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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青青的悠然]惑國毒妃(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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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5 16:38:4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五章 吊死鬼薄情郎

    “你最對不起的不是我,是靜萍。”秋葉白冷冷地道。

    靜萍才是那個受到他傷害最深的人,也是最有資格了結他的人。

    天書聞言,蒼白扭曲的臉上慢慢地露出一個近乎燦爛的笑來:“多謝。”

    秋葉白轉身拂袖而去,臨去之時給百里凌風等人留下一句話:“不必想著給他解穴,分筋錯骨手一百零八種點穴的手法因人而異,强行解穴只會帶來更巨大的痛苦。”

    百里凌風看著她的背影,暗自輕嘆了一聲,低頭看向那跪在地上滿臉痛苦的楚鳳天:“你也看到了,當初說了不讓你進來,你非要偷偷摸摸進來,如今也沒奈何罷,你回去罷。”

    楚鳳天看著百里凌風,滿眼都是淚:“殿下……殿下……真的救不了我哥哥了麼?”

    天書咬著下唇,抓住楚鳳天的衣襟,虛弱地道:“不要再為難殿下,是……哥哥……的錯。”

    百里凌風看著躺在他懷里的天書,輕嘆了一聲:“去准備后事罷。”

    他也聽過關于分筋錯骨手的傳說,能讓人痛不欲生,筋脈倒轉,而且還能讓人昏不過去,生不如死,簡直就是逼供的利器,但手法極為神秘難學。

    今日他也是第一次得見。

    能讓秋葉白都用上了這般手段,可見他是真怒了。

    當初將楚鳳天調進了龍衛自己的親衛里,不過是因為方便盯著他,但是這小子倒是很爭氣,小小年紀便知道要去搏命學殺敵的功夫,而且到底是貴族人家出來的少年,騎术極佳,十三歲就敢上陣殺敵,十五歲就能帶著一只騎兵偷襲苗人成功,讓他想起當年那個在宮里無助的自己,暗中用了點手段將他提拔了起來。

    但是有些事,確實不是他能幫,更不是他應該幫的。

    百里凌風有點無奈:“因為……不光是你哥哥欠了那位一條命,就算本王也都欠了他太多。”

    李牧看著那失神的少年,搖了搖頭,示意那些行刑手離開,他將百里凌風攙扶了起來,扶進了忠義堂旁邊早已准備好的廂房,將空間留給天書兩兄弟。

    安置了百里凌風,李牧立刻取來准備好的各種金創藥,准備替他上藥。

    待他解開百里凌風的衣服之后,才發現他那層薄衫下胸腹之間皮開肉綻,傷口看著極為可怖。

    李牧忍不住倒抽一口氣:“這個……怎麼會這樣,明明殿下的衣衫都沒有破,底下卻如此嚴重!”

    百里凌風看了眼自己胸腹之間的皮肉翻轉的傷口,倒是一點也不意外:“這就是高手用鞭子,能讓你外頭看起來毫無大礙,但皮肉破綻。”

    “他……這個秋葉白還真是夠狠的!”李牧搖搖頭,神色也不知道是憤怒還是無奈。

    百里凌風倒是不以為意:“這已經是他手下留情了,宮里還有那罰人的手段,也是衣衫,不,連皮肉不碎,但是皮下的肉都碎了,如果不用刀子將皮肉傷處割開,將膿血碎肉放出來,修養一年傷都好不了。”

    他看著李牧的表情,安撫性地笑了笑:“你也知道這是皮外傷,痛是痛了些,早年我受的傷可比這重多了。”

    秋葉白給他留的傷,最重的就是第一道,在左胸口上,深可見骨,但是重要的內髒和骨骼都沒有受損,可見是顧及大戰在前,給他手下留情了。

    李牧一邊准備為他上藥,一邊嘆息了一聲:“也不知要怎麼說那位了,武功、為人、頭腦,都是一等一的,只可惜……。”

    至此,他算是對他一向看不慣的秋葉白這個人心悅誠服,心懷大局,愛恨分明,有勇有謀,做事不拘一格。

    “只可惜,我們也許有一日會成為敵人。”百里凌風神色也浮現出一絲惆悵來,隨后他淡淡地道:“也許未必,這些年我細細觀察,總覺得他身后之人未必是杜家,更像是那一位的人。”

    李牧一驚:“您是說他是……明光殿布下的棋?”

    百里凌風眯起銳眸:“看起來很不可思議是麼,所有人都覺得是明光殿的那一位為了給杜家添堵才强行要他入贅,但是老佛爺的倒台可少不了這位的功勞,杜家最近這些日子向明光殿上折子參他的不少,哪一本不是被壓了下來,連國公爺都被那位訓斥了。”

    他一直覺得這是杜家的煙幕彈,但是如今細細想起來,卻覺得味道有些不對。

    “秋家最不起眼的庶子,卻擁有冠絕江湖的武藝,是神秘的藏劍閣閣主,不覺得這件事有些太巧合了麼?”百里凌風在上藥時痛的忍不住額頭露出青筋,但是這種痛楚卻讓他覺得自己腦中更加清醒。

    總覺得很多事情,仿佛處處都有明光殿的影子。

    “您也太高看那位了罷?”李牧有些不以為然。

    那位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女子。

    “高看?”百里凌風微微眯起眸子,好一會,才幽幽道:“那位不管怎麼高看都不為過的,如果不是因為她曾經說過她對皇位無意,誰知道天極會不會有下一個武唐?”

    李牧一愣,隨后忍不住打了個激靈:“殿下您可別嚇唬我!”

    那位要是登基為女皇,這朝野里但凡好看點的都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他忽然開始憂慮自家生得不錯的幼子。

    百里凌風沒有說什麼,只是神色之中閃過一絲復雜,有些神游天外。

    但是很快,同樣有些走神的

    很快,同樣有些走神的李牧一不小心動作過大,頓時疼得百里凌風倒抽一口涼氣,也將他的神思拉了回來。

    “殿下……屬下……。”李牧有些慌張。

    百里凌風擺了擺手:“無事。”

    他看著自己胸口肌肉覆蓋上一層藥粉,漸漸淹沒了傷口,止住了血。

    忽然想起那道窈窕的身影伸手攬住他的身形那一刻,百里凌風伸手輕撫著自己擱在床邊的鞭子,上面仿佛還殘留著那人手上的溫度。

    他神思有些恍惚。

    天書說的沒有錯,那個人……天生就能吸引人的目光,男子也好,女子也罷。

    只是大約多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不知什麼樣的女子能讓秋葉白駐足回頭。

    他想起那歇在文萃閣的女子,溫婉的眉目之中,隱含的淚水,只讓人想起一句詞儿——婉轉郎膝頭,何處不可憐?

    能讓秋葉白勃然大怒,用那樣殘酷手段懲罰天書的,除了道義之因,可也是因為天書動了他眼里的女子?

    百里凌風忽然發現自己有點莫名其妙地嫉妒,立刻閉了閉眼,只覺得渾身一個激靈。

    他居然因為一個男子,嫉妒一個女子?

    一定是因為他對秋葉白產生惺惺相惜的感覺之后,而產生的錯覺!

    “怎麼,殿下,很疼?”李牧有些小心翼翼的看著自家主子,見他臉色變幻莫測,心中愈發不安。

    “無事,繼續罷。”百里凌風恢復了平靜,淡淡地道。

    ……

    文萃閣

    秋葉白看著坐在梳妝台前面無表情梳頭的女子,輕嘆了一聲:“靜萍,我已經給天書施了分筋錯骨手,三天之內若是他沒有疼死,怎麼處置他的性命,你來決定。”

    靜萍聞言,梳頭的手瞬間一頓。

    分筋錯骨手?

    當年,她是見過四少暗中對几個仗勢欺人,將樓里一個小公子折磨得不成人樣的權貴們施過那樣的刑罰。

    那几個權貴后來在第三日都挨不過去,活活疼死了,凄厲的慘叫聲傳遍几家府邸內外,藥石罔效。

    死的時候,他們全身筋骨都是扭曲的,姿態古怪而猙獰。

    當時,上京那群風流紈绔權貴們都被嚇住了,只以為那是褻玩人命的天降懲罰,從此對綠竹樓里的公子們都不敢再過分。

    天書……死的時候也會是那種扭曲的樣子麼?

    靜萍垂下眸子,看著自己的指尖。

    “靜萍,我很抱歉會讓你遭受這樣的……。”她走到靜萍的身后,手擱在靜萍肩頭想要說什麼。

    但是靜萍卻忽然開口:“四少,從我進了綠竹樓開始,便知道我的所為和逼良為娼沒有什麼別,只是我告訴我自己,不是我們,也會是別人,但是我們會在行商的同時,去盡力拯救和保護那些少年,我們的綠竹樓的大小公子一向最被其他官娼里的人羨慕的,可以自由地選擇客人,一切都享用最好的。”

    她看著鏡子里容色蒼白的女子,沒有說話。

    靜萍低低地繼續道:“每一年到了挑人的時候,所有被發賣的少年都希望能被我們挑中,甚至用他們稚嫩的身体去賄賂那些發賣的官吏,只為了能進入我們的甄選,因此我以為我們是惡的,但是卻是以惡止惡,我告訴自己,我們是在救人一命,是心安的,可是呢……。”

    她閉上眼,兩行冰涼的眼淚落下臉頰:“可是我們還是在行惡麼,否則為什麼會遭受這樣的報應,為什麼,為什麼!”

    她近乎崩潰地捂住眼,淚如雨下。

    秋葉白伸手環住靜萍的肩頭,讓她抱住自己的腰肢,神色也變得復雜而惆悵,她低低地道:“沒有誰對誰錯,每個人的立場不同,只是人心隔肚皮,我們行事俯仰無愧于天地便可。”

    她是一個商人,在商言商,她從來不會用外頭被賣進來的男孩子做‘公子’,只是讓他們做個灑掃,因為這些男孩子還有選擇自己人生的余地,何況她也不能確定這些孩子是不是自願被販賣進來的。

    但綠竹里所有的‘公子’全部都是身不由己的少年。

    他們每一個都出生權貴,被抄罰誅殺家族的重罪子,登記在籍,除非大赦天下,否則他們永遠也沒有機會脫出賤籍。

    她還沒有入朝的時候,每一年都有官府的人來查點,她只能盡力讓自己手下的人不遭罪,但是也不能牽連綠竹樓上下,綠竹樓對于大部分沒有能力翻身的少年而言,是他們最后的庇護之地。

    直到現在,她也不認為自己有錯,有些殘酷的制度是不可能改變的,比如‘坐誅’,比如‘官娼’,比如等級。

    “錯也是錯在我們太過理想化了一些事儿,一些人,錯在我太過憊懶,不曾用心留意人心思變。”

    她伸手輕撫靜萍的發絲,溫柔地安慰懷中的女子,抱歉地再次輕嘆了一聲。

    ……

    靜萍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只是眼神都覺得有些迷離了,才抬起頭看向秋葉白,有些遲疑:“天書他……。”

    “我說了他已經在接受屬于他的懲罰,三天之后,你可以自己定奪。”秋葉白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看著她溫柔地道。

    “我……。”靜萍臉上浮現出一種極為復雜的神情。

    秋葉白看著她那表情,心中微微咯噔一下,遲疑了片刻,試探著對著她道:“靜萍,你日后……可有什麼別的打算?”

    靜萍垂下眸子,有些疲倦地道:“四少呢,四少打算處置綠竹樓?”

    秋葉白沉吟了片刻,才道:“當初在淮南的時候,我就打算收了綠竹樓,畢竟如今我身份不同以往,當初做綠竹樓的時候,我需要考量的事儿沒有那麼多,畢竟我只是區區一個秋家最不起眼的庶出子弟,沒有官場的人會將目光放在我的身上,也因此埋下隱患。”

    但是她如今已經是朝廷一品大員,綠竹樓是她的几乎已經算不得什麼秘密了,留著也是個禍根,這也是為什麼后來這段時日她在朝廷里生死博弈,卻不再出沒于綠竹樓的緣故。

    至于綠竹樓里的人,她現在的身份想要還他們個自由身,倒不是個難事儿。

    若是放在以前剛剛入朝的那會儿,百里初少不得用綠竹樓來拿捏她,這會子,只怕聽到她要放了綠竹樓的人,那升了仙的醋精儿一定會是最積極的那一個,說不得手上懿旨都給她一夜之間准備得妥妥的。

    “收了麼……也好,收了也好……我……也許出家罷。”靜萍苦笑一聲,緩緩閉上眼。

    秋葉白聞言一愣,隨后立刻拉住她的手,正色道:“靜萍,我身邊還缺著個女官,你可願意繼續跟著我?”

    靜萍還是大好年華,豈該常伴青燈古佛?

    靜萍遲疑了一會,別開臉:“我且想想。”

    “嗯,那我就先不打擾你歇息了,一會我再讓寧秋給你送些吃食?”秋葉白站了起來。

    靜萍點點頭,有些心不在焉:“嗯。”

    她見狀,也不再多言,轉身離開。

    靜萍見她離開的背影,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只是看著關上的門發呆,只因在秋葉白離開的瞬間,她想起了几日前那個從她房間里離開的人。

    那人日日用一切從她那里學來的手段折騰她,逼著她臣服在他身下,逼著她承認自己也不是什麼冰清玉潔的山中落英,一樣擁有難以啟齒的欲望。

    直到那日和八皇子的大軍的會合。

    她瑟縮在床上,只等著最后的宣判。

    卻不想那人進來,讓人備下一桌好酒好菜,又親自抱了她去浸浴,她雖不願讓他觸碰,但是想想她身上還有哪里是他沒有碰過的,便任由他一寸寸地替她洗得干干淨淨。

    然后他抱著她,親自喂了她一杯酒,她素不喜飲酒,那几日他便日日灌她,只道她酒后媚態極艷,她知那是他在折辱自己。

    但這一次他卻只說了一句話:“這是最后一杯酒,靜萍,你自由了。”

    她呆愣之余,竟鬼使神差地就著他手喝了那酒

    他擱下她,轉身,一去不復返。

    再來人的時候,已經隔日,而且是八皇子的人,恭恭敬敬,客客氣氣地送來華服馬車,送她一路進了東州都督府。

    她全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儿。

    再然后,她聽見有人進房來,亦嚇了一跳,以為是那人又回來折騰她了,卻不想掀開她床簾的竟然是四少。

    ……

    她也見了八皇子身邊的親信,送來許多金銀,並附上八皇子歉意的親筆書信,她方才知道原來一切不過是一個誤會。

    只是……

    她苦笑,人間多荒唐,是誰自誤誤人?

    她卻是分不清了。

    而四少既知道了一切,以她的性子必定要去討回公道的。

    所以,那人如今自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靜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披頭散發,蒼白的容色,慢慢地站了起來,在鏡子前,輕輕地扯下自己身上的衣衫,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那人留下的痕跡還滿滿地未曾褪去……

    她閉了閉眼,一拳頭砸在鏡子上,臉上又流淌下兩行清淚來,卻說不清自己到底為何流淚。

    ……

    秋葉白出了門,便直奔自己的住處去,她才進院門便看見一具懸屍掛在東南方向的樹上,活活嚇了她一大跳,細細看去,竟然發現是一白脖子上掛著根白綾在樹上上吊。

    不過……

    為什麼上吊的人,還能一臉怨氣地瞪著她,一雙大眼還咕嚕咕嚕地轉。

    她愣了愣,隨手抓了隱藏在暗處的鶴衛問道:“你家奉主這是怎麼了想不開橫著脖子上吊了,最近接到消息燕子不要他了,還是帶著剛出生的儿子跟別的男人跑了,或者他是喜當爹,肚子里的娃儿不是他的?”

    剛到東州,他們就接到消息風奴准備生了,但消息是半個月前的,這會子也該生了。

    鶴衛:“……這個……。”

    吊在樹上的一白目光銳利又窘迫地橫過來:“秋大人,你好毒,你才媳婦儿帶著儿子跑了,你才喜當爹,你媳婦肚子的娃儿才不是你的!”

    他話音剛落,便聽見暗處的鶴衛們倒抽一口涼氣。

    鶴衛們從來以冷靜到冰冷聞名,這般失態,自然讓一白立刻明白自己說了什麼蠢話。

    秋葉白含笑挑眉看著他:“呵呵呵……承你貴言啊,一白奉主,本座這就去問問我媳婦儿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可好!”

    “別,千万別,軍師還在歇息,千万不要用這種小事吵醒軍師!”一白立刻干脆地道。

    秋葉白看著他,笑了笑:“好,那你告訴我到底為什麼你在這里上吊,而且還沒有吊死?”

    有吊死?”

    這真是天下奇觀了,她還是頭次看見有人這麼上吊著玩儿的。

    噗嗤!

    邊上的鶴衛連同一直站在門外的雙白都忍不住暗笑了起來。

    真是最毒婦人心,這秋大人是希望一白上吊成功呢,還是不希望呢?

    一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后沒法子才咬牙道:“是軍師的命令。”

    阿初的命令?

    “你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儿麼?”秋葉白再次興味盎然地挑眉。

    雙白終于忍不住端著一盆子花進來,含笑道:“殿下說他自從有了孩子以后,頭腦要麼給長到女人肚子里了,要麼半夜睡女人操勞過度,所以現在說話從來不經腦子。”

    一邊的鶴衛也默默地補了一刀:“奉主說他不會再做這種讓人上吊的事儿,于是殿下讓奉主現在就自掛東南枝,清醒清醒。”

    秋葉終于白忍不住:“噗——!”

    自掛東南枝,還真是貼切!

    也虧得百里初那魔頭想得出來!

    不過,她算是知道百里初到底惱火一白什麼了,十有八九是因為他把那百里凌風曾經親過他的秘密泄露給她的事儿。

    “……。”一白吊在樹上,自然清楚地看見秋葉白笑得眼淚都出來,還有附近暗影里的鶴衛們那顫抖的身形,他陰柔俊美的面孔一陣白一陣紅,惡狠狠的目光橫掃了一群鶴衛。

    他到底積威猶在,鶴衛們立刻安靜了下去。

    只秋葉白才不怕他,一邊笑一邊走,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繼續,繼續自掛東南枝,一白你掛在院子里也是一道美麗的風景,千万不要客氣。”

    下一次誰得罪了人,就像一白這樣拿一根繩子這麼吊在別人家房門口,瞪著兩只大眼,還真是極好的報復計划。

    說著,她便在一白怨懟的目光下,進了房間。

    一白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暗自嘀咕,女人果然是禍水啊,是老虎!

    自家殿下都秋葉白那個壞女人被帶壞了!

    不過話說回來……

    他默默地望天,他到底要在院子里自掛東南枝多久呢?

    他一點也不喜歡當這種吊死鬼,哦,不,樹上吊絲蟲儿的感覺。

    ……

    且說這一頭秋葉白進了房間,便看見百里初正靜靜地坐在床邊看書,夕陽的光透過窗口落在他的臉上、身上,將他整個人鍍上一層漂亮的金光,柔軟而溫和。

    讓她的心也跟著瞬間沉靜下來。

    秋葉白走了過去,解了披風,踢掉了腳上的鞋子,爬上床,徑自把頭枕在他的膝頭。

    “怎麼了?”百里初看著膝頭上的人儿,幽幽的眸子里閃過溫涼的光。

    “沒什麼,只是在想當初我是不是輕率了,若是我沒有入朝為官,若是我對綠竹樓的人多几分心思,也許綠竹樓不會是像今日這樣,靜萍也不會受了那樣大的委屈,是我對不住她。”秋葉白輕嘆了一聲。

    “小白,你是人,不是神。”百里初隨手替她拆了頭上的發簪,讓她一頭如瀑布烏發散落在自己腿上,伸手插進她的發間輕撫。

    “這個世上沒有什麼人真能算無遺策,有的只是盡人事聽天命。”

    何況,她若是不入仕,他又怎麼能得到她呢?

    百里初線條精致的魅眸里閃過近乎詭涼的光來。

    她挪動下身子,把臉靠在他平坦結實的小腹上,順手環住他的腰肢,閉著眼,淡淡地道:“我知道,這些道理我都知道,只是有時候會覺得心累。”

    雖然方才經過門口一白那囧事儿一鬧,讓她心情略放松了些,但是她還是覺得心頭悶悶的。

    “我怎麼覺得靜萍好像對天書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她原本就心細,對女孩儿一向多給几分溫存和關心,此刻見靜萍提起天書時候的那一絲猶豫和復雜的神情,倒似有點愛恨交織的味道。

    “這世間唯‘情’一字最難猜測和揣摩,不必多想,終歸你已經將處置天書的權力交到了她的手上,她待如何是她的事。”百里初指尖滑過她雪白的臉頰,停在她的嘴唇上。

    “阿初……你會永遠陪著我的對不對?”她忽然抬起頭輕聲問。

    她有時候覺得自己有了他以后,變得有點脆弱。

    但是,百里初看著枕在自己膝頭的人儿,卻愛極了她依靠著自己這般的脆弱模樣。

    他眼中幽光閃過溫潤寵溺,他伸手輕撫她的發絲和臉頰,扣住她的后腦,俯下身子去吻住她柔軟的嘴唇,輕舔她唇間的蜜津:“我永遠不會離開我的小白。”

    秋葉白柔順地任由他在自己唇間挑逗輕吻,掠去她所有的呼吸和甜蜜。

    她主動伸手攀附住他的頸項,手也探入他的衣襟里,輕撫他結實的胸口。

    百里初有些意外她的主動和熱情,抬起眼看了她一眼:“小白。”

    “嗯,我要。”她笑了笑,將他推倒在床上。

    他看著她那有點嬌憨又清艷的樣子,只覺得這世上沒有比這三個字更動聽的,便輕笑,將四肢攤開,涼薄而慵懶的笑:“大人可要溫柔點。”

    她指尖挑開自己的腰帶,俯下身子去親吻他的眼儿:“那是自然,一白可是很擔心你肚子里的會懷了不是我的孩子,我自然要多加努力。”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她很想擁抱他,那能讓她感覺踏實和心中安定。

    一白?

    百里初眯起眸子,輕哼了一聲:“呵呵……。”

    窗內一片旖旎春色,窗外吊著的‘屍体’卻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寒顫。

    ……*……*……*……

    第二日的傍晚,一道窈窕的女子人影靜靜地站在一處院子樹蔭下里,她溫柔沉靜的面容上此刻卻皆是怔愣的神色,似不知神游到了何處,只手里提著一把寒光四射的長劍。

    那守在房間門口的兩名衛兵看著那女子,皆有些莫名地互看一眼,接著低聲竊竊私語起來。

    “那姑娘今儿下午就來了,原只是在門外打轉,如今進來了,卻站在樹下發呆是個什麼意思,而且她拿著那把劍,怎麼看都像是想要殺……?”

    “噓噓……你別管那麼多,李將軍交代過這姑娘是貴客,這客房任由她來去,做什麼隨便她,你我只當沒有看見也就罷了。”

    兩名守衛剛剛低聲議論完了,靜萍便提著劍走了過來。

    他們一愣,看著她:“姑娘,你……?”

    靜萍握住劍,似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看著他們:“勞煩二位開個門,我要進去。”

    那兩名守衛一愣,看著她手里的劍,互看了一眼,都在眼底看見了了然的光芒,便開了門讓她進去。

    “姑娘小心。”有一名守衛見她是女子,還是習慣性地說而了一句,但是說完之后才想起來里面那個如今小孩子都打不過何況一個提劍的女子。

    靜萍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進了房間。

    兩名守衛立刻關上門,靜萍方才發覺房間里很是昏暗,讓人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

    只能隱約看見床上蜷縮著一團黑影。

    她有些疑惑,如果她沒有記錯分筋錯骨手讓人飽嘗分筋錯骨之痛,這種劇痛能讓人活活痛死,當初那几名紈绔權貴子弟的哀嚎聲大老遠的街道上都能聽見,但床上的人影也未免太安靜了。

    她遲疑了片刻,還是先點了一盞油燈,油燈燃亮起來后,整個房子都亮堂了不少。

    她一步步地走到床邊,撩開那床帳。

    床帳里的人似感覺有人來了,微微側臉看過去,只是他眼睛上蒙著一層有些髒的布條,所以也只是下意識的動作而已。

    靜萍看著他那張慘白的臉,還有那分明因為極度的痛楚都有點扭曲的身体,忍不住捂住了嘴唇。

    她從來沒有想過那以蘭芝玉質、美姿儀聞名于上京的男子會變成眼前這副模樣。

    “姑姑……靜萍?”床上的人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卻似乎能聞出她的味道一般,忽然開口問。

    他的聲音很嘶啞,像是在沙漠里呆了很久很久的旅人,有些難聽。

    靜萍沒有想到他竟然能知道站在床前的人是自己,頓時愣了。

    天書慢慢地翻轉自己的身体,試圖讓自己的身体能平躺下來,但是只這麼一個動作,就讓他付出了全身的氣力,額頭上一片冷汗,身上更早已是被汗水浸得里外都濕透了。

    “呵……抱歉,姑姑,我現在沒法子按照你教的那般,站、坐……躺……皆……有姿儀。”但他的聲音依舊很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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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天書劫

    “你……。”靜萍忍不住出聲,卻又不知要說什麼,只握緊了手里的劍。

    她是來給他一個了斷的,但是看見面前的這個人,卻不知自己到底是個什麼心情。

    “靜萍……你……是來送我的麼?”天書卻似有所覺一般,微微偏頭。

    大約是因為强行忍耐著疼痛的緣故,所以他的聲音很虛弱,很輕。

    靜萍看著他,一咬牙,抬起自己手里的長劍,指著他:“你總歸是我教出來的人,教不嚴,師之過,我來了結你。”

    天書輕輕地笑了起來,卻似忽然放松了下來一般,吐出了一口氣:“多謝,這種刑罰……還……真不是人……能挨的。”

    靜萍看著他竭力想要自己躺著的姿態好看點,但是奈何扭轉了經脈,他始終只能半蜷曲著身子,手的形態也怪異。

    他那模樣,實在是……讓她忍住嘴唇都輕顫了起來,心亂如麻,竟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很疼?”

    天書似也有些驚訝她會問自己,便慢慢地呼了一口氣,仿佛抱怨一般輕道:“很疼……很疼啊……姑姑……太疼了……只是我記得姑姑說過……男子再受痛亦不能……喊,儀態總是第一,這樣……看起來會比較有……風骨。”

    他斷斷續續地說完一句話,靜萍便見他身下的草席又被汗水浸潤得能滴水。

    但仿佛早年里彼此間對話的語氣,讓她記憶起曾經的過往訓練姿儀時,那少年也曾這般小聲地抱拳著,卻還總是第一個完成了所有的近乎嚴苛的訓練。

    她忍不住淚盈于睫,一咬牙,將手里的長劍一送,擱上他的頸項:“你說,你后悔了,后悔當初你做過的那些事,說那是你的一時……一時……。”

    天書自然能感覺到自己頸項邊的鋒芒,他頓了頓,接著她的話道:“一時憤恨,一時衝動?”

    靜萍手上的劍顫了顫,若是他肯認了錯,她……她就留他一條命,只斷去他一雙手臂,只當師徒情分已盡。

    卻不想,天書卻忽然笑了起來,雖然這個笑容很虛弱,但卻看得她心中驀然一跳,她太熟悉他這個笑容了。

    因為那些天里,他每一次露出那種輕緲而又帶著點詭魅的笑時,便是要對她動手的時候。

    天書唇邊那虛浮笑容,甚至讓靜萍腿軟地下意識地退了好几步。

    他說的話竟異常的清晰和連貫:“對,一開始我是一時憤恨衝動,你毀了我的眼睛,但是……我並不后悔,姑姑也不過只比天書大几歲罷,你感覺不到你的身子很好,很美麼,我只覺得姑姑比我抱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都能激起我的情慾,我只后悔沒有早點占……。”

    他話音剛落,靜萍溫婉的面容早已漲得緋紅,眼里更已是一片腥紅和羞憤,她顫抖著直接衝上前兩步,抬手一劍刺入他的胸口:“閉嘴,你閉嘴,你這個孽畜!”

    血光四濺!

    右胸傳來的劇痛讓天書一聲低呼,嘴里一下子就吐出血來。

    那腥紅的顏色刺痛了靜萍的眼睛,她手上一松,“哐當”一聲,那把劍便瞬間落地。

    她似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刺了下去,顫抖著看向自己的手,又看向胸口的血色越來越大的天書,她不斷地后退著,瞪大的眼里滿是慌張。

    “我知道……你一心求死,所以說那些話來刺激我,現在你滿意了?”靜萍忽然一把握緊了拳頭,對著床上的人近乎歇斯底里的大喊。

    靜萍臉上一串串的淚水不斷地落下來,隨后閉了閉眼,厲聲道:“你憎恨你這個綠竹樓頭牌公子的身份,如今你幼弟已得庇護,楚家復興有望,所以如今要以死了此殘生,還想死在我手里,不過是為了來去赤條條無牽掛,你覺得你已經把你的債都還完了。”

    她頓了頓,一抬手對著自己的臉上抹了一把淚水,抬起眼冷冷地看著他:“但是我偏不從你所願,這一劍我沒有要你的命,從今往后你我師徒情分恩斷義絕,但是你欠了我的,欠了四少的,欠了藏劍閣其他人的,你這一輩子都還不完,你就頂著你那瞎眼帶著滿心的殘念了此殘生罷!”

    說罷,她一轉身拂袖而去。

    門外的門衛們只見方才進去的溫婉女子,不知在近乎歇斯底里地吼了一輪什麼之后,竟滿臉淚痕和半身血跡地匆匆忙忙地奔出了屋子。

    她身上那種煞氣讓兩名守衛都愣住了,只能有些呆愣地目送著她遠去。

    好一會,其中一名守衛才匆匆忙忙地一邊往外跑,一邊對著另外一人道:“你且進去看看那里面的小白臉是不是死透了?”

    而另外一人趕緊點頭,轉身進房間的時候,卻只看見地面上扔著一把帶血的劍,而躺在床上的人右胸大片的血跡正不斷地暈開。

    那人靜靜地躺著几不可動彈,只是臉色慘白地面朝窗外,唇角緩緩地淌血,卻在喃喃自語:“到底是姑姑,果然最是了解我們這些人,只是靜萍……我剛才的話何曾是激你的,我只是……咳咳……實話實說罷了……為什麼不信呢?”

    那門衛看著這情形,愣了愣,遲疑了片刻,還是決定轉身出去通知個大夫來看看,畢竟李將軍還是交代了下人如是死了,便收殮了,但是這不死不活的……

    怎麼辦?

    ……*……*……*……

    消息傳到秋葉白那里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她和百里初兩個才從床上起來,沐浴了一番。

    她正為百里初擦頭發,忽然聽到靜萍刺了天書一劍,刺破了肺,但是沒刺中心髒,此刻天書還活著,不過也活不長了,奄奄一息的。

    最主要的是大夫不知道當救不但救,只做了簡單的止血。

    她幫百里初擦頭發的動作頓住了,好半晌才道:“算了,讓大夫去救人罷。”

    那鶴衛點點頭,退了下去。

    秋葉白嘆息了一聲:“我果然沒有猜測錯誤,靜萍對天書別有三分不同。”

    所以此刻才下不了手罷?

    百里初眸里閃過一絲近乎溫和的光芒來,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攬住她的細腰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坐。”

    這里沒有外人,她自然沒有拒絕,坐在他的身上,有些無奈地苦笑:“早年的時候靜萍便特別欣賞天書的敏銳和溫和,還曾對我說天書很有大家風范,彼此做事時常配合得極有默契,他們之間原本也許早早便有些亦師亦友的相互欣賞,惺惺相惜之心了。”

    原本也許可以是一輩子的朋友和師徒,但是天書的衝動和心中的怨恨將他們之間這種禁欲的氣氛給打破了。

    而靜萍如今定然是心亂如麻,弄不清楚自己的心底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是個極有責任感的人,怕是心中覺得天書會成為今日的樣子,她也要負責,我也不知該如何幫她?”秋葉白又搖頭嘆息了一聲。

    真真是造化弄人的孽緣。

    百里初握住她的手,聲音淡涼低柔:“還是那句老話,這是他們的事儿,天書的生死你已經交給她決定了,現在很明顯,不管出于什麼目的,她讓他活著。”

    秋葉白聞言,眼底閃過一絲沉思。

    而此時,門外忽然響起雙白的聲音:“四少,靜萍姑娘求見。”

    她聞言,立刻道:“請。”

    隨后,她立刻從百里初身上站起了起來,向門口走去。

    果然,門外站著一道熟悉的女子身影,只是看起來異常的蕭索。

    靜萍抬起頭看著她神色平靜地道:“四少,靜萍來求你兩件事。”

    秋葉白點點頭:“你說。”

    靜萍道:“第一件事,我刺了天書一劍,可否算抵掉了所有的責罰,教不嚴,師之過。”

    秋葉白聞言,有些無奈地彎起唇角:“你看,我就知道你這個性子,你真的想好了?”

    靜萍點點頭:“想好了,留他一條命。”

    她搖搖頭:“好,第二件事儿呢?”

    靜萍抬起頭看著她道:“我留在四少身邊做女官,依舊終身不嫁。”

    秋葉白一愣,看著她好半晌,才輕嘆:“我很高興你願意繼續留在我身邊,但是終身不嫁,我希望你再考量,若是有合適的……。”

    “四少。”靜萍打斷了她,低低地笑,兩行清淚落下:“我不是你,我沒有你那麼殺伐果決和堅强,我只想守著自己。”

    天書是她的第一個男人,這一次的遭遇也讓她絕了對男人的任何念頭。

    她啞然,看著面前的女子微微頷首:“好。”

    她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她的靈魂並不來自這個時代,所以這個時代有些規則和觀念,根本影響不了她,何況多年江湖磨礪和朝堂斗爭殺伐早已將她的心鍛煉更堅韌。

    可靜萍……她只是一個生活在這個時代的女子,能如此這般,已經是很好了,如何再苛責她,怒其不爭?

    何況原本就是造化弄人。

    “我答應你,靜萍,回去歇著罷。”秋葉白示意雙白和寧秋送她回去,再隨著寧春一起去天書的房間為他解穴。

    等到了天書的放進,她看見天書的那一身慘烈的模樣,也搖了搖頭,還是隨了靜萍的意願替他解了穴道。

    已經足足兩日的分筋錯骨手扭轉筋脈,天書至少得床上養個一年才能下地了。

    “治好了,給我扔龍衛里去,我不希望以后還看見這個人。”

    她看了眼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楚鳳飛,吩咐忘了后拂袖離開。

    ……*……*……*……*……*……*……

    五日后,南征大元帥百里凌風率領三軍万兵齊發,開始了對苗疆的征討,自東州城一路領著大軍全線出擊,以排山倒海之勢壓向南疆行省的邊境。

    大軍勢如破竹,苗人根本無法抵擋,每城只勉强擋了一日或者兩日便被破城而入。

    十多日內,南征大軍在百里凌風和他手下各路門猛將的指揮下勢如破竹,直下南疆邊境十城,十戰十捷,史稱破虜十勝!

    秋葉白站在一處飄散著硝煙的城樓之上,看著漫地翻卷的黑龍旗,都不得不贊一聲:“好個大將軍王,果然名不虛傳。”

    身邊白衣人涼涼一句:“嗯,差點被坐騎强了的大將軍王。”

    秋葉白:“……。”

    這個醋仙儿。

    她忽然想起什麼,見左右無人,便看向百里初,正色道:“阿初,你真的打算讓百里凌風繼承大寶麼,那麼你呢,你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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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5 20:27:4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七章 神性魔性

    “你說呢?”百里初的目光落在遠處的綿延起伏的山脈之上,卻似笑非笑地反問她。

    秋葉白頓了頓,目光則是落在滿地翻卷的龍旗之上,輕聲道:“說實話,百里凌風是個帥才,確實他也有能力統治一個帝國,但是他還太稚嫩,在我的心中你更合適成為帝國的統治者,畢竟你已經統治這個帝國很久了,只是……。”

    她頓了頓,繼續道:“只是你並不上心。”

    百里初這個攝國殿下做的不能說好,不能說不好,他任性妄為,並不曾將天下眾生放在眼中,卻又能輕易地將帝國維持在一個微妙的平衡之中。

    杜家和反對杜家的勢力的博弈之中,帝國在苟延殘喘著。

    若是她還在民間必定覺得攝國殿下是個輕浮放蕩的廢物,所以才會讓帝國出現這種奇怪的‘平衡’,雖然算不上民不聊生,卻又實在說不上治世。

    但是在她入朝三載之后,進入了帝國的權力核心之后才發現原來這微妙的‘平衡’才是那最不好保持的一種狀態,需要花費更多的心力和權衡,還有各種布局。

    比如,百里凌風——她怎麼看這位都是百里初培養出來對抗杜家的,或者在背后狠狠戳杜家一下的刀子。

    但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他要費盡心思布這個局,難不成只是為了好玩?

    “我不明白,以你如今的力量推翻杜家,奪取大寶,集中軍務,都不是的事,但為何你要放任百里凌風坐大?”

    她是真的不明白,百里凌風坐大之后,絕對不會甘心于受明光殿的控制,他如今已經毫不掩飾對帝國繼承人位置的野心。

    還有五皇子和三皇子!

    這些人不論誰繼位,都不會容忍明光殿的存在,那時候,他這個攝國殿下怎麼辦?

    百里初看著遠處的山影,面具擋住了他的大部分面容,讓她看不清楚他的臉,但是卻能看見他微微翹起的唇角,玩味地道:“不上心……嗯,小白倒是頗為了解本宮。”

    他頓了頓,忽然換了個話題:“小白,你看這万里河山如何?”

    她聞言,隨著他的目光慢慢地看向遠處的河山,燦爛的陽光為山川上鍍上了一層極美的光影。

    “重巒疊嶂,天地博大,如若是越過山嶺便可以看見遠處的碧波万頃,浩瀚無邊。”她看著遠方,靜目了片刻之后輕嘆了一聲。

    “但在本宮眼中,這里和地宮沒有什麼不同。”百里初卻忽然淡淡地道。

    “啊?”秋葉白聞言,瞬間愣住了。

    百里初再次淡然重復:“無論是這煌煌河山万里,還是地宮無邊黑暗白骨累累,于我而言並沒有任何不同,至于帝位……。”

    他輕笑了起來:“你覺得滿朝文武會接納一個蓄養三千男寵的公主登上帝位麼,又或者本宮恢復了男儿身份,那又怎麼樣,需要耗費多少精力和時間讓那些人接納本宮曾經是個‘女人’?”

    她聞言,瞬間沉默了下去,沒有錯,作為一個帝王,他曾經的身份就是一個最大的阻礙,要讓朝臣們接受原本的攝國殿下是男儿身,怕是不容易。

    何況他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在某些方面,如果放肆妄為的是一個公主,朝野上下也許不過罵一聲放蕩無恥和牡雞司晨,但若是一個皇子,便是荒淫無道,不堪大任了。

    所以不管是三皇子、五皇子或者百里凌風都極為愛惜自己的名聲。

    就連他的父親——順帝在決定讓他以女裝的攝國公主身份出現在世人面前的時候,就已經將他排斥在帝位繼承人之外了。

    想起出征前,順帝召見她之時說的那些話,秋葉白眼底閃過一絲譏誚的冷色。

    百里初見她微微顰眉,他眸光幽涼地伸手輕撫過她眉間:“但要讓他們必須接受坐在帝位上皇帝就是那個荒淫無度,男扮女裝的本宮,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她看著他,挑了下眉。

    百里初微微彎起唇角,聲音涼薄到了極點:“但是那個男人的東西——他眼底的繁華天下,對本宮而言不過是另外一個真言宮的地宮罷了,那個男人視若珍寶,珍而重之的東西,本宮從來就不想要,太髒。”

    她瞬間愣住了,阿初,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這個天下?

    因為……太髒?

    “可是……我不明白?”她確實不明白。

    當初,他的母妃為了順帝,為了他犧牲了母族和她自己,順帝應允過將與宸妃共享天下。

    而順帝的食言更讓她覺得阿初就該得到這天下!

    百里初看向遠方,似笑非笑地道:“因為做了‘活佛’,成了‘神’,再看這人間江山也不過如此,更何況本宮如今和皇帝有什麼區別麼?”

    她啞然,也對,阿初現在坐的是金龍座,帝王心术爐火純青,受的是朝臣三跪九叩的帝王禮,朝野上下生殺大權都在他手里,他就是這個帝國真正的帝王,而且一坐帝位已逾十年。

    “錦衣玉食,生殺大權,本宮要什麼沒有,這世間實在是太無趣了,太沒有挑戰性了,無趣得真想毀了它。”

    百里初輕嘆了一聲,那一聲冰冷的嘆息里帶著一種詭譎的寂寥,寂寥到殘酷。

    讓她都忍不住心中陡然一緊,瞳孔微縮:“阿初……。”

    “本宮知道小白很奇怪本宮為何要將如今的時局擺布成如今的模樣,杜家雖元氣大傷,卻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老八和老五都對皇位志在必得,鹿死誰手尚未可知,老三……是個沒用的東西。”他頓了頓,譏誚地彎起精致的唇角。

    “那是因為本宮知道他們想要什麼,本宮對帝位雖然不感興趣,但宮里日子過久了,就喜歡這種群狗爭食的場面打發時光,看著他們心有所求,求而不得,怨恨叢生,丑態百出的模樣,也很有趣。”百里初眯起幽眸輕笑了起來,腥紅的舌尖無意識舔了下唇角。

    “喜歡那個男人和他母親反目成仇,日夜謀划,嘔心瀝血想做個明君,卻比誰都明白他自己不過是個昏君的痛苦模樣。”

    秋葉白忽然想起几年前,她潛入三皇子的定王府邸,看見的那一幕……

    一身如血紅衣的男子用溫涼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對三皇子百里凌云說的那句話。……

    “本宮能答應助你登上皇位,自然也可以捧著別人上位……本宮平生素來無什麼癖好,唯喜歡看著狗咬狗,所以皇弟定要在所有的狗里撕咬出一條路,咬出一場血腥而精彩的賽事來。”

    如今再回想起來,她終于深刻地明白當年百里初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他敏銳地察覺到她的僵硬,忽然垂下眸子看向面前的人儿,伸手輕撫過她的臉頰,語氣溫柔又涼薄:“今朝有酒今朝醉,本宮如今只對能引起本宮興趣的人和事投以心力,比如小白。”

    他觸在她臉頰上的手極為冰涼,讓她忍不住身子微微一顫。

    她只感覺面前之人仿佛又變回了那個令人琢磨不定,心思如海的攝國殿下,那個高高在上,只以一己喜怒定人生死,冷眼看人間悲歡離合,血腥廝殺,以操控人心傀儡為樂的“濕婆神”。

    全無人性……

    “別怕,我的小白。”他似能感覺她的不安,輕笑了起來,眸子里幽暗不明,他慢慢地對著她傾下身子。

    秋葉白只覺得他的眸里那種翻騰的濃重無邊的黑暗几乎一下子就將她籠罩在其間,讓她莫名地動彈不得,背脊上起了一層白毛汗。

    他撫上她纖細的脖頸,低頭在她唇邊輕舔呢喃:“永遠都不要害怕我,小白,誰都可以怕我,就是你不可以。”

    他親昵的時候改不了地宮里帶出來的那種近乎獸性的習慣,品嘗美味或者獵物習慣性地先舔舐,加上他聲音里帶著一種近乎猙獰卻又似祈求的低柔,讓人愈發毛骨悚然。

    她太熟悉這種讓人戰栗的感覺。

    秋葉白閉了閉眼,輕嘆一聲,忽然一抬手勾住他的頸項,徹底拉低他的身子,啟唇一點不客氣地反吻住他的薄唇,丁香舌尖直接在他涼軟的口腔里狠狠地掃了一圈。

    隨后,她才松開手腕,別開臉,有點粗魯地輕哼一聲:“怕你,開玩笑,上你還差不多!”

    被嚇了那麼多次,她還被他嚇到的話,就白當這個藏劍閣閣主了!

    好吧……這魔頭氣場全開的時候,確實……還是有點嚇人。

    她也察覺自己說話的聲音有點儿發緊發顫,音量無意識地梭然拔高,帶了女儿家的尖利,明顯讓附近守著的鶴衛們齊齊虎軀一震。

    鶴衛聽著身后傳來的宣言,雖然他們都背對著自家主子,卻忍不住腦子里浮現出各種奇妙的畫面。

    同時暗自感嘆,駙馬果然是條女漢子啊,如此霸氣的宣言,簡直是讓人膜拜!

    百里初看著自己面前的女子,她剛才的動作,甚至吻都粗魯又霸氣,甚至碰疼了他的唇,但是她偏生臉上浮出一抹帶著媚態的暗紅來,像足了驕傲的小女子,這種雜合的詭譎感卻讓他忍不住想……吃了她。

    “呵……。”他輕笑了起來,有點不可自抑地,輕快、愉悅而低柔的笑聲,極為好聽。

    雙白和一白兩個都愣住了,他們從來沒有聽見過自己主子會這樣笑過,不知為什麼,此刻聽著主子那樣的笑聲,他們的心情有些異樣的復雜。

    兩人互看了一眼,默契地示意周圍化妝成士兵模樣的鶴衛們走遠一點,同時角度巧妙地擋住來自四周的視線。

    鶴衛們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陰森森的死氣自然而然地讓經過此地的人都避得遠遠地。

    秋葉白聽著他的笑聲,卻忍不住紅了耳根,冷哼:“笑什麼,又不是沒上過。”

    好罷,好罷,反正在他面前,她從來就不是什麼清風明月照人來的夜四少,她就是個粗魯的女流氓!

    不過,如果做個女流氓,能讓他身上那種寂冷的一點人氣都沒有的黑暗之氣退散干淨,她也不在乎。

    她心中輕嘆了一聲。

    “小白、小白,我的小白。”百里初修臂一伸將面前的人儿抱進懷里,低聲在她耳邊喃喃輕語。

    秋葉白愣了會儿,下意識地看向四周,雖然這角落被鶴衛的人擋住了,但是附近還是有很多人,但她隨后想想反正大庭廣眾之下,親也親了,抱就抱罷。

    她反手也抱住他的修腰,輕聲道:“阿初,我不是非要你當皇帝,如果這個帝宮讓你覺得無比肮髒,如果這個帝位于你而言像禁錮一生的囚籠,你真的可以不當,我都明白。”

    她這一刻終于明白他眼底的人間和人人趨之若鶩的皇權是什麼模樣。

    他的母親為了父親和皇權生下他,又拋棄他去了另外一個世間,他的父親為了自己的權力和謀划,將他投入生不如死的無間地獄。

    皇權在他的眼里除了是一個游戲人間的工具,便是曾經鞭笞和凌遲他人生的刀子。

    他怎能不厭惡?

    她頓了頓,繼續道:“只是我怕……我怕有一天你會受到傷害!”

    像他這樣手掌帝王之權,而最終又沒有坐上帝王之位的人,史上從來沒有能善終的。

    所以,她真的很怕……

    “很怕有一天,我的權力無法保護你……。”

    “那就坐到那個可以保護我的位置上,不就好了麼?”百里初淡淡地道。

    她瞬間呆住了:“什麼……?”

    她大概是聽錯了罷!

    百里初低頭看著懷中人儿有些呆滯的面容,瞪得大大的眼儿,像足呆滯的小豹子,不,小貓儿,便伸出指尖逗在她下巴上逗貓似地輕搔兩下,輕描淡寫地道:“這天下姓誰不是姓,只要天下太平,百姓才不會管是誰坐在帝位之上。”

    她晃了晃腦袋,覺得如果不是他在說自己聽不懂的哪國語言,就是自己理解能力瞬間變差了。

    “不,不,我聽不懂。”

    太驚世駭俗的玩意儿,她聽不懂。

    他看見她那反應,只覺得愈發有趣,伸手勾住她的細腰將想要轉身的小貓儿給撈回來,將她扣在自己懷里,似笑非笑地睨著她:“你怕什麼,難道我說錯了?”

    秋葉白梭然抬起頭看著他好一會,才搖搖頭:“不,你沒有說錯,只是你在說笑!”

    他說的那話,里面的意味讓她有點頭暈,一定是她想太多了。

    百里初看著她,挑了下眉:“本宮可不覺得自己在說笑,怎麼不喜歡麼,本宮看你挺適應身處高位的,坐得再高點又如何?”

    “噓!”她立刻伸手按住他的嘴,看著他有些惆悵而無奈地嘆息了一聲:“你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我可真沒有想過你的說那種事,而且,這江山万里和你一樣姓百里,你能別說的那麼輕巧麼?”

    她真是不明白這個人怎麼能這麼輕易地說出這種驚世駭俗到極點的話。

    人家是要美人,不要江山,這位倒好,一副直接送美人坐的架勢!

    “是姓百里又如何,姓誰很重要麼,本宮姓百里?”

    百里初想了想,輕描淡寫地道:“那麼以后改掉好了,本宮記得你身邊的那個寶寶也是今天姓西門,明儿姓東方,本宮自也可以今日姓百里,明儿姓南宮,或者……。”

    他頓了頓,睨著她,微微彎起唇角:“和小白一樣姓秋,本宮不介意入贅。”

    秋葉白沉默了一會,鬼使神差地嘀咕了一句:“可我也不喜歡姓秋,一點也不喜歡。”

    百里初沉吟:“嗯,那要不就姓夜也不錯,你在江湖上不是叫夜白麼,那麼本宮也可以叫夜初澤。”

    秋葉白剛想點頭贊同,卻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她猛地一抓腦門,搖頭:“不對,不對,為什麼我們在討論姓什麼、入贅什麼鬼的,我們應該是在討論正事儿!”

    她覺得自己腦子里快成被百里初這廝弄成一片漿糊了,他們難道不是在討論江山龍座歸屬這種很嚴肅的事儿麼!

    “這難道不是正事儿麼?”

    百里初抓下她亂撓的柔荑捏在手里把玩:“小白,本宮說的就是正事,不是你在擔心若是那皇位讓給別人坐了,本宮會沒有什麼好結果麼?”

    秋葉白立刻點頭,又立刻搖頭。

    “什麼意思?”他覺得懷里的人儿有點呆傻的樣子很有趣,他難得看見她這副模樣。

    秋葉白閉了閉眼,深呼吸了一口氣,再睜開眼,一臉嚴肅地看著他:“我點頭是因為我確實非常擔心此事,搖頭是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坐什麼……。”

    她咽了咽口水,聲音低了八度:“……皇位。”

    “哦。”他微微頷首。

    哦?

    “哦”是什麼意思?!

    秋葉白看著百里初,他又戴著個面具,讓她完全看不見他說話的表情,猜不透他到底想要說什麼!

    她只好比出三根手指,比划著給他看:“第一,我從來沒想過這種事儿,更完全沒有任何興趣;第二,這種等同造反的事儿,難度太高,你覺得百里凌風他們都是吃素的麼?第三,太造殺孽的事儿,我也沒有任何興趣。”

    百里初聞言,挑了挑眉:“好罷,本宮明白了。”

    秋葉白松了一口氣,見他那輕描淡寫的樣子,便有些試探著道:“阿初,你方才是在說笑罷了?”

    百里初看著她,淡淡道:“你覺得是玩笑就是玩笑了。”

    她愣住,也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想了半天,只得嘆了一口氣:“阿初,我想好了,第一、回朝之后我一定會如你所願坐上攝政王的位置,除了保護沉睡的你,更是保護我自己。”

    攝政王怎麼聽起來都比……那個驚世駭俗得位置要好得多。

    “嗯,改主意了?”百里初看著她,似笑非笑地道。

    秋葉白有點哭笑不得地點點頭:“改主意了,其實我真的沒那麼大的能耐。”

    還是遂了他最初的安排,現在想起來當時為了這事儿還和他鬧了許久的別扭。

    不想這位大仙、魔神、醋仙儿還有更驚世駭俗的念頭,這回他倒是學‘乖’了,‘老老實實’地給她彙報‘思想動態’。

    可直接把她……震驚得差點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

    但是她比誰都清楚,她一沒有大如天的野心,二來政治素養和軍隊號召力都比不得常年浸淫在權力斗爭之中的皇子。

    “別惱,見不得小白惱本宮。”

    百里初伸手將她抱在懷里,輕聲道:“沒錯也許老八、甚至老五都更合適登基為帝,他們受過完整的帝王心术的訓練,也熟悉朝廷的游戲規則,但是在本宮的眼里,你雖然稚嫩……。”

    他抬手將她的臉溫柔地轉向遠方,讓她看向遠處的山河,在她耳邊輕聲道:“雖然出身平凡,但正是因此你有比他們更為廣闊的眼界,本宮甚至覺得你也許來自一個本宮都不知道的地方,所以你的眼睛會看見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會在腐朽的土壤里種植下的新的種子,以腐泥為養分,生出新的樹種來,會更枝繁葉茂,你說呢?”

    這几乎是他說過的最長的一段話,讓不由自主地望著遠處風景的她身上一陣涼,一陣熱,几乎忍不住微微發起抖來,心中更是震撼,腦子里一片空白。

    他好像……知道什麼。

    又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又或者,他僅僅憑借著直覺便能察覺她和這個時代其他人的不同麼?

    他緊緊貼在她身后的修長身軀讓她感覺既冰涼又溫暖,如此矛盾的感覺在這個男人的身上彙集,讓她不由自主地戰栗。

    “我……。”秋葉白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什麼。

    身后的男人卻松了手,只將她圈在欄杆和他結實的胸膛之間,低下頭,薄唇壓在她軟白玉一般的耳朵上,呢喃輕語:“嗯,沒有關系,你若不喜歡種新樹苗的辛苦,我便陪著你離開這里也無所謂,聽說太祖皇帝帶著元宸皇后隱居的沙漠風景極美,明光殿的鏡湖池,便是來自那沙漠里一眼湖的名字,你走了天下那麼多地方,就是沒有去過沙漠罷?”

    他說話的熱氣掠過她的耳朵和臉頰,溫柔又親昵,讓她原本無意識緊繃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下去,卻又開始全身冒熱氣,有點心不在焉起來。

    她只好將目光停在城樓之下,正在打掃戰場的龍衛們正將一具一具的苗人屍体和兵器分別扔上几輛大車。

    此時,恰好城樓上風停,熾烈的陽光烘照下,地面的泥土里冒出一股股帶著血腥味的熱氣,一下子灌進她的鼻子里,熏得她一下子臉色就有些發白。

    而此時,有几名龍衛正好抬頭,看見城樓上她和‘軍師’正低頭看下去,便含笑抬手向她招呼致意。

    龍衛們如今對她皆是心悅誠服,她在龍衛們心中的地位已經只低于百里凌風。

    秋葉白亦下意識地向他們揮了揮手,見他們仿佛很是高興的樣子,便也跟著笑了笑。

    只是她唇角的笑容卻在看見那些血淋淋的殘肢斷臂的時候忽然僵住了。

    如果,有一天,自己身邊的那些人因為她的某些抉擇都變成了那種樣子……

    她閉了閉眼,忽然想起葉城雪山之上,小樓和小扶年輕的頭顱,想起他們的笑顏音貌。

    她身体微微一顫。

    “小白,怎麼了?”百里初察覺懷里人儿有些不對勁。

    “沒什麼。”她緩緩睜開眼,轉身抬起頭看向百里初,片刻之后,她輕笑:“阿初,你家老八確實不錯,等你一年醒來后,我們和阿澤一起離開朝廷罷,我不再想逆天改命,就帶走我娘,我們一起去你說的那個地方,或者,我帶你去渭水邊上的藏劍閣聖地隱居,你會不會笑我沒出息和任性妄為?”

    百里初看著面前之人點漆一般的明眸:“是很任性。”

    秋葉白看著他,伸手輕撫他的臉頰,笑了笑:“阿初,你身上的‘神性’太强,大小喇嘛說你是大自在天,是濕婆大神,並沒有說錯。”

    說他全無人性,他卻又沒有將魔爪伸向尋常百姓,只一味地玩弄朝廷權貴。

    不管是因為覺得平民如螻蟻沒有挑戰性也好,還是覺得對平民憐憫也好,結果就是他的游戲只局限在權貴朝廷之中。

    更何況……

    他會覺得這制度是腐朽的,會看見她和別人不同的地方,給予她不同的寄望,可並非僅僅是出于覺得這個實驗是有趣的。

    他才是那個看見別人都看不見地方的‘神祗’,並且絲毫不為所謂的世俗真理、男尊女卑所束縛。

    他才是那個比誰都看得更遠的人……更合適統治天下的人。

    只是如此一來,她等于要求他放棄他玩了許久的游戲,放棄對皇帝和杜家的復仇。

    甚至等于讓他順了皇帝意思,讓老八坐享其成了。

    他可會願意?

    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他頓了頓,看著她只淡淡地道:“好,我會安置一切。”

    秋葉白聞言,一愣,明麗的眸子里涌上一層淚霧:“嗯,然后我們再生兩個孩子,一個像你,一個像……。”

    “一個像你。”百里初輕笑,低頭溫柔地吻去她眼上的淚水。

    ……*……*……*……

    目送著秋葉白被百里凌風派來的人叫走,雙白微微顰眉,看向自己主子的背影:“殿下,您當初不是打算……。”

    百里初轉身負手而立,看向遠方的山巒起伏:“人是會變的,本宮也不例外,如今讓本宮感興趣的,只有小白,嗯,也許還有怎麼在她肚子里下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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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5 20:28:0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八章 順天逆天皆因你

    “殿下,‘順天’計划是您三年前開始漸漸成型,一路布局到如今,‘順天’計划已經進入中期,秋大人表現也近乎完美,她非常的有資質,再過几年,她一定會如您所願,您如果真的要放棄,便是決定放棄所有的布局了?”一白也沉聲問。

    雙白沉思片刻:“若是您真的打算放棄原先的‘順天’計划,轉而離朝,加上一年沉睡的時間,您重新布局至少需要三年。”

    這還是殿下暗中突然離開朝廷的安排,還不是正式請離朝野的安排,朝廷宮內有太多首尾需要收拾。

    百里初淡漠地道:“本宮行事全憑喜好,本宮既可以讓她‘順天’,小白值得,那麼為了她‘逆天’又如何?”

    一白和雙白聞言,互看一眼,面面相覷。

    雙白輕聲道:“陛下和太后那邊……您打算怎麼處置?”

    所謂‘順天’計划,乃是几年前殿下還在觀察秋葉白的時候,尤其是發現她是女儿身,還是傳說中唯一活下來的秋家四女之后,萌生出一個近乎瘋狂的計划,或者對于殿下而言就是‘戲局’。

    只是這個‘戲劇’舞台太大,以天下江山為代價,以皇權制霸為籌碼。

    “開國大族秋家第四女,必為滅國毀君之妲己妖星降世,本宮既為‘活佛’國師,侍奉的是上天,自然是要順天而為,她命中格局殺破狼三星齊聚,主星為熒惑,何不就讓這位‘絕代妖姬’再現人間,滅君之后再塑一個武唐又如何,呵呵……一定是本宮此生看見最有趣的大戲。”

    當年殿下一身紅衣在神殿之中占卜后,說出的那番驚悚的話還在耳邊回繞。

    雙白忍不住暗自嘆息了一聲,他和一白忠誠的人從來都不是帝國,而是殿下,殿下想要將江山覆滅,或者万里河山易主,他們都不會有任何意見,屍山血海,他們只負責一路跟隨。

    只是,不想……

    這世間竟真有人能讓素來只隨心所欲,非正非邪的殿下改變主意。

    這個人非但曾經是殿下手中棋,還是殿下最憎惡的女子身。

    雖然秋葉白的表現,確實非凡。

    “雖然本宮確實很想看見那老頭儿和那更老的老太婆看見他們爭了那麼久的江山社稷,易主他人,他們竹籃打水一場空時那種絕望和目瞪口呆的樣子,一定非常有趣,但是既然小白不想和他們折騰,也就罷了。”

    百里初妖異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惋惜的幽光,但隨后他的目光落在城下那道窈窕修挑的背影上,凝望許久之后,微微一笑:“重新布局三年就三年,誰讓這天下只得一個小白,本宮也只得這麼一個獨一無二的她。”

    寵著點也就寵著點罷……

    誰讓她是他世界里唯一的日和月。

    雙白和一白兩人皆默然,目光也落在秋葉白的身上。

    是的,誰讓在殿下的眼中只得這麼一個特立獨行的秋葉白。

    這是唯一一個在‘神’的棋局之中,唯一以棋子之身卻主宰了棋局走向和‘神’的意志的人。

    而身在棋局之中的她,卻並不知道,有誰曾用她破天下大局,又為了她翻手覆雨,修正這大局,放棄所有的執念和過往。

    但又或者……

    ‘神’原本就是隨心所欲的呢?

    雙白看著天空輕嘆。

    ……*……*……*……*……

    “督主!”

    秋葉白一下城樓便看見一名年輕的校尉轉站在不遠處迎面走了過來,抬手向她抱拳行禮。

    “陸偉,你在這里做什麼,不是跟著大帥前往柳城了麼?”秋葉白一愣,看著面前的人問。

    自從十戰十捷之后,苗人被打得氣勢都弱了下去,几乎是一觸即潰,現在百里凌風領帥著以龍衛為先鋒的大軍已經包圍了另外一個重城——柳城,柳城若是破了,便是直通象郡之的大路。

    象郡如今已經被榮乃耶占據做了他逐漢大王的都城,若是他們能破了柳城,象郡也指日可奪回。

    “回大人,正是因為大帥已經率領重軍剛包圍了柳城,榮乃耶派出人要與我們和談,大帥派我將榮乃耶送來的信件交給您過目,再詢上峰的意思。”陸偉一邊說話,一邊從自己的衣襟里拿出一封信遞給秋葉白。

    榮乃耶要和談?

    她一邊接過信一邊輕嗤一聲:“果然是誰拳頭夠硬誰就能讓對方求饒,早先的時候可不曾見榮乃耶要求和談。”

    她細細看了信,隨后挑眉看向陸偉:“大帥是什麼意思,要和榮乃耶和談麼?”

    陸偉遲疑了片刻,隨后看向秋葉白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眼里的森冷腥紅光芒:“不說我龍衛二軍的弟兄數千人中了他們的暗算埋骨南疆,只說象郡軍民屍骨未寒,不管是大帥還是我們都不想與那屠了象郡十万軍民的榮乃耶和談,當年他們可曾給過象郡十万軍民一線生機?”

    他又頓了頓,露出一點苦笑來:“但是有些事儿,不是我們說不和談就能不和談的,您是陛下派來的親信監軍,這些事儿自然需要稟報上京才成,畢竟有時候朝廷需要顧全大局。”

    所以連大帥都稱秋督主是上峰。

    秋葉白微微頷首,看了看信,沉吟片刻:“能顧全大局自然是好事,但是本座看這信封里,榮乃耶的語氣可不見得有的多麼誠懇,竟希望陛下以姻親換取給他的冊封……相信陛下一定也對這種絲毫不誠懇的和談感到非常惱火,所以……。”

    她忽然一抬手,徑自將那封榮乃耶的信撕成了兩半,隨后交給了呆愣住了的陸偉,淡淡地道:“就稟報大帥,這是我的意思,就將這樣的信原封不動交給榮乃耶罷。”

    陸偉看著手里的信,眼中從不可置信到興奮到感動,他是第一次感覺到有一個如秋葉白這樣的監軍是那麼幸運的事儿。

    “多謝大人!”陸偉眼底泛起一絲紅光,强忍著激動對秋葉白深深地一拜。

    秋葉白看著他,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頭:“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好好地給榮乃耶一個教訓,讓他知道這個世上絕不是什麼都能如他所願不用付出代價,上京那邊交給我。”

    陸偉立刻狠狠地點頭:“是!”

    附近的龍衛們早在聽見榮乃耶送來求和信的時候就已經全部緘默著,豎起耳朵聽秋葉白的決定,他們甚至已經和陸偉一樣預備聽到秋葉白接受和談,或者說將信件傳遞回上京再做定奪的消息,卻沒有想到秋葉白會這般干脆地拒絕了榮乃耶的提議。

    給了他們復仇的機會!

    “大人万歲!”

    “秋大人万歲万歲!”

    龍衛們再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忍不住大聲地歡呼雀躍了起來。

    秋葉白看著他們原是想阻止他們這般沒章法的亂喊叫,心中好笑又無奈,這話可不是能隨便喊的,但見他們那般歡騰,想來當年旗開得勝的時候,也沒少喊過‘大帥万歲’之類的慶祝之語。

    她知道自己也喚不住,只含笑對他們擺擺手,簡單地用手指點在嘴唇上,示意了一下陸偉之后,轉身離開。

    陸偉立刻明白地頷首,便立刻著人示意興奮的龍衛們安靜下來。

    秋葉白轉身回到城樓的時候,正巧見著百里初從樓上走了下來,自然而然地朝著她伸出手。

    她含笑將手遞給了百里初:“你可怪我擅做主張,直接撕了榮乃耶的信不與你商量?”

    她的‘上京’並不遠,可就是是近在眼前。

    他握住她的柔荑一邊往回走,一邊幽幽涼涼地道:“這是監軍大人的征途,下官從上京出來之前就說了只是陪伴監軍,大事都是監軍自己拿主意,只是下官覺得比較奇怪的事儿就是監軍大人一向並不喜殺戮,這次為何又放棄和談?”

    秋葉白上樓梯的步子微微一頓,見他敏感地看過來,她方才輕嘆了一聲:“我是不喜歡殺戮,但是不代表我不識大局,苗疆若只是尋常的犯事儿,這和談咱們也談了,但是榮乃耶屠了十万平民,這事儿絕對不能就這是他們送來一個什麼苗疆公主就能了結的。”

    將士們在沙場之上馬革裹屍自是理所當然,但是榮乃耶這般屠戮平民的作為卻已經失了天道,不光是龍衛心中有血海深恨,消息傳出來的時候,朝野上下都嘩然,連杜家都沒有再做什麼小動作。

    “再加上榮乃耶的信里簡直就是大言不慚,這般頹勢之下,竟然還想將他的女儿嫁給帝國皇子為聯姻,像赫赫那邊一樣讓朝廷給他封王,哼。”她譏誚地冷笑一聲。

    “這般夜郎自大的人物,若是沒有一個教訓,還不知道以后會不會還有個象郡十日屠,就讓百里凌風帶著龍衛去復仇,打得他們毫無還手之力,讓他們知道談判是需要籌碼的。”

    何況,有些時候只有血才能洗干淨血。

    她說完之后,忽然感覺百里初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異樣。

    “怎麼,我這樣子嚇著你了,江湖之上殺戮之事也並不少。”她看向他,微微彎起唇角。

    大概沒有几個男人會喜歡自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有事沒有事就說這些血腥的事儿。

    “下官只是覺得大人,越來越殺伐果決,思慮周全,這樣很好。”

    “至于嚇到我……。”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笑而不語。

    秋葉白微微一愣,隨后也有些失笑,他可不是尋常男子,他是主掌殺戮和毀滅的‘濕婆’,滅了葉城駐軍都不曾手軟,又怎麼可能會被她這點事儿嚇到。

    “今晚回去之后,我去給你做新菜可好?”她看看他,翹翹唇角:“你吃了再睡罷?”

    這些天以來,百里初的睡眠時間又變長了,有時候下午用了晚膳就能一覺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

    她已經是不舍得離開他身邊,連柳城都沒有跟著去,畢竟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這麼一睡便要一年之后才能再醒來,同時也要考慮他的安全問題。

    百里初握住她溫暖的柔荑,也含笑道:“好,上次的青蝦羹不錯。”

    她點點頭,含笑道:“我讓秋儿和春儿去准備食材。”

    ……*……*……*……*……

    象郡

    “什麼,父王的那封信被八皇子給送回來了麼?”九翠盤發的手頓住了,轉頭看向自己的母親。

    哥舒王妃點點頭,有些無奈地嘆息了一聲:“是的,你父王接到信后先是勃然大怒,將八皇子大罵一通,然后如今已經喝得不省人事,滿面愁容。”

    九翠閉了閉眼:“我就說了會這樣,當初要屠象郡的時候,我一個人根本勸不住父王,母妃你也不幫我,他被阿吶九耶他們那些人三言兩語抬得太高,心中的仇也太深,卻沒有想過如今的局面!”

    哥舒王妃看著自己的大女儿,有些無奈又有些尷尬:“誰知道后來這局面呢,再說了,漢人對我們做的那些事儿,七十二峒就沒有人不恨的。”

    “那些貪官是魚肉我們苗家百姓,但是您就沒有想過麼,當初父王和七十二峒的人不也和他們合作過了麼,忍耐不了對方對咱們的盤剝,咱們殺了那麼多無辜的漢人百姓又和那些漢人貪官有什麼區別!”九翠忍不住‘啪’地一聲將手上的簪子拍在桌子上,一只碧玉簪硬生生地斷成了兩節。

    “九翠,你怎麼能這麼說你父王和咱們的人!”哥舒王妃忍不住也有些惱火。

    九翠忍不住搖搖頭:“母妃,這是事實,父王不也意識到了漢人如今拒絕和談是要對象郡十日屠的報復麼!”

    哥舒王妃瞬間無言以對,好一會,她才神色復雜地看著九翠長嘆了一聲:“九翠,阿媽無能,沒有給你爹爹留下一個儿子,你那麼出色,當年蠱王還在的時候都說你不輸男儿,若你是男儿身該多好,這樣你爹爹有了后人,你說的話,你爹爹也能聽。”

    九翠聞言,渾身僵了僵,隨后有些無力地低笑:“是啊,誰讓我是個女孩儿,阿媽,這不是你的錯……。”

    自從父親成了‘大王’,母親成了‘王妃’之后,她有多久沒有聽見‘阿爹’‘阿媽’這樣的稱呼了?

    哥舒王妃起身走進她,半蹲下身子抬頭看她,有些祈求地道:“從小你就是咱們苗疆出了名的聰明阿妹,你再替你阿爹想想好嗎?”

    九翠閉了閉眼:“好,我提爹爹再想想,你……。”

    她頓了頓,輕聲道:“很快還會有戰事,而且一定非常慘烈,趕緊早點准備讓九簪和阿奎完婚,阿奎已經答應我會一輩子對九簪好,等他們一成親,就從小道送他們走。”

    “好,很快就准備,阿媽知道委屈你了,阿奎他……唉,那天極八皇子聽說生得不錯。”哥舒王妃握住自己女儿的手,神色有些哀傷和無奈。

    九翠唇角飄起一點飄渺的笑。

    是的,只有看著他們完婚,自己才會徹底的死心,將所有的事情都埋在心底。

    誰讓……

    她是苗疆的大公主呢?

    總要有人得到幸福的。

    ……

    只是房內的人都沒有注意到一道窈窕的少女身形在門外站了許久,月光下的她的身形看起來莫名地有些蕭索。

    ……*……*……*……*……

    一切都如九翠預料的一樣的,漢人的南征大軍一路開拔,苗軍費力守護的柳城,以為憑借四周環山至少能支撐一段時日,但還是在七日之后破了。

    這一次,作為先鋒軍的龍衛一點都沒有客氣,早已被苗人徹底激怒的龍衛們在發現柳城里竟然也沒有漢人活下來后,不再留任何苗軍俘虜,徹底將苗軍絕殺之后,他們甚至未曾停歇休整,直接在百里凌風的指揮下借著如虹氣勢逼向象郡。

    象郡再次被圍!

    但是這一次困守其中的卻成了原想的屠戮者,而被迫退守粵東的龍衛,攜帶這滿滿的殺意和象郡十万冤魂的怨氣兵臨城下!

    “九翠,你到底想出主意來了沒有,你阿爹身邊的那些全是莽夫,只會讓你阿爹殺啊殺啊,如今輪到咱們自己了!”哥舒王妃臉色蒼白地在九翠的房間里走來走去,早已沒有了之前溫婉的樣子。

    倒是九翠靜靜地站在窗前,看著遠處那一片片翻卷的黑龍旗几乎看不見邊際,她忽然輕聲道:“阿媽,你看那些黑龍旗上是不是都繚繞著一片片的黑霧,就像那些冤魂都棲息在上面了。”

    不管是漢人的,還是苗人的。

    “九翠,你可以了,不要再說這些有的沒的,這都什麼時候了,難不成你真的要你們父王拿命去賠那些漢人!”哥舒王妃只覺得的頭疼不已,忍不住怒道。

    九翠想要說什麼,卻忽然聽見門一下子被人踹開,門外站著的少女生了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只是她蜜色的肌膚看起來讓她更顯得明艷和野性。

    “九簪,你在這里做什麼,你該去試穿嫁衣了。”哥舒王妃看著自己的這個小女儿,就頭疼,明明和九翠只差一年出生,兩姐妹的性子卻天差地別,大女儿聰慧溫柔之名傳遍苗疆七十二峒,小女儿的頑劣之名也傳遍了苗疆七十二峒。

    “阿媽,你們不要逼姐姐了,當初她說的話你們不聽,現在出現這種后果,難道要姐姐負責麼?”九簪冷冷地叉著腰道。

    聽著九簪話,九翠瞬間愣住了,自從九簪知道婚事是她讓給她的之后,再也沒有叫過她姐姐。

    聽著她的話,九翠忍不住一下子眼里浮出淚光來。

    “九簪,你不要再這里搗亂,來人給本王妃把二公主帶走!”哥舒王妃這時候只覺得九簪是來搗亂的,忍不住大怒。

    她實在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女儿,果然是因為山神的懲罰麼?

    門外立刻走進來几名侍衛,但是他們還沒有動手,九翠卻忽然站了起來,對著他們冷聲道:“不准碰二公主!”

    隨后,她看向哥舒王妃,沉聲道:“阿媽,我這就去想辦法,你只記得你答應我的事儿不能推遲。”

    哥舒王妃立刻點頭如搗蒜:“自然,阿媽記得。”

    九翠得了許諾,她便向門外走去,經過九翠身邊時,她輕嘆了一聲:“簪子,你要學會長大了,姐姐不可能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

    九簪一愣,看著她領著吉祥和如意離開的背影好一會,忽然大聲道:“我才不需要你保護,我會自己保護自己!”

    九翠聞言,輕嘆了一聲,頭也不回地離開。

    吉祥和如意跟在九翠身后走了好一會,吉祥才看著九翠的背影,有些遲疑地道:“咱們現在去哪里?”

    九翠停住了腳步,看向遠處一片花園,這里原本是象郡的郡守府,后來被父親征用為王府,那花園隱藏在郡守府邸深處,修竹茂林,很是偏僻,如今卻是個聖地。

    她淡淡地道:“去尋小池聖女。”

    “她有辦法?”吉祥一愣。

    如果小池聖女有辦法的話,又怎麼會一直不出手。

    九翠輕笑,微微眯起眸子:“她沒有辦法,也要有辦法,誰讓她是咱們七十二峒的聖女呢。”

    ……

    吉祥和如意是不知道自家的小姐是怎麼和聖女談的。

    畢竟聖女自從上次在邊境受傷之后就一直閉關養傷,那麼久都不曾見人。

    而且聖女一直都是一個神聖又恨陰森恐怖的存在,她身邊伺候的人總是會無緣無故的消失,除非是向山神祈禱,否則也沒有什麼人願意去見聖女。

    但是很明顯,聖女似乎答應了九翠小姐什麼事儿,但是並不高興。

    聽著她們准備離開的時候,聖女和小姐在門邊的對話就知道了。

    “九翠,你是這麼多年的第一個敢在蠱王和聖女頭上打主意的人。”小池聖女的聲音在房門響起,異常的冰冷,像墳墓里傳來的聲音,讓人忍不住發抖。

    而和聖女的聲音比起來,自家小姐的聲音卻溫柔而堅定:“不管是蠱王還是聖女,都代表著我苗疆守護山神的存在,但是如果山神都不能庇護我們苗疆,那麼蠱王和聖女還有存在的必要麼?”

    九翠頓了頓,繼續溫淡地道:“何況,我想這也是你一直以來心願,小池。”

    小池聖女這一次似乎沒有再回答九翠,只是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而那竹屋的門無風自動關上了。

    吉祥看著那情形,有些遲疑和擔憂地看著走過來的九翠:“小姐,怎麼樣?”

    九翠嘆息了一聲,原本松快從容的神色沒有了,秀美的臉上浮現出凝重來:“不怎麼樣,但是咱們總要賭一賭,現在我要去找父王和母妃了。”

    “找大王和王妃?”如意一愣,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

    “對,因為咱們要重新起草一份和談書了。”九翠淡淡地扯了扯唇角,不知為何,她的神色看起來有點譏誚。

    吉祥和如意看著她臉上的那神色,有些茫然地點點頭:“是。”

    ……*……*……*……*……*……

    象郡外

    元帥大帳

    “什麼,苗人又送來和談書了?”秋葉白挑眉,隨后看向坐在上首的百里凌風。

    這一次已經算是半決戰了,圍困的是有特殊戰略意義的象郡,所以她這個監軍沒有理由再推辭不來。

    百里初也支持她過來,所以她前几日便‘攜家帶口’地趕到了象郡。

    百里凌風雖然不太喜歡看見她身邊的‘軍師’,但倒是對她的到來表現出了足夠的熱情,一切她的吃穿住行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的,時不時還找她喝酒,頗讓她有些不習慣。

    不過磨合了几日后,她便慢慢地能參與到百里凌風的軍務之中去了,還能與他們相互討論得不亦樂乎。

    百里凌風身邊的將校們都對她的很多軍事方面的看法保持了極大的興趣,即使又謬誤,他們也會頗為熱情地指導她。

    今日他們正在商量怎麼用最小的代價破象郡城門,對方竟然就送了求和的信件來。

    “呈上來。”百里凌風示意送信的士兵將東西送了過來,隨后打開了細細一看,頓時愣住了。

    “怎麼了?”她見百里凌風的這般近乎古怪而復雜的神情,不免有些好奇。

    “你……你先看看罷。”百里凌風遲疑了片刻之后,還是將手上的情報遞給了秋葉白。

    秋葉白一看那信的內容,半天才回過神來:“這個……苗人不會是……。”

    “瘋掉了。”百里凌風冷嗤了一聲:“就這些殺人不眨眼的南蠻子竟然沒有放棄他們那可笑的和親計划,而且還將你也扯了進去!”

    她有些無言以對,看著那信上寫的和親之人里,竟然還有她司禮監軸首座秋葉白的大名,而且和親的對象還是苗疆的聖女小池。

    也就是說榮乃耶除了要將自己最疼愛的女儿嫁給八皇子,還要將小池嫁給她!

    “荒唐,誰稀罕娶蠻女,何況就想用兩個女人來抵掉那十万性命麼,苗人們真是瘋了,憑什麼!”李牧大聲地嗤笑。

    秋葉白神色有些復雜,看著那桌子上的信:“不,他們沒有瘋,相反他們很清醒,他們在用他們最有可能威脅到我們的‘武器’在做籌碼。”

    “什麼武器?”李牧一愣,有些好奇,他可沒有聽過苗人有什麼了不得的武器,否則也不會一敗涂地。

    “因為這武器,也只能用一次。”秋葉白有些無奈而譏誚的地扯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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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溫柔

    “什麼武器?”

    百里凌風也有些疑惑,但很快他便反應過來:“你是說蠱?”

    秋葉白微微頷首:“沒錯,就是蠱。”

    李牧嘆息了一聲:“大人,您是不是多慮了,蠱這種玩意如果針對特定的對象,那還好使,千軍万馬之下,根本無用,而且還有一個特定發作的時間,有這個時間,咱們早就夷平了整個象郡。”

    李牧和百里凌風一樣都曾經常駐南疆,對于蠱毒多少都還是了解的。

    百里凌風也頷首道:“龍衛二軍會中那種惡蠱,也是因為他們被苗人在飛鴿山上圍困了太久,所以才會如此,再加上這種影響極大又極為烈性的惡蠱不是尋常蠱師能制,就算是蠱王只怕也要費時十年以上。”

    再加上,蠱這種玩意儿,還有天譴和報應的說法,用來害人的東西就一定會被反噬。

    若是什麼蠱都能當武器用,苗人豈非打遍天下無敵手。

    中軍帳內一干將軍們皆紛紛點頭。

    秋葉白看著他們,淡淡地道:“二位說得都沒有錯,但是若對方孤擲一注,誰能知道是什麼后果,民間俗語都言——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說著,她將信箋放在桌面上,指尖點了點信箋上最后一行字:“諸位請看,這上面已經寫明了,若是咱們不給他們機會和談,趕盡殺絕,他們便拼盡全族之力,聖女督戰祭天,也會血戰到底。”

    “這句話怎麼了?”在座的眾人不太明白,有人便忍不住問了。

    這話和尋常威脅的話沒有什麼區別。

    “苗人對自然最是敬畏和虔誠,聖女是他們認為和上天溝通的神女,地位如同咱們天極的國師,平日里最是崇敬,不敢冒犯,如今他們竟在信上表示要以聖女祭天血戰,便說明他們的聖女也會參與血戰。”秋葉白道。

    “一個南蠻小女孩,信奉的都是歪門邪道,咱們大軍鐵蹄過處都將他們這些邪門的家伙全部踩踏成肉泥了!”李牧笑了起來。

    其余的將官們也紛紛地大笑道。

    在他們眼中一個小小的南疆聖女又算什麼呢?

    倒是百里凌風心中一動,眸光里閃過一絲沉思,他看向秋葉白:“監軍大人不會想說的是……蠱衛?”

    秋葉白倒是有些意外,也看向坐在上首的百里凌風,這個男人竟然知道蠱衛?

    她點點頭:“沒錯,正是蠱衛,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他們原本就是作為蠱王的守衛存在的,如今聽說南疆蠱王數年前就去世了,尚未選出下一任蠱王,只余下聖女一人獨撐大局,所有的蠱衛如今都聽從聖女指揮。”

    雖然一干在座的將軍們都不太了解蠱衛是個什麼東西,但是見自家主子說話了,他們自然也不敢再笑,只有洗耳恭聽的份。

    “沒錯,你說的是。”百里凌風聞言,輕嘆了一聲。

    蠱衛之名,他是聽過的,只是以前也只聽過他們神出鬼沒,只聽蠱王的號令,直到后來聽陸偉彙報,他帶著龍衛一軍和苗疆蠱衛遭遇上了蠱衛,他還頗為驚訝,這只神秘的軍隊真的存在

    “這蠱衛什麼什麼東西?”有那不明白的將領便忍不住發問。

    李牧也是知道蠱衛這事儿的,他也不由暗自一驚,才想起來還有這回事。

    百里凌風看向秋葉白:“秋監軍,關于蠱衛一事,怕是你才最清楚,還是由你來說罷。”

    她點點頭,將自己所知道的蠱衛一事全部說了一遍,看著一干將軍們有些驚悚的樣子,她知道他們必定是聽說了龍衛二軍中蠱時候的恐怖模樣,心有戚戚焉。

    “如今既然聖女都被抬出來了,也就是說蠱衛們一定會在聖女被祭天前,拼死一戰,他們每一個人生死都是活動的蠱蟲罐子,特別是他們一旦被推出來作為先鋒軍,戰死之后,后果不堪設想,雖然蠱蟲發作會需要時間,但是我們並不知道他們身体里的蟲形都有什麼作用。”

    秋葉白頓了頓,看了眼正聚精會神地聽她解說的一干將軍們,又繼續道:“咱們雖然人多勢眾,但是對方也是背水一戰,只怕咱們的傷亡也不會低,還有那些蠱蟲也不知道會不會在數日潛伏之后造成更嚴重的后果。”

    百里凌風聞言,也顰起了劍眉,他想起那些瘋狂攻擊秋葉白的龍衛二軍士兵。

    万一有人中了蠱蟲之后,長期潛伏,突然發作起來亂了軍營,甚至殘殺自家將領,豈不是后患無窮?

    所有人都想起了這回事儿,皆沉默了下去。

    好一會,百里凌風才開口:“那咱們要如何處理,難道就真沒有對付那些蠱衛的方法了,還真的允了他們的那些要求,娶了那南蠻女子?”

    他一想起要娶南蠻女,眼底便閃過一絲厭惡而陰沉的光。

    難不成他連自己的婚事都要成為交易的籌碼?

    就算真是要娶,他寧願……

    百里凌風的目光無意掠過秋葉白雋美而英氣的容顏,隨后停在上面好一會,才目光微微沉地別開臉。

    暗自譏諷自己……他真是瘋了!

    竟然會在剛才第一個想起秋葉白的臉,一個男人。

    秋葉白沒有注意到百里凌風復雜的眼神,只沉吟了片刻,才道:“對方現在是孤擲一注,否則不會將聖女都抬出來了,但是咱們尚且不知其中虛實,還是要刺探一番。”

    李牧立刻反應了過來,看著秋葉白有些遲疑地道:“您是說要派人假裝應承了他們的條件,然后進去和談?”

    百里凌風聞言,只一挑劍眉:“誰來但這個接洽之人?”

    這個接洽之人可不好選,必須多少對苗疆都了解,還是一個極為機變敏銳之人,才好在談判之時抓住對方的弱點,或者在進入象郡之后發現蠱衛的弱點。

    她看著百里凌風淡淡一笑:“如果大帥放心,我倒是願意走這一趟。”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驚。

    再看秋葉白,確實沒有比這位秋監軍更合適的人選了。

    他對苗疆比他們都了解,在朝廷能爬這麼快,機變更是不用說,而且苗人對他恨之入骨,自然不擔心他會叛變或者出賣朝廷的利益。

    “不行,太危險!”百里凌風很干脆地拒絕了。

    秋葉白倒是有些點驚訝他會這麼說,隨后便看著他微微一笑:“多謝大帥為本座考量,但是您還有什麼更好的人選麼?”

    百里凌風看著她,銳眸里閃過異樣,但還是道:“本宮說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若是有什麼事儿,本宮怎麼跟父皇交代。”

    李牧等人這才想起秋葉白的身份確實特殊,不能輕易冒險。

    當然,他們完全沒有注意到,以前他們是恨不得秋葉白最好能因為‘冒險’而‘戰死’在沙場之上,這樣誰都抓不到他們的把柄。

    而如今,他們是真覺得秋葉白不應該冒險。

    她看著百里凌風那樣子,心中暗自輕笑,你那父皇只會擔心你有什麼事儿,不好交代的人是我。

    “殿下,如果你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選,那麼你可以派那人去,但是進入象郡的機會不可能有很多次,您要自己把握權衡。”

    她說完頓了頓,復又微微一笑:“我又能有什麼事儿呢,他們還想將他們的聖女嫁給我不是麼?”

    眾人聞言,皆低聲議論了起來。

    ……

    “四少,你為什麼一定要去象郡?”寧秋將一杯蜂蜜薄荷檸檬茶遞給站在大帳之外的秋葉白。

    她接過寧秋的茶,輕品了一口這南方特產的避暑茶,只覺得清新香甜又爽愜,唇齒皆留下果香,便道:“味道不錯,一會給軍師那里送一壺去,他醒來以后女會喜歡用來開胃的。”

    寧秋點點頭,有點想笑,最近四少真是成了第二個雙白,管家娘子的味道越來越明顯,見著好吃、好喝的第一個便想起‘軍師’。

    不過,怕是因為軍師最近睡眠的時間越來越長的緣故了罷?

    喝過了茶,交代完畢事情,秋葉白才淡淡地道:“因為有些事情,我必須去面對,有些債我必須還,我要知道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蠱王去世如此倉促,只留下小池一個人,還有小池的眼睛到底怎麼了。”

    “但這到底是私事,何況那個什麼小池聖女一定是就是那個給阿吶九耶蠱的人,控制了龍衛們的神智,借了他們的手來殺你,這個聖女也必定對四少你不懷好意!”寧秋顰眉。

    秋葉白輕嘆了一聲:“沒錯,就算是這樣,我也必須去一趟,一來是為了當年的謎團,二來也是為了整個南征大軍著想。”

    “沒錯,只有四少才有可能找到對付蠱衛的方法,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接觸苗人的核心。”一道平靜淡涼的女音響了起來。

    秋葉白和寧秋皆齊齊看向來人,秋葉白露出溫柔笑顏:“靜萍怎麼出來了,你身体可好些了?”

    靜萍對著她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才起身道:“多謝四少關懷,我好多了。”

    她見靜萍眉宇之間雖然仍有抑郁之色,但是整個人都平靜了許多,往日的靜萍若是深山幽泉沉靜溫柔,但如今的靜萍看起來如同一潭冰封的死水一般。

    不過,她也知道這時候,是不太能指望靜萍即刻恢復正常的,便輕嘆了一聲,也不多將話題在靜萍的身上繞了,只微微頷首:“靜萍說的沒有錯,如今在漢軍之中沒有比我更熟悉的蠱苗的漢人了,何況……。”

    她頓了頓,神色有些微黯。

    “四少?”寧秋看著她的樣子,有些擔憂。

    “何況如果按照四少當年和那苗疆聖女的糾葛來看,這位聖女會在和親的名單上,怕原本就是衝著四少去的,不管四少應戰否,她們遲早有一天會碰上。”靜萍淡淡地道。

    寧秋一愣,看向秋葉白:“你是懷疑這封信實際上是……項庄舞劍志在沛公?”

    “不管是不是,一切都是我的猜測,不過當時我遇上小池的時候,她是認出了我的,如果阿吶九耶的背后沒有她的支持,我是不信的,如今既然苗人敢孤擲一注,那麼我自然是要應戰的。”秋葉白微微一笑,神色之中並不見任何懼色。

    “是,但是‘軍師’那里,若是他知道你要去象郡,只怕……。”寧秋有些擔心。

    秋葉白頓了頓,神色之中多了一抹溫柔和無奈:“‘軍師’如能陪我去自然是最好,但是他這副模樣如何能陪我呢,我想他知道了也能理解的。”

    寧秋和靜萍互看了一眼,皆沉默了下去。

    那位的心思,除了四少沒有人能猜得准罷。

    ……

    監軍大帳

    “你若是真想去,那便帶上一白和雙白,還有一半鶴衛罷。”百里初順手從桌上的盤子里撿了一枚薄荷膏優雅地送進了唇間。

    “你同意了,寧秋和靜萍都擔心你不會同意。”秋葉白看著他,微微一笑,在他身邊坐而來下來。

    百里初挑起精致修長的眼角看向她:“我若是不同意,你便不去麼?”

    她一愣,看著他,有些遲疑:“阿初……。”

    兩人相處除了柔情蜜意之外,更多的是兩人之間的相互包容和妥協,或者說這是對彼此的意志的尊重,他若是實在不願她去……

    “若是不讓你去,那個什麼聖女怕是會成了你心底的一根釘子罷?”百里初的聲音涼薄低柔,帶著異樣的魅惑,他修臂一展,索性將她撈上了自己的膝頭。

    她微微一僵,隨后慢慢地將自己的頭靠在他肩頭,輕聲道:“蠱王,是個女子,她很好,非常溫柔的女子,我一向叫她柔姨,她一點不像傳說中那樣面目妖異陰森,令人恐懼,我來到苗疆的時候,身子不適應這般潮濕和瘴氣,病了一個月,一直都是她照顧我,她的手好溫柔,帶著淡淡的藥香,讓我想起了娘親。”

    百里初伸手輕撫過她的后頸,淡淡地道:“娘親的手很溫柔麼?”

    她頓了頓,和他溫柔地對視片刻,忽然伸手輕輕地撫過他飽滿的額、精致直挺的鼻尖、再到臉頰和耳后,隨后輕輕地,不帶一絲情慾地在他額頭上烙下一吻:“你喜歡嗎,阿初?”

    百里初一向幽詭暗涼的眸子也變得柔和,微微喑啞著嗓音:“嗯。”

    她起身,伸手將他環抱在懷里,讓他的臉頰貼在自己柔軟溫暖的胸口:“我沒有辦法代替你的娘親讓你感覺什麼叫母親的溫柔,這是我唯一能讓你感覺到的。”

    這就是女子的溫柔,世間万物有陰陽交融,方能綿延万年男子也永遠無法替代的女儿溫柔。

    她希望她這所剩不多的溫柔能安撫他冰涼的心。

    百里初閉上眼,深深地嗅著她懷里的清冽溫暖的特殊体香:“所以你覺得你對你柔姨的女儿有一份責任?”

    她微微頷首,輕嘆了一聲:“不管是出于什麼理由,于公,小池是衝著我來的,如果我不去,誰也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來,于私,我欠了柔姨一份情,也許還有小池的一條命,我似乎沒有法子拒絕這個任務。”

    “路上小心,他們既然是求和,自然不敢對你做出什麼來,但是保險起見,還是要帶上一白、雙白和鶴衛。”百里初靠在她懷里,淡淡地道。

    “我會帶上一白和一半多的鶴衛,雙白和鶴衛留在你身邊伺候,你我都不怕蠱毒,但是我不在象郡的時候,還要為你的安全擔憂。”秋葉白溫聲道。

    他不放心藏劍閣的門人,她亦不放心他獨自留在大軍之中,所以最好是一人一半。

    百里初低低地輕笑了一聲:“好。”

    兩人靜靜地相擁了一會,百里初忽然道:“小白,我餓了。”

    她才想起是了,也到了他用餐的時候了,便一邊松開抱住他的雙臂,一邊道:“今日我准備了荔枝木烤雞配著薄荷菊花茶,最是下火。”

    卻不想,她話音未落,便又被百里初給拉了回去。

    “我想先填飽另外一種‘餓’。”

    秋葉白看著那埋首在自己胸口不肯起來的頭顱,瞬間無言……

    好吧,她真是太純潔了。

    ……

    象郡

    “葉白哥哥真的決定要來了?”

    坐在窗前的少女梳頭的手頓了頓。

    “是,聖女。”孟獲點點頭,很肯定的道。

    “很好。”小池放下手里的梳子,輕笑了起來:“我等這一天,很久了,等葉白哥哥來了,我們就能長相廝守了。”

    她說話的聲音冰涼又森然,卻不見一點歡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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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入城

    “哦,帝國八皇子和監軍都同意了和談,實在是太好了,不愧是我的九翠,我苗疆第一聰慧的女子!”

    原本的象郡郡守府議事大廳里傳來中年愉悅的大笑聲。

    一邊議事的諸多苗軍將領們也都大笑了起來,紛紛恭維坐在上首的榮乃耶個站在他身邊的少女。

    九翠看著坐在身邊的虯須大漢,亦微微一笑:“父王過獎了,都是天神庇佑。”

    榮乃耶看向九翠,拉著她的小手,滿臉慈愛地道:“乖女儿,真是可惜,你不是男孩儿,如果你是男孩,我們說不定根本不需要求和!”

    九翠的身形微微一僵,低下頭去,淡淡地道:“抱歉,父王,讓你失望了。”

    坐在榮乃耶最近的留著山羊胡須的干癟老頭眼尖地看見九翠略顯抑郁的神色,他眼珠子一轉,立刻摸著山羊胡須笑道:“大王,此話差矣,九翠公主才是天神送到我們身邊的天女,傳達的是天神對我苗疆的慈悲,以后公主嫁給了帝國的八皇子,如果他登基成為帝國皇帝,公主就是皇后,更能庇佑我苗疆千秋万代。”

    榮乃耶聞言之后,迅速地反應過來:“哦,宰相說的是,如果本王的九翠能嫁給百里凌風,按照他如今手握重兵的勢頭,日后我的九翠確實很有可能成為帝國皇后,哈哈哈哈!”

    一干苗將們皆紛紛大笑了起來,再次恭維起榮乃耶和九翠。

    九翠看著堂上興奮的大臣們,她神色卻黯了黯,暗自輕嘆了一聲,隨后找了個理由離開了議事廳。

    她剛踏出議事廳的門,便見吉祥、如意二人齊齊迎了上來。

    “小姐,你好像心情不佳?”吉祥見九翠的模樣,便有些擔憂地問。

    自從小姐替榮乃耶大王和哥舒王妃出了主意之后,便整日里有些悶悶不樂的。

    “沒事,只是父王和其他人都把事情想象得太過美好了。”九翠輕嘆了一聲。

    “小姐到底在擔憂什麼呢,既然八皇子已經同意了和談,至少說明您的計策是有效的,還是您不想嫁給漢人當王妃?”如意猜測道。

    九翠搖搖頭,唇角露出一絲苦笑來:“不,你們不明白,這不是我願意不願意當王妃的問題,他們即使答應和談,條件也必定非常苛刻,畢竟我們是處于弱勢,何況就算八皇子同意娶我,我嫁過去也不過是個妾而已,父王還希望我能成為王妃,這不是很可笑麼?”

    “什麼,這怎麼可能,小姐你嫁過去肯定是當王妃的,你是我們苗疆的金鳳凰,是大王的掌上明珠,是我們最聰慧的公主,怎麼能給漢人去當妾!”吉祥瞬間瞪大了眼,一臉不敢置信。

    “對,你怎麼可能嫁過去只是個妾!”一道女子略顯尖利的聲音在她們主仆三人的身后響起。

    九翠立刻轉過頭去看著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后不遠處那擁有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樣五官的少女。

    “九簪,你怎麼在這里?”

    九簪看著她冷冷地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九簪有些無禮的口氣讓吉祥和如意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九翠看著她,遲疑了好一會,有些無奈地道一笑:“漢人尊崇儒家正統,一向自以為尊,非常注重血統論,他們史上有几個皇后是有外族血統的,僅有的那麼几個,還是因為那些外族異常的强大,逼得漢人無可奈何,但我們苗疆一向積弱,若非這些年漢人皇族被外戚篡權,你以為我們真的能打下南疆行省麼?”

    如果不是因為有人替他們封鎖了苗疆起義的消息,八皇子又深陷禁宮,龍衛又早早被杜家的人調離至了粵東行省,他們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占據南疆。

    九簪神色有些激動地道:“那又怎麼樣,現在南疆是我們的,你不要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你如果要嫁給漢人的皇子就一定是嫁過去做皇妃的,你是我們……。”

    她頓了頓,還是道:“你是我們苗疆最聰明的女子,是父王最嬌寵的女儿,也是我的……姐姐。”

    九翠聽著她的話,瞬間怔了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九簪。

    九簪這是第二次叫她姐姐麼?

    “九簪……你……。”她想要說什麼,卻見九簪忽然別開臉,硬邦邦地道:“如果那個男人不好……那個八皇子讓你做妾,你不要去!”

    說完,九簪一咬嘴唇,轉身就走。

    九翠看著她的背影,輕嘆了一聲,眼圈微微泛紅,轉臉間竟落下淚來。

    “小姐,九簪小姐總是那麼任性又不懂事儿,本來嫁給那些三妻四妾的漢人就已經很委屈,小姐你還可能做妾,她根本不知道你為她犧牲了多少……。”吉祥看著自家小姐落淚,忍不住抱怨。

    但一邊的如意立刻扯住了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說了,自家小姐分明是因為九簪小姐再次叫她姐姐而心有觸動。

    吉祥才后知后覺地趕緊低頭,不敢多說。

    九翠擦了擦眼淚,淡淡地道:“好了,去准備一下吧,很快漢軍使者就要到了。”

    ……*……*……*……

    獵獵黑龍旗在象郡下慢慢地如潮水一般退開,露出城門附近一里左右的空白地帶,而與之相應是象郡城頭原本布滿箭孔的弓箭全部都消失在城頭。

    但整個城上和城下的氣氛都異常的緊張和詭異。

    一騎人馬浩浩蕩蕩地從黑色的鐵甲士兵們中間款款而出。

    策馬在最前方的正是三軍統帥百里凌風和監軍秋葉白,他們的四周則是盾甲兵,皆訓練有素地高高舉著盾甲,以防城牆之上苗軍偷襲。

    距離城門不足百米的時候,百里凌風忽然一拉韁繩,喚住她:“葉白,如果可以,本帥願和你一起去。”

    秋葉白回過頭,看見他眉目之間隱隱的擔憂,微微一笑:“大帥,放心,重兵重圍之下的飛鴿山,我尚且敢獨身一闖,何況這象郡原本就是我帝國之郡,。”

    百里凌風聞言一愣,看著面前人儿一身華美的司禮監暗銀繡金色山川海水飛魚服,頭戴三山繡金頭冠,陽光下整個人看起來眉目雋美無雙,光華燦爛得令人不敢逼視。

    他心頭莫名其妙地陡然一頓,竟似心跳頓住了一拍。

    好一會,他忽然向她伸出手,目光灼灼:“不管結果如何,能不能如咱們的計划所願,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他方才說的是肺腑之言,在最終決定讓她去的那一刻時,他的念頭竟是同去,只是他並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擔心她的安慰,還是自己想要親自去會一會那毀了他在南疆多年經營的榮乃耶。

    但不管如何,他都明白自己肩負的責任是不能讓他這幫隨心而為的。

    秋葉白看著他擱在自己肩頭的手,隨后抬手與他在半空中驀然擊掌,隨后交握:“願我們旗開得勝!”

    百里凌風握住她的柔荑,神色有些復雜,最后還是朗然一笑:“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兩人雙手交握,仿佛曾經的那些欲置對方于死地的心結在這一瞬間皆消散在南疆熾烈的驕陽下。

    “大帥,時間到了。”李牧策馬過來,看向百里凌風。

    百里凌風和秋葉白互看了一眼,分開了彼此交握的手。

    “保護好秋大人,這是命令。”百里凌風看向李牧,目光忽然變得銳利無比。

    李牧先是一怔,隨后抬手抱拳,神色肅穆地道:“是,定不辱命!”

    秋葉白則是在這一刻靜靜地透過千軍万馬,重重人海,看向那站在遠處的白衣人身上。

    那白衣人騎在馬上,被一群看似尋常士兵的龍衛們圍在期間,他們天生的氣場,讓周圍的人下意識地不敢靠近,露出一片真空地帶來。

    她看著那人唇角浮現起一絲溫柔淡然的笑意,見白衣人微微頷首,她一轉身直接揚鞭策馬向那洞開了一條只容一人一馬通過的縫隙衝了過去,仿佛一點也不擔心門后會有奪命的陷阱。

    跟在她身后的人馬也紛紛策馬跟上。

    待得秋葉白領著她的一騎人馬順利消失在城門之中,並沒有什麼異樣的聲音傳來的時候,所有城外的將官和士兵們才齊齊松了一口氣。

    百里凌風輕嘆了一聲,這算是目前暫時安全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明明應該是兄弟一般的擊掌握掌,但手上似還有那種柔軟修長的觸感,卻似莫名地化成一種撩人心扉的癢,讓他有些心神不寧。

    “大帥?”身邊的侍衛低聲詢問。

    百里凌風身形一頓,抬起頭的時候,神色已經恢復平日里的冷冽:“沒什麼,回大帳准備布置,一旦苗人膽敢輕舉妄動,咱們便踏平象郡!”

    “是!”

    ……*……*……*……*……

    且說象郡城內,此刻也是一片異樣氣氛。

    秋葉白一進城門便能感覺到來四面八方充滿了敵意和厭惡的眼神,但是還有同樣多的畏懼的眼神。

    她低頭對著身邊的李牧低聲道:“小心一些,但是不要反應過度,仔細觀察,你和你帶的人曾經在象郡駐扎過,記得觀察有什麼破綻沒有。”

    這一次,談判的使團領頭是她和百里凌風的代表——李牧。

    李牧聞言,立刻點點頭:“大人放心。”

    進入城內之后,他們發現苗軍並沒有如想象中那般讓他們繳械,而是任由他們帶了兵器在城內穿行。

    他們沿著大路走了片刻,便看見在不遠處大路中間有同樣一隊苗人的盛裝人馬在恭候著他們。

    藍到詭異的扎染苗服並著臉上那些詭異的紋身都顯示出這些人正是傳說的——蠱衛。

    陸偉這次也跟著來了,還是開路先鋒,在進了城門之后便領著几個人趕在秋葉白之前護衛,他是認得這些蠱衛的,所以一看見蠱衛便立刻一拉韁繩,有些緊張地停住了前進的步伐,他一停,后面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

    秋葉白也自然發現了前方的人,只是她的目光在掠過蠱衛之后,最終停在蠱衛之前那撐著一把鮮紅的紅傘,一身精致的紅藍彩色苗繡衣裙,頭上戴滿了銀飾的少女身上。

    她和那盛裝少女空洞的大眼對視了片刻,方才獨自策馬而出,走到那少女前不遠處,淡淡地道:“小池,許久不見了,你可還好?”

    那少女抬起頭看著她,空洞烏黑的大眼完全沒有焦距,但卻又似能看見她一般,靜靜地打量了秋葉白好一會,然后也露出一個美麗的笑容:“葉白哥哥,你真是越來越好看了,我都快認不得你了。”

    秋葉白看著她,微微一笑:“是麼,小池,你也越來越美。”

    小池聞言,似很愉快,微微歪了頭看向她:“葉白哥哥,你也覺得我美麗嗎,那你可喜歡我這一身衣裳,這是阿媽為我准備的嫁衣,我今天特意穿了來迎接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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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異常

    小池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並沒有壓低,自然是讓眾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李牧等人都愣了愣,這女子和秋監軍的關系……如此熟稔麼?

    聽那口氣竟頗以是秋監軍未婚妻自居?

    秋葉白看著小池,眸子里閃過一絲異色,隨后微微一笑:“很好看。”

    “我等了葉白哥哥那麼多年,今日到底等到你了。”小池歡快地笑了起來,向葉白伸出手:“葉白哥哥,抱抱我。”

    李牧等人只覺得這個場面實在有些詭異,這個時候應該是榮乃耶的使者過來迎接他們的,但現在怎麼看都不像是使者迎接,倒像是認親——痴情王寶釧寒窯苦等薛仁貴十八年的那種認親。

    他們心中對這兩人的關系更是忍不住暗自猜測了起來。

    秋葉白看著她,卻沒有說話,只是眸光越發的異樣。

    小池見她沒有回應,便仿佛有些失望地垂下眸子,收斂了笑容:“葉白哥哥已經不喜歡我了是麼,他們說葉白哥哥已經忘記了當年和我的婚約,在上京已娶美麗的帝國公主為妻?”

    她頓了頓,仿佛又自言自語地道:“可是沒有關系的,我喜歡葉白哥哥,不管你娶了妻子沒有,只要你願意來娶我,那就夠了。”

    李牧等人瞬間無語,這又變成了秦香蓮苦等秦世美,終被負的人間悲劇了麼?

    秋葉白還是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看著小池。

    而附近的苗人們臉色也變得有些怪異起來,低聲議論紛紛,也不知道是氣憤漢人多負心漢,還是羞惱自家的聖女這幫沒骨氣。

    李牧看了看周圍,終于顰了下眉,策馬走到秋葉白身邊,壓低了聲音道:“秋大人,咱們還是快點想法子進郡守府見榮乃耶罷,雖然今日帶來的都是咱們雙方的親信,但是任由這什麼勞什子聖女在這里胡言亂語,只怕會有對您不利的流言。

    苗女多情,男人誰不風流?

    但如今雙方可是敵對的關系,先不說万一有什麼秋監軍和苗人聖女有一腿之類的難聽不利流言,只說京城明光殿那位万一知道了自己的駙馬還有這一段過往,以那位的性子怕是不能善罷甘休。

    秋葉白微微點頭,淡淡地道:“我明白。”

    她轉過臉,看向仿佛還沉浸在自己憂傷情緒里的小池,道:“小池聖女,不知你可是榮乃耶大王的迎接使者,本座乃帝國南征大軍監軍,應榮乃耶大王的要求前來商議和談之事。”

    她說話的聲音雖然還是平和,但是已經沒有了最初的那種近乎溫柔的口氣。

    公事公辦的語氣,讓周圍的苗女們都更是憤怒地瞪著她,暗自道果然漢人男子就沒有一個好東西的,竟然對聖女如此冷漠。

    倒是小池撐著紅傘沉默了片刻,抬起頭,笑容依舊:“是的,我是代表榮乃耶大王前來迎接葉白哥哥和諸位的。”

    說著,她便微微側身,退開了一步:“請。”

    孟獲這時候立刻策馬上前,從馬上俯下身子,長臂一伸就將小池一把挑上馬來,讓她坐在自己身前,他冷冷地看了眼秋葉白,隨后轉身策馬朝著郡守府的方向策馬去。

    其余蠱衛們也立刻跟著調轉馬頭離開。

    “駕!”

    秋葉白也立刻策馬領著李牧等人一齊跟上。

    李牧遲疑了片刻,策馬快了几步跟在秋葉白身邊低聲道:“秋大人,那苗女不管過去和你有什麼交情,只看她剛才表演得如此痴情,如今轉身就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共乘一騎,便知道是個不守婦道的。”

    李牧說完這話,見秋葉白轉過臉來看著他,神色有些怪異,他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輕咳几聲:“下官知道下官說這話……很……很怪異,但下官是為了大人好。”

    他覺得自己說這個話簡直和尋常的三姑六婆沒有區別,卻又不得不提醒一下秋葉白不要被妖女迷惑。

    秋葉白看著李牧那窘迫的模樣,想起他曾經在朝廷上恨她恨得要死的那樣子,唇角忍不住彎起一點笑容來:“你放心,我都明白的。”

    李牧立刻點點頭,輕嘆了一聲:“大人明白就好。”

    說話間,前面的蠱衛已經停下了馬,秋葉白抬起頭,便看見一塊碩大的牌匾掛在城門之上——逐漢大王府。

    而很明顯的苗軍尚且還沒有完全有時間或者有足夠的細心去抹掉當初大屠殺的痕跡,他們一路走來都能看見四處有暗紅發黑的污漬,甚至于在郡守府的附近地面上更是黑沉,顯示著這里曾經經歷過怎樣的一場人間浩劫。

    李牧和跟隨他來的龍衛們都曾經駐守過象郡,此刻看見這般物是人非的景象,皆瞬間面色陰沉下去,眼底泛紅地緊緊握住了手中的刀劍,他們身上散發出陰森的殺氣讓苗人們都不由自主地警惕了起來。

    “喂,進入大王府一定要交出兵器!”一小隊苗兵走了過來,領頭的小隊長用流利的漢話對著他們喊道。

    李牧轉臉對著那小隊長怒目而視,他原本就是戰場大將,身上的煞氣一向威重,此刻轉臉怒視對方的時候立刻嚇得那小隊長退了一步,抽出刀來對著李牧道:“你們想干什麼!”

    秋葉白忽然伸手輕按了下李牧的手:“來日方長。”

    隨后,她將自己腰上的繡春刀率先拋給那苗軍小隊長。

    李牧手上一頓,隨后收斂了神色,狠狠地瞪了眼那小隊長,隨后將自己手上的刀一把丟給那小隊長。

    秋葉白和李牧都交了刀劍,其余的人自然沒有什麼好說的,紛紛交出了刀劍。

    此時,才有一名留著山羊胡須的干瘦老頭從郡守府里領著一群苗將模樣的人走了出來,站在門外對著秋葉白和李牧拱手笑道:“諸位,請,大王已經在王府內設下盛宴款待諸位。”

    秋葉白微微頷首:“有勞了。”

    隨后,她便率先向大門內而去,眾人自然紛紛跟上。

    進了郡守府,那山羊胡的老頭自我介紹是榮乃耶身邊的宰相孟得撒,他笑眯眯地道:“秋監軍只管叫我老孟就好。”

    秋葉白微微頷首,跟隨他進了郡守府的大堂,果然見堂上早已經擺下數台豐盛的宴席。

    上首的一名濃眉大眼的虯須大漢和他身邊的盛裝中年女子想必就是榮乃耶和他的王妃哥舒了。

    “見過榮土司。”秋葉白倒也還算客氣地行禮,只是她並沒有稱呼對方為大王,讓原本榮乃耶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

    邊上老孟立刻朝他打眼色了好一會,畢竟不是朝廷承認的,所以秋葉白會在這上頭給他下馬威,也是正常的。

    榮乃耶好一會才强行忍耐下不快,勉强笑道:“秋大人客氣了,還請快快入席。”

    她點點頭,也不客氣,從從容容地與李牧、一白、大鼠等人分別坐下。

    秋葉白和李牧帶來的其余人也被各自安排在了附近的院子里,各自和苗軍將領分開而坐。

    只是他們根本不動筷子,只靜靜地坐著。

    榮乃耶等人似乎也不在意,只抬起碩大的酒碗向秋葉白敬酒:“秋大人能來,我們非常高興,想來貴軍也已經是認真地考慮了我們的提議,相信日后我們聯姻了,苗漢必定能親如一家,以前的誤會過去就過去了,本王先飲三碗迎客酒。”

    說著,他一下子仰頭就喝了三大碗酒,立刻贏得了苗人們的鼓掌聲。

    秋葉白自然知道苗疆人迎客的規矩,也舉起酒碗,干脆地也喝了三大碗米酒,她的酒量還不錯,但是在榮乃耶大笑著再給她倒酒的時候,她忽然伸手蓋住了酒碗。

    榮乃耶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她:“秋監軍?”

    她看著榮乃耶微笑:“前面三碗是敬大王酒,尊重了苗疆迎客的規矩,不過呢,咱們再喝酒,有些話還是要說清楚。”

    “哦,什麼話?”榮乃耶看著她,含笑道。

    秋葉白淡淡地道:“第一,我們前來與您商議的不是和談,而是你們的受降;第二,聯姻不是不可以,但那是你們受降的誠意,至于苗疆的公主殿下會許配給哪位皇族,自然是要經過陛下的許可,不是您可以指定的,這是我們這些人走這一遭的談話基礎。”

    她話音剛落,榮乃耶的臉色瞬間大變,周圍已經立刻有苗將憤怒地一下子站了起來“砰”地一聲摔了手中的酒碗。

    “秋葉白,你這是什麼意思!”

    “對,你這漢狗是在侮辱我們嗎!”

    一干苗將們皆憤怒地紛紛站了起來,而不管是龍衛還是鶴衛們、藏劍閣及司禮監的高手們也立刻站了起來,對著苗將們冷眼而視。

    氣氛一時間變得劍拔弩張。

    老孟見情況不妙,立刻起身,也顧不得什麼了,只用苗語安撫榮乃耶:“大王,這是談判,一切開始都不會順利的,談判就是要談,雙方各自擺出條件,您可千万不能著急!”

    其余的算是文臣之類的苗人也立刻紛紛安撫周圍的人。

    榮乃耶好一會才再次强行壓抑下心中的錯愕和怒火,鐵青著臉看向秋葉白,勉强道:“秋監軍請坐,咱們先用膳,此事咱們還可以再談。”

    秋葉白看著他,微微一笑,倒是沒有繼續逼迫榮乃耶,而是坐了下來,慢條斯理地用起飯菜來。

    張弛有度,她已經給出了最壓低的條件了,接下來就是加碼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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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5 20:28:55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 小池,不是小池

    這一頓飯吃得異常的壓抑,只秋葉白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用餐完畢之后隨了老孟的安排住進了郡守府的花園。

    而其他人則是住進了郡守府邸外圍的地方,她隨身只同住了寧秋,與其他人隔開了頗遠。

    李牧頗為擔心,並不同意這樣的安排,但是秋葉白卻只安撫他若是苗人想要動手,也不會遠在還沒有談妥任何條件的時候,所以不必介意,

    李牧見她並不放在心上,也只得點頭離開,只暗中安排自己的人提高警惕,盯著苗人有沒有什麼異動。

    ……

    且說這頭榮乃耶送走了秋葉白等人之后,便即刻召來了老孟等其他人連夜召開會議。

    “這姓秋的竟敢如此侮辱大王,咱們干脆殺了他給漢人一個下馬威,象郡城牆高大,有聖女相助咱們未必會輸!”一名苗將憤怒地道。

    不過一道溫柔的聲音卻一點也不溫柔地打斷了他:“第一,象郡城牆再高,也被咱們攻了下來,何況象郡原本就是漢人的地盤,他們比我們更了解這城內的結構,第二,聖女也是人,如果有聖女相助咱們就能所向無敵,那麼天下早就是我們的了,南疆的防線也不會被龍衛攻破。”

    場內原本義憤填膺的其余苗將們也瞬間如同被澆了一頭冷水般,默然了下去。

    那苗將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他尷尬又憤怒地看向站在榮乃耶身邊的少女,又不敢太冒犯,只得吶吶地道:“九翠小姐,您何必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九翠看著他淡淡地道:“我不是漲他人志氣,只是希望諸位說話的時候多想想咱們象郡里這些父老鄉親,難不成各位叔叔伯伯們期望咱們在這里的父老鄉親們也經歷一場象郡十日屠?”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里帶著點譏誚,讓在場眾人都想起當時這位九翠小姐就曾經預言過這般所為必定召來漢人無情的報復。

    “翠儿,那按照你的意思就是我們全無希望,任由對方宰割,那還談判什麼,咱們直接打開門由那些漢人宰割就好了。”

    榮乃耶也忍不住臉上滿是怨氣地道。

    其他人也齊齊看向九翠,眼中滿是焦慮和疑惑。

    九翠看著自己的父親,有些無奈地輕嘆息了一聲:“您也別太著急,依照我看,這就跟咱們在集市上買賣草藥和皮草一般,只是有來有往,不會是一錘子定音的。”

    “是麼?”榮乃耶立刻滿臉期待地看向九翠。

    這個女儿從小就得請了漢人先生教導,學得不少漢人的東西,人又聰敏無雙,說不定真是他們苗疆的救星。

    連著在場的眾人也紛紛老向她。

    九翠環顧四周,心里苦笑了一聲,這些比她大了那麼多的長輩還真是把她當成救星了麼,可當初為什麼又不肯聽她的勸阻呢?

    但是她也知道有些話不能在這里說,于是只淡漠地道:“小池聖女還是有用的,咱們先靜觀其變吧,但是我不希望有人擅作主張動使團的人,否則會發生什麼事儿,諸位叔伯請不要再來問我要如何是好了,我只是個女子。”

    諸人面面相覷,雖然都覺得這個小丫頭說話實在不好聽,但是卻也沒有其他辦法,只得紛紛點頭稱是。

    畢竟如今帝國雖然已經沒落,但他們確實和帝國軍隊實力相差太大。

    老孟看了眼周圍還是有點憤憤然的諸人,站了起來冷聲道:“誰若是不聽九翠小姐的,以后便是我老孟的敵人。”

    老孟在苗疆的威望極高,他這麼一說話,所有人都不敢再多言。

    九翠感激地看著他,卻也沒有多言。

    老孟看著她,微微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

    郡守府

    花園

    “吱呀!”寧秋推開窗子,看向窗外,微微顰眉:“這是什麼破地方,都几乎沒有燈火。”

    秋葉白走到她身后,看向窗外,淡淡地道:“還好,也算幽靜。”

    這里是一片花園竹林,離主宅頗有點距離。

    雖然她不知道對方為什麼這麼安排,但是也知道必定有其用意。

    秋葉白話音剛落,便看見對面忽然也亮起了一盞燈。

    寧秋一愣:“四少,快看,那邊也是一座竹樓,看起來也有人住呢。“

    秋葉白應聲看去,便發現那是一座掩映在湘妃竹林里的小樓,異常的精致和美麗,竹樓窗口掛著一盞明黃色溫暖的燈籠。

    燈籠下忽然人影一閃,一道少女窈窕的身形便出現在窗口,轉過臉朝著她的方向莞爾一笑。

    “小……池?”秋葉白愣了楞,心中忽若有所悟。

    原來這就是為什麼榮乃耶安排她住在這里的原因了,小池竟然就住在她的對面。

    她心中輕嗤,這榮乃耶是‘用心良苦’地給她和小池培養舊日感情?

    “葉白哥哥!”小池朝著她伸手晃蕩了一下。

    秋葉白看著她淡淡地點頭:“小池。”

    見秋葉白回應了她,小池似頗為高興地繼續伏在窗口笑盈盈地道:“葉白哥哥,你可記得小時候,我就這麼趴在阿媽的窗台,你也趴在老仙爺爺的窗台,咱們大老遠地這麼說話?”

    秋葉白想起少年往事,唇角亦微微彎起一點子笑容來:“記得。”

    小池比了比自己的窗台:“你說你會像神仙一樣飛檐走壁,我不信,你還從老仙爺爺的窗台上飛到了我的窗台上呢!”

    秋葉白想起過往那些在苗疆的快樂時日,也輕笑了起來:“那時可是將你這個小丫頭嚇了一大跳罷?”

    小池歪著腦袋,對著她再次笑盈盈地道:“葉白哥哥,你再學一次神仙飛檐走壁進我的房間好不好?”

    寧秋在一邊聞言,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要臉!”

    秋葉白看向寧秋,忍俊不禁地低聲道:“你這是說我呢,還是說她呢?”

    寧秋冷哼一聲:“當然是說她,黃花大閨女當街攔住男人一訴相思情也就算了,還大半夜邀請一個男人進自己的閨房,這不是不要臉是什麼?”

    她忍不住失笑:“我是男人麼?”

    寧秋這丫頭是糊涂了罷?

    “你才糊涂呢,四少你在這里就是‘男人’,你可別去,誰知道她要折騰什麼麼蛾子!”寧秋理直氣壯地道。

    不說那是個渾身是蠱毒的妖女万一又用什麼蠱去折騰四少,就說万一大半夜,那小妖女喊几聲做個仙人跳,讓人以為四少真和她怎麼樣了,四少可就惹上大麻煩了。

    秋葉白微微眯起眸子看向那不遠處一副翹首以待的模樣的少女:“就是因為我想知道她到底准備折騰什麼麼蛾子,才要去看看,總有日日做賊的,哪里有日日防賊的?”

    她体內既然已經有赤焰,自然要好好利用。

    說罷,她便足尖一點,一提氣輕巧地直接從自己房間的窗口直接掠向小池的房間窗口。

    小池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她說來就來,愣了愣不及反應過來,一下子避讓不及,就被她撞得跌倒在房間的地板上。

    “砰!”一聲頗大的響聲,立刻讓門外騷動起來。

    孟獲一下子闖了進來,看見秋葉白竟半伏在小池的身上,頓時大怒:“你這個……!”

    小池立刻轉頭看過去,厲聲打斷了他的話:“滾出去!”

    孟獲看著小池,欲言又止了好一會,臉色陰沉得比黑夜還黑,但是一對上小池空洞森然的眼瞳,他瞬間一個激靈,還是乖乖地退出去把門給帶上了。

    站在對面樓里的寧秋看見這個情形方才松了一口氣,還好,那什麼聖女似乎沒有打算在這個時候折騰什麼仙人跳。

    且說這頭孟獲怏怏離開之后,秋葉白立刻起身,同時伸手將小池扶起來:“小池,你可還好,沒有傷著罷?”

    小池伸手給她,輕聲嘟噥:“葉白哥哥,你怎麼突然說飛過來就飛過來了,讓我一點准備都沒有。”

    秋葉白含笑握住她的小手,一邊拉著她起來,一邊道:“不是你讓我過來的麼?”

    小池看著她,又輕嗤了一聲:“葉白哥哥,你嘴巴還是和以前一樣厲害呢,一點都沒有變。’

    秋葉白笑了笑,並不作聲,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小池被她那清冷而銳利的目光看得似有些羞澀一般,她轉過臉,拉著秋葉白坐下,同時伸手比了比自己的房間:“葉白哥哥,你看這個房間可和以前我住的地方有什麼不一樣嗎?”

    秋葉白環顧了一下四周,淡淡地道:“依稀覺得差不多罷,畢竟這麼多年了,細微之處我也有些不記得了。”

    小池忽然伸手指著自己掛在牆壁上的一幅畫,問:“葉白哥哥,你還記得這副畫嗎?”

    秋葉白看了下那一幅畫,愣住了。

    畫里是一個容貌美麗的女子手里牽著一個小小的少女,皆是苗人打扮,正坐在花叢里含笑看向畫外的人。

    她聲音微微喑:“這是當年我幫你和蠱王一起畫的一幅畫罷?”

    當年的小池極為喜歡這一幅畫,蠱王還開玩笑與老仙說這便是小儿女的定情信物,當年她以為蠱王不過是隨便說說,卻不想老仙后來才告訴她,蠱王當年是真的打算將小池嫁給她。

    “葉白哥哥,你還得老仙和阿媽說過的婚約麼?”小池再次看向她。

    秋葉白則是靜靜地看向小池片刻,好一會才淡淡地問:“你真的想要嫁給我?”

    小池抬起頭用空洞的眼看著她,很認真地頷首:“當然,我們苗女從來不輕易許嫁,難道葉白哥哥不知道麼?”

    秋葉白頓了頓,輕笑了起來:“我當然知道苗女雖然多情,但從不輕易許嫁,但是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既然你真的想要嫁給我,為何又給阿吶那樣狠毒的蠱,讓他利用龍衛殺我?”

    小池不覺得她自己的說話非常自相矛盾麼?

    小池怔住了,好一會才若有所思地道:“葉白哥哥說的我的鬼靈蠱麼?”

    秋葉白微微挑眉:“鬼靈蠱?”

    她倒是沒有想到小池竟然坦率地承認了蠱是她給的。

    不過……那種操控那麼多人來攻擊她的烈性惡蠱叫鬼靈蠱麼?

    這個名字聽起來就頗為陰森不吉。

    小池微微頷首:“沒錯,鬼靈蠱,但是這蠱雖然是我給阿吶的,但是我當時並不知道他是用來對付你的。”

    說著,她便將榮乃耶寫信和阿吶來求她的事儿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秋葉白。

    秋葉白聽得心中怔然,原來一切都是阿吶自己擅做主張麼?

    她想起阿吶近乎瘋狂和怨恨的眼神,不免顰眉:“阿吶到底為何這般怨恨于我?”

    雖然蠱王去世了,但小池並沒有死,阿吶何至于怨恨她到如此地步?

    小池頓了頓,才道:“那是因為我一直都不喜歡阿吶,我只喜歡葉白哥哥,我在等葉白哥哥而無數次地拒絕了阿吶,所以他一直也都恨我。”

    她忽然輕嘆了一聲:“如果不是因為我是苗疆聖女,他就算是最厲害的大將軍也不能强迫于我,他大概早將我搶回去了,大概也是因為我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所以他才如此憎惡于你罷。”

    秋葉白聞言,微微顰眉,只是如此而已麼?

    “我知道葉白哥哥心里有些疙瘩,但是為了表達我對葉白哥哥的誠意,我已經懲罰了阿吶!”

    秋葉白聞言,瞬間愣住了:“阿吶沒有死?”

    懲罰?

    什麼懲罰?

    “我一直以為阿吶已經在鬼靈蠱被破解之后,就已經得到應有的報應了。”秋葉白輕嘆了一聲。

    原來阿吶還沒有死麼?

    小池點點頭,忽然看著秋葉白很認真地道:“葉白哥哥,你想看看阿吶的報應麼?”

    她有些不明所以:“阿吶的報應是什麼?”

    小池彎起眼睛一笑,隨后拍了拍手:“來人。”

    門吱呀一聲打開,孟獲走了進來。

    小池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孟獲看了秋葉白一眼,隨后轉身離開。

    秋葉白只覺得孟獲那一眼里有一種近乎幸災樂禍的表情。

    過了片刻,門再次被敲響,小池便應道:“進來。”

    門便應聲打開,兩名蠱衛便端著一個半人高的大壇子進來了。

    秋葉白看著那壇子像是南方人腌制酸菜、醬菜的壇子,大肚窄口,口上扣著一個小缸似的大碗。

    但是這醬菜壇子里卻又似隱約散發出腐敗的惡臭。

    “這是?”秋葉白有些遲疑地看向小池。

    小池則是看向孟獲:“打開罷。”

    孟獲立刻點點頭,伸手就掀開了壇子上的大碗

    秋葉白看著俺壇子,瞬間錯愕地瞪大了眸子,失聲道:“阿吶?!”

    那壇子口露出的人頭不是屬于阿吶的,又屬于誰的!

    但是那人頭卻形容極為凄慘可怖,發黃發黑的臉上只剩下一個眼睛,另外一個眼睛就是一個碩大的黑洞,而他的頭發早就全部掉光,皮膚就像被腌制過的醬菜一般皺巴巴地發黃。

    但最為恐怖的是他的身体似乎被裝在只比膝蓋高一點的大壇子里,這讓她完全無法想象一個人到底是怎麼能鑽進這樣的壇子里的。

    阿吶似乎感覺到有人在說話,便微微地動了下頭,用僅剩的那只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秋葉白。

    雖然說阿吶曾經三番五次地想要置她于死地,但秋葉白被眼前的慘狀給震得渾身一僵,只覺得人怎麼能變得這般畸形。

    “這是……。”

    “這就是鬼靈蠱的反噬,他能活著就算是不錯了,如果不是因為有人願意用自己的內髒來支撐他活下去,他早就在劇痛里由內到外腐爛成了一灘水,他現在全身除了頭就剩下掛在他頭下的一副別人的內髒才勉强活著。”孟獲看著秋葉白蒼白的臉色,輕蔑地嗤笑了起來。

    竟然這樣就被嚇住了麼,真是沒有用的小白臉。

    秋葉白聽得孟獲這幫說話,微微顰眉。

    原來那大缸是用來裝內髒的!

    如果變成這種樣子,她寧願去死倒好些。

    小池似乎沒有察覺她的不適,只伸手拉住秋葉白的手臂,微笑:“葉白哥哥,你現在相信我不是故意要用鬼靈蠱傷害你了麼?”

    秋葉白轉頭看了小池一眼,忍住了惡性,點點頭:“我信了……不過阿吶他還能說話麼?”

    “誰知道呢,總歸是沒有見過他說話。”小池聳聳肩。

    秋葉白搖搖頭,對著她道:“把阿吶帶走罷!”

    小池示意之下,兩名蠱衛在孟獲的帶領下將那裝著阿吶的大缸抬走了。

    房間內又只剩下兩人的時候,小池忽然走到秋葉白面前,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柔聲輕道:“葉白哥哥,你今晚別回去了。”

    秋葉白看著面前少女在燭光下微微泛紅的美麗面孔,默然了一會,才道:“小池,我今日累了,想先回去歇息。”

    不說她是個女的,就算是個男的,看見這種類似于人棍的東西,都不可能有雲雨一夜的欲望。

    小池卻似並不了解,只是一愣,隨后看了她片刻,才道:“好。”

    看著秋葉白轉身離開自己的竹屋大門,小池微微眯起眸子,輕笑了起來。

    笑聲幽幽涼涼,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

    等到看見秋葉白平安站在竹屋里的時候,寧秋才松了一口氣。

    “謝天謝地,你沒事儿。”

    秋葉白淡淡地點頭:“嗯。”

    寧秋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便有些疑惑:“四少,那什麼小池聖女怎麼了?”

    秋葉白卻忽然抬起頭看著她,目光若有所思:“小池,不是小池。”

    小池,不是小池?

    寧秋徹底愣住了。

    這是什麼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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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5 20:29:0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章 燭九陰的秘密

    “小池不是小池?”

    寧秋瞬間愣住了,有些驚訝地看向秋葉白:“這是什麼意思?”

    她略一思索,忽然一驚:“難不成……那聖女根本不是真的聖女,被掉包了?”

    秋葉白沉默了一會,輕嘆了一聲:“這我不敢確定。”

    寧秋不明所以地顰眉:“不敢確定,那四少到底為什麼會認為這個小池聖女有問題呢?”

    秋葉白在窗邊坐了下來,看向不遠處已經黑了燈的小樓,沉吟了許久,才輕嘆了一聲:“我也不能確定,因為當年的小池很善良,但是這個小池雖然嘴上總說著她的愛慕,但是我非但沒有感覺到她的愛慕,卻只能感覺到冰冷黑暗和算計。”

    “就是這樣麼?”寧秋聞言,有些不贊同地搖搖頭:“人總是會變的不是麼,當年你們是朋友,可現在你們是敵人,你也沒有想過阿吶九耶會變成那般喪心病狂的人罷?”

    秋葉白沉默了下去,好一會才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也許有些事儿也許只是我的錯覺,但是我想還是需要先去確定一些事儿。”

    “什麼事儿?”寧秋有些疑惑地問。

    “我需要找到阿吶九耶,也許從他那里能知道一些事儿。”秋葉白沉吟道。

    畢竟阿吶對她的怨恨,絕非小池說的那種嫉恨那般簡單,當年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讓阿吶變成后來的那副樣子,也許還有……小池。

    寧秋見秋葉白心事重重的樣子,心中知道她必定有些事儿沒有與自己說,寧秋也不强求,只溫聲道:“四少,你做事儿一向有主意,但是定要小心些,不要傷了自己。”

    秋葉白見狀,伸手輕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看著寧秋去安歇了,她則靠在窗台之上,目光掠過不遠處的小竹樓,陷入了沉思。

    她有些事儿在沒有確定之前是不打算和寧秋她們說的,畢竟如果小池是小池,和小池不是小池,她最終會采取的手段必定不一樣的。

    她握著手中的茶杯靜靜地看向天空,輕嘆了一聲,心中一片惆悵。

    故人難聚,再聚終不同。

    ……

    接下來的几日里,除了和老孟那一幫人打嘴皮子仗,秋葉白便是和小池一起同游故地,也算是其樂融融。

    看得榮乃耶等人心中都覺得‘美人計’果然有效了,如今只等著秋葉白這只百煉鋼化作小池的指間柔。

    但是九翠看著那情形,卻沒有他們那麼樂觀,尤其是在她知道秋葉白沒有拒絕小池的任何邀約,除了留在她房間里過夜的要求之后,更是臉色不太好。

    小池倒是也不覺得被‘男子’拒絕是什麼丟臉的事儿,每日到了晚上都照例問一問秋葉白的意思。

    “葉白哥哥,今晚你也不能留下來陪伴我麼?”小池抬起空洞的眼看著秋葉白。

    秋葉白也照例對她搖搖頭,微微一笑:“若是你我能成親,我才會留下來,女儿家名節很重要。”

    邊上抱著劍冷眼旁觀的一白都已經看了無數遍這種戲碼,此刻見小池還想說什麼,便徑自伸手將秋葉白一拉:“好了,大人,到點儿休息了,如果你不好好休息,讓攝國殿下知道了,便要罰你跪搓衣板了。”

    說著便一點不給面子地將秋葉白拽走。

    小池舉起的手僵在半空中,好一會才慢慢地放下來,看著兩人消失在自己的竹樓對面,才輕哼了一聲,也轉身上樓。

    ……

    看著對面精致的小竹樓里燈光梭然滅了以后,秋葉白和一白兩人方才慢慢地從自己的竹樓里走了出來。

    “這麼几日你和那小妖女虛以委蛇,可探查出你想要探查的東西了沒有?”一白雙手環胸,冷冷地抬頭看著那小竹樓。

    他非常不喜歡這個叫小池的少女,因為他在這個少女的身上聞到了點自家主子的味道,但是對比自家主子的能耐,這個少女更讓他感覺對方在故弄玄虛。

    就像是一個西貝貨一般,讓他很是不爽。

    秋葉白的目光也從那竹樓上層落進那竹林后的深處,隨后點點頭:“如果我沒有猜測錯誤的話,我想找的人就被‘存放’在小池竹樓后面的另外一處小房子里。”

    “那小妖女的竹樓后面的小房子可不少,你知道是哪一棟?”一白挑眉看向那黑乎乎的竹林深處,里面有几十棟平房全部都是給蠱衛住的。

    秋葉白點點頭,淡淡地道:“經過我這几日和小池交談及重游故地的觀察,她最有可能寄存東西的地方就是當年蠱王的房間。”

    “重游故地?”一白忍不住搖搖頭:“你們那叫什麼重游故地,這里是象郡可不是真正的苗疆七十二峒,這些苗人在這里也就是在象郡設了些鋪子賣點東西,你們也就是去了那些地方,也叫重游故地,笑死人了!”

    而且郡守府里哪里來的什麼蠱王的房間!

    她瞟了眼一白,淡淡地道:“你愛跟來,不跟來。”

    她算是知道雙白見天地對著一白這嘴臭的家伙的心情了,說話完全不給自己和別人留余地。

    說罷,秋葉白便足尖一點,輕飄飄地向那竹林里飄去。

    一白一愣,隨后有些不明所以地挑挑眉,還是立刻跟了上去。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了這位‘爺’,但是他只知道若是這位‘駙馬爺’出了什麼問題,那麼自家的那位殿下一定會將他在東南枝上掛一輩子!

    兩道人影一前一后地越過了蠱衛們守護森嚴的小樓,飄進了竹林。

    秋葉白看了看四周的方位,隨后再次一提氣,足尖一點,毫不猶豫地向一間看起來並不起眼的平房掠去。

    夜深人靜,四處無人。

    她站定在平房之前,定定地看了看門,隨后忽然伸手出來,用一把細細的刀子在自己的手指上輕划了一刀,細細的紅色血液便滴落在地面上。

    “你干什麼呢?”跟過來的一白立刻一驚,一邊用傳音入密的功夫與她說話,一邊伸手就想要去抓秋葉白的手替她止血。

    這位‘駙馬爺’這是干嘛呢,在大門前滴血認親麼?

    秋葉白自然不肯讓他抓住自己的手腕,而一白又不太敢真的觸碰秋葉白,他一著急正打算搬出百里初來,卻不想秋葉白忽然無聲地將手指擱在自己的嘴唇上,示意他噤聲,同時也示意他看向那一扇大門。

    一白一愣,隨后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果然聽見空氣里有奇怪的振翅嗡鳴之聲,因為是在夏日里,那聲音混在蟋蟀的鳴叫里,讓他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是片刻之后,他便看見那黑黝黝的大門門縫隙里忽然涌出來一層細細密密的如絨毛一樣的小蟲。

    那些小蟲似乎被秋葉白手上的血色驚到了,四處逃散開去。

    一白忽然明白秋葉白在做什麼了,她在利用身体里的赤焰蠱逼迫房間里的蠱蟲退散。

    赤焰蠱性子非常霸道,而很明顯,那些含了赤焰蠱的血液也讓很多蟲儿們非常地畏懼。

    好一會,終于感覺門下不再有什麼東西涌出來了,秋葉白才慢慢地走了過去,輕手輕腳地用一把小刀打開了那一扇黑黝黝給人充滿了壓力之門的門栓。

    一白這回倒是立刻跟了上去,同時點燃了自己手里的火折子照明。

    只是他才點燃火折子就瞬間驚住了。

    這看起來尋常的房間竟然非常的大,里面布置得也極具苗疆風情,一看便是一個女人的住所,而且還是有一定地位的女人的住所,除了各色苗疆特色裝飾,房間里還有漢人的青紗幔帳,金銀魚鉤,八寶雕花床。

    但這房間里櫃子特別多,珍寶架和許多床角的櫃子里都放置了無數大大小小的黑瓦罐子和陶瓷白小罐和盒子。

    “知道哪些缸子是做什麼的麼?”秋葉白一邊觀察著房間,一邊淡淡地問。

    “蟲盒子或者蟲缸子。”一白點點頭,他在地宮里也養蟲子,自然知道這些缸子是做什麼的。

    他抬頭看著那牆壁上的畫,畫里一身苗人裝束的女子正在接受眾人的朝拜,他忍不住又問:“想不到這里真的是蠱王的房間,四少,難道蠱王當年和郡守有一腿,所以這里才有她的房間麼?”

    秋葉白搖搖頭:“不,我這些日子和小池一起出行,便能發現她是個極為戀舊的人,不光是她的房間和以前一模一樣,連著衣服首飾都是蠱王的舊物,如果沒有舊物就做一件一模一樣的新衣,所以她一定會在這里附近布置一個和蠱王原來居處一模一樣的地方,后來我就發現了這里。”

    她頓了頓,繼續道:“但是她帶著我‘重游故地’,卻從來沒有來過‘蠱王的房間’,再加上當年的柔姨,也就是蠱王只會將所有重要的蠱蟲都放在自己的房間,所以我猜測她一定會將自己重要的東西要麼放在自己的房間,要麼放在柔姨的房間。”

    “如果她對蠱王有這麼深的感情,那麼必定是蠱王的女儿,你為什麼還要懷疑小池不是小池?”一白有些不明白所以地顰眉。

    秋葉白沉默了一會,輕嘆了一聲:“我也不知道,小池的身上太多復雜又矛盾的地方,所以我才要來求證。”

    她話音剛落,便聽見房間里響起一道嘶啞細微的詭異聲音:“求證什麼?”

    秋葉白和一白兩人瞬間一愣,齊齊警惕地看向一處角落,果然看見那陰影處有一個大缸,缸子上一顆光禿禿的人頭正直勾勾地看著他們。

    昏暗的光影中看起來異常的滲人。

    “阿吶?”秋葉白瞬間一驚,阿吶果然在這里!

    一白立刻將她擋在自己的身后,冷冷地看著那大缸上的人頭。

    秋葉白卻從他身后走了出來,目光灼灼地看著阿吶,單刀直入地問:“阿吶,我想求證現在的這個小池到底是不是小池!”

    阿吶看著她,剩下的那只眼珠里死死盯著秋葉白,眸子里一片詭異的腥紅,他古怪一笑,斷斷續續地道:“你……終于也發現了罷……嘿……嘿……小池……早就不是小池了。”

    得到了最終的答案確認,但是秋葉白卻覺得心頭一片浸冷,她沉默了好一會,才艱難地問:“小池為什麼不是小池,難不成當年她真的被燭九陰……附身?”

    這個答案來自苗疆的傳說,但連她聽起來都覺得荒唐無比,但是她實在想不出別的什麼答案了。

    “燭……九陰?”阿吶聞言,卻似乎聽見什麼荒謬的答案一般,忽然喑啞地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是那所謂的大笑,聽起來也不過是極為細微的干笑。

    他笑了好一會,才對著秋葉白譏誚地扯了下唇角:“秋葉白……這就是你的答案,你……知道燭九陰是什麼?”

    他頓了頓,古怪又譏諷地笑了起來:“燭九陰就是一條蛇……一條活了几百年……的巨大老蛇……而已,但是活了再久也就是一條劇毒的畜生罷了,能真附……什麼人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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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5 20:29:26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二章 真假聖女

    “你來告訴我小池到底是怎麼回事,當年我和老仙離開以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儿!”秋葉白聞言,愣住了。

    燭九陰真的存在,但是也只是作為一條蛇的存在麼?

    這個答案倒是讓她覺得很合理。

    “小池……是小池,卻又已經不是當年的……她了啊……。”阿吶仿佛被觸動了什麼情緒一般,忽然嗚嗚地哭泣了起來。

    只是他一只眼睛已經是黑洞,流不出眼淚來,倒是另外一只眼睛還緩慢地流下仿佛血水一般的紅色眼淚來。

    秋葉白想要說什麼,卻見他哭得異常的傷心,自己一時間也只能默然。

    一白看了看四周的情形,總覺得這房子里陰森森的,尤其再加上那只剩下一個頭顱的阿吶在那哭聲陰幽凄厲的,好不瘆人。

    他微微顰眉,低聲道:“差不多了,聽著這個活死人在這里哭哭啼啼,咱們還是快把正事儿辦了罷?”

    秋葉白聞言點點頭,看向阿吶:“阿吶,我這次來就是想……。”

    “想知道……小池的事儿罷?”阿吶忽然打斷了她的話,低聲地笑了起來:“嘿嘿嘿嘿……我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哈哈哈哈!”

    說著,他抬起那一只眼死死地盯著秋葉白:“你知道為什麼嗎?”

    秋葉白見他說話顛三倒四的,但仍還是順著他的話問:“為什麼?”

    “因為我要等著你……被……那個怪物變成……變成……和我一樣的鬼樣子,哈哈哈!”阿吶再次神經質地瘋狂地笑了起來。

    雖然他自以為‘瘋狂的大笑’聲音非常的低迷,但還是讓聽著異常的不舒服。

    一白看著阿吶的樣子,皺眉冷聲道:“咱們走罷,這活死人已經是瘋了,別指望他了,說不定他什麼都不知道!”

    秋葉白看著阿吶的樣子,也自嘲似地輕嗤了一聲:“也是,他早被嫉恨衝昏了頭,所以才變成這副模樣,我還能指望他這個蠢物什麼?”

    說著她轉身和一白互看一眼,仿佛准備不再理會阿吶,自轉身離開。

    阿吶仿佛瞬間被激怒,嘶啞著聲音道:“你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那一個……你不知道是小池害死了小池,還害死了……蠱王……一切都是你做的孽……一切都是你!”

    秋葉白的腳步瞬間一停,只覺得渾身一冷,她梭然轉過身軀看向阿吶:“你說什麼?!”

    阿吶用只剩下的那一只眼,仇恨地看著她:“我說……都是你的錯,你不去看燭……九陰……我們就不會迷路……小池就不會把生的希望留給……你……你害死了她……把現在這個‘小池’放出來……還害死了柔姨!”

    小池害死了小池?

    小池還害死了蠱王?

    一白忍不住道:“這個瘋子說的話還是顛三倒四的,咱們走!”

    他方才和秋葉白配合做戲,激得阿吶忍不住吐露了實情,但是這‘實情’聽起來更匪夷所思。

    秋葉白這一次卻沒有回應他,而是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會:“你說的是小池害死了柔姨,是后來的那個小池,不是原來的小池害死柔姨對麼?”

    阿吶眼里一邊淌淚,一邊古怪陰森地一笑:“嘿嘿……秋葉白……你倒不是個蠢蛋。”

    只一白仍舊一頭霧水,低聲問秋葉白:“這活死人到底說的是什麼意思?”

    秋葉白看起來似乎明白這個活死人在說什麼。

    秋葉白看著阿吶,淡淡地道:“他是說這個世上有兩個小池。”

    兩個小池?

    一白愣住了。

    “之前的小池已經不在了,現在這個‘小池’頂替了原來的小池,就如我們最開始猜測的那樣她們也許是兩個人。”秋葉白繼續看著阿吶,觀察著他的表情。

    見他臉上浮現出痛苦的哀痛之色,她慢慢地試探著道:“現在的‘小池’也許與原來的小池甚至蠱王有些關系……?”

    阿吶眼底又流出眼淚來,又忍不住嗚嗚咽咽地哭泣了起來。

    “原來就是個冒牌貨,這活死人偏要這般故弄玄虛!”一白看著那阿吶的表情,也隱約明白了,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不……現在的小池也是小池!”阿吶卻仿佛想要搖頭一般,但卻發現自己沒有了身体,晃動半天只是壇子微微震動。

    他沮喪又痛苦地喃喃自語:“可她不是完整的小池,她偷走了小池的眼睛,偷走了小池的一切!”

    秋葉白見他難得說一句完整的話,心中一動,立刻繼續問:“原來的小池呢,在哪里?”

    阿吶有些失魂落魄地想要抬頭,卻又忘了自己沒有身体,只得艱難地轉動一下自己僅剩的一只眼珠,將目光停在秋葉白身邊。

    她若有所感地立刻退開了一步,一抬頭,發現自己身邊的牆壁上掛著的正是蠱王柔姨接受苗疆眾人朝拜的畫像,她看著那畫像片刻,忽然招呼一白:“一白,把畫摘下來,看看這畫后面有沒有機關。”

    一白立刻頷首,伸手去取畫下來。

    只是他的手才碰到畫,便聽見身后忽然傳來一聲厲喝:“不准動我娘親的畫像!”

    一白和秋葉白都陡然一驚,他們的武藝修為都是頂尖的,房間周圍十數米之內有人靠近的呼吸聲都瞞不住他們的耳朵,怎麼可能有人突然出現在房間里,他們都沒有察覺?

    兩人

    察覺?

    兩人齊齊回頭,便發現一名穿著絲綢睡衣,披頭散發的少女正靜靜地站在他們身后不遠處的陰影里,她的身后是一處洞開的機關石門。

    秋葉白和一白這才知道原來對方是通過機關出現的。

    那少女慢慢地走出陰影,空洞冰冷的眼睛停在秋葉白身上:“葉白哥哥,你不陪我過夜,卻半夜潛進我娘的房間做什麼呢?”

    她的聲音依舊是軟甜的,卻帶著一種瘆人的冰冷。

    秋葉白看著她,淡淡地道:“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那少女輕笑了起來,聲音越發地甜膩:“我是小池啊,我是和葉白哥哥你訂婚的小池啊,我是你的未婚妻啊,你怎麼不認得我了呢?”

    她一邊說話,一邊慢慢地走近秋葉白。

    一白看著情況不對,上前一步擋在了秋葉白身前,手上一挽,一把軟劍立刻彈出劍鞘對准了那少女,冷聲道:“妖女,站住!”

    小池看著自己面前泛著冰冷光澤的長劍劍尖,她輕嘆了一聲,空洞的眼看向秋葉白:“葉白哥哥,你難道要相信已經被蠱神懲罰得神志不清的阿吶,也不相信我麼,我知道你一直在試探我,但是你我之間有什麼事情,我是答不上來的呢?”

    說著她空洞的眸光移動到了阿吶身上,微微眯了起來。

    阿吶一下子就如遭點擊,喉嚨里嗚咽著竟說不出話來,只臉上浮現出極為痛苦的神色來。

    秋葉白沒有理會她整治阿吶,只是看著她片刻,忽然問:“我最后再問你一個問題,你是真的想要嫁給我麼?”

    小池聽著她的這個問題,遲疑了一會,臉上浮現出幽怨的神色來:“葉白哥哥,你並不想娶我對不對?”

    她頓了頓,低下頭一字一頓地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比不得帝國的攝國公主,可我是真心的想要和你長長久久一輩子的。”

    秋葉白卻忽然輕笑了起來,聲音譏誚而冰冷:“小池,或者我該叫你一個別的名字呢,只需要這個問題,我最終確認你根本不是真正的小池。”

    ‘小池’一愣,臉上浮現出不以為然的笑容來:“葉白哥哥,你就算不想與我在一起,要辜負老仙和我娘親定下的婚約,也好歹尋一個合適的理由,難不成你以為我的臉是易容的麼?”

    秋葉白卻搖搖頭,看著她蒼白美麗的臉,輕嘆了一聲:“不,你的臉也許就是真的,但是你最大的破綻就在于小池是真心喜歡一個人,便一定會為那個人著想的溫柔單純的少女,可我在你的身上看見任何田與溫柔單純有關的東西,你並不喜歡我,不是麼?”

    她知道人可以易容,但是她在小池的臉上沒有察覺任何易容的痕跡,所以她才一直猶豫,難不成這天下還真有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人麼?

    ‘小池’聞言,臉上表情微微一僵,但片刻后,她輕聲嗤笑了起來:“葉白哥哥,你在為你的變心找借口,阿媽說得沒有錯,這個世上男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我是女子。”秋葉白卻忽然開口道。

    她話一出口,就立刻震驚了‘小池’,甚至一邊被小池折磨得異常痛苦中的‘阿吶’都似忘卻了自己的痛苦,瞪大了剩下的那只眼盯著秋葉白。

    “什麼?”

    “你說……什……麼!”

    一白在一邊來不及阻止,只能忍不住暗自翻了個白眼,這位‘駙馬爺’到底在做什麼,竟然自動爆出這個足以惹來殺身之禍的秘密來!

    秋葉白看著他們,淡定地道:“就如同你們聽見的,我是女儿身,並不是真正的男子。”

    她冰冷的目光最終停在了‘小池’的臉上:“我不知道你到底從哪里知道我和小池之間許多私密的小故事,你身上也有很多小池的小習慣,但是真正的小池是知道我這個秘密的,但是你卻並不知道,這就是你最大的破綻。”

    她頓了頓,繼續輕嗤了一聲:“如果你真的知道我的秘密,怎麼可能會要求真嫁給我?”

    這也是一進象郡之后,她就對這個‘小池’產生懷疑的原因。

    她之所以一直不能確認,也是因為她並不知道‘小池’這些‘求嫁’的行為是不是故意給她添賭,或者說‘報復’。

    但是在經歷了這几日的試探之后,她几乎能夠確定這個‘小池’根本就不知道她是女儿身,還真以為她是男子,所以處處表現都用力過度了。

    可是她的心中卻仍舊不願意放棄最后一絲希望來尋找阿吶求證,因為若是這個‘小池’若是假的,那麼真的小池,十有八九就已經不在人間了。

    所以今晚她認認真真地再問了小池這個‘你是不是真的想嫁給我’這個問題,這個‘小池’的回答已經徹底表露出是個西貝貨的真相。

    她雖然不願意聽到殘酷的事實,但是卻不得不面對這樣的事實。

    秋葉白慢慢地從自己的腰上也抽出了軟劍指著小池,冷冷地道:“真正的小池和蠱王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如同阿吶說的那樣被你害死了?”

    ‘小池’仿佛還沒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她喃喃自語:“葉白哥哥是女孩子……你啊……還是有秘密沒有告訴我麼……你說過你有什麼秘密都會告訴我的……你會和我分享你的一切……可是啊,你還是騙了我呢……小池。”

    秋葉白見她神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在那失神的喃喃自語,便一轉目光看向一邊掛著的蠱王的畫像,又瞟了一白一眼。

    一白立刻會意,忽然手中長劍一抬,直接朝那畫劈砍而去。

    ‘小池’瞬間抬頭,大驚失色:“不要!”

    她扑過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那一幅畫瞬間被一白劈開,掉落在地。

    ‘小池’只來得及接住那一幅掉落成了兩半的卷軸。

    她抱住了一幅裂開成兩半的畫就地一滾,剛巧避開了牆壁上紛紛掉落的碎石。

    原來一白的劍氣直接連著畫后的石頭都被劈開了,牆壁上的石頭紛紛掉落下來。

    秋葉白和一白兩人都敏捷地用袖子擋住飛起的煙塵,一陣煙塵過后,窗外慘白的月光正巧照落在那碎裂之后的牆壁之上。

    那牆壁之中露出半座精致的水晶棺材,里面靜靜地封著一名穿著繡著紅色繁復苗繡花紋嫁衣的美麗少女,那少女閉著眼睛,睫羽纖長,容貌栩栩如生,與跪坐在附近的‘小池’一模一樣,只是顯得更加年幼,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

    “小池!”秋葉白忍不住睜大了明眸,心中大震,失聲叫道。

    這才是小池啊,是那個整日跟在她身后溫柔羞澀又善良的小姑娘!

    只是她才想靠近那棺材,卻忽然感覺腦后一陣勁風來襲,她立刻反手一擊,那偷襲者悶哼一聲一下子被摔飛了出去,但與此同時忽然有許多亮點從四面八方地圍射而來!

    那亮點在月光下泛著藍色的光芒,足見其上淬了劇毒!

    秋葉白冷哼一聲:“雕蟲小技!”

    她手中長劍一轉,爆出數團明亮的劍花,將所有暗藍色的暗器全部打落在地。

    一白那頭也早挑飛了好几道黑影摔出去。

    但是那些黑影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受傷與否,而是一轉身就擋在了那具水晶棺和秋葉白的面前。

    秋葉白借著月光看清楚了面前那些人臉上的紋身,她目光一冷:“你們讓開,否則別怪我不看在真正的聖女面子上對你們動手!”

    就算驚動了蠱衛又如何,她並不畏懼任何蠱蟲,如果有必要,她不介意在這里大開殺戒,蠱衛在這里一死,受害的只有苗人自己!

    但是所有的蠱衛們卻都沉默著沒有動。

    倒是‘小池’慢慢地抱著那一幅畫站了起來,慢慢地走了過來:“秋葉白,你毀了我的阿媽還不夠,你還要來動我的小池麼?”

    她的語氣里再無那些膩人的甜,只剩下陰森森的寒意。

    秋葉白冷冷地一抬手中長劍指著她:“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小池’站定在她的面前,空洞的眼直勾勾地盯著她:“我是誰,我就是小池,我說了我就是小池!你們為什麼懷疑,為什麼要懷疑我!”

    她的聲音忽然拔高,異常的尖利,近乎嘶鳴一般的尖叫聲,讓一白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小池……不……你才不是小池!”阿吶微弱而嘶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帶著痛苦的顫抖聲。

    “……你偷了她的眼睛……偷了她的身份……偷了她的一切……可是你比她惡毒和凶狠一万倍,你……你就是個小偷!”

    ‘小池’渾身一僵,惡狠狠地轉頭看向阿吶:“你閉嘴!”

    說著,她手中一凌空捏,阿吶一下子就整張臉皺在了一起,喉嚨里似喘不過氣來一般。

    秋葉白眸色一冷,指尖一彈,一道寒光瞬間穿透了‘小池’的手腕。

    ‘小池’痛呼了一聲,下意識地松了手,她握住自己麻痹的右手,看了看上面的血孔,仿佛頗為有點不敢置信地看向秋葉白:“為什麼……葉白哥哥……你竟然對我動手!”

    一白看著‘小池’那模樣,愈發地不順眼,冷笑道:“你這個害死了‘真聖女’的假貨,殺了你都是便宜你了。”

    ‘小池’仿佛被刺激到了一般,厲聲尖叫了起來:“我是‘小池’,我是聖女,你們竟然敢在苗人的地盤上對我動手,你們怎麼敢……我一定要讓榮乃耶把你們都殺了!”

    秋葉白看著臉色漲得通紅的‘小池’,眼底閃過厭惡,她冷冷地道:“你確定榮乃耶看見這個冰棺里的聖女,不會先將你抓起來麼?”

    她的小池竟然早已離開人世多年,冒名頂替小池活著的這個假貨如果真害死了柔姨,她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假貨!

    ‘小池’聞言,抬頭看上那冰棺,瞬間臉上的血色盡褪。

    她搖晃著頭,空洞的眼里忽然涌起淚水,豆大的淚珠一顆顆地往下掉:“我說了我是小池,你們為什麼都不相信呢?”

    秋葉白和一白看著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心中卻只升起厭惡,一點都沒有憐香惜玉的情緒。

    “小池是一池柔水映梨花……你是什麼……柔姨給你的名字是……慈心慈意壽綿長的小慈……柔姨希望你能一改脾性……慈悲為懷……可你呢……你就是個畜生!”阿吶終于得以呼吸,喑啞著嗓音斷斷續續地說著。

    秋葉白瞬間愣住了:“小慈……是柔姨什麼人?”

    阿吶剩下的一只腥紅的眼里閃過譏誚的光:“蠱王……有兩個女儿,只是几乎沒有人知道而已!”

    原來當年苗漢是几乎不通婚的,尤其一旦被選為聖女之后,更是只能侍奉山神,但蠱王素可柔還是聖女的時候曾經與教授她漢文的書生私奔過

    書生私奔過,最后逃出苗寨的時候卻遇上山洪暴發,帶著她離開的漢人書生為救她被淹死了,她則被自己身為某峒峒主的父親親自領著人抓了回去。

    聖女背叛天神和蠱神,自然要承受万蠱穿心的懲罰。

    奈何素可柔天資聰穎,從幼年時就極有練蠱和通靈的天賦,她雖然背叛了苗寨,但是苗寨里卻沒有一個蠱師是她的對手,連老蠱王都敗在她手下,什麼手段都奈何她不得。

    無可奈何之下,七十二峒的峒主要她向天神發下血誓永遠不能踏出苗疆一步,否則便死無葬身之地,絕子絕孫。

    情人已死,素可柔早已心如死灰,也不再想著男女情事,便遵從了峒主們的意願發下毒誓,一心侍奉蠱神和山神,正式繼任了蠱王。

    但是誰曾想她腹中珠胎暗結,肚子一日日大了起來,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會如此,但是素可柔已經是蠱王,誰又能奈她何?

    就算用盡手段除掉了素可柔,苗疆七十二峒的蠱師們群龍無首,必定亂起來。

    所以,七十二峒的峒主們皆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素可柔第二年便生下了一對雙胞胎。

    兩個女儿都生得柔嫩,只是當她們睜開眼的時候,素可柔才發現妹妹竟然是一個瞎子,她傷心之余,只想努力治好自己的小女儿。

    但是隨著女儿們的長大,她才發現小女儿不但眼盲,心也盲,性情極為暴躁,動輒抓撓雙胞胎姐姐或者尖利的哭叫,與大女儿的玉雪可愛,溫柔乖巧形容鮮明的對比。

    尤其是再長大了一點,小女儿因為眼盲,不能時常出門,更是發展到一不如意就歇斯底里打罵身邊人,那些下人的身上全部都是傷。

    而只有她和大女儿在小女儿身邊的時候,小女儿才稍微安靜一點。

    素可柔只覺得這是上天給她背叛苗疆的懲罰,除了暗自落淚也只能將小女儿更加約束起來,不讓她隨意出門。

    但是小女儿越發地暴躁,一點不領情,直到有一天,素可柔親眼看見小女儿將伺候的侍女給推下了竹樓,那侍女摔成重傷,她終于忍無可忍地將小女儿用鐵鏈束在了一座她專門放置蠱蟲的竹樓里,給她和小女儿都起了同音的漢名。

    大女儿是庭前那一池溫柔善良的映梨春水,那麼她便希望小女儿能慈心慈意,也變得溫柔慈悲。

    所以大女儿叫小池,小女儿叫小慈。

    “柔姨竟然……從來沒有告訴過我,甚至沒有告訴過老仙這件事。”秋葉白聞言,有些怔怔愣愣地輕喃。

    “告訴你們,告訴你們什麼,告訴你們她有多不待見這個女儿麼,她有多鄙棄這個女儿,以至于恨不得從來沒有生過她麼?”‘小池’,不,小慈忽然輕笑了起來,聲音里面是陰冷的譏諷。

    秋葉白看著她,心情有點復雜:“你是小池的雙生妹妹……。”

    難怪兩人生得一模一樣。

    小慈剛想開口,阿吶卻又桀桀地笑了起來:“她不光是……小池的妹妹……她還偷了小池眼睛……小池本來可以不用死的……她連柔姨都殺了……哈哈哈……可是……可是……。”

    他笑到了一般,忽然嚎啕大哭了起來:“可是我下不了手殺她,甚至不能把這個秘密……說出去……因為她有小池的眼睛……那是小池唯一還活著的地方……是她唯一還活著的地方啊!”

    阿吶凄涼而痛苦的哭泣聲第一次讓秋葉白和一白都同時震住了。

    秋葉白看阿吶痛苦的表情,再看向小慈空洞的眼睛,心中狠狠一抽,仿佛能看見那個愛笑的羞澀的小小少女看著自己的樣子。

    她終于明白為什麼小慈的眼睛看起來如此空洞無神,因為她十几年的生涯從來沒有用過眼睛去看人,雖然不知道小慈用了什麼方法將小池的眼睛移植到了她自己身上,但是不是自己身体的原裝器官,一定會有一些影響,而且因為多年以來的用眼習慣,所以她看什麼都讓人覺得眼大無神。

    “我才沒有偷她的眼睛,小池當年中了妖花的毒,本來就已經死了,只剩下一具軀殼還活著,是母親同意將她的眼睛給我的,我們辛辛苦苦地研究了許久,終于到能動手的時候,母親卻又反悔了!”小慈忽然聲音尖利地叫喊了起來。

    她忽然一轉臉,眼底泛出紅光,恨恨地瞪著那水晶棺,喃喃自語一般:“都是你的錯,你比我得到的都多,為什麼連死了,在母親的心里,在所有人的心里都比我重要!”

    小慈說著,忽然從身邊的蠱衛腰上一拔刀子,足尖一點,雙手緊緊握住大刀就向那水晶棺材砍去!

    秋葉白和一白兩人皆是目光一寒,同時出手阻擋近乎瘋狂的小慈,阻止她破壞水晶棺材。

    但是下一刻,小慈卻忽然將刀子一丟,手上狠狠地水晶棺上一拍,水晶棺材瞬間爆出一陣濃郁煙霧,其中無數嗡嗡之聲。

    秋葉白秀眉一挑,眼中閃過寒星,直接擋在一白身前,同時指尖一掐,點點血光散開來:“小心,有蠱蟲!”

    那些黑霧氣一般的嗡嗡蟲儿一見她掌心的血色,立刻受驚一般分散逃開來。

    只是秋葉白卻忽然見一點灰霧輕飄飄地落下,她才要抬手阻擋,但瞬間便是身形一晃,就向后跌去。

    一白大驚,立刻伸手扶住她,卻不想他也是手一軟,整個人便抱著她一起跌倒在地,同時一張網當頭朝著他們罩下,將他們罩在其間。

    “四少,你沒事罷?”一白一緊張,立刻問。

    秋葉白閉著眼,輕喘了一聲:“沒事。”

    好在一白是個厚實的肉墊子,她跌在他身上倒是沒有受什麼傷。

    只是……四肢忽然無力而已。

    “葉白哥哥,我知道你身体里有霸王蠱,所以百蠱不侵,甚至可能百毒不犯,但是我聽天畫說你被海母蟄咬了會動彈不得,所以這是我專門為你准備的很特殊的藥物哦。”小慈忽然輕笑著走到她的跟前,低頭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來。

    秋葉白抬起頭,冷冷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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