,不一會便有數名苗兵滿臉是血,渾身著火地從樹林里衝了出來。

    爆炸的巨大衝擊力和那几名苗兵們的慘狀瞬間讓其余苗兵們心神大震,兩股戰戰,全部都散開來,恐懼又疑惑地地看著那樹林和大鼠手里拿著的黑色圓疙瘩。

    “雷火彈!”九簪臉色鐵青地看著那燃燒的樹林,一字一頓地吐出三個字。

    “嘿嘿,小苗妞儿倒是有點見識。”大鼠冷笑。

    雷火彈的威力讓一干苗兵們畏不安地看向秋葉白和大鼠。

    秋葉白目光清冷地看向阿吶:“我一向守信,所以給你們送糧食來的時候,也送了點稀罕的玩意過來。”

    如果不是做了兩手准備,她怎麼敢深入虎穴,與虎謀皮?

    雷火彈埋在大米中,除非將米倒出來,根本查不出來里面有東西。

    阿吶狠狠地瞪著她:“卑鄙!”

    她聞言,輕笑了起來:“彼此彼此,如何,這十車足以夷平半座飛鴿山的雷火彈,能不能換我和我的人離開,或者……。”

    她頓了頓,收斂了笑意,目光清冷而譏誚地看著阿吶和一干苗兵:“或者你打算也讓你們的人陪著我和我的人一起為小池殉葬?”

    阿吶看著她,目光淬了毒,銳利如刀,几乎要將她剖心挖腹。

    ……*……*……*……*……

    月色漸沉,天邊浮起淺淺的魚肚白來。

    一隊全副武裝的人馬在山路里蜿蜒而行,其中還有不少士兵們都相互攙扶著,每個人都步伐匆匆地前行,不時地四處張望,神色異樣的緊繃。

    隊伍的中間均勻地分布著十輛馬車,馬車周圍的人神色更是緊張異常。

    但是走在隊伍前方的第一輛馬車車上的人,卻神色從容異常。

    秋葉白站在馬車上,借著快亮的天光,看了看前方的地形,蹲下來,問那半靠在小七身上的人:“接下來應該是一個三叉路口,咱們要怎麼走,稱糧先生?”

    那人半抬起頭,看了看前方,淡淡地道:“最右邊的路口,看著有毒瘴彌漫,但是太陽起來之后瘴氣便會散去,那些瘴氣不過是設置機關之人的障眼法。”

    她看著他清雅卻些蒼白的面容,微微顰眉:“梅大人,你背上的傷要不要緊?”

    梅蘇看著她眼中的擔憂,心中閃過異樣的情緒,只微微一笑:“不要緊,都結痂了,只是不方便動彈罷了。”

    她見他嘴唇有些發干,擔心他發燒,便伸手在他額上一探:“如果不是因為事態緊急,我也不會在你傷還沒有好的時候,還勞你受這般顛簸,也多虧了你識得奇門遁甲。”

    好在,他們很快就能離開飛鴿山了。

    “嗯。”梅蘇感覺著她柔荑觸在自己額上的感覺,見她話里毫無防備的擔憂和歉意,心中莫名地一跳,下意識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

    “我沒事。”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08
發表於 2017-4-25 14:52:0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你你你為什麼?

    “嗯。”梅蘇感覺著她柔荑觸在自己額上的感覺,聽著她話里毫無防備的擔憂和歉意,心中莫名地一跳,下意識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

    “我沒事。”

    秋葉白看著他握住自己的手,身形微頓,隨后微微一用力,不動聲色地把手抽了回來,也坐了下來:“沒事就好。”

    梅蘇只覺得自己手里一空,那種溫軟的感覺便沒了,似空了什麼一般,他的手頓在半空中,還維持了那個握住她柔荑的姿勢,片刻之后,他才慢慢放下手,垂下絨薄的眼皮,淡淡地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下午就能進入粵東地界,那邊應該有安排了人接應罷。”

    秋葉白目光微涼:“讓他們接應,倒是不如不接應。”

    韓忠那些人什麼心思,她還不明白麼?

    這一接應,說不得接應出個‘監軍陣亡’的結果。

    “你怕?”梅蘇看向她,清淺的眸子里閃過一點幽光。

    “他當然該怕,能讓自己人都恨不得讓你死在敵人手里的,也不多見。”車后響起阿吶譏諷的聲音。

    秋葉的動作頓了頓,隨后冷淡地看了被五花大綁捆在角落的阿吶一眼:“春儿,讓阿吶將軍閉嘴。”

    “是!”寧春非常干脆,一拳對著阿吶鼻子揍了過去:“閉嘴!”

    阿吶只覺得鼻子一酸,瞬間流下兩管鼻血,他如同被激怒的獸一般,怒吼:“你這狗……。”

    “砰!”寧春又是一拳頭砸在了阿吶的鼻子上,讓他鼻血流淌得更加奔放。

    阿吶眼前一花:“秋……。”

    “砰!!”在寧春又一拳砸在阿吶的鼻子上之時,空氣里響起了令人牙齒發酸的骨骼折斷的聲音。

    而這一次阿吶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軟綿綿地倒在車里,再沒有出聲。

    秋葉白看了眼阿吶恣意橫流的鼻血和有點扭曲抽動的臉部肌肉,她輕嘆了一聲:“春儿你真暴力,他鼻梁斷了。”

    一邊的小七和梅蘇兩人都不由自主地點頭,確實,作為一個女人,這種讓人閉嘴的方法太暴力了。

    寧春扯了扯唇角,表情仿佛有些愧疚:“哦,下次我會注意點。”

    秋葉白挑了下眉:“要有效率一點。”

    寧春沉吟道:“嗯,一定爭取一拳打爆鼻梁。”

    秋葉白笑了笑,很欣慰:“這就對了。”

    小七和梅蘇:“……。”

    ……

    讓阿吶閉嘴之后,秋葉白看著梅蘇沒有什麼大礙,便道:“我先下去看看苗人的情況。”

    隨后便和寧春兩個下車去了。

    梅蘇目送著她窈窕敏捷的背影,神色有些怔然。

    小七在邊上看著梅蘇的神情,他輕哼了一聲,起身扶著梅蘇趴回軟墊之上:“別看了,再看也不會是你的。”

    梅蘇那眼神,他太熟悉。

    梅蘇瞳孔微微一縮,垂下長長的睫羽,幽幽地道:“嗯,那是誰的?”

    小七看著他,下意識地道:“是……。”

    但是他立刻意識到不妥,把后半句吞了回去,輕嗤:“總歸不是你的。”

    梅蘇沒有再說話,只伏在軟枕上,闔上眸子。

    小七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伸腿把昏迷的阿吶往車廂深處踢了踢,隨后他也半靠在軟榻邊上,嘴里叼了根草,輕哼小曲。

    ……*……*……*……*……

    司禮監和龍衛等人一路慢行了大約三個時辰,漸漸地靠近了粵東和南疆的邊界。

    看著遠處的情形,几名苗兵忍不住對著站在樹上的九簪道:“九簪小姐,再不動手,他們就要出地界了!”

    九簪看著遠處蜿蜒的軍隊,一咬牙從樹上一躍而下,一身銀飾叮鐺作響,輕靈如山間精靈。

    她對著也在張望的阿奎道:“阿奎哥,怎麼辦!”

    他們已經一路大軍在飛鴿山跟著龍衛這些人走了好几個時辰,從黎明到正午,原本以為飛鴿山里四處有瘴氣迷潭,乃是天生的迷魂陣,而且當年有一任蠱王曾經在這里修行練蠱,所以曾經布置下各種機關,對方無人帶路一定會陷落入機關之中走不出來。

    就算不被困死,他們也能有時間想法子把阿吶九耶解救出來,再圍殲了這些漢人。

    但是誰曾想這些漢人竟然像是來了無數次飛鴿山一般,除了偶爾有人掉進沼澤,他們竟然一路避開和解開所有的陣法,前進的速度極快,眼看最多再走上半個時辰這些人就要出山,走上出邊界的大路了。

    “這些人里面一定有懂得奇門遁甲的高人!”阿奎咬牙看著前方一路前行的龍衛隊伍。

    “阿奎哥,要不要動手,你給個話吧!”九簪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神色有些凝重。

    阿奎一僵,隨后不耐地冷笑道:“我做主,我做什麼主,昨夜你在山上若是聽我的,現在還有這些棘手事儿麼,現在那些漢人手里有十車雷火彈,若是炸了山,害死阿吶將軍,在大王那里受罰的是我,不是你!”

    九簪聞言一呆,瞬間紅了眼眶:“你怎麼能這麼說,當初我是為了救你……!”

    “救我,我要你救我了麼?”不提此事還好,一体此事,阿奎就忍不住惱恨,瞪著九簪怒道:“你從來都那麼任性,你什麼時候能像你姐姐九翠那樣做事過腦子!”

    九簪一呆,明媚艷麗的面孔瞬間變得蒼白,她恨恨地瞪著阿奎端方俊朗的面孔,氣得渾身顫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還喜歡姐姐,你是因為父王要你娶我,所以寧願被漢人殺了,也不願意娶我是不是,是不是!”

    面對著九簪的咄咄逼人,阿奎先是一僵,隨后面無表情地別開臉道:“你願意怎麼想,就怎麼想。”

    “奎木耶,你以為我不舍得殺了你是不是!”九簪只覺得渾身冰冷,雙目含淚地恨恨瞪著他,握緊了手里皮鞭高高地舉起,卻怎麼也抽不下去。

    一邊的苗兵們看著這情形,趕緊上去將九簪拉開。

    “小姐、小姐不能這樣,咱們還是趕緊商量這事要怎麼辦吧!”

    苗兵們皆滿心憋悶,山神哪,阿吶將軍一不在,這兩位主事的看著敵人都要跑了,火燒眉毛的時候,竟然還在這里爭執糾纏這些男歡女愛的破事儿!

    但是偏生九簪是他們逐漢大王和歌舒王妃最疼愛的小女儿,得罪不起!

    正是糾結之間,忽然有苗兵留意到自己追蹤的敵人莫名其妙地停了下來。

    “你們看那邊,那些漢人好像也吵起來了!”

    阿吶和九簪聞言一驚,齊齊停了下來,看向遠處,方才發現對方的隊伍停下來了,而且呈現出一種極為詭異的情形,說是爭吵起來,倒是不如說——

    內訌對峙!

    ……

    “韓愈,你不要太過分了,四少忍你那麼久,你現在是想干什麼,過河拆橋?!”大鼠陰沉著干瘦的臉,手中的刀子一點不客氣地指著站在第一輛車上的韓愈。

    韓愈站在馬車上居高臨下地冷冷看著他:“什麼叫過河拆橋,你們這些司禮監的奸佞做過什麼好事麼?”

    “你他娘的說什麼屁話,不是我家督公,你們這些人能活到現在!”大壯憤怒地站了出來,順手折了路邊的一棵兩人高的大樹就想朝韓愈砸過去。

    但是,秋葉白一手按住了他的胳膊,同時示意被小七將梅蘇背離第一輛馬車遠點。

    梅蘇如含著霧氣的目光里閃過擔憂,想要說什麼,秋葉白卻朝他搖搖頭,他方才閉嘴,同時目光陰冷地掠過一干龍衛等人。

    秋葉白抬頭看著韓愈和他身邊已經拔刀出鞘,並且將大部分的馬車全部圍在他們中間不讓司禮監諸人靠近的龍衛們,冷聲道:“韓愈,你們是不是覺得快出苗人的地盤了,所以我們這些人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這就是號稱忠勇無雙,義薄云天的龍衛做出來的事?”

    此言一出,一干退到秋葉白身邊,將她護在中間的司禮監眾人看著虎視眈眈的龍衛們,眼中皆露出譏誚的神色,

    龍衛們亦同時覺得氣短,有些心神不定。

    韓愈一時間氣短,但片刻之后,他想起韓忠說的話,眼中狠色一閃:“忠勇無雙、義薄云天要看對誰,對你們這些奸佞,我們不過是鋤奸安良、替天行道!”

    秋葉白聞言,忍不住譏誚地輕笑了起來:“替天行道就是將救命恩人一筆抹去,拔刀相向?”

    韓愈冷哼一聲:“什麼救命恩人,你們將墨林將軍救下來,不過是你身為監軍應該做的事儿,但是如果不是你得罪了苗人,我們又何至于差點全軍覆滅?”

    說著他一揮手,原先跟著他們押運糧食的龍衛們手中長刀紛紛出鞘。

    韓愈這番全然站在自己立場說出來的狡辯之詞還有龍衛們眼中再不掩飾的殺氣,讓司禮監諸人頓時氣得差點吐血。

    小七將梅蘇安置在另外一輛馬車上之后,目光森然地看著韓愈,卻對著秋葉白道:“四少,你看看,這就是你冒死相救的人!”

    “這就是你殫精竭慮想要保全的帝國軍人!!”

    “這就是所謂的忠勇之輩,不過是為了一己私利便可以顛倒是非黑白,和阿吶九耶之輩沒有任何區別的畜生們!!!”

    小七一句又一句的戮心之言讓龍衛們臉色越發地難看起來。

    秋葉白沉默著,沒有回應,隨后她看向一直沉默著的墨林等人,淡淡地道:“你們也要替天行道鏟除本座這個奸佞麼?”

    墨林等龍衛二軍之人沉默了下去,神色凝重的互看了一眼,隨后墨林示意兩名二軍的校尉將他扶出來几步。

    隨后,他神色略沉而慎重地看著秋葉白,一字一頓地道:“沒錯,我們確實要替天行道。”

    他此言一出,韓愈的臉色瞬間便是一松,露出滿意的笑容來:“墨林將軍果然識大体。”

    而司禮監諸人臉色愈發地陰沉和鄙夷。

    寧秋忍不住握緊手中的長劍,怒道:“姓墨的,你們這是翻臉不認人啊!”

    墨林卻在此時繼續淡定地道:“正如我龍衛引以為豪的訓勉之言——忠勇無雙,義薄云天,我們要替天行的道就是——絕不會讓任何人碰那個冒死將我們從絕境救出來的恩人!”

    他話音剛落,所有龍衛二軍的士兵們亦立刻抽出手中的刀劍,呼啦啦地全部將司禮監諸人圍在中間,將刀劍全部對准了龍衛一軍的士兵們。

    一干龍衛一軍的士兵們瞬間驚呆了,連著韓愈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瞪著墨林等人:“你們瘋了麼,被那個奸佞一點點蠅頭小利就收買了,你們要背叛元帥麼!”

    就連司禮監諸人也愣住了,只秋葉白明眸微閃,神色卻沒有太大起伏,只靜靜地看著墨林等人。

    墨林身邊的一名干瘦的校尉亦抬頭看向韓愈,正色道:“對于韓先生來說,你也許覺得在秋大人的巧妙安排下平安脫險是蠅頭小利,但是對于我們几乎就要全軍覆滅的龍衛二軍而言,是秋大人給我我們絕境逢生的機會,是他拯救了我們所有龍衛二軍的人。”

    墨林也目光深沉地看著秋葉白:“我們所有人都欠了秋大人一條命,龍衛一向以忠勇信義為座右銘,我們絕不會干違背良心的事情,因為我們相信八殿下也不會做這樣的事!”

    他已經聽說了秋葉白領著一班司禮監的‘奸佞’們受八殿下所托。漂洋過海,九死一生地為龍衛送來了救命糧食。

    墨林目光轉回了韓愈的身上,目光銳利地道:“我們跟了八殿下那麼多年,至死不渝是為什麼,就是因為八殿下素來義薄云天,待我們如兄弟,又憫恤百姓,雄才大略,我們不相信殿下會給你們命令,讓你們做這些背信棄義之事!”

    墨林的一番話,瞬間讓韓愈臉色變得難看起來,莫名地覺得有些心虛氣短,而龍衛一軍的人也私下竊竊私語起來,

    秋葉白看著韓愈,有些譏誚地扯了扯唇角,

    看來這些龍衛里頭,也不光全是如韓愈這些豬油蒙了心的人。

    韓愈心中不是沒有猶豫,但是一看秋葉白譏諷的表情,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子惱恨,指著秋葉白厲聲道:“你這妖人,不過短短數日,竟連我一向親如弟兄的龍衛都能分裂,還說你不是個禍害!”

    “韓愈,你難道不知道殿下是怎麼樣的人麼!”墨林看著他說話真是越來越偏執,忍不住顰眉呵斥。

    他並不想和自己弟兄拔刀相向,但是韓愈這種遷怒的話語實在讓他覺得丟人,分明是惱羞成怒!

    韓愈轉過臉,對著他怒目而視:“墨林將軍,你真的要護著那個妖人麼,你們難道都不知道正是當初他害得殿下身負無赫赫戰功卻不能封王,不知道他用卑劣手段陷殿下于不義,不知道他的手上染了咱們葉城駐軍弟兄的血麼!”

    看著墨林臉色在他的逼問下漸沉,韓愈更進一步地厲聲道:“他和咱們的殿下有前仇舊恨,此人在朝堂里反手覆雨,乃是弄權之人,咱們不趁著這麼好的機會在苗人的地盤上將他除了,難道要留著他再次陷害殿下,讓殿下沒有機會實現他的宏才大略,太平盛世?”

    韓愈這一番話已經是赤裸裸的將某些禁忌暗涌之事明白地展露出來了,比如——奪嫡!

    龍衛一軍和二軍的主事者們臉色瞬間變得異常地難看,墨林忍不住對著韓愈怒叱:“韓愈,修的胡言!”

    他原本以為墨林會略微猶豫一番,但是誰承想,墨林竟然一點都沒有猶豫,徑自冷聲道:“我忠心于殿下,但是我只站在道義的一邊,我等都相信殿下會和哦我們一樣站在道義的一邊!”“你……愚蠢!”

    韓愈聞言愈發不可忍耐,目光森寒:“你這是打定了主意要為了一個外人對自己的同袍拔刀相向麼,但你也不想想,你們一軍不到兩千人,還是殘兵敗將,如何能與我等抗衡!”

    韓愈這一句‘殘兵敗將’也瞬間激怒了龍衛二軍的諸人。

    “我們忍飢挨餓和敵人抗衡到現在,不是為了讓你諷刺的,你們盡管來試試我們這些殘兵敗將的能耐!”方才說話的校尉也是一個暴脾氣,他勃然大怒地直接抽了刀對著站在車上的韓愈。

    龍衛一軍的士兵們看著自己形容狼狽的二軍弟兄如此憤怒,他們卻愈發地覺得底氣有些不足。

    秋葉白見狀,只對著那些一軍的士兵們冷聲道:“你們忘了咱們推著十車糧食的深入虎穴的初衷是什麼了嗎,難道你們冒著生命危險進入敵人的地盤就是為了讓那些沒有死在苗人手上的弟兄們死在你們手里,讓苗人幸災樂禍?”

    此言一出,許多龍衛一軍的人都神色大震,是的,他們不辭辛苦,不懼危險是來解救自己的弟兄,而不是為了對自己的弟兄下殺手的!

    他們之中有人率先地收起了刀劍,咬牙低聲道:“我們發誓過生死同袍,絕不相負的!”

    生死同袍,絕不相負——那是所有士兵加入龍衛之前起的誓言。

    不少龍衛一軍的士兵們一聽此言,也都立刻放下了手中。

    “不能對自己人動手。”

    “同生共死……。”

    “……絕不相負!”

    “不能讓苗人看笑話!”

    眼看著自己的計謀不能得逞,韓愈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恨毒了秋葉白,他看向陸偉,卻見陸偉別開臉,根本不看他。

    韓愈心中一寒,轉頭對著周圍的龍衛們怒目而視:“舉起你們的刀劍,你們知道不知道這是背叛,是背叛!”

    這劍拔弩張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韓愈站著的馬車車簾子輕晃,一道穿著龍衛士兵衣袍的身影消失在馬車里。

    韓愈亦是一點沒有察覺自己身后的動靜,他看著沒有什麼人再搭理他,反而越來越多的龍衛一軍士兵們不聽指揮,只身邊的那些他的親信神色依舊堅定冷酷地站在他的身邊。

    他終于勃然大怒,一把拿過自己身邊親信的長弓,直接彎弓搭箭瞄准了秋葉白,厲聲道:“射死那挑撥離間的奸佞,殺了他!殺了他!!”

    韓愈身邊的親信們自然是早有准備,紛紛彎弓搭箭向秋葉白和司禮監諸人疾射而去!

    墨林等人,甚至龍衛一軍諸人都沒有想到墨林說動手就動手,全無招呼,頓時全部都愣住,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

    但見數十黑色龍衛長箭攜帶著凌厲的殺氣直扑秋葉白。

    墨林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他瞬間一驚,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那些黑弓長箭,皆是八殿下著人特別研制而成,弓輕卻箭利而快,破骨穿肉輕而易舉!

    他立刻扯著身邊架住自己的人一邊向秋葉白方向移動,一邊厲聲大吼:“保護秋大人和司禮監的兄弟!”

    原本圍在秋葉白面前的龍衛二軍的士兵們豁然醒目,轉身就朝司禮監諸人和秋葉白扑去,竟是以肉身抵擋自己同僚射出利箭的模樣。

    “大人小心!”兩名離秋葉白最近的龍衛二軍的戰士徑自想要推開秋葉白。

    她目光一寒,看了眼附近的雙白和小七,雙白和小七立刻會意,他們二人立刻反手一把推開那些龍衛,同時手中運足了內力,大力一推,竟將所有衝過來的龍衛和附近的司禮監諸人全部推撞在一起,讓他們跌做一團,亦恰好險險避開了散落的利箭,同時空出秋葉白的位置。

    秋葉白足尖一點,徑自躍起,手中長劍瞬間出鞘,舞出一團凌厲的劍光將那些射來的利箭打落了一部分,另外一扯自己肩頭的繡飛魚披風對著半空一卷,瞬間將剩下所有的箭全部裹挾在披風里。

    韓愈卻再次冷笑一聲:“等的就是你,放箭!”

    他身邊的親信早已准備好,一點沒有顧忌地再次放箭,對著躍在半空中尚未收勢的秋葉白放箭。

    墨林等人和司禮監諸人都看得心驚膽戰。

    秋葉白冷笑一聲,在半空一個鷂子翻身,借力將披風一抖,披風里長箭瞬間向第二波箭雨來襲的方向撞去。

    “砰!砰!砰!!”

    兩撥銳箭在空中相遇發出刺耳的破碎聲,讓人異常心驚。

    而秋葉白的身手也讓墨林、陸偉等人再次震了一震。

    竟然能憑借手中出箭,就能將黑羽弓的劍都擋下來麼?

    秋葉白翻身落在梅蘇的馬車上,看著不遠處的韓愈,目光森冷:“韓愈,失道寡助,你以下犯上,本座原本是看你一片忠勇,所以不與你計較,如今你卻一錯再錯,本座也容不得你了!”

    如今龍衛大部分人都已經站在她的這邊,應該到了收拾韓愈的時候了!

    “司禮監廠衛聽令,拿下韓愈,押解回京等候處置,但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司禮監廠衛們這個時候早已經爬了起來,皆利落地應了一聲‘是’,同時氣勢洶洶地提著刀子向韓愈和他的親信殺了過去。

    大鼠和大壯兩個提著刀衝在最前面,他們早就想收拾韓愈了。

    此時皆惡狠狠地暗自念——快點反抗,反抗了我們好將你這個混蛋剁成肉醬給你叔叔送去。

    此時龍衛二軍的人很干脆地就給司禮監的人讓路,一軍的人遲疑了片刻,在校尉陸偉默默地讓開一步之后,他們也讓都三三兩兩地讓開了路。

    韓愈看著這般情形,心中一片寒意,有些慌張四處看了看,正想鑽進車里,卻不想他才一轉身,就忽然僵住了。

    隨后,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插進自己腹部的匕首,隨后再看向那車里慢慢爬出來的,韓愈顫聲道人:“阿吶九耶……。”

    阿吶九耶此時的眼神有些古怪,雙目發直,半張臉上的血讓他看起來面具猙獰。

    他地瞪著韓愈嘿嘿一笑,握住捅入他腹部的匕首扭轉了一下,然后驀然抽了匕首,韓愈慘叫一聲,腹部的血一下子噴了阿吶九耶滿臉、滿身。

    讓原本就看起來就猙獰的阿吶九耶看起來更猙獰,阿吶九耶卻目光發直地繼續用匕首再次使勁地捅進韓愈的腹部,一邊捅一邊念叨:“嘿嘿……捅死你個混蛋……殺了你為小池報仇……去死……去死……去死!!!!”

    這一次,輪到韓愈的親信們完全被這樣的變故驚呆了,一時間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聽著韓愈的慘叫聲,他愈發地興奮,死死捏住韓愈的脖子,朝著他的腹部連續捅了數十下,竟硬生生地把韓愈的下腹給剖開,腸肚流淌了一地。

    這個時候站在韓愈身邊最近的親信看著一團熱乎乎的血肉砸了自己肩頭,這才一個哆嗦反應過來,滿臉驚惶蒼白地舉刀往阿吶的頭上砍去:“混蛋!”

    但是他才出手,空氣里中卻忽然一道破空的氣流瞬間擊來,一只利箭瞬間擊穿了他的手,痛得那名龍衛慘叫一聲。

    秋葉白和司禮監諸人原本也是被阿吶九耶衝出來的對著韓愈一番亂捅,開膛剖腹的慘烈情形嚇了一跳。

    但是一看那龍衛中箭,她立刻反應了過來,厲聲道:“苗軍來襲,所有龍衛聽令,立刻舉起盾牌,護好不能行動及虛弱的同袍,邊戰邊撤!”

    此時,一陣密密麻麻的箭雨從山上飛射過來,一下子射倒了一片人,所有的龍衛這才反應過來,苗人趁著他們內訌的時候殺將了過來。

    一干龍衛們心中頓時慚愧万分,好在他們訓練有素,立刻架起了自己受傷的同伴集結,有盾牌的龍衛則是立刻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個擋箭的方陣掩護自己的同伴們。

    遠遠的山谷里傳來九簪用苗語的厲喝:“衝散漢兵,不要讓他們有機會碰那些馬車,殺光他們,救下阿吶將軍!”

    最快衝過來的人已經和龍衛的人交起了手。

    秋葉白抬起頭,看向山谷里如洪流一般衝下來的苗兵們,她微微眯起眸子,轉身就朝阿吶的車而去。

    韓愈這個時候,早已經氣絕身亡,只瞪著無神的眼睛看向天空,似完全不明白自己怎麼死的。

    她搖搖頭,輕嗤一聲——狹隘。

    隨后她推開了韓愈的屍体,站在馬車周圍,卻發現一片混亂之中,竟失去了阿吶的蹤影,她目光一冷,忽然想起什麼,伸手就去掀那血跡斑斑車簾子。

    馬車里卻空無一人。

    她愣了愣,阿吶的匕首到底哪里來的,又是怎麼脫困的?

    小七搜過阿吶的身,他捆人的手法非常專業,阿吶根本不可能自己脫困啊,難不成有奸細?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卻忽然感覺身后似有一道熟悉的視線,冰涼入骨,她梭然一驚,敏感地轉頭看去,卻發現身后一片兵荒馬亂,並沒有什麼異樣。

    “督主,快走,咱們很快就到邊界了,不要和這些苗人糾纏!”大鼠領著司禮監諸人提著刀衝過來,對著她道。

    小七也駕著馬車衝過來,梅蘇掀開了車簾子,對著她厲聲道:“葉白,上車,前面已經沒有什麼奇門遁甲的陣勢了,他們的目標是你,大伙衝過這一段山路就沒有危險了!”

    秋葉白一咬嘴唇,眸光一轉,隨后一邊跳上馬車,一邊對著小七道:“小七,你和雙白武藝最高,你們斷后爆了天雷彈,切記不能讓天雷彈落進苗人的手里!”

    小七立刻將韁繩交給她,同時點頭,立刻飛身下車。

    秋葉白對著一干司禮監人等厲聲道:“有馬的,還有車的拉上受傷的傷員,先行衝過這段路!”

    “是!”司禮監眾人立刻分頭行動了起來。

    秋葉白目光一凜,一揚鞭子駕著車飛奔而去:“駕!”

    一路上她還指揮跟車的大鼠,順便將墨林和另外几個傷兵給拽上了車,朝著粵東邊界絕塵而去!

    ……*……*……*……

    東州府

    日落西山

    “咯噔、咯噔!”兩輛破馬車搖搖晃晃地在東州大街上緩慢行駛,背后拖著一大隊狼狽的人馬,每個人多少身上都少了點東西,不是帽子沒了,便是腰帶掉了,還有人鞋子掉了,甚至佩劍少了劍鞘。

    風塵仆仆的樣子,但是每個人的神色全都是放松的,甚至含著笑意,精神奕奕,似劫后余生,更是得勝歸朝。

    東州府的百姓和巡邏的龍衛們一看這大隊人馬先是一愣,怎麼會有龍衛這般狼狽,隨后有人認出來其中熟悉的面孔。

    “是龍衛二軍,他們殺出重圍了!”

    “對,是他們!”

    “他們殺出來!”

    整條街道都興奮了起來,所有的百姓和巡邏的龍衛們全部都扑了過來,和自己熟悉的人爭相擁抱和歡呼。

    墨林坐在車上,看著那樣的場面,看著夕陽下的熟悉街道,還有青石板路,他眼中瞬間盈滿了淚水,轉頭看著秋葉白,伸手抱拳,深深地作揖:“多謝秋大人讓我等還有看見東州的一日。”

    秋葉白看著他,笑了笑:“不謝。”

    隨后,她有些心不在焉地看著前方的都督府:“啊,對了,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隨后,她便徑自足尖一點,向都督府的奔去,似因為嫌棄那大門太高,她足尖一點地面,徑自越過牆壁跳進了都督府的內院。

    墨林看得一愣一愣的:“這是……。”

    小七卻嘿嘿一笑,抹了把自己髒兮兮的臉:“四少出身江湖,就是這麼不羈的,見諒。”

    墨林莞爾一笑:“無事,大人是真性情。”

    行武之人原本就沒有那麼多的計較。

    秋葉白翻身進了院落之后,直接踩著房頂就往自己院落去了。

    不時間看見隱藏在暗處的鶴衛,對方一見是她,便微微頷首,又隱沒在陰影里。

    秋葉白徑自跳進自己的院落里,有些躊躇,暗自猜測百里初這會子早醒了,不知道他會不會惱了自己這一趟出去冒險,沒有告知他。

    但是……

    實在是來不及。

    可是他那個小性子……万一傲嬌起來,定要叫她吃排頭呢。

    她顰著秀眉,原地轉了几圈,看得附近的鶴衛一臉莫名其妙。

    她最終還是一咬牙推開門進了屋內,擺出漂亮的笑顏:“阿初,我回來……。”

    在看清楚房內的情形后,那個‘了’字瞬間讓她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她瞠目結舌地看著背對著自己的高挑人影,他身上一身龍衛尋常士兵的衣衫,衣衫之上還有點點血漬和灰塵。

    地面上丟著龍衛的頭盔和制式長刀,刀上還有血印。

    百里初正在解發髻,聽見身后的動靜,他轉過身,一邊扯下自己的頭繩,讓烏發落了一身,看一邊看向她淡淡地道:“傻愣著作甚,你下巴要掉下來了,去給本宮准備熱水,本宮要沐浴。”

    她徹底呆愣,結結巴巴地道:“你你你你你……。”

    百里初索性一邊走過來,一邊解龍衛腰帶和上衣,挑眉看著她道:“我我我我什麼?”

    “你為什……為什麼?”她看著他袒露出來的結實的胸膛,上面還有一滴汗水慢慢地順著他優美起伏的肌理慢慢滑向腹肌清晰性感小腹,一路向下。

    她看得有點呆愣,竟莫名其妙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09
發表於 2017-4-25 15:13:1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醋仙儿

    百里初看著她那目光,輕嗤了一聲:“大人,你的口水流下來了。”

    秋葉白立刻伸手捂住自己的嘴,隨后發現被他騙了,頓時僵了僵,他居然會戲弄人了!

    她心中忍不住一震,隨后看著他,遲疑道:“阿初……你為什麼會這副打扮?”

    百里初看著她,挑了下眉:“你說呢?”

    她怔然,腦子里閃過一道光:“你不會是一直跟在龍衛里罷?”

    但是,這怎麼可能,他下午才會醒來,他們出發的人馬也都是緊趕慢趕,到下午的時候,她領著車隊都已經到達了粵東和南疆的邊界了。

    百里初看著她怔怔愣愣,粉唇微啟,臉上還沾了灰和一點子血跡,看起來狼狽里帶著點難得的呆傻,他涼薄的眸光漸幽,拿起她的手擱在自己腰上,微微一笑:“替我寬衣。”

    她也沒多想,便伸手替他解腰帶,還是一臉狐疑地嘀咕:“你什麼時候跟上來的,還是一直在粵東邊界等著?”

    百里初低頭看著她的動作,見面前的人儿為了替他松腰帶,沒有防備地整個人不時地貼向他懷里,臉儿也不時地蹭過他的胸膛的光潔黏膩的肌膚上,帶著她誘人的暖意,而她潮濕溫暖的呼吸也不時地輕掃過他的胸口,偏生她並不自覺。

    她腦瓜里還在想著他到底什麼時候跟她的。

    他眸光漸深,烏黑如子夜的瞳仁微微擴大了一圈,他忽然伸手抬起她的臉,凶猛地吻住她柔軟的唇,舌尖直接刺進她柔軟的嘴唇里,恣意地采擷她唇間的甜蜜和柔軟。

    秋葉白微微睜大了眸子,有點沒反應過來,只任由他一路在自己唇間攻城掠地,几乎連呼吸都被掠走。

    他一向都很講究干淨和清潔,而這樣的吻混合著血腥、塵土和煙火的氣息,熾烈如酒,是她從來沒有体驗過的,讓她心跳加快,呼吸都急促起來。

    “阿……嗚……初……。”她手擱在他胸膛之上,有些茫然而不自覺地輕撓,不知該推開還是繼續迎合。

    “做事要專心一點,小白。”

    他扣住她的細腰向自己一扣,咬著她的嘴唇輕哼:“你偷溜出去做那麼危險的事儿,不覺得欠我一個交代麼?”

    說著手便探入她衣衫的下擺里。

    她被他弄得呼吸凌亂,臉頰染了一層誘人的嫣紅,但是她腦子里卻靈光一閃,她力持鎮定,但是聲音卻有些輕顫;“阿吶……他會那個樣子是你動的手腳?”

    “嗯,韓愈是龍衛的人,你動手到底不合適。”他哼了一聲,輕舔她的眼儿。

    秋葉白眯起眼,只覺得自己這麼一顫,腰眼有點發軟,緋紅著臉輕喘道:“阿初,你什麼時候跟著去的……為什麼不露面?”

    他暗中這般庇護著她,說不感動是假的。

    但是也太危險了……

    百里初輕笑,聲音低柔幽涼,指尖慢條斯理地划過她臉頰滑嫩的肌膚:“你希望我露面,不是帶著梅蘇就夠了?”

    他的聲音怎麼聽都有些危險的味道,

    她眸光微轉,隨后輕嘆了一聲,把臉擱在他結實性感的胸膛上:“我不希望你惱我,但是此事我又不能不去。

    他一定是看到她照顧梅蘇時候的樣子了。

    她腦子轉得快,想起自己以前在青樓看見那些姑娘們的手段,當機立斷地伸出指尖在他性感的小腹上畫圈儿:“帶著梅蘇是因為他能幫上忙,你睡著的時候,我怎麼舍得讓你身處險境呢?”

    “嗯哼。”

    她的指尖帶著點細細的薄繭,溫暖又纖細,在他下腹的肌膚上似撩撥地划過,讓他肌肉微微一緊,想起某個船上的夜晚。

    百里初眸光愈發地深了,握住她的手腕,眯起眸子似笑非笑地道:“大人這是在撩撥屬下麼?”

    她輕咳一聲,抬起眸子,看著他:“軍師為了本座的事儿,醒了便急急地跟著我去,還替解決了韓愈那棘手的事儿,本座伺候軍師沐浴更衣可好?”

    乖阿初,趕緊洗澡,洗完澡,你也困了,這麼一宿一天地地折騰,一定能睡個好覺!

    等他睡醒,心情好了,也不追究她了罷?

    百里初睨著面前的人儿笑容親切又溫柔,他忽然伸手捏住她的臉頰左右開弓一拉,涼薄地挑眉:“大人,你笑得真虛偽。”

    秋葉白臉蛋被他拉得變形,眼淚水都快出來了,趕緊伸手去抱他的手臂:“別拉……疼……哎……。”

    “私自執行這麼危險的任務,去見那麼危險的人,是因為那個小池聖女?”百里初看著她,挑眉道。

    “嗚嗚……是……哎哎……。”她只覺得自己被揪臉皮揪得快哭了,他的手勁其實不是很大,但就是讓她掙脫不了,她覺得自己像是被人扯著脖子后皮毛的貓儿,那樣子一定丑死了!

    這位大仙怎麼突然變得更小孩子似地!

    “她是你的誰,姘頭?”百里初似覺得她那大餅臉的樣子頗為有趣,低頭眯起眸子睨著她被扯成餅的扭曲的臉。

    秋葉白一呆,這位高冷的大仙居然會說‘姘頭’這個詞儿了?

    她莫名地想起蠱王曾經對老仙說讓她和小池定親,老仙多喝了點竟笑應了,這事儿離開了苗疆之后,老仙才有些唏噓地告訴過她,她頓時有點心虛。

    但那也不能算姘頭罷?

    瞥見百里初漂亮眼底詭冷的幽光,她立刻干脆地道:“你胡謅什麼呢?”

    “小白……。”百里初看著她,眯起眸子:“你沒上過女人罷?”

    秋葉白:“……我上過你算麼?”

    這位醋仙儿今儿就是打算為難她罷?

    百里初看著她那有些飄忽的目光,精致的眼角上挑出個妖異的弧度,露出個涼薄的笑容:“很好,那讓屬下為大人檢查一下罷。”

    還對他不說實話麼?

    看來他的小豹子越來越膽儿肥了,他平日里太慣著她了。

    百里初松了捏她臉儿的手,手撫向她的細腰一捏一提,徑自將她扛上肩頭,然后伸手就剝下她的褲子。

    “阿初……你干什麼!”她從來沒有這麼被人扛起來過,正是莫名其妙,隨后只覺得下半身一涼,她頓時漲紅了臉,有點慌地想起來,但是倒被扛的姿勢讓她一點不好用力。

    這個姿勢太……太羞恥了。

    “乖,別亂動。”百里初拍了拍她光溜溜的屁屁,隨后淡淡地道吩咐外頭:“一白,准備熱水。”

    秋葉白感覺他拍了兩把后,手反而擱上了自己的某個地儿,頓時窘迫地咬著唇道:“百里初澤!”

    這個不要臉的,摸哪儿呢!

    她的惱火換來屁屁上清脆地‘啪’一巴掌。

    有點火辣的觸感讓她瞬間呆住了。

    呃……

    她居然被‘家暴’了?

    上輩子二十年,這輩子二十几年,都沒有人這麼‘教訓’過她。

    這讓她的心情瞬間變得很復雜,她是要揍回去麼……還是要滿足一下醋仙儿的某種近乎閨閣情趣的行為?

    此時門外卻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咚咚咚!”

    秋葉白瞬間明眸一亮:“有人敲門!”

    百里初神色冷淡地吐出一個字:“滾!”

    隨后他繼續扛著秋葉白往沐浴房去。

    門外傳來雙白有點氣短的聲音:“殿下,韓忠領著不少人將咱們院子包圍了。”

    不過他的氣短明顯不是因為有人圍了院子,而是因為他又來打擾殿下的‘進食性趣’了。

    為什麼每次干這種讓主子記恨的事儿都是他?

    一白覺得自己很抑郁,這種時候鶴衛們都悄無聲息地消失,留他一個度日如年。

    房間里傳來窸窸窣窣的奇怪的聲音,片刻之后,房間的門被打開了,秋葉白衣衫整齊,但是臉色通紅地站在門內,看著他吩咐:“熱水多准備一點,殿下心情不好,我一會儿就回來。”

    說罷,她便匆匆地往門外去了。

    一白望著大白天還陰森森冒著涼氣儿的房間,欲哭無淚:“我知道……。”

    主子醒來知道自家‘駙馬’領著人,還帶著梅大少爺去執行危險任務了,整個房間都冷得跟冰似地,這會子把媳婦儿,不,把‘駙馬’給弄回來了,還沒出火呢,能心情好麼?

    “滾進來。”陰森森的房間里響起男子低柔冰涼的聲音。

    一白硬著頭皮,左右點了几個隱在暗處的鶴衛,一起進門伺候自家主子去了。

    ……

    秋葉白揉了揉臉頰,出得院門去的時候便看見在自己們外果然已經圍了不少人。

    為首之人便是韓忠,他臉色蒼白,正聽著自己身邊的一名龍衛著什麼,一見秋葉白出來,他神色瞬間閃過殺意,厲聲道:“拿下!”

    數名龍衛便立刻拿了鐵鏈向秋葉白圍了過來。

    她眸光一冷,掌心暗中運氣,正准備動手,忽聽得附近傳來一陣喧囂。

    “等一下!”

    一群穿著有些狼狽的龍衛士兵卻呼啦啦地衝了過來擋在她的面前,對著韓忠七嘴八舌地道:“都尉大人,您想做什麼!”

    “您不能動秋大人!”

    秋葉白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漢子們,便默默地將手背到身后,心中閃過淡淡的暖意,隨后抬頭看向氣得臉色鐵青的韓忠,淡淡地道:“韓都尉,需要我提醒你本座是南征監軍,只有本座能拿下你麼?”

    韓忠不過是個三品將軍品階的都尉,她卻是司禮監首座,一品大員,他這般動作已是以下犯上。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10
發表於 2017-4-25 15:13: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鴛鴦

    “八殿下,還有半個時辰就要天黑了,不如著令在前面的山上扎營罷,前面探子來說那里有一條河,方便得很?”

    李牧看了看天色,對正策馬而行的百里凌風道。

    百里凌風抬頭看了看天色,夕陽漸落,果然已經是要天黑的樣子,他點點頭:“好,依你所言。”

    李牧立刻著人去前面傳令。

    不多久,除了巡邏的衛隊,大部分的士兵都開始挖地灶生火做飯,一時間夕陽下炊煙裊裊,香氣四溢,人人都放松下來,說說笑笑,洗洗涮涮。

    百里凌風看著那些炊煙,眯起修眸,輕嘆了一聲:“不知秋葉白把糧食送到了沒有。”

    他話音才落便看見一名校尉匆匆過來,將兩只信鴿交給李牧。

    李牧看了之后,臉色有些古怪,把信鴿交給那校尉之后,向他走了過來。

    “怎麼?”百里凌風看著他的表情,微微挑了下好看的劍眉。

    李牧遲疑了一會,才道:“有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一干幕僚和將官們皆愣住了。

    百里凌風翻身下馬,看著他淡淡地道:“你先說那個好消息罷。”

    “好消息就是秋葉白這廝確實是個有能耐的,打敗了海盜,將糧食提前了好几日運到了粵東!”李牧說著這個消息,忍不住笑顏逐開。

    “打敗了海盜?”百里凌風和一干將官們都忍不住驚訝。

    天極自從禁海了之后,海軍實力一落千丈,就是個擺設,他們讓梅蘇跟著秋葉白押送糧食,就是以為最大的可能是梅蘇做個冤大頭,替他們交出買路錢,將糧食安全運到粵東。

    卻怎麼都沒想到秋葉白竟然能打敗了海盜!

    “那個小白臉打敗海盜,太不可思議了!”

    “真的,假的,粵東龍衛有救!”

    “讓人難以置信!”

    倒是百里凌風在驚訝之后,恢復了淡定,他微微一笑,神色之中閃過舒暢的笑意:“看來當初本帥所托不錯!”

    秋葉白確實擅長于劍走偏鋒,這一次干得實在太漂亮!

    “簡直是太不錯了!”

    “秋督公不從軍,真是太可惜!”

    一干將官們紛紛滿面交頭稱贊,几乎忘了他們對秋葉白當初的敵意和輕蔑。

    但李牧見眾人興奮,他遲疑了片刻,又苦笑了一聲:“我還有個消息沒有說。”

    百里凌風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便淡淡地擺了擺手:“你們先去用膳和查看士兵把們的情形罷。”

    將官們聞言,紛紛會意,頷首離開。

    百里凌風看向李牧:“你可以說了。”

    李牧嘆息了一聲:“綠竹樓出事了,如今被五皇子查封了,所有綠竹樓的人都被投入了天牢,如今是司禮監的周千總正利用周家勢力斡旋其中。”

    百里凌風聞言一愣:“難不成……你是說天書……。”

    李牧點點頭:“天書有參與此事,他飛鴿傳書過來,他的異樣被綠竹樓的人發現了,所以不得不逃,綠竹樓里有五皇子的人。”

    百里凌風聞言,被夕陽染成琥珀色的眸子閃過異樣,隨后微微顰起劍眉:“綠竹樓是秋葉白的產業。”

    他前腳才拜托別人運糧,對方九死一生不負所托地將糧食送到,如今他這里就給人家背后來了一刀,雖然非他主觀故意的……

    好罷,他當初威脅收買天書,確實有某些目的,但是如今他們是盟友,他沒有想過這個時候還要在背后下黑手,他也不是這種卑劣的人。

    “沒錯,屬下怕秋督公那里會誤會,他可不是一盞省油的燈,護短得很。”李牧覺得自己有點頭疼。

    當初為了兩個死去的近身屬下,秋葉白就敢捏造龍衛私鑄兵器的證據誣陷八殿下,令八殿下被軟禁……好罷,雖然殿下鑄造兵器也是事實,但是他那一番雷厲風行的所為,便可見他本人是個極護短的,若是因此怪罪殿下……

    “秋葉白會不會做對殿下不利的事儿?”李牧有些擔心。

    百里凌風搖搖頭,蜜色的俊顏之上也是一片凝滯,但還是慢慢地開口:“不,本帥相信目前還不至于,到了府邸之后,我會和秋葉白好好解釋。”

    秋葉白不是那種不辨是非之人,相反那俊美白皙看起來柔弱的年輕人不但其實非常强悍,而且性子也非常冷靜。

    李牧想了想,又嘆息了一聲:“但願罷,只希望韓忠他們能好好招待咱們這位辛苦的監軍。”

    “韓忠……。”百里凌風原本沒有留意李牧話里提到的人,但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他驀然抬頭:“你說的是龍衛一軍韓忠都尉?|

    李牧見他神色有異,也有點擔心起來,但還是頷首道:“沒錯,怎麼了?”

    “你可你還記得當初五哥派去的那個監軍最后如何?”百里凌風神色有些微凝。

    “他們有這麼大的膽子,不能……吧?”李牧有些遲疑,但說到后面,他的聲音也低了下去,不確定起來。

    龍衛別的沒有,膽子特別大。

    夕陽落在百里凌風俊秀堅毅的面容線條之上,他劍眉一顰:“立刻給本帥准備飛鴿傳書!”

    ……

    ……*……*……*…

    且說粵東東州府都督府里,監軍院子內外都被龍衛們圍了個水泄不通。

    韓忠細長的眼里都是怨恨的目光:“秋葉白,你把愈儿怎麼樣了!”

    “督衛大人,韓先生的死與秋督公無關!”

    “他是死在苗人的手里的,與秋督主無關!”

    “是的……。”

    秋葉白還沒有說話,擋在她身前的龍衛二軍的戰士們就爭相為她辯駁。

    便是龍衛一軍跟著一塊去的人,雖然畏懼于自己上司的存在,但也都齊齊沉默著點頭。

    韓忠目含煞氣地掃了一眼那些士兵:“閉嘴,上司說話,輪到你們插嘴!”

    上級軍官,尤其是韓忠這樣的將軍級別的軍官在龍衛之中地位是極高的,所以龍衛二軍的戰士們雖然還想幫著秋葉白說話,卻也不敢直接忤逆韓忠。

    秋葉白撥開擋在自己面前的龍衛們,走了出來,看著他淡淡地道:“韓忠一直在鼓動龍衛的人要犯上作亂,還說要替八皇子除掉我這陛下親自任命的監軍,讓我非常驚訝,不知道這種想法是他自己的,還是八皇子對陛下有什麼不滿,我倒是想將他拿往京城受審,但還沒有來得及。”

    此言一出,韓忠身邊的那些幕僚和校尉們臉色皆是一變,大庭廣眾之下,扯上對皇帝陛下不滿,便是謀逆之罪。

    他們中有人忍不住低聲道:“都督大人,這事不合適在這里算賬。”

    韓忠的臉色亦是一僵,但是卻沒有理會勸誡自己的人,只陰沉沉地看著她,口氣略微緩和了一點:“秋督公,你何必扯上陛下來壓我等,當時忠儿陪你押運糧草之前,你說過那些讓忠儿有去無回的話,難道是末將冤枉你了麼?”

    韓忠的話讓龍衛們都是一愣,包括擋在秋葉白面前的龍衛們都有些怔然。

    韓忠見狀,眼底閃過異光,繼續陰翳地道:“如今忠儿就真的沒有能再回來,你怎麼證明不是你在里面做了手腳,而且聽說那苗人和你是認識的,也是你將他捆在車里的,他是怎麼跑出來的,一出現就殺了正在與你對峙的忠儿?”

    韓忠說話的時候,留心著龍衛們的臉色變得有些不確定,他心中冷笑,再次痛心疾首地看著秋葉白道:“忠儿不過一時間衝動,得罪了秋督主,想前夜大家接到信件懷疑你是苗人的奸細的時候,他還為你辯解過,就算他是得罪了你,你要拿他上京也好,怎麼能勾結苗人就殺了他?”

    他話音剛落,身邊的那些幕僚和校尉們想起前夜韓愈確實還為秋葉白說過几句話,便都紛紛頷首道

    她看著韓忠那表情,心中輕嘆,果然姜還是老的辣,韓忠的能耐和說話的技巧,可是比韓愈那毛頭小子高杆了不少。

    還很會為她樹仇。

    她看著韓忠,淡淡地道:“沒錯,當年我是認識苗疆之人,未曾入朝之前,我認識的人遍布天涯海角。但是父子還能成仇,兄弟尚且反目,何況一個十年不見,認定我害了苗疆聖女的故人呢?”

    秋葉白這話一提,龍衛們就想起了這件事。

    陸偉不知道什麼時候擠在了人群里,突然甕聲甕氣地道:“這說苗人想要將秋大人碎屍万段是有可能,說大人跟苗人勾結,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他話一說完,便被韓忠狠狠地掃了一眼,他只裝作沒有看見。

    龍衛二軍的人也紛紛點頭,七嘴八舌地道:“沒錯,韓先生也說了好几次秋督主和苗人有仇,所以苗人才不肯放過秋督主。”

    “沒錯,大伙都聽到了。”

    “督公不可能和苗人有勾結。”

    一名站得離開韓愈最近的韓愈親信也遲疑了一下,在臉色難看的韓忠身邊低聲道:“阿吶九耶動手襲擊韓先生的時候確實嘴里念著要殺了秋大人。”

    韓愈的親信都這麼說了,眾人自然是都不會再懷疑秋葉白和苗人勾結,反而紛紛全解韓忠。

    連著他身邊的幕僚們都互看了一眼,低聲勸韓忠不要再堅持秋葉白和韓愈的死有關。

    但眾人的全解讓韓忠心中火氣越來越難以忍耐,轉頭伸手一巴掌扇在那名韓愈的親信身上,眼底都是暴戾:“廢物,不能護著自己的主子,還好意思活著回來!”

    那名韓愈的親信頓時被他打倒在地,吐出血來,臉色難看地趕緊爬起來站好。

    韓忠的行為,令他身邊的幕僚和校尉們都有些怔愣,臉色也變得不太好。

    韓忠轉過臉怒視著秋葉白,眼圈腥紅地道:“怎麼和你沒有關系,不是你,我的愈儿怎麼會死,阿吶九耶本來就是要殺的你,該死的是你才對!”

    他只恨當初怎麼讓愈儿跟著秋葉白去南疆救人,當時他就該動用所有兵力圍殺了秋葉白這個奸人才對!

    陸偉看著自己尊敬的上級這般失態,身形都有些搖搖欲墜,便忍不住上前想要攙扶他:“都尉大人,我們都知道韓先生是您一手帶大,視如己出的親人,但是……。”

    “滾!”韓忠一點不領情,抬手就將陸偉狠狠拂開開,隨后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一干龍衛們,臉色鐵青地佞聲道:“你們一個個都是吃里扒外的,一個外人才來几天就讓你們來違背和忤逆本都尉,讓你們不去計較這個賊子害死了你們的同袍,你們忘了當初加入龍衛的誓言麼!”

    秋葉白看著韓忠那模樣,眼底閃過譏誚的目光。

    當初想盡法子想要除掉她,如今失敗了,丟了夫人又折兵,便將原因怪罪在她的頭上麼?

    這韓忠對百里凌風所謂的忠,也不過如此了。

    她正打算開腔,卻忽然聽見一道沉穩冷冽的聲音響起:“龍衛的誓言是忠勇無雙,永不相負,但是並不地即使同袍做錯了事情,我們也必須跟著一錯再錯!”

    眾人齊齊回頭,便看見墨林讓兩名士兵架著他慢慢地走了過來。

    “墨將軍!”

    眾龍衛們齊齊對著墨林拱手,墨林原本在龍衛的地位就與韓忠相當,他的英勇和智慧在這一次長久的圍困戰里發揮得淋漓盡致,早已傳遍了軍中,所以眾人都對他非常尊敬。

    “秋大人。”墨林看著秋葉白頷首,神色溫和。

    她亦微微一笑:“將軍身負重傷,怎麼也不好好休養?”

    墨林淡淡地一笑:“大人護我龍衛多少性命,忠勇堪表,我們豈能獨善其身,讓恩人背負污名?”

    墨林的態度表明得非常清楚,算是一錘定音,他是站在秋葉白這邊的。

    韓忠臉色愈發地難看,陰沉地看了眼墨林,還有身邊開始勸自己不要輕舉妄動的幕僚們。

    他忽然覺得自己異常的孤立無援,心中莫名地悲憤異常,手指掐入掌心。

    他看向秋葉白蒼涼冷厲一笑:“秋葉白,你好能耐,難怪你能短短入朝三年有余就能爬上一品大員的位置,這麼几日你就能瓦解龍衛,是我小看你拉攏人心的能耐了。”

    墨林顰起劍眉,冷聲道:“老韓,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執迷不悟地是你們,你們竟站在外人的那一頭!”韓忠厲聲怒吼。

    秋葉白看著他那樣子,有些譏誚地扯了扯唇角,她之前還覺得他比韓愈好些,但是到底是叔侄兩,也實在好不好哪里去。

    韓忠似被她眼中的輕冷激怒了,立刻几步走了出來,抬手舉起長槍指著秋葉白的鼻子:“本都尉不以龍衛領軍的身份挑戰于監軍,只以韓愈叔父的身份要為我侄儿報仇!”

    這一回不光是墨林,就算是周圍的龍衛們都愣住了。

    墨林怔然之后,顰眉道:“老韓,你發什麼瘋!”

    他知道韓忠無后,只得韓愈這麼一個侄儿在身邊,養老送終。

    但就這樣在那麼多人面前要挑戰上官,韓忠實在愚蠢而衝動了!

    他示意韓忠身邊的人上去將他拉住。

    韓忠身邊的幕僚們也沒有想到韓忠會來這一出,也都呆愣在了當場,見墨林示意,便想要上去拉住他。

    卻不想他卻已經大喝一聲,舉槍就向秋葉白刺了過去。

    秋葉白剛才從擋在自己面前的龍衛中走了出去,此刻站在離他不過十步的位置,眼下她看著他手中長槍攜著重重的殺氣朝著自己胸口刺來。

    她眸光便是一寒,這算是惱羞成怒麼?

    她看多了朝內大臣們心機深沉的模樣,再看韓忠如此沉不住氣,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長期不需要參與朝斗,還是武將本色,竟退化得如此衝動。

    “秋大人,快閃開!”

    “秋督主!”

    龍衛們大驚失色,紛紛叫了起來,想上來推開她。

    但是韓忠的速度太快,也來得太突然,而離秋葉白的距離太近,他們阻擋不及,秋葉白又似嚇傻了一般站在那里竟一動不動。

    簡直急死了眾人。

    韓忠眼看著自己要將仇人捅了個對心涼,眼中閃過得意泄恨之色。

    卻不想,長槍槍頭就要捅入秋葉白胸口的瞬間,便停在她胸前半寸之處,再一步都動彈不得。

    他一抬眼,便看見秋葉白一手擱在背后,一手握住了他的長槍槍柄,讓他瞬間一呆,這麼快的速度和出其不意,對方竟然抬手就能接住了?

    連著周圍的龍衛們都又開了眼界。

    這和空手接白刃沒有區別了!

    有些龍衛看呆了,竟然不由自主地齊齊叫了聲:“好!”

    同時換來校官們的冷眼,便立刻尷尬地撓頭。

    而不少龍衛一軍的校官們看得心驚膽戰,他們是見識過秋葉白身手的,愈發擔心韓忠,卻又不能阻止他,只急得滿頭冒汗。

    一名幕僚想向墨林求助,墨林只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我幫不了老韓。”

    韓忠已經被怒火弄得太偏執了。

    秋葉白捏住了他手中的長槍,手中卻舉重若輕,任由韓忠不停地用力抽提,她手中卻穩穩當當地不動分毫,只看著那長槍淡淡道:“槍為十八般武器之首,這把槍是寒鐵所制,沉而不重,槍頭銳利,果然是一把好槍。”

    韓忠看著他抽動不得手中長槍,眼中寒光一閃:“你這卑鄙的小白臉,裝甚模樣!”

    說著他忽然松了手中長槍,反手抽出腰上短劍對著她腰腹直接捅了過去。

    那刀子去得又狠又快。

    眾人一驚,倒抽一口氣,卻見在那短劍劍鋒觸碰上秋葉白身体的那一刻,她利落一偏身形,避開劍鋒那一刻,她進了一步,几乎是瞬間貼上韓忠的身体,提膝直接往他腹部一撞。

    她的招式一點都不花俏,干脆利落,但是巨大的撞擊力讓韓忠梭然瞪大了眼,胸腹傳來劇痛和骨骼碎裂的聲音,讓他一下子吐出血來,他硬生生地將痛呼吞了回去,悶哼一聲,抬手又再次用短劍去捅秋葉白。

    她眸光微冷,手腕一運內力,“砰”地一聲徑自折斷了手里握住的槍頭,在他劍要捅過來的瞬間,用那折斷的槍頭驀然朝韓忠的手腕上一敲。

    韓忠手骨劇痛,低呼了一聲,哪里還能拿住那短劍,短劍咣當一聲掉落在地。

    她看著他,輕嗤一聲:“韓都尉太不冷靜了,還是冷靜點吧。”

    話音剛落,她手腕一翻就將手里握住的斷了的槍頭狠狠插入韓忠的大腿,在韓忠慘叫出聲的時候,她一抬手運氣狠狠地在韓忠的鼻子上狠狠地揍了一拳。

    韓忠一下子就被她揍得整個人飛了出去,空氣里響起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他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倒在地上,渾身是血地暈了過去。

    所有人都震住了。

    短短三招之內,秋葉白就將一個身經百戰的將軍都尉給收拾了!

    而且出手之狠辣干脆,簡直教人嘆服。

    秋葉白拍了拍手,並不理會龍衛們震驚的眼神,而是看向墨林,神色從容平靜得似她根本沒有動過手揍人一般,她淡定地道:“我想韓都尉被韓愈的死刺激太過,他已經暫時不合適領導龍衛一軍,你就暫時代為管理罷,你們的八殿下還有几日便也會趕到了,我想他不會反對我的決定。”

    墨林看著她冷冽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復雜,隨后頷首:“是,監軍大人。”

    這一聲‘監軍大人’讓原本還想為韓忠抱不平,指責秋葉白沒有資格干涉龍衛內部之事的龍衛中人都閉上了嘴。

    他們差點忘了,監軍便是欽差,秋葉白等于代天巡狩,監察万軍,又怎麼會沒有資格呢?

    秋葉白目光微涼地環顧了周圍一圈,只留下一句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說罷,她轉身向房間里走去,留下一圈面面相覷的龍衛。

    “秋督主手上的功夫真是……開眼界了,性子也是個爽利難惹的!”陸偉忍不住嘀咕。

    一干龍衛們都紛紛點頭,他們是軍人,軍人尚武,自然對秋葉白的身手異常佩服。

    何況方才韓忠的咄咄逼人,甚至强詞奪理,與秋葉白的淡然從容形成鮮明對比,再加上與秋葉白這一次在苗疆出生入死,看了她雷厲風行又高明的手腕,護得他們全身而退,讓他們心中早已欽佩,此刻都都不自覺起傾向了秋葉白。

    墨林沉默了一會,看向韓忠,嘆息了一聲:“散了吧,找個大夫給韓都尉看看,他……病得厲害,憂傷過度,找個好大夫,照顧好韓都尉,這段時日他就在院中好好靜養,一切等八殿下到了再處置罷。”

    總歸是自家多年的同袍,他還是希望韓忠能醒悟過來。

    韓忠身邊的幕僚看著自家都尉的樣子,也都沉默了下去,有些沮喪地道:“是。”

    就算是八殿下來了,也不會認為韓都尉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行刺陛下欽封監軍,是什麼好事儿罷?

    ……*……*……*……*……*……

    秋葉白進了內院,正巧見著一白令人扛著一桶水出來,她不禁一愣:“殿下沐浴完畢了?”

    那大仙儿每次泡水里,沒有半個時辰香油、花瓣澡、擦背、保養是不出來的。

    一白捧著一盤子香油、鮮花夷子,面有菜色地搖搖頭:“沒,換水呢,殿下等著擦背。”

    他實在伺候不起,一會子重了,一會子輕了,折騰死他了。

    他忽然想起什麼,立刻眼前一亮,將手上的東西擱在秋葉白的手上,干脆含笑道:“反正秋大人也沒事儿了,趕緊去洗洗!”

    秋葉白見他把東西丟給她以后,逃之夭夭的背影,忍不住想笑,隨后看了眼兩個默然而立,還扛著大水桶的鶴衛:“你們去倒水罷。”

    隨后她捧著盤子款步進了房間,一路往屏風隔開的沐浴間而去。

    房間里果然還有一個木桶,百里初正背對著她,懶懶地伏在木桶邊上,袒露著白皙優美而健碩的背部,銀色的長發半散落在水里。

    聽見有人的腳步聲,他卻似知道來人是她一般,幽涼的聲音有些慵懶地道:“過來,小白。”

    她腳步微微一頓,還是捧著盤子走了過去,在他身邊停下,看著他一頭散落在水里的銀發,那漂亮的顏色,讓她想起了許久沒有見到的阿澤,她伸手輕撫那落在水里的銀絲,有些遲疑地道:“怎麼忽然想要洗掉發色?”

    難怪一白要換水,原來他要洗掉發色。

    百里初輕哼了一聲:“折騰時間長了,顏色變淡了,丑。”

    秋葉白若有所悟地頷首:“嗯,可要我幫軍師染發?”

    他極寶貝一頭軟軟如絲的長發,所以頭發一向是雙白染的。

    百里初微微抬起烏潤帶著水汽的睫羽,換了另外一個姿勢,雙臂攤開擱在木桶邊上,目光幽涼地看著她道:“大人的手藝,在下信不過,若是大人這麼有伺候人興致,不若脫了衣衫下來替在下擦背。”

    蒸騰的水汽讓他過分蒼白皮膚看起來染了淡淡的粉色,看起來異常的誘人。

    他慵懶又霸氣的姿勢,剛好露出他線條優美、肌理分明的胸膛和結實的小腹,每一寸肌膚和肌肉線條都充滿了屬于男性的力量,細微的水珠順著他的肌膚滑向下腹滑落,異常的性感。

    不管看見過多少次,他完美而性感的身軀都讓她看得臉燒,她遲疑了好一會,還是輕咳一聲:“好。”

    嗯,也該哄哄這大仙儿了。

    她擱下手里的東西,轉過背去,寬衣解帶,一件件的衣衫落在地上,他幽涼而專注的視線仿佛如有實質一般掠過她的雪白的背脊,讓她總覺得有點如芒在背,心底卻又有些詭異的騷動感。

    解到束胸的時候,她遲疑了一會,還是干脆地解開了。

    但隨后她亦立刻把自己的烏發放了下來,讓如瀑布烏發擋住自己的嬌軀,踢了薄褲,低著頭慢慢地挪動到浴桶邊,眼神有些飄,落在浴桶邊上,輕聲道:“讓開點。”

    百里初看著她那眼神不穩,偏又一副神色淡定的樣子,只是夾緊的修長玉腿,一身泛紅的肌膚還是出賣了她內心的窘迫。

    像一只驕傲又羞澀的小豹子。

    他微微翹起唇角,輕笑了起來,伸手一把將她給扯下水來。

    他的小白,熱情主動的時候,多半都是她喝多了,或者心緒波動極大的時候,平時還是會有女子天性里的羞窘,卻帶著生澀的嫵媚,誘人得不可思議。

    但這樣的小白只有他才能看見。

    秋葉白全無防備,一下子灌了兩口水,趕緊攀著他肩頭坐起來,一抹滿臉水,有些著惱地白了他一眼:“呸……呸……你干什麼!”

    她可沒有喝洗澡水的嗜好。

    百里初扶著她,讓她坐在自己腰腹之上,指尖順著她的細腰慢慢下滑到臀儿上,眸光幽沉,似笑非笑地道:“說實話,還是繼續今日沒有完成的刑罰?”

    她有點不明所以:“什麼實話……。”

    他的大手在水里曖昧停留的位置,瞬間讓那她僵了僵,兩人這般肌膚相貼的親密無間,讓僵了僵,紅著臉儿咬牙道:“阿初,你……別這樣!”

    他不是還要用那種羞恥的姿勢打她的……那啥罷?

    “嗯?”百里初看著她尷尬的模樣,偏生雪白嬌軀染了粉意,水光粉融,嬌嬌軟軟竟難得有几分楚楚待君憐的味道。

    英氣野性的小豹子,不自覺地化成嫵媚的小貓儿,是誘人的風情。

    他瞳孔如獸一般微微豎了豎,隨后幽涼地輕笑一聲,扣住她的后腦,吻上她的豐潤的嘴唇:“那就看大人能不能伺候的下官高興了。”

    ……

    房間一片春意軟融。

    只是這房間隔音不太好。

    聽著里頭水聲迭起,伴隨著似乎痛又似快意的悶哼和嗚咽聲,門外兩名鶴衛扛著熱水桶子回來了,和一白三個人在門外沉默地站著。

    “要送進去麼?”

    一白輕嘆了一聲:“先把水給雙白送去罷,這里有得等了。”

    ……*……*……*……*……

    “阿吶將軍,阿吶將軍,你醒醒,小池聖女來看你了。”

    耳邊傳來侍女輕聲的呼喚,讓阿吶慢慢地睜開了眼,他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房頂床帳,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是了,他被救了回來。

    渾身都痛,讓他根本沒法子坐起來,也不想動,他伸手模了摸自己包著紗布的鼻子,閉了閉眼,冷淡地道:“告訴聖女,阿吶是罪人,不便見她。”

    他話音才落,便聽見一道女子清冷嬌柔的聲音響起:“你是不便見我,還是不想見我?”

    阿吶渾身一僵,看向門邊,便看見一名穿著扎染藍布,戴著精致銀飾的少女掀開門簾,走了進來。

    她眸光冰涼又空洞,卻又定定地看著他:“阿吶九耶。”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1-17 12:55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