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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青青的悠然]惑國毒妃(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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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5 20:32:21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三章 雲姬
  
  「是什麼故人,什麼事情讓他用真氣耗著不休息?」秋葉白聞言微微挑眉,不悅之餘倒是也有些好奇。
  
  阿初現在的身體狀況是能耗損真氣不休息,但是一旦睡了便要雙倍的時間才能醒來,恢復真氣。
  
  如果是能讓他這般撐著也要接見的人,想來這位『故人』很有點分量。
  
  而且莫名其妙的,阿初身邊的人竟有對她有敵意的,這便更有趣了。
  
  雙白妙目微閃,還是道:「是風行司的雲號的人,正巧在這邊販賣藥材,有些要緊事與殿下說。」
  
  他雖與雲姬是同僚,但是秋大人是殿下在乎的人,他自不希望這裡頭有什麼誤會。
  
  秋葉白聞言,略一沉吟:「風行司的事兒,你家主子倒是與我提過,不過倒是幾乎未曾見過。」
  
  風行司多在外地行事,為保密起見,非要務不得入京城面主,但是他們又有特殊的管道直接與百里初聯繫,這一塊基本上是老甄在處理和整理相應的事宜。
  
  她也只去年的時候偶然間撞見老甄送風行司的雷號主事人雷震子出門,那倒是個爽利的漢子,也是個走江湖的出身,就是不知道這雲號的主事人什麼樣子了。
  
  她逕自舉步向樓上而去。
  
  雙白遲疑了一會,還是決定將水盆子丟給一邊的人,自己也跟著上去。
  
  萬一有點什麼誤會,殿下是個不太將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之上的人,也只得秋大人這麼一個身邊人,萬一說錯什麼話,惹出什麼誤會來,就不好了。
  
  畢竟秋大人再爽利,再似男子的心胸,但總歸還是個女子。
  
  秋葉白見雙白忽然跟上來,她唇角彎起一點子笑弧來,暗道,看來這位雲號的號主不簡單呢。
  
  等著她上樓正準備開門,卻見房門自己『吱呀』一聲打開來,門口站著個大約比她矮了大半個頭,眉目精緻到幾乎堪稱治豔的少年,膚色雖然偏蒼白,但一雙點漆一般的眸子,未語先有情,似隱隱總含笑,眉宇之間更見三分柔和、三分精明。
  
  總的來說,是個上等美人。
  
  再配上那一身素色華服,倒是讓她忽然有點想起綠竹樓中的公子們,但是面前之人雖然看起來像個漂亮的小公子,但是還有誰比她更明白,眼前之人……分明是個女子。
  
  秋葉白確實有些驚訝,百里初的厭女症,竟能容這位靠近嗎?
  
  她眼底閃過幽光,那可是真有點意思了。
  
  「這位……。」
  
  秋葉白才要問話,卻見面前的女子對她微微一笑,客客氣氣地一拱手:「這位是秋大人吧,雲姬見過秋大人。」
  
  雲姬?
  
  秋葉白腦海裡迅速地尋索了一遍,想起老甄隱約與她提過風行司四號裡似乎有一個號主是個這個名字,但是當時她只以為不過是男子取了同音名字,畢竟百里初有厭女癖。
  
  不想今日得見,竟然真是一名美貌女子。
  
  她心中生出一點子怪異的感覺來,但見對方如此客氣,她自將那種古怪的情緒拋開,也含笑還禮:「雲姬姑娘多禮了。」
  
  此時,門內忽然想起百里初幽幽涼涼的聲音:「小白。」
  
  秋葉白對著雲姬點點頭,徑直進了屋子,見百里初沒有在客廳,便向房內而去。
  
  雲姬看著她的背影,一雙點漆眸裡閃過異樣之色。
  
  秋葉白一掀開門口的竹簾,便看見百里初正拿著本摺子慵懶地歪在榻上,緞子一般的長髮散落在邊上,還是那一身白色絲質寬鬆長袍子裹在他的身上,衣擺順著長腿蜿蜒在地上。
  
  窗外夜風如許,吹拂過他靡麗的修眉妖瞳、輕衫長髮,飄飄蕩蕩的顯出幾分詭魅的氣息來,長衫似巨大的蛇尾,倒十足十地像她夢裡見到的美豔又可怖的——
  
  千年燭龍白九陰。
  
  百里初見她站在門口看著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麼,卻不過來,便一挑飛揚的修眉,淡淡地道:「大人這麼看著下官作甚,是終於發現自己比下官醜太多了嗎?」
  
  秋葉白:「……不,是發現自家床上突然多個妖怪。」
  
  這個自戀狂人。
  
  百里初瞇起眸子,露出個帶點涼氣的笑:「若下官是妖怪,定要將大人妳拆了皮肉一點點地吃,渣子都不剩才好。」
  
  她一邊走過去一邊低聲嘀咕:「已經是渣都不剩了。」
  
  他還想怎麼吃?
  
  百里初見她在自己身邊坐下,便擱下手裡的摺子,看了眼天色:「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可用過晚膳了?」
  
  她腦子一熱,也不知怎麼想地,冒出一句:「來早了,軍師不也要陪人用膳嗎?」
  
  剛說完,她臉色就有點微赧,暗自唾棄自己,怎麼會說出這般酸不溜丟的話來。
  
  百里初看著她,魅眸裡閃過一絲疑色:「陪什麼人用膳,雙白剛才沒告訴妳食材都給妳準備好了嗎?」
  
  秋葉白先是怔然,但隨後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分明是在等她回來下廚,便又生出莫名的歡喜來。
  
  但她嘴上還是淡淡地嗤了他一聲:「軍師身嬌肉貴,本座在議事堂折騰了一日,還要伺候你。」
  
  百里初索性捏了她的柔荑,似笑非地看著她:「不是大人自己說這些時日,妳在就妳為下官下廚嗎,大人這是又嫌……。」
  
  他頓了頓,目光一涼,忽然掠向房門邊,冷聲道:「怎麼還在這裡,還不出去?」
  
  秋葉白一愣,隨後想起門外還有一個人,難不成那時候雲姬是要離開了嗎?
  
  隨後,簾子外響起雲姬恭敬的聲音:「是。」
  
  片刻後,大門『吱呀』一聲再次關上。
  
  她仔細看著百里初的模樣,見他神色之間都是未散的不悅之色,心中那點子小疙瘩便忽然都鬆開來。
  
  她家這位,她還不瞭解嗎,眼裡要麼容下了就是全部,要麼便是一顆沙子都不容不得的。
  
  是她心中多少有些犯了女子的小心眼兒病了。
  
  她微微一笑:「作甚那麼不留情面,到底是手下人,幾年不見過來見見主子,你也這般不耐。」
  
  百里初聞言,一邊把玩她的柔荑,一邊瞇起了眸子輕哼了一聲:「一整日都在這裡聽她說事,還不夠有耐心嗎,本宮最討厭心懷叵測的女人,如果不是看在她侍奉多年,是老甄的義女,又還算老實的份上……哼。」
  
  秋葉白有些好笑,得,直接甩臉了,更不留情面了。
  
  厭女症還是沒好。
  
  她以為自己自己看出來雲姬隱秘的心思,但看來大神的眼睛也是夠尖利的,底下人想什麼都逃不過大神的法眼。
  
  此刻,她對另外一個資訊更感興趣:「老甄的義女?」
  
  雲姬竟然是老甄的義女嗎,但老甄倒是沒有說過這事兒,
  
  百里初輕哼了一聲:「那老東西在地宮裡撿的女娃,十八司裡怎能容下女子,所以擱遠點也就是了。」
  
  秋葉白頓時更訝異了,雲姬竟是從地宮裡就跟著百里初的,在地宮裡就進了十八司?
  
  她略一思索,便大約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百里初在地宮裡已經稱王稱霸的時候,真言宮把雲姬當成男孩兒抓來,後來被老甄撿了,雲姬怕死不敢透露自己的身份,只和其他人一樣跟著百里初學功夫。
  
  估摸著身手不錯,也在地宮裡熬過來生死劫,但奈何對著『濕婆』神有了不該有的心思。
  
  後來暴露了真實身份之後,百里初就打發了雲姬出去,不許她回來。
  
  否則也不至於三年不得一見。
  
  所以老甄才不提吧?
  
  卻也可見百里初雖然整日裡『老東西』『死老頭子』地這麼喚老甄,但是在他心中,老甄一定是分量非常重,如同父親一般吧?
  
  否則按照百里初最討厭有女人拿那種有企圖的目光盯著他,愛慕也好,有什麼別的企圖也罷,都全不能容忍的性子和當初那種殘酷的手段,在地宮裡殺了雲姬都是有可能的。
  
  鶴衛之中不乏能人,雲姬雖然也是有能耐的,但是能得他這般重用,今兒也能給她時間敘職、議事,估摸著還都是看在老甄的面子上吧?
  
  秋葉白心中暗自嘆了一聲,忽有些可憐那一片癡心錯付的女子。
  
  當初,自己能與阿初在一起簡直就是個……呃……奇跡。
  
  百里初瞥見秋葉白的神情唏噓的樣子,危險地瞇起眼:「小白,收起妳那憐香惜玉的表情,否則本宮就把雲姬扔到塞外永遠不許她入京。」
  
  秋葉白哭笑不得,這位醋仙還真是有趣:「我說軍師大人,雲姬好像是你手下的人罷了,你拿你手下的人來威脅我?」
  
  有沒有搞錯?
  
  百里初冷哼一聲,目光陰幽地一笑:「手段不拘泥於何,畢竟有人實在不甚自覺,今天議事堂上和老八待了一日,不累?」
  
  累,挺累的。
  
  你家老八老拿『嚴厲譴責』的目光瞟我,心疼你心疼得不得了。
  
  秋葉白默然地揉揉眉心。
  
  好吧,她就知道初戀的處男很難搞。
  
  搞了初戀的處男,就是很麻煩……不過這個麻煩,嗯,還挺不錯的。
  
  秋葉白完全忘記她自己是理論經驗豐富的……處子。
  
  她拍了拍他的手,打起精神道:「你先等一等,我弄些吃食來,你吃了好歇下。」
  
  百里初聞言,微微頷首:「也好。」
  
  秋葉白見他眉宇間一點子倦怠之色,便心疼地伸手輕撫他眉間:「我很快就好,你要不要先打個盹?」
  
  百里初聞言,挑起精緻的眼尾,輕笑:「小白是糊塗了嗎。我若是打盹,再醒來怕又是兩日後了吧。」
  
  她想了想,也是,百里初這一睡,不到他身體需要進食的時候是不會醒來的。
  
  她便立刻起身向門外匆匆而去:「你且睡一會,我一會子就來。」
  
  等她出得門去,正見這雙白站在門邊,妙目裡有些擔憂地看著她。
  
  秋葉白看著他,目光又掠過樓下,發現樓下的那些生面孔都不見了,便淡淡地道:「不必擔心,我不是醋罎子。」
  
  雙白有些尷尬地一笑:「是,在下已經準備好了食材在廚房,方才有些匆忙,忘了告訴大人。」
  
  她看著他,微微一笑:「希望你下次不要忘記了。」
  
  雙白他們以前與雲姬在地宮裡同生共死過,她能理解那種與子同袍的心情,但是,有些事兒是原則。
  
  說著她便下樓往小廚房而去。
  
  雙白一愣,看著秋葉白離開的背影,動了動嘴唇,還是沒有說什麼,只苦笑了一下。
  
  他只是不知道到底要告訴秋大人煮幾人分的飯菜而已。
  
  畢竟天色已經晚到了飯點,殿下萬一要留雲姬吃飯也未可知,但是如果讓秋大人知道她還要做別人的飯菜,怕是心中會更對雲姬生出芥蒂來吧?
  
  一白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冷淡地在雙白背後嗤了一聲:「你就不會想到連你我和老甄都只偶爾吃過兩次四少的手藝,還是四少……。」
  
  他頓了頓,還是道:「見我們眼巴巴的樣子可憐,主動招呼的,殿下何曾主動讓我們留下來用膳過,何況是不常在殿下身邊的雲姬?」
  
  好吧,就算是唯二的兩次,殿下還直接把飯菜都扒拉了大半進他自己的盤子裡,如果不是四少實在看不下去,阻止了殿下幼稚……呃……霸道的行為,又去多做了兩個菜,他們估計也只能舔盤子裡的菜汁。
  
  雙白一愣,隨後默然,這一次是他魯莽了。
  
  一白看著他,忽然伸手擱在他肩頭,淡淡地道:「雲姬心裡有的人是誰,你想必知道,我想你也更明白,有些年少往事都已經是過去了,我只希望你拒絕寧冬,不是在等心裡沒有你的這個人。」
  
  雙白看了他一眼,忽然輕笑了起來:「難得你這般溫言軟聲一回。」
  
  他頓了頓,看向遠方,輕聲嘆了一聲:「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一切都過去了……
  
  地宮裡的那些痛苦的掙扎之中,生生死死的磨礪之中,那些少年生出的綺思不過是黑暗裡的花,早已消散在暗夜裡。
  
  ……*……*……*……*……
  
  「雲商長!」幾人看著前面疾步而行的女子,終於忍不住齊齊低聲喚她。
  
  雲姬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臉看向他們,淡淡地道:「怎麼了?」
  
  「您不要將那什麼司禮監督公放在心上,殿下終歸是男子,只是他一時間不能接受女子,但是日後傳宗接代總還是要娶正經女兒家的。」雲鴻低聲道。
  
  雲橋也一撥長髮,嫵媚地一笑:「雲鴻說的是,咱們商長美貌、武功、智計什麼沒有,殿下也是男人,既沾不得女子,總要有些發洩男兒家精力的途徑,但是男人就是男人,不可能替代咱們女子的。」
  
  雲文和雲化幾個都紛紛點頭。
  
  雲姬卻神色有些異樣,越聽神情越是低落,她轉過臉:「你們先各自回房雙白安排的房間吧,我也有些累了,先回去了歇下了。」
  
  說著,她轉身就往自己的房間裡走。
  
  幾個人面面相覷,倒是雲橋伸手趕了趕其他人:「你們都回去,我去看看商長。」
  
  幾個人裡只雲橋是女子,自然也只有她更方便安慰雲姬,便也只好點頭離開。
  
  雲橋走向雲姬的房間,伸手一推,果然見門沒有關上,便逕自進去。
  
  「雲姬?」雲橋看向那坐在窗邊,背對大門坐著的雲姬,見雲姬如此安靜,雲橋心中都有些不安。
  
  雲姬與她二人是主僕,也是朋友,她是第一次看見這般消沉的雲姬。
  
  「小橋,我看見他了,三年多沒有看見殿下,今兒再見殿下,他還是和以前一樣……讓人移不開眼。」雲姬輕聲道。
  
  雲橋走到她身邊,將手擱在她的肩頭,遲疑了片刻:「雲姬……能見到人總是好事。」
  
  她和雲姬不一樣,雲姬在殿下身邊待了很長的時間,但是她是雲姬發展進風行司的,也只幾年前遠遠地見過自家大主子一個側影。
  
  聽過自家主子許多事情,但是第一次見到,她雖然也驚為天人,但總歸那位對她而言是高高在上,根本不可觸及的人。
  
  可雲姬偏生心中只有那個不可觸及的人。
  
  「小橋,殿下變了,不再是曾經那個對誰都不假辭色的神,他學會了真正的溫柔以待,可那個得到他溫柔以待的人,卻不是一直默默在他身邊守候了多年的我,十數年的光陰比不上三年多的新人。」雲姬輕聲道,聲音裡帶著三分淒涼一份哽咽。
  
  雲橋聞言,默然暗嘆,殿下厭惡女子的事兒他們這些高層都知道,如今她看見殿下身邊陪伴的人是男人,其實一點都不奇怪。
  
  畢竟他們都是走天涯的行商,什麼陸離光怪的事情沒有見過呢?
  
  只是殿下竟以『公主』身份下嫁那人,足可見殿下是對那人多少有點動心的。
  
  只是她總不能對雲姬說,誰讓妳不是男子呢?
  
  雲橋斟酌了好一會,才伸手輕拍了拍雲姬的肩頭:「聽說那位是殿下扶持起來的,依著殿下的性子,這個人也不會在殿下身邊待久的,殿下也總歸要生兒育女的不是嗎?」
  
  她一時間也想不出別的什麼能夠安慰雲姬,只希望她不要再落淚。
  
  她跟在雲姬身邊這麼多年,幾乎沒有看見過她落淚。
  
  雲姬沉默了一會,卻忽然苦笑了一聲,眼淚落得更凶。
  
  如果那個人真是男子,她倒是不會那麼絕望。
  
  偏偏那個人和她一樣……根本就是假鳳虛凰。
  
  她要如何告訴雲橋,她聽見百里初與那女子那般溫柔對話時候的震驚。
  
  從前只隱約聽過殿下和秋葉白的那些事情,但也只是知道有這麼個人罷了。
  
  但是如今看見,她方才如見晴天霹靂。
  
  若是殿下真的是不能接受女子倒也罷了,她還能說服自己,誰讓妳就是殿下討厭的女子呢?
  
  可是今日所見……她方才覺得如此痛苦。
  
  如果殿下可以接受女子,為什麼那個人卻不是她?
  
  殿下對秋葉白的溫柔親近和對她的冷酷如此涇渭分明,讓她只覺得心疼得快裂開了。
  
  卻偏生什麼都不能說,不能表現出來,只能默默地放在心底。
  
  就像現在,她也不能夠告訴雲橋,殿下心中的那人——是個女兒身。
  
  ……
  
  雲姬閉上眼,兩行清淚滑過木然的臉頰。
  
  雲橋看著雲姬這般模樣,也不知要如何安慰,只一咬牙低聲道:「雲姬姐,要不,咱們離開風行司吧,離得殿下遠遠的,便也不需要再為殿下傷心。」
  
  殿下曾經下令不允許雲姬隨意進京城,可見殿下心中根本一絲一毫都沒有雲姬,若是如此,雲姬這般色藝雙絕的女子,哪裡需要擔心沒有人中意呢?
  
  不若遠離傷心地。
  
  雲姬想也不想就厲聲道:「不要再讓我聽見妳這麼說!」
  
  雲橋一愣,看著雲姬。
  
  雲姬擦了擦臉上的淚,恢復了平靜:「在進入十八司的那天,我就發誓過永遠效忠於殿下,直到死亡那一天。」
  
  雲橋根本不明白雲姬為什麼這般固執,能將自己的主子當神。
  
  她忍不住道:「雲姬姐,妳這是何苦,妳早就被殿下驅逐出了十八司,甚至驅逐出了鶴衛!」
  
  雲姬只淡淡道:「不必再說了。」
  
  雲橋不會理解他們在地宮經歷過什麼,殿下對他們的意義。
  
  雲橋無奈,只得輕嘆了一聲:「可是妳要一直這樣嗎?」
  
  看著自己心中的人和別的人廝守在一起,不啻於不停地折磨自己。
  
  雲姬垂下眸子,黯然一笑:「中意殿下是我一個人事情,我守著這個夢可以過第一個十多年,自然也能過未來更多的十多年,直到有一天我能……放下。」
  
  她頓了頓,目光堅定而銳利地繼續道:「在此之前這個夢是我自己的,誰也無法奪走。」
  
  雲橋愣住了,好一會才吶吶道:「那個秋葉白怎麼辦?」
  
  雲姬頓了頓,才輕聲道:「她是殿下的人,我自然如一白他們那樣尊她重她,敬而遠之也就是了。」
  
  除此之外,她又能如何?
  
  她是不會做出背叛殿下的事情的。
  
  ……
  
  年少不知愁,為賦新詞強說愁,如今卻是……愁緒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雲姬看著窗外升起的一輪了冷月,輕笑了一聲。
  
  有時候,她會想,如果能回到地宮過那種不人,不鬼的日子,彷彿也不錯。
  
  那一身白衣的少年彷彿總如死神一般高高地站在龍棺之上,銀髮飛揚,眸子漆黑如暗夜,鬼魅噬殺,冷酷殘忍,視人命如草芥,反手之間主宰著所有人的生死。
  
  可是能在他手下活下來的人,卻又能靠近他一點,那時候,卻是她一生之中離他最近的時候。
  
  ……*……*……*……*……
  
  百里初再醒來的時候,起身便見窗外不遠處一片紅燈高照,張燈結綵。
  
  他微微挑眉:「雙白,這是……。」
  
  他才出聲,便頓住了,有些疑惑自己的聲音怎麼變得這般的——喑啞,
  
  「這是九簪公主要與她的未婚夫君成親。」一道清冽如泉的聲音響起。
  
  百里初一怔,轉過臉,正巧看見秋葉白端著一壺茶水和點心進來。
  
  「雙白呢?」他起身下床,取了一杯蜜茶,走到窗邊看著遠處那一片鮮豔的紅。
  
  「我讓他去送禮了。」她笑了笑,到底是大婚喜事,便有所表示。
  
  百里初聞言,忽然微微側過精緻的臉看向她:「我睡了多久?」
  
  他若是沒有記錯,那日小白告訴他,這個什麼苗疆公主的婚事是在他們準備班師回朝之前。
  
  秋葉白看著他道:「十日。」
  
  百里初瞬間愣住了:「十日?」
  
  她看著他,點點頭,同時將手裡的軟糕遞過去:「蜜茶是暖的,軟膏用了米粉做的,這裡還有一份粥水,都是很好消化的清淡食物,你睡的時間有點長,雖然暫時看不出身體有什麼異樣,但是總歸是先醒醒胃。」
  
  那日之後,他便開始一直睡,好在她也知道是這麼一回事,寧春和隨軍的軍醫都仔細看了,沒有什麼大礙,就是昏睡。
  
  如今見他醒來,除了聲音有些嘶啞,但是行動卻一點沒有影響,想來更是沒有什麼大問題。
  
  「怎麼會忽然那麼快?」百里初微微顰眉。
  
  他一直以為這個過程是循序漸進的。
  
  秋葉白搖搖頭:「不知道。」
  
  她頓了頓,挑眉冷嗤了他一聲:「那日你如此睏倦,還非要糾纏廝磨到半夜,說不得就是真氣耗損過度了。」
  
  縱慾過度是沒有好下場的。
  
  百里初眸光幽幽地盯著她,一邊喝茶一邊淡淡道:「本宮足足有一年不可縱慾。」
  
  秋葉白:「……。」
  
  所以這是要趁機先把一年份的量做回來?
  
  這種奇葩的理由,也只有他才能想出來。
  
  「是了,你一會要不要出去走走,看看熱鬧,睡了十日,老悶在房裡也是不舒服吧?」秋葉白將手中的米湯給他遞了過去。
  
  百里初接過來一邊用,一邊不可置否地頷首:「嗯。」
  
  秋葉白便給他準備衣衫去了,又讓人端了熱水進來,讓他沐浴更衣,然後兩人便齊齊向那熱鬧之處去了。
  
  一道窈窕的人影遠遠地站著,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她也默默地遠遠跟了上去。
  
  雲橋才從一邊的茅廁裡出來,卻發現雲姬不見了,不由莫名其妙地環顧四周。
  
  「人呢?」
  
  不是說了要去看苗人婚禮嗎,人怎麼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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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撞破
  
  大紅燈籠高高掛,龍鳳燭上喜成雙。
  
  這一場婚禮,雖然帶著怪異的氣氛,但還是沖淡了原本低迷的氣氛。
  
  養好了傷的榮乃耶和哥舒王妃,甚至七十二峒的峒主們都來參加了,席開二十台,只有苗人們坐在席間,百里凌風只是象徵性地出來說了些祝福之詞,便沒有再多言語地離開。
  
  他對於婚宴的酒席倒是並不算苛刻,準備了不少雞鴨魚肉,甚至粵東運來的海鮮。
  
  所以,整個席面看起來還是很豐盛的。
  
  但是整個席間,氣氛還是異常的沉悶,連新郎官奎木耶也是一臉木然、不見半分喜色的模樣,直到榮乃耶喝多了悶酒,開始拉著人喝酒,酒席之上這才慢慢熱鬧起來。
  
  苗人尤其能喝酒,到了酒席中尾聲的時候,酒席之上已經是一片狼藉,有人大笑、有人大哭。
  
  平寧公公看著那一片混亂和鬼哭狼嚎,眼底閃過一片輕蔑的光:「這些南蠻苗子真是不知所謂。」
  
  百里凌風倒是不太在意地道:「不必理他們,由著他們去吧。」
  
  只要不出亂子,他隨他們折騰。
  
  隨後,他轉身離開。
  
  只是他才走了兩步,忽然看見不遠處的人影,瞬間愣住了,他急急忙忙幾步追了過去。
  
  平寧公公一臉茫然,不知道自家主子這是怎麼了,只能趕緊跟了過去。
  
  百里凌風終於看清楚那前面紅燈籠下的人影,便忍不住喚了一聲:「喂——!」
  
  那人影步伐一頓,隨後轉過頭看了過來:「大帥有何吩咐?」
  
  百里凌風瞬間怔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地微微瞪大眼:「是妳?」
  
  秋葉白正與百里初兩人在這園子裡漫步,忽然聽得身後傳來百里凌風的聲音,她便轉過身去看向他。
  
  卻見百里凌風一副見鬼的樣子。
  
  她有點納悶:「大帥?」
  
  百里凌風愣愣地看著紅燈籠下她白皙雋美的容顏籠上一層柔和豔麗的光澤,他的心臟驀然地跳亂了拍子。
  
  腦海之中亦是一片混亂。
  
  但很快一道聲音就如一桶冷水當頭潑了下來:「如果大帥沒有什麼事情的話,下官和大人還有事情,便先行一步了。」
  
  百里凌風這才注意到在秋葉白身後還站了一道高挑的身影。
  
  但是方才他只顧看著秋葉白行路,一時間竟沒有注意到那一道雖然披著素白的袍子,卻彷彿融入和暗夜一般散發著冷詭氣息的人影,或者說那人根本就是黑暗凝成的人形。
  
  如果秋葉白像是一道明月光,那麼那個男人就是光後的黑暗,讓他只感覺非常、非常的不舒服和不自在,如芒在背。
  
  「葉白……。」
  
  「嗯?」秋葉白看著百里凌風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中愈發地覺得奇怪,這人最近怎麼神神叨叨的。
  
  百里凌風收回了手,還是搖搖頭,勉強笑道:「無事,只是想問你們東西收拾得怎麼樣了。」
  
  這裡得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後日就啟程,所以才趕在今夜舉行婚禮。
  
  秋葉白點點頭,淡淡一笑:「有勞殿下掛心,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如果百里初還沒有醒來,她就直接將他打包上車去。
  
  百里凌風點點頭,也不再說什麼。
  
  百里初看著百里凌風那樣子,唇角彎起譏誚的笑容:「告辭。」
  
  隨後他轉身便拉著秋葉白離開。
  
  秋葉白見百里凌風無事,便朝百里凌風點點頭:「告辭。」
  
  看著搖晃的燈影下秋葉白和百里初遠去的背影,百里凌風神情裡閃過一絲陰鶩。
  
  平寧看著百里凌風的目光一直直勾勾地盯著秋葉白的背影,便有些奇怪地問:「殿下,您這是怎麼了?」
  
  百里凌風沉默了好一會,忽然道:「葉白……秋葉白的背影,我知道在哪裡見過了。」
  
  平寧一愣:「嗯?」
  
  秋監軍的背影怎麼了?
  
  他們不是時常看見她的背影嗎?
  
  百里凌風瞇起眸子,一字一頓地道:「上元節第二日,在梅蘇的地盤上,我看見的那個赫赫女子的背影,和秋葉白一模一樣。」
  
  平寧有些驚訝地挑眉:「不會吧?」
  
  他是知道自家殿下一直在暗中追查那個女子,但是一直沒有查到任何消息。
  
  「但是秋大人是男子,您看見的難道不是女子嗎?」
  
  平寧一臉茫然地看著百里凌風。
  
  百里凌風沉默地看著那飄蕩的紅燈籠,好一會才道:「這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唯一清楚的是秋葉白一定就是那個人。」
  
  如果不是這紅豔的燈籠晃蕩出一片相同的光影,他也不會忽然間發現秋葉白的背影竟然這般的……熟悉,熟悉到讓他瞬間將他的背影和那個上元後夜看見的赫赫女子重疊。
  
  但是……
  
  秋葉白到底為什麼在新婚之夜會出現在那個地方,實在讓人費解。
  
  ……*……*……*……*……
  
  秋葉白自不知道百里凌風心中那般百轉糾結。
  
  她正牽著百里初的手一路晃進了人少的竹林間,竹林裡也掛了許多漂亮的燈籠,悠悠蕩蕩地在空中晃蕩著。
  
  「這四處紅燈籠高掛的樣子,讓我想起咱們成親的時候。」
  
  秋葉白站在竹林裡看著那些美麗的燈籠,含笑伸手輕觸過那柔軟的流蘇。
  
  百里初聞言,微微彎起唇角,伸手輕撫過她柔軟的髮絲:「嗯,說來,咱們成親也快一年了。」
  
  她想起什麼,噗嗤一聲輕笑:「我可還記得你一身紅色嫁衣的樣子。」
  
  百里初伸手拿起她一束柔軟的髮絲,似笑非笑地道:「那妳可還記得妳自己穿著嫁衣的模樣?」
  
  秋葉白一愣,隨後莞爾一笑:「當然記得,歷歷在目。」
  
  她最記得大婚那日抬首之間,便見那梅林中長身玉立的青年,玄衣玉冠,他容色如玉,眉目如畫,精緻非常,那一雙原本如無邊子夜一樣的黑瞳,也倒映了月光,似流光溢彩,隱約似墜了滿天星河。
  
  記得他單膝一個跪,道——妳可願嫁我,與我執手共行,白首不相離。
  
  她看著他:「你呢,你可記得那日我的樣子?」
  
  百里初垂眸看著那近在咫尺的雪白面容,幽涼魅眸漸漸溫如水,他伸手輕撫過她細緻的容顏和纖細的頸項,低頭慢慢地吻上她柔軟的嘴唇,輕聲低喃道:「永世不忘。」
  
  記得他的新娘,秀眉明眸之上染了絨薄的粉黛色,明麗而柔軟。
  
  記得她腰肢柔軟,記得他掀開她的蓋頭時,她明眸中隱含的淺淺水光,如溫柔的月光照亮他的黯淡冰冷的一生。
  
  ……
  
  林中鴛影成雙,輕憐蜜意,林外孤影黯淡,夜寒霜涼。
  
  雲姬遠遠地看著遠處那一雙璧人交疊的身影,她無聲地笑了起來,笑自己的多情反被無情誤,笑自己的執迷不悟,亦笑自己不能放下,卻忍不住……淚如雨。
  
  ……
  
  夜色漸深
  
  秋葉白靠在百里初的懷裡靜靜到底看著滿天繁星,忽然道:「你真的打算讓她在那裡這麼一直看著?」
  
  百里初淡漠地道:「既有人願意在那裡放哨,為何不允?」
  
  她輕嘆了一聲:「阿初,這是你的仁慈嗎,我看是你的殘忍。」
  
  他們早就察覺雲姬遠遠地站著在那裡,像木頭人一樣。
  
  如果是平日裡的阿初,只怕他早就斥退雲姬了。
  
  但是這一次,他任由雲姬這麼看著,看著他和她的輕憐蜜意,看著他們在一起賞月觀星。
  
  他對她所有的溫柔,都會如刀子一般凌遲著雲姬的心吧?
  
  她能明白雲姬的心情,明明對所有女子都不假辭色的人卻對另外一個女子這般溫柔以待。
  
  「治病用重典,有些人認不出清楚事實。」百里初的聲音裡已經有了不耐煩。
  
  除了對秋葉白之外,他對任何女子都沒有耐心。
  
  秋葉白知道他最煩有人這麼盯著他,尤其是女子,她也覺得在別人面前秀恩愛這種事實在有些不自在,便低聲道:「咱們還是回去吧,你要實在不想看見她,打發雲姬走就是。」
  
  百里初輕哼了一聲道:「還有些事情也許需要用得著她。」
  
  秋葉白一愣:「什麼事兒?」
  
  「風行司雲號的人聽到了些有趣的事情,現在還不好判斷,還需要收集一些證據,若是讓本宮知道就還有些蠢物參與了叛國的行為,呵……。」百里初微微瞇起眸子。
  
  她聞言,若有所悟,原來雲姬一直在這裡是這個原因。
  
  「回去吧。」百里初道。
  
  秋葉白點點頭:「嗯。」
  
  他們走了以後,雲姬也會自行離開吧。
  
  她暗自輕嘆了一聲,雲姬看起來不是愚蠢的人,她遲早會明白的。
  
  兩人攜手離開。
  
  秋葉白留意到他們離開的時候,隱約還可見雲姬的身影遠遠地這麼站著,彷彿是刻在竹林間一道黯淡的灰影子。
  
  ……
  
  雲姬有些木然地看著那一對璧人消失在林間,她知道殿下的修為,一定會知道她在遠遠地看著。
  
  可是殿下……一點都沒有給她留下任何情面。
  
  讓她那麼清楚明白地看見自己的——無能為力。
  
  雲姬閉上眼,一行淚水滑落臉頰。
  
  而她亦不曾留意到,另有人將她孤寂蕭瑟的身影看在眼底,陪她站了半個時辰。
  
  雙白靜靜地站在走廊上看著雲姬的背影,輕嘆了一聲,正想走過去,卻不想忽然被一道飛奔的紅色身影狠狠撞了一個跟斗。
  
  「哎呀,好狗不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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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5 20:32:5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五章 姦情
  
  「哎呀,好狗不擋道!」
  
  原本以雙白的武藝,他不該被人撞上的,但是他的心思全部都在雲姬的身上,而且那道紅影雖然看似沒有什麼功夫,但是速度快得像山裡的動物,一頭撞了上來,讓他避之不及。
  
  那紅影撞了他之後,身上頭上的東西「劈哩啪啦」地掉了一地,她懊惱地罵了一句之後,也不顧去看那無辜被她撞上的人,只立刻蹲下身子一邊懊惱地咒駡,一邊撿落了滿地的頭上珠玉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瓶子往胸口裡塞。
  
  「該死,該死,大半夜的站在走廊上裝什麼鬼,該死,該死……的混蛋,男人都是該死、該死的混蛋……混蛋。」
  
  雙白撫了撫自己被撞痛的胳膊,原本他並不是計較之人,而且撞上自己的是女子,但卻又聽她這般口出惡言,頓時妙目裡閃過冷意。
  
  九簪看著自己掉在地上的藥瓶子竟然摔破了,原本滿心的委屈和傷心這回全忍耐不住,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咬著嘴唇喃喃地罵著,好將眼中的淚水給逼回去。
  
  她好不容易胡亂地將地上的東西全部塞在胸口裡後,起身就要繼續飛奔離開,卻不想面前那人她往左邊走,他就往左邊擋,她往右邊走,他就往右邊擋。
  
  九簪頓時勃然大怒,低著頭伸手就去摸自己不離身的鞭子,劈頭蓋臉地往面前的人身上抽,她的眼淚快掉出來了,她要趕緊躲起來,不要被人看見自己這種狼狽的樣子。
  
  雙白原也只想讓面前的女子道歉就算了,卻見她忽然伸手抽出鞭子就往自己身上招呼,他心中頓時惱了,直接抬手就乾淨俐落地往她手腕上一捏。
  
  九簪只覺得自己的手上一陣劇痛,讓她忍不住痛叫了一聲:「啊!」
  
  她眼淚頓時落了下來,同時下意識地抬起頭看恨恨地瞪著眼前的人:「哪裡來的混蛋,敢動本公主!」
  
  雙白亦同時冷聲道:「哪裡來的刁蠻女子,這般粗魯無禮!」
  
  卻不想兩人一個抬頭,一個低頭,齊齊打了個照面!
  
  九簪正是淚眼朦朧的時候,還沒有看清楚面前的人,但是雙白卻已經看將她的臉看得清清楚楚,自然也將她的淚水看在眼裡。
  
  他愣了愣:「是妳?」
  
  那天遇見的那隻苗家的小鼯鼠。
  
  九簪腦子一片渾渾僵僵的,好一會才看清楚面前之人似有些眼熟,但是她此刻心裡、眼裡根本容不得其他人,只哼哼唧唧地道:「痛……痛……放開我,你這個混蛋!」
  
  雙白見她滿臉是淚,把臉上的胭脂都糊了一臉,只兩隻水洗一般的大眼睛狠狠地瞪著自己,看起來異常的……滑稽。
  
  但她偏生滿臉彷彿傷心欲絕的樣子,讓雙白不禁有些疑惑,他是刻意用力了點,有意讓她吃痛,但是也不至於痛成這副模樣吧?
  
  難不成他用力過度折斷了她的手腕?
  
  雙白遲疑片刻,鬆了手,卻不想九簪忽然一轉身,又飛也似地跑了,不忘留下一句惡狠狠的話來:「你給本公主記著!」
  
  雙白看著那道紅影奔跑起來輕盈敏捷,三鑽兩下就消失了,速度快得似腳不沾地,只留下一條紅色的拖尾,像一條紅色的尾巴,但是對方明顯就沒有輕功,他忍不住挑眉看看一輪幽幽圓月又看看附近黑黝黝的花園,輕聲低喃:「這是山裡的……鼯鼠成精了?」
  
  今兒過來偷吃酒宴嗎?
  
  他搖搖頭,轉臉看向雲姬所在之處,卻不由一僵,原來遠處竹林邊雲姬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片竹林,彷彿一切不過都是他的錯覺一般。
  
  那裡從來不曾站過一個傷心的女子。
  
  他輕嘆了一聲,到底是少年夥伴,他還是希望雲姬能早日醒悟過來,不再如此的……傷心。
  
  他垂下眸子,唇角彎起一絲黯淡的笑容。
  
  雙白正準備離開,卻忽然發現地上落了一朵珠玉琳琅的嫣紅絹花還有一兩個小瓶子。
  
  他便撿了起來,先是看了看那珠玉絹花,只覺得樣式不像中原的,但是又異常的眼熟,他想了想,又打開了那兩個小瓶子,各用手在瓶口輕扇了下,聞了聞。
  
  隨後他一顰眉,這瓶子……一個是一種烈性的迷藥,一種是毒藥。
  
  那隻鼯鼠精身上怎麼會有這種東西,還穿了一身紅……
  
  一身紅?!
  
  他忽然抬頭看向柱子上貼著豔麗的紅色雙喜字,心中暗自道——
  
  這樣的日子,還有誰會一身大紅?
  
  再加上他方才看見那隻兇悍的小鼯鼠精那滿身珠玉,不是新娘的裝扮,又什麼?
  
  雙白看著手上的絹花,他想起來這是個什麼東西了。
  
  姑娘贈之以鮮花,男子附之以珠玉銀飾,新婚之時戴於髮鬢。
  
  這是苗人婚禮中新郎官送給新娘的禮物,有花好月圓之意。
  
  難不成那隻小鼯鼠精是今天婚禮的主角——九簪公主?
  
  但是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難不成,有什麼陰謀?
  
  雙白看著手中的藥瓶,瞇起眸子,足尖一點,運氣向九簪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
  
  九簪跑了一會,原是想回到自己樓裡的,卻發現不管是自己的小樓還是旁邊九翠的小樓全部都燈火通明,還有不少漢人士兵走來走去。
  
  她低頭看著自己這一身扎眼的紅衫,竟沒有地方能夠更換,她只得一咬牙,抹了把臉上的淚水,反身就朝新房處再次奔了回去。
  
  果然,因為新郎官還在外頭喝酒,這邊新房反而人不多。
  
  她看著那些殷紅的紅綢和喜字,只覺得心中更痛,她四處看了看,尋了一個新房邊上專門放置賀禮的小房間鑽了進去。
  
  這個時候,客人都齊了,所有的禮物都暫時堆在這裡,只等著第二日再收拾。
  
  所以不會有什麼人再過來打擾。
  
  她一進房間,便坐在一只送來做禮物的華麗大銅鼓上,愣愣地看著窗外的月光,想著今天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想著阿奎哥說的那些話——
  
  「小姐,坐在這裡,一會子新郎就要來了。」身邊伺候的老嬤嬤看著自己照顧的小姑娘如今一身紅衣,滿頭珠翠下的小臉看起來異常的美豔,忍不住笑了起來。
  
  九簪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小袋子,聽話地坐在了床上,她抬頭看著那窗上碩大的喜字,忍不住冷冷顰眉:「阿古嬤嬤,為什麼咱們苗人成親要學漢人那一套,把那討厭的字扯下來!」
  
  明明他們就該圍著篝火跳舞才是,為什麼她要坐在這個冷冷清清的房間裡?
  
  阿古嬤嬤立刻緊張地走到窗邊左右看看,方才轉身回來,伸手輕撫九簪的秀髮,輕嘆了一聲:「小姐啊,有些話可是說不得,咱們可是才放出來啊,特別是大王身上的傷不輕。」
  
  這些喜事用具,全部都是帝國八皇子著人送來的,他們不用也得用,根本不能拒絕。
  
  「何況就算不是八皇子送來的這些東西,咱們苗人現在在城裡居住的,也有不少人將苗漢的婚儀都混著用,或者直接用漢人婚儀呢。」阿古嬤嬤溫柔地寬慰自己帶大的小姑娘。
  
  九簪沉默了許久,她雖然性子活泛了些,但是並不蠢,她知道什麼他們面臨的處境,只是……
  
  她忽然輕聲道:「嬤嬤,我不喜歡這個樣子。」
  
  阿古嬤嬤只以為她是憎惡漢人的婚儀,便哄勸道:「等著漢人走了,咱們回七十二峒重新辦一次就是了。」
  
  「不。」九簪忽然抬起頭看著阿古嬤嬤,眼神堅定:「我不想嫁給阿奎哥哥。」
  
  「什麼……妳……小姐妳是瘋了,誰都知道妳喜歡阿奎那麼多年!」阿古嬤嬤錯愕地看著九簪,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話。
  
  九簪看著她,輕聲道:「沒錯,我喜歡阿奎哥哥,但是我不能嫁給他,也不想嫁給他呢,因為他一點都不喜歡我。」
  
  阿古嬤嬤看著九簪,眼底閃過不忍,阿奎從小訂婚的對象一直是九翠,所有人都知道。
  
  她遲疑了片刻,輕嘆了一聲,再次伸出乾枯的手輕撫她的髮絲:「別想那麼多了,以後就會好了。」
  
  「會好嗎?」九簪唇角彎起譏諷的笑容,眼神有些茫然:「我一直以為我們苗人比漢人好多了,我們女子可以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不用像漢人那樣連面都沒有見過的男女都能成夫妻在,只因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現在……我和她們又有什麼區別呢?」
  
  「小姐……。」阿古嬤嬤苦笑著,不知怎麼安慰九簪。
  
  苗人是山中的民族,自由如穿梭林間的狼。
  
  但是當苗人也開始像漢人那樣爭權奪利,想要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的時候,和漢人確實沒有區別。
  
  九簪垂下臉,忽然道:「阿古嬤嬤,我想見見阿奎哥哥。」
  
  阿古嬤嬤心疼她的悶悶不樂,便點頭道:「好,我想法子讓阿奎在門外和妳說上幾句話。」
  
  隨後,阿古嬤嬤便轉身離開了新房的小樓。
  
  九簪則是默默地將胸口裡的荷包拿出來,倒出來一堆小小的龍眼大小的瓶子,她取了一個出來,拿在手中愣愣看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直到門外傳來遲疑的腳步聲和男子的聲音,才讓她清醒過來。
  
  「九簪?」
  
  九簪聽著那聲音,先是眼眸一亮,看向投在窗子上的人影:「阿奎哥?」
  
  「嗯,妳叫我來什麼事情,我在前面還有很多事。」阿奎神色淡漠地隔著門問。
  
  聽著他冷淡的聲音,九簪愣了,隨後苦笑了一下,起身走到門邊,看著男子的輪廓,低聲道「阿奎哥哥,你一直喜歡的人是九翠姐姐吧?」
  
  「九簪,妳不要無理取鬧,今天已經是咱們的大婚日了,妳還要怎麼樣?」阿奎有些不耐煩地道。
  
  我還要怎麼樣?
  
  我讓你那麼厭煩嗎?
  
  九簪輕笑了起來,聲音澀然而堅定:「我不想怎麼樣,只是想聽你親口說一句你真心喜歡的人是誰,你如果不說實話,我就能讓這個婚禮結不成!」
  
  阿奎聞言,眼底閃過一絲惱火之色,隔著門壓低了聲音:「九簪,妳任性也別太過分……。」
  
  「你說不說!」九簪冷冷地打斷他。
  
  阿奎彷彿忍耐不了一般,英氣的眉眼裡閃過壓抑長久的怒火,他握拳狠狠一搥在門上:「對,我喜歡的人就是九翠,她溫柔善良識大體,就像七十二峒春日裡開的山蘭花,我想娶她做新娘的念頭從小到大都沒有變過,以前、現在、以後,我的心裡真正的新娘只有她,永遠都只有她,我從來沒有想過娶妳,妳聽明白了沒有!」
  
  他一口氣說完,不停地喘著氣,彷彿這句壓抑在心底多年的話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門內鴉雀無聲。
  
  好一會,他才反應過來,看向大門想要說什麼:「九簪,我不是想要……。」
  
  傷害妳。
  
  但是這三個字他還沒有說,就聽見門內響起女子平靜到冷淡的聲音:「我聽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九簪?」阿奎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和擔憂,這個丫頭自幼任性,這會子不會惹出什麼亂子來吧?
  
  他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了。
  
  「你走吧,我不會惹事兒的。」九簪平靜的聲音再次在門後響起。
  
  阿奎有些遲疑,但是見天色已經不早,便還是點點頭:「好,晚上婚禮之後我會來找妳。」
  
  說罷,他轉身離開了。
  
  他並不知道在他離開的那一瞬間,房門內的少女已經蹲在地上泣不成聲。
  
  ……
  
  九簪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門外傳來九翠溫柔含笑的聲音,她才陡然清醒過來。
  
  「九簪,妳在嗎,姐姐給妳送晚膳來了。」
  
  九簪立刻起身,在床邊水盆裡胡亂地洗了一把臉,然後去開門。
  
  「妳還好嗎?」九翠一看面前的女子滿臉浮腫的模樣,滿眼紅腫,便知道她哭過了,頓時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擔憂地看著她。
  
  「我還好,沒有事,只是……出嫁了,有點心亂。」九簪勉力笑了笑。
  
  九翠雖然不信她的話,但是見她不願意說,便暗中決定一會子問問阿古嬤嬤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但是她臉上還是笑顏溫柔:「好了,不要多想了,快坐下用點東西吧。」
  
  九簪點點頭,和九翠一起坐了下來,她看著九翠送來的食物有不少都是熟悉的苗疆菜色,便微微抿了抿唇:「姐姐還記得我喜歡的口味?」
  
  九翠含笑伸手替她將長髮撥到耳朵後:「當然,我還記得妳小時候最喜歡吃漢人賣的糖蜜果子。」
  
  九簪看著她,眼底閃過異樣的光:「姐姐,妳真的要跟著漢人去上京嗎,能不能不去?」
  
  九翠搖搖頭,輕嘆了一聲:「當然不行,看著妳嫁人就是我最大的心願了。」
  
  九簪沉默下去,只埋頭吃起了東西。
  
  九翠看著房間裡一片紅色,又看了看九簪身上的紅色嫁衣,只覺得心頭酸苦,但想想如果九簪能代替她陪在爹娘身邊和阿奎身邊,她也沒有什麼太遺憾的了。
  
  「小簪子,妳嫁人了,也是大姑娘了,以後陪在爹娘身邊,不可以那麼任性了……。」
  
  她陪在九簪身邊,一邊給她夾菜,一邊輕聲絮念。
  
  九簪只默默地聽著,看著天色漸漸暗沉了下來,她方才起身去給九翠倒了一杯水遞過去:「姐姐,妳說了這麼多,渴了嗎,喝一點水。」
  
  九翠愣了愣,才發現自己真是一直在說,她有些尷尬地一笑,伸手接過杯子喝了一口:「謝謝。」
  
  這是九簪第一次這麼體貼。
  
  九簪看著她,又看了看門外:「是了,吉祥和如意她們呢?」
  
  「我讓她們去前面幫忙了,府裡人手已經不夠了,大不如前,所以今兒我就是喜娘了,在這裡陪妳。」九翠苦笑一聲。
  
  也許八皇子能給他們保留那麼一兩個伺候的人就已經是很給臉面了。
  
  九簪點點頭:「那就好。」
  
  九翠一愣:「那就好?」
  
  九簪沒有理會她的疑問,而是轉身從櫃子裡捧出來一套紅色的嫁衣:「姐姐還記得這套嫁衣嗎?」
  
  九翠一看那嫁衣,眼底便閃過心酸,她微微頷首:「記得呢。」
  
  這是她們阿媽親親手給她繡的嫁衣。
  
  「大女先嫁繡鳳凰,二女後嫁繡孔雀,幸福如水長。」
  
  九簪輕笑道:「這是阿姐的鳳凰嫁衣,阿媽前些日子給我的,但是我還是穿不上,現在還給阿姐吧。」
  
  百里凌風著人備下的婚嫁用品裡都是漢人的,她的嫁衣也是漢人的。
  
  九翠一愣:「還給我?」
  
  她話音剛落,就身形一晃,手裡的杯子也跟著往地上掉。
  
  但是九簪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了那個杯子,隨後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姐姐大喜的日子,摔碎了杯子可不好。」
  
  「什麼大喜的日子?」九翠看著九簪那樣平靜,她心中忽然生出不好的預感。
  
  九簪走了過來,強行扶起渾身發軟,動彈不得的九翠往床邊走去:「姐姐不要擔心,茶水裡這個藥,過明天就沒事兒了。」
  
  九翠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口舌都發麻:「九簪……妳……。」
  
  九簪將她放在床上,然後伸手一邊解她的衣服,一邊輕聲道:「姐姐,我告訴過妳吧,我再不懂事,也不會嫁給一個心裡沒有我的男人。」
  
  九翠死死地盯著她:「九……九……。」
  
  九簪替她將那一套苗家的嫁衣換上,然後仔細地端詳著她,笑了笑:「咱們苗家的鳳凰,當然還是穿苗家的嫁衣好看呢。」
  
  她轉身又去櫃子裡取了一套銀飾過來,放在桌上,替九翠挽起頭髮:「這些銀飾也是咱們苗家的,我想著姐姐戴起來一定很好看。」
  
  等著替九翠梳好了頭,她又替九翠化起了妝來,見九翠還在瞪著她,她嘆息了一聲:「姐姐,妳不要擔心,我不會那麼不懂事,我會替妳去和親的,妳我兩個生得如此相像,簡直就像雙生子,只是我們膚色不同,我多搽點粉就是了,不會讓漢人有把柄可以抓的。」
  
  天哪!
  
  九翠終於明白九簪想要做什麼了,她梭然瞪大了眼,死死地看著九簪,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發出「啊啊……。」的細細的聲音。
  
  九簪替九翠染了眉黛,仔細地端詳著九翠的模樣,有些心酸地道:「姐姐皮膚白,這一套裝扮下來,真是好看,我想阿奎哥哥一定會喜歡的。」
  
  她沒有理會九翠眼底慢慢湧起的淚光,只是起身將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放在梳粧檯的盒子裡:「還好,今天估計不會有人有心情過來鬧洞房,姐姐等著阿奎哥哥回來就好了,後天早上就要啟程了,姐姐如果還願意來送我,那就來送我吧。」
  
  她打開門,轉過臉看向九翠,微笑道:「就像姐姐說的,總要有人能得到幸福啊,與其我們三個人都不幸福,不如只有我一個人不幸好了。」
  
  說罷,兩行清淚緩緩滑落過九簪的臉頰,她一咬牙轉身關上房門,將九翠痛苦和錯愕的模樣關在了門裡。
  
  她抬頭看了看天空的那一輪明月,忽然覺得心頭一片空空的寒意……
  
  這冷意一直蔓延全身,讓她忍不住一路奔跑,卻怎麼都無法讓身體熱起來。
  
  一直到現在……她又回到了喜樓邊上,坐在這銅鼓上,靜靜地看著月空,卻還是覺得心頭冷得讓人難以忍耐。
  
  九簪閉上眼,又伸手去擦掉自己臉上的眼淚。
  
  這種感覺真是一點都不好,眼淚好像擦不乾。
  
  她咬著嘴唇,狠狠地唾棄自己的懦弱。
  
  而此時,忽然門外傳來一陣嘈雜之聲,她瞬間一僵,側耳仔細地聽著。
  
  「新郎官真是喝多了,這些苗人也不知道擋一擋。」
  
  「那些苗人自己都喝得東倒西歪的,好了,別管那麼多,將軍讓我們將人送到洞房裡就走。」
  
  九簪心中一緊,是漢人將阿奎哥哥送回來的嗎?
  
  其他人都去哪裡了,喝多了嗎?
  
  隨後,她又聽見吉祥和如意忙前忙後的聲音。
  
  「兩位軍爺,讓阿奎將軍自己進去就是了。」
  
  「我給你們拿些酒水吧?」
  
  吉祥和如意的聲音似乎有些緊張,不想讓那兩個士兵進入房裡。
  
  那兩個士兵聽起來也沒有什麼所謂的樣子,只開了門,就將喝得搖搖晃晃的阿奎往門裡一送,便轉身離開。
  
  「不必了。」
  
  聽著兩名漢兵離開,九簪的心頭也微微鬆了一口氣,但是吉祥和如意兩個人的對話又讓她有些緊張起來。
  
  「咱們要進去嗎?」
  
  「算了,不進去了,我沒看見小姐,估計小姐這會子心情一定很難過,咱們尋小姐去。」
  
  但還好,兩人低聲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吉祥和如意離開後,房間裡的響動便聽得異常的清晰。
  
  ……
  
  「九翠……九翠……是妳嗎……不……妳是九簪……妳為什麼不說話呢?」
  
  隔壁傳來阿奎呢喃的帶著醉意的聲音。
  
  他忽然又笑了起來:「呵呵……這樣也好……這樣……我抱著的人就是九翠了呢。」
  
  「九翠,我終於等到今天了……那麼多年……。」
  
  隔壁房間裡阿奎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子一樣戳在九簪的心頭,她一臉木然地聽著房間裡響起的床榻搖動與男子低低的喘息和嘆息聲,隨後慢慢地笑了起來。
  
  她就是這麼任性,至少這一次的任性,是一種功德圓滿了吧?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隔壁早已沒有了聲音,她才慢慢地將發麻的腳放下地,然後推開門,向門外走去。
  
  夜深人靜,門外早已沒有任何喧嘩聲,只有紅燈籠在風中輕輕地飄蕩著。
  
  還有……
  
  她一愣,目光見鬼一般落在不遠處的一道白影身上。
  
  隨後,她轉身就往房間裡退,把房門逕自一關。但是那一道白影速度卻快如閃電一般,下一刻竟已經出現在她面前,單手撐住了房門。
  
  雙白低頭睨著面前呆愣的瞪著大眼睛的少女,似笑非笑地道:「又見面了,鼯鼠精。」
  
  這個苗女的力氣還挺大的,讓他能用上這麼大的力氣才壓住門。
  
  九簪用盡了全身力氣去壓那大門,同時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地道:「快走開,娘娘腔,不然本小姐不客氣!」
  
  娘娘腔三個字瞬間戳中雙白的軟處,他眸光一冷,手上一用力,一點點將大門強行推開:「怎麼不客氣,李代桃僵騙人嗎?」
  
  九簪一僵,手上彷彿一下子沒了力氣,雙白哪裡想到她忽然就鬆了手,手上的勁道沒有控制好,就「砰」地一聲將門整個大力推開,同時直接將站在門口的九簪一下子撞飛。
  
  「啊!」九簪忍不住慘叫一聲,往一大堆婚禮的禮物裡摔。
  
  雙白一看那堆禮物裡還有不少尖銳之物,尤其是一把裝飾用燭臺尖利的燭臺針正對著九簪的背心,他頓時一驚,足尖一點,身形飛掠過去接住九簪往邊上一滾。
  
  ……*……*……*……*……
  
  「砰砰砰!」
  
  秋葉白在窩在百里初懷裡睡得香甜,忽然聽見門外一陣大力的敲門聲。
  
  她有些茫然地起身,同時推了推身邊的百里初:「阿初,好像有什麼事情?」
  
  但是百里初沒有任何反應,她心中微驚,伸手摸了摸他鼻間,見他睡得四平八穩,呼吸平穩安靜,再想想昨夜他回來後,先是批閱了一些摺子,又摸上床與她纏綿了半日。
  
  這會子,估摸又是睡死了過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醒。
  
  她暗自輕嘆了一聲,將被子給百里初蓋好,白日很熱,但是晚上有山風,還是很涼的,所以她便披上衣衫下床去開門。
  
  「這是怎麼了?」她看著門口面色不佳的一白,又看了看樓下的寧秋,甚至寧秋身邊一臉臉色古怪的李牧,她便知道出……事兒。
  
  秋葉白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盯著一白。
  
  一白也一臉古怪地道:「雙白和九簪公主……就是今天的新娘搞到一起去了。」
  
  「什麼?!」她瞬間瞪大了眼,隨後掏掏耳朵。
  
  她沒有聽錯吧?
  
  雙白嗎?
  
  她只覺得豬會爬樹的消息,都比這個來得真實些。
  
  一白沉默了一會,換了個說法:「文雅點說,就是雙白和九簪公主有一腿。」
  
  秋葉白:「這個說法也沒有比上一個說法更文雅,好嗎!」
  
  她看著一白焦躁地往她房間裡瞟的樣子,搖搖頭:「不用看了,你家主子睡死過去了。」
  
  「又睡了?」一白愣住了,殿下這才醒來多久?
  
  但是這個時候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他看秋葉白:「四少,怕是妳要走一趟了。」
  
  秋葉白點點頭,扯扯唇角:「那今天新郎官獨守空房?」
  
  雙白怎麼可能和九簪那個小蠻女扯一塊去,實在太匪夷所思。
  
  一白搖搖頭:「不,還有一個新娘。」
  
  她怔了怔:「還有一個新娘,誰?」
  
  「九翠公主入了洞房。」一白神色愈發古怪。
  
  秋葉白:「……果然是一齣好戲。」
  
  她轉身回房間:「稍等,我換件衣衫。」
  
  關上門,她看著還在睡著的百里初,唇角彎起一點輕笑:「看來咱們只要遇上成親這種事兒,不管是別人,還是自己,總有一些麻煩呢。」
  
  ……*……*……*……*……
  
  議事堂上燈火通明。
  
  平寧看著跪在堂上的九簪和一邊站的雙白,臉色有點不太好看。
  
  「殿下,您看這事兒到底怎麼辦?」
  
  百里凌風看著眼雙白,見他靜靜站著,面無表情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身為『姦夫』的自覺和愧疚。
  
  他眸光微微冷,目光又落在外頭擠成一片探頭探腦的眾人,冷聲道:「去,把門關上,這件事不許任何人多加議論。」
  
  平寧恭恭敬敬地道:「是。」
  
  此時,人群忽然讓開一條路,一道修長的人影領著人進來。
  
  「見過秋大人。」門外眾人紛紛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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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5 20:35:2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六章 雙白的婚事
  
  「你來了?」百里凌風站了起來,看著秋葉白。
  
  天色微明黯,黎明時分,她匆匆過來,只簡單地挽了長髮在頭頂,髮絲上還有霧露,一點細細的水汽氤氳在她的眉眼間,有一種誘人的美麗。
  
  秋葉白抬手抱拳:「大帥。」
  
  隨後,她一進門就看見跪在地上默不作聲的九簪,還有一邊站著的雙白。
  
  雙白見她過來,神色微微一動,但還是沒有說什麼。
  
  她看了眼站在門外的人,淡淡地吩咐寧秋:「關門。」
  
  寧秋點點頭,立刻過去關門,平寧也立刻跟了過去,和她一起將大門關上。
  
  「雙白,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秋葉白坐了下來,逕自看向雙白。
  
  一路上,其實她已經聽李牧說了事情的經過,酒席散了後,平寧負責清點禮品,結果發現有一批禮品堆在了門口登記處的桌子底下,東西挺重的,所以他便讓了好些士兵們一起將東西給扛到喜樓邊上的房間。
  
  卻不想士兵們才扛著東西過去,還沒有到門口,便聽見那放禮品的房間裡傳來一陣『砰砰』聲,他們頓時一驚,以為是有賊,便立刻撩下了禮品,提著刀子就衝了過去。
  
  卻不想,他們才衝到門口便看見裡面一男一女抱成了一團,衣衫凌亂,而且女主角還是今兒的新娘子!
  
  這下子……事情就掩不住了。
  
  再然後發現就是新房裡和新郎官洞房的新娘子竟然是要送往京城和親的九翠公主。
  
  平寧一看事情複雜了,立刻控制了這幾位顛鸞倒鳳的男女主角,然後立刻叫醒後了自家主子,百里凌風一看其中一個和新娘折騰一塊去的是雙白。
  
  那是明光殿的人,攝國殿下放在秋葉白身邊的人,他當年也在明光殿裡與他一起『共事』過。
  
  朝中上下都知道鶴衛從來都是不跪天地君親,只跪他們的主子。
  
  所以他也不好強迫他跪,否則若是若火了明光殿那個魔頭,只怕有意想不到的麻煩。
  
  畢竟百里初現在的身份,根本不是他能得罪的。
  
  「這件事,還是讓雙白堂主自己說吧。」百里凌風看向雙白。
  
  秋葉白也看著雙白,淡淡地道:「雙白,你說。」
  
  雙白這才上前一步,向秋葉白行了一禮:「回大人,屬下也是發現九簪公主行蹤異常,所以跟了過去,卻不料……。」
  
  雙白救下九簪,抱著她避開那燭臺的銳刺,但是到底避不開邊上其他的尖銳小物,九簪的衣衫掛了兩個大口子。
  
  兩人滾做一團的時候,剛好平寧領著的士兵們就到了,正好看見他們『曖昧』的樣子。
  
  等著雙白將事情的原委說而來一遍,秋葉白這才微微頷首:「原來如此。」
  
  李牧則是忍不住道:「這也太巧了吧,大人您真的信?」
  
  堂上的人都忍不住低聲竊竊私語了起來。
  
  雙白感受著投落在自己身上的怪異目光,依舊神色從容平靜,他知道這件事,怎麼看都是太巧合了。
  
  但是他並沒有做什麼有愧於心的事情,自然不懼流言。
  
  一白聽著那些人低聲議論,忍不住眼底閃過怒色,想要說什麼,卻被秋葉白伸手輕拍了拍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一白這才退開一些,隨後冷眼看著他們。
  
  秋葉白淡淡地道:「我相信他,只要他這麼說,我就信,雙白若是那種不識大體到如此地步的人,能跟在攝國殿下身邊這麼多年嗎?」
  
  此言一出,眾人面面相覷。
  
  也是,百里初那人雖然極為護短,但是『她』的那性子簡直就是讓身邊的人動輒得咎,若是個不謹慎的怎麼可能在明光殿爬上這麼高的位置。
  
  雙白看著秋葉白,神色之中閃過驚訝,隨後他抿了抿唇,有些複雜地看著秋葉白。
  
  他真的沒有想到秋葉白會這般無條件地相信他,為他說話。
  
  百里凌風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九簪:「九簪公主,妳怎麼說,妳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洞房裡的人為什麼是九翠公主?」
  
  九簪面無表情地道:「不為什麼,剛才這個人已經說了我和他只是一個誤會,至於我為什麼不入洞房,那是因為我和九翠都是公主,為什麼她可以去和親,我不可以,我們兩個是親姐妹,容貌也相差無幾,我不認為我比她差。」
  
  堂上眾人愣住了,這個九簪公主腦子是壞掉了嗎?
  
  連兩國交好,公主們對和親都是避之不及的,如今身為戰敗方的公主竟然迫不及待地爭奪和親這個『差使』?
  
  雙白看著九簪的樣子,微微挑眉,總覺說話的樣子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
  
  說話間,門外傳來榮乃耶和哥舒王妃求見的聲音。
  
  百里凌風淡淡地道:「宣。」
  
  不一會榮乃耶和哥舒就上來了,兩人相互攙扶著,臉上都寫著不安,在看見堂上跪著的自己的女兒的時候,兩人的目光頓時凌厲又惶然起來。
  
  既是暗怪九簪不懂事,又是擔憂百里凌風惱火帶來禍事。
  
  倒是秋葉白看著他們微微一笑,同時打斷:「二位請坐,事情來龍去脈弄清楚之前,二位最好不要隨意插嘴。」
  
  榮乃耶早就不復之前的那種意氣風發和霸氣,只蔫蔫地和哥舒王妃兩個朝著秋葉白點點頭,尋了兩個位置坐下,目光四處亂飛。
  
  而九簪卻一眼都沒有看向他們。
  
  秋葉白轉過頭看著九簪,眼底也閃過一絲異光。
  
  她可是記得在飛鴿山上她對阿奎那種癡心一片的模樣,現在轉過背就迫不及待要和親?
  
  百里凌風看向秋葉白:「監軍大人怎麼說?」
  
  秋葉白沉吟了片刻,看向他:「大帥如果覺得只是需要一個苗疆公主作為戰利品,那麼確實是哪個公主都無所謂的,一切端看大帥的決定。」
  
  九簪是個沒有什麼心眼,一根直腸子的女孩子,比起滿腹心機的九翠,她倒是覺得九簪和親更合適。
  
  美色誤國,若九翠被打發給哪個王爺、將軍,她要是有心隨意挑撥,也是件麻煩事兒。
  
  她能看得出九翠是個故土情重又心思深沉的女子。
  
  百里凌風自個倒是無所謂,只把玩著手上的杯子,淡漠地道:「既然九簪公主那麼想和親,那麼本王就成全妳好了,只是本王的決定不是可隨意更改的東西,原本本王想將苗疆公主獻給父皇,也算是一件禮物,但是妳已經沒有這個資格了。」
  
  沒有資格了?
  
  秋葉白聞言,倒是沒有打斷百里凌風的話,有些好奇他打算將九簪怎麼樣,收歸己用?
  
  眾人也皆將目光投向百里凌風。
  
  只九簪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倒是雙白看著她那樣子,聯想到今日遇見她時候的模樣,他心中隱約了然,對於九簪而言,既然不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而是要和親,那麼嫁給什麼人,她確實都無所謂吧?
  
  而榮乃耶和哥舒兩個則是異常地緊張,他們想要說什麼,但最後還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焦慮地看著九簪。
  
  「不管如何,妳如今的名聲已經壞了,這些事封不住悠悠眾口。」百里凌風看著她,有些譏誚地道。
  
  「既然如此,妳就去侍奉雙白堂主吧,能侍奉在明光殿,也是妳的榮耀。」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驚。
  
  秋葉白看著百里凌風,知道他這算是一種報復。
  
  畢竟九簪做出這種行為,等於公然違抗和挑釁百里凌風的威嚴,而且九簪還是苗人,如果九簪不付出一些代價,那麼教百里凌風如何御下?
  
  而且百里凌風這麼做,將九簪賜給一個侍衛身份的雙白也等於給了榮乃耶他們狠狠一記耳光,讓他們知道他不是這麼好擺弄的,帝國朝廷更不是可以隨他們所想能隨意擺弄的。
  
  如果百里凌風要處理的人只是九簪,她根本不會阻止,但是……
  
  「大帥,此事不若等到咱們回京城稟報陛下之後再做處理吧,畢竟陛下才是最終的決策者,不是嗎?」她看向百里凌風,溫然一笑。
  
  雙白畢竟是百里初身邊的人。
  
  雙白亦緊緊地握住了拳頭,看向百里凌風。
  
  他壓根沒有想像過自己莫名其妙地會多了一個自己根本不想娶的『未婚妻』!
  
  百里凌風倒是有些驚訝秋葉白近乎拒絕的表態,畢竟將一個公主送給明光殿的一個侍衛做妻子,已經算是他在討好明光殿,給明光殿做臉了。
  
  而且他相信秋葉白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但是秋葉白卻表示了拒絕,為什麼?
  
  他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道:「那就暫時依了監軍大人的意思吧。」
  
  雙白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心中暗自道,等到回了京城,有殿下在,要推拒這一樁婚事,再簡單不過了。
  
  秋葉白看了眼九簪,見她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與榮乃耶那種憤怒又羞憤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暗自搖搖頭,輕笑,這些小姑娘,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麼。
  
  ……
  
  第三日
  
  所有的一切皆準備就緒,大軍即將啟程。
  
  秋葉白靠在百里初身邊,看著他安靜的睡顏,輕嘆了一聲:「你怎麼還不起來呢,再不起來我就和百里凌風騎馬去了?」
  
  卻不想她的手才一動,就被人抓住了手腕,一道喑啞幽冷的聲音:「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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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5 20:35:4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七章 八殿下的月事來了
  
  百里凌風和秋葉白剛剛從象郡郡守府邸準備出發,準備與城門外的大軍匯合的時候。
  
  留守在郡守府邸裡的人不管是苗人還是漢人都出了大門送行,沒有人留意到一道纖細窈窕的人影靜靜地站在郡守府的假山頂上,看著郡守府邸外漸漸遠離的大隊人馬。
  
  她站在那裡,望著遠方,彷彿一具塑像一般,看得站在底下的吉祥和如意兩個人心中擔憂無比。
  
  吉祥忍不住輕聲道:「小姐,妳如果想去送九簪小姐,現在還來得及。」
  
  如意也道:「對,他們還沒有走遠。」
  
  自從九簪用了一個掉包計,將九翠小姐換成成親的人,她自己去和親之後,她們對九簪的看法都換了,變成欽佩她的決絕和感慨她的無畏。
  
  九翠靜靜地站在山頂之上,好一會,才淡漠地道:「我去了又如何,不去又如何,去了讓小簪更難過嗎?」
  
  如意剛想開口安慰,便聽見身後傳來男子溫和的聲音:「九翠,妳不要太難過了,九簪知道她自己在做什麼。」
  
  如意和吉祥立刻轉頭,對著身後的男子微微含身:「姑爺。」
  
  如今奎木耶雖然不是與自家小姐拜天地,但卻已經與自己家的小姐完了最後的洞房,自然是要稱一聲姑爺的。
  
  阿奎點點頭:「妳們先避一避,我上去安慰妳們的小姐。」
  
  如意和吉祥互看了一眼,便立刻退開了來。
  
  阿奎俐落地爬上了假山,看著背對著自己的女子的背影,他的眼中閃過溫柔,走了過去,從後將她擁在懷裡,輕聲道:「九翠,別傷心了。」
  
  他雖然也覺得很對不起九簪,但是又非常地感激九簪,如果不是她的『任性』,他也不會能與心中深愛的女子相守一生。
  
  「九簪比我們都『任性』,可她實際上比我們都有勇氣。」九翠沒有拒絕阿奎的擁抱,只忽然淡淡地道。
  
  「嗯。」阿奎微微頷首,輕嘆了一聲:「相信九簪的勇氣會讓她得到幸福的,她在我心裡就像一個妹妹一樣。」
  
  他希望九翠能明白,他的心裡只有她一個。
  
  九翠沉默了許久:「我知道。」
  
  他們一直默默地目送著大隊人馬漸漸地遠去,直到消失在大路的盡頭。
  
  「我們下去吧,一會子日頭上來了,妳會受不了的。」阿奎抱著懷裡的人兒,溫柔地道。
  
  九翠忽然道:「阿奎,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阿奎點點頭,含笑道:「什麼事?」
  
  但是接下來的話,讓他的笑容徹底地僵在了臉上。
  
  「我決定成為下一任的聖女。」九翠淡淡地道。
  
  「什麼?」阿奎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眸子看向她。
  
  九翠看著遠方,慢慢地道:「就像你聽見的那樣,聖女已死,苗疆七十二峒的蠱師必定會爭奪至尊蠱王之位,原先小慈冒充聖女,手段不到位,不能服眾,但是有蠱衛在,總能彈壓得住,如今蠱衛沒了,聖女已死,蠱王之爭必定會掀起腥風血雨。」
  
  「那關妳什麼事情,妳的蠱術何能與那些蠱師們比?」阿奎瞪著眸子,心中一片不安。
  
  一旦成為聖女,便是終身不得許人,侍奉天神到死。
  
  「苗疆現在已經經不起任何大的風波折騰了,當年柔姨曾經想讓我成為聖女,她說過我最像她年少時候,你還記得吧,我這裡有所有柔姨留下的蠱書。」九翠神色木然地道。
  
  「我記得,我當然記得,我還記得是哥舒王妃心疼妳,拒絕了這個要求,妳現在這是往火坑裡跳嗎!」
  
  阿奎激動地一把握住她的肩頭,搖晃起來。
  
  「除非妳能像原來的柔姨那樣手段厲害,成為蠱王,讓任何人都不能非議,柔姨甚至敢讓小池聖女和外族人通婚,將小池許給那個秋葉白,但是妳呢,妳有柔姨那樣殺伐果決的鐵腕手段和操蠱的能耐嗎?」
  
  柔姨是歷代聖女裡唯一的特例,因為她是個控蠱的天才,所以她敢為了自己的所愛和自己的孩子為所欲為,但是九翠呢?
  
  九翠早就過了可以培養的年紀,現在沒有上一任的蠱王教她,更沒有蠱衛能護衛於她!
  
  九翠的目光終於看向阿奎,她淡淡地道:「不會可以學,一天不會,我一世總會,這件事我已經與父王、母妃還有七十二峒的峒主、老孟他們商量過了,現在知會你一聲。」
  
  「知會我……呵呵……你們什麼都決定好了,然後知會我!」阿奎臉色發白,不敢置信地低低笑了起來。
  
  他才要得到心頭愛,便要立刻失去了嗎?
  
  九翠看著他,眼裡閃過一絲痛色,但很快她又恢復了平靜:「阿奎,我還有幾日就要受聖女的洗儀了,在這之前,妳想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我會睡在妳房裡。」
  
  「夠了!」阿奎抬起頭看著她,眼底都是怒色和痛苦:「妳把我當什麼人了,滾!都給我滾!」
  
  九翠看著他痛苦的樣子,輕聲道:「我沒有法子看著九簪這麼離家去國,為我們的百姓去和親,而自己理所當然地享受著屬於她的幸福,阿奎,對不起。」
  
  說罷,她閉了閉眼,眨去眼底的淚花,隨後,她一狠心,轉身下了假山,向院子外匆匆離去。
  
  「九翠!」阿奎終於反應過來,匆忙地追下假山去,可是看著她遠去的背影。
  
  他忽然像失去了所有的氣力,頹然地跪在了地上,兩行熱淚落下。
  
  他知道自己無力改變一切,因為這是所有人的決定。
  
  他只能聽著!
  
  從這一刻開始,他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會圍繞在他身邊笑咪咪的九簪,更沒有了他魂牽夢縈的……九翠。
  
  幾日之內的大起大落幾乎要擊潰他的神智。
  
  「為什麼……為什麼天神要這麼懲罰我,為什麼!」他痛苦地跪在地上,狠狠地握緊了拳頭。
  
  痛苦的呢喃聲回繞在無人的花園裡。
  
  直到一道喑啞低沉的聲音忽然在他身後響起:「這一切都是漢人的錯,如果不是秋葉白、不是百里凌風,你不會失去一切。」
  
  奎木耶一愣,腥紅著眼回頭,看見來人有些蒼老的臉龐的那一刻,他愣住:「你是……。」
  
  那人瞇起眸子,冷冷地看著他:「我是誰不重要,你想想你失去了一切是為什麼,你想不想復仇?」
  
  奎木耶愣住了,隨後眼底慢慢泛起猙獰的腥紅,從牙齒間擠出一個字:「想!」
  
  ……*……*……*……*……
  
  且說已經走到城外的秋葉白正低頭撩著沉睡的人,卻見他忽然有了反應。
  
  「咦……。」秋葉白低頭看著躺在身邊的男人,見他慢慢睜開一雙幽暗詭涼的瞳子睨著她,眼底似水色微漾,帶著點撩人心扉的慵懶。
  
  她輕笑了起來,低頭在他眼睛上親了親:「醋仙兒,我發現了喚醒你的好法子。」
  
  她不過隨口一說,他便醒來了,雖然知道是他睡著之前沒有像上次那樣硬撐了一日和大半夜,所以可能比上次醒得快,但他這時候醒來可見也是因為愛吃醋的緣故。
  
  百里初原本涼冷的眸色,因為她那一個輕憐蜜意的吻,便溫柔了不少,他輕哼一聲:「不過睡幾日,便聽得有人耐不住寂寞了。」
  
  她挑挑秀眉,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嗯,那你說怎生是好?」
  
  百里初見她戲謔的模樣,便微微瞇起靡豔的眸子:「本宮在西洋書上看到過一樣叫做貞潔鎖的玩意兒,不知綠竹樓的樓主大人這般涉獵豐富可知道西洋人的貞潔鎖和中原的貞操帶有什麼區別,小白喜歡戴哪個?」
  
  秋葉白一頓,橫眉豎眼:「為什麼不是你戴那種玩意兒!」
  
  卻不想面前美人薄唇微微彎:「小白親手幫本宮穿戴,一齊戴,本宮沒所謂。」
  
  說著,他修白指尖在她胸口中間一點,似笑非笑地道:「鑰匙可以掛這裡。」
  
  得到如此乾脆的回答,讓秋葉白呆了呆,一邊拍開他的魔爪,一邊無語地替他揉揉眉心:「少年,不要看豔書,會影響你生長發育的。」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秦始皇要焚書坑儒了,知識這種東西,自己掌握著就是武器,別人也掌握著,就是大殺器。
  
  所以她回去一定要把他那一庫的西洋豔情書全部都燒了才是。
  
  百里初握住她的手送到唇邊,輕佻地在她雪白的手背上輕吮:「哦,樓主大人要不要試試本宮發育完全沒有,若是沒有可需要妳多多指教。」
  
  她只感覺手背上傳來輕軟濕潤而略顯粗糲的觸感,有點酥酥麻麻的感覺,讓人心發癢,但她豈是這般容易被美色誘惑的。
  
  她一挑眉挑眉,伸手捏住他的臉頰向左邊一拉,將他豔絕精緻的面孔一下子拉成滑稽的小丑臉:「別一醒來就獸性大發,先吃東西和洗漱,這大路上也不怕被人聽見。」
  
  百里初最近似有點一用她這個『爐鼎』採陰補陽完畢就睡得不省人事的趨勢。
  
  她可不喜歡這種感覺。
  
  百里初看著她,有點哭笑不得,只微微頷首:「行,妳先鬆手。」
  
  也只有她這麼大的膽子,敢這麼玩弄他的臉。
  
  秋葉白倒是非常乾脆地鬆開了手,支起身子來,掀開車簾子,向窗外看去,正見著寧秋和小七兩個低聲說笑,一臉甜蜜的樣子。
  
  她輕笑了一聲,打斷人恩愛可是會遭雷霹呢。
  
  不過她也沒有法子,於是便對著窗外的寧秋和小七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吩咐:「小七,讓春兒過來一趟給殿下把把脈,寧秋去和雙白他們要些水和帕子過來。」
  
  寧秋聽到了秋葉白的吩咐,頓時一愣,這是殿下醒了嗎?
  
  她立刻和小七齊齊頷首:「是。」
  
  兩人分別行動去了。
  
  不一會,水和吃食都端進了秋葉白寬敞的監軍馬車裡。
  
  百里初起身清理儀容,順便問:「是了,咱們這是走到哪裡了?」
  
  她看了看外頭的景色,含笑道:「咱們這是走到欽州了。」
  
  百里初轉臉看向她,眼底閃過疑色:「按照原來的路線,不是應該走到那個有雲片糕的柳城嗎?」
  
  秋葉白失笑:「果然是吃貨,就記得哪裡有好東西能滿足口腹之欲了。」
  
  吃貨?
  
  百里初挑眉,這倒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形容他。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既然小白如此清高,不重口腹之欲,那本宮回京之後,交代壹樓的人看見小白,便大門緊閉就是了。」
  
  秋葉白溫柔微笑:「不,我也是個大吃貨,否則怎麼能與殿下做夫妻呢?」
  
  一對兒吃貨,妥妥的~
  
  百里初輕笑:「是嗎?」
  
  「是的。」秋葉白頷首,同時道:「若是阿初喜歡吃雲片糕,我讓小七準備原料去。」
  
  百里初方才滿意地頷首交代:「不要太甜膩了。」
  
  秋葉白:「……。」
  
  為什麼她腦子裡浮現出一幕拿到雲片糕後糊面前這廝一臉的畫面?
  
  她索性將談話引回主題:「我們計算了一下路線,走原本過來的路線,那些民眾們還沒有緩過來,又很缺糧食,所以我們換了一條路走,稍微繞了一點路,不過這是班師回朝,倒也沒所謂。」
  
  百里初微微頷首,倒也沒所謂:「嗯,可有什麼好吃的?」
  
  秋葉白:「三句不離開吃……海鮮行嗎?」
  
  她如是沒有記錯,欽州也是靠海吧?
  
  百里初垂下華麗的長睫羽,沉吟道:「書上說,海鮮有壯陽之功效,倒也不錯。」
  
  秋葉白:「……。」
  
  她回去一定要將那一屋子亂七八糟的書都當成柴火扔灶裡煲湯給他喝。
  
  她可是記得當初他對歡愛之事一臉純情懵懂的樣子。
  
  「下去吹吹風吧,看看能不能把你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吹走。」秋葉白搖搖頭,起身穿鞋。
  
  百里初挑了挑眉,倒也沒有反對,也起了身。
  
  只是在秋葉白準備掀開簾子下車前,他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等一下。」
  
  秋葉白一愣:「怎麼了?」
  
  他微微一笑:「忘了一件事。」
  
  「什麼?」她有些不解。
  
  百里初低頭,一手扣住她細腰往自己的方向一拉,一手挑起她的下頜,低頭吻了上去,嫣紅霸道的舌尖先是在她唇上一舔,毫不客氣地挑開她的貝齒,隨後便是長驅直入,攻城掠地。
  
  她渾身發麻,只能被動地勾住他的肩頭,任由他為所欲為。
  
  好一會,百里初才鬆開她,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角,含笑道:「這才是起床的甜點,小白下次不要太敷衍了。」
  
  她明白他說的是剛才醒來的時候,她親在他眼上的薄吻。
  
  秋葉白有些耳根發熱,臉頰發紅,她揉了揉自己的嘴唇,輕哼一聲:「得寸進尺。」
  
  隨後,她便直接掀開簾子,跳下車去。
  
  百里初看著她泛紅的耳根,眼底也閃過一絲笑意,隨後也跟著優雅地下車。
  
  大軍開拔已經走到了中午,出了象郡的地界,但是周圍的風景極為美,重疊的山影起伏溫柔,不遠處河流裡中潺潺流水帶來清涼的氣息,晴空之下彷彿一幅幅水墨畫卷。
  
  秋葉白忍不住感嘆造物神的鬼斧神工:「當年我與老仙一同來這裡的時候,皆是遊山玩水,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但如今再臨卻是戰事,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辜負了這般山水美景。」
  
  百里初環顧著周圍的美景,淡淡道:「如今戰事已了,可有心情了?」
  
  秋葉白含笑點點頭,正要說什麼,卻見幾騎駿馬迎面而來,為首英姿颯爽的馬上騎士不是百里凌風又是誰。
  
  秋葉白抬頭看著他策停了馬兒,微笑抬手行禮:「大帥可有什麼事讓人傳令一聲就是,何必親自過來?」
  
  百里凌風剛要說話,目光卻敏感地地落在秋葉白的嘴唇上,那潤澤的唇上還有紅腫的痕跡。
  
  他眸子裡微微一冷,目光又停在秋葉白臉上,雖然『他』神情尋常,但是他就是看出來秋葉白雋美的眉宇之間還有未曾散去的三分奇異稠麗的春色。
  
  他的眸光停在那點春意上,慢慢不由自主地掠向『他』纖細的脖頸,精緻的削肩,看似平坦卻微微有些線條隆起的胸部……還有那纖細得過分,卻看起來異常柔韌的腰肢。
  
  讓他想起那日會師時候的擁抱『他』的身體誘人得簡直不像一個男人。
  
  他的眸光漸漸幽沉下去,帶著一點子冷意,看向旁邊戴著面具的百里初。
  
  卻不想,他的目光才投過去,卻對上百里初一雙幽暗平靜的眸子,竟似一下子闖進無邊的黑暗之中,連周圍熾烈的陽光都黯淡下去,那種危險的感覺讓他忍不住渾身肌肉緊繃了起來。
  
  如臨大敵!
  
  他下意識地想要去摸自己腰上的劍,但是不知為何全身的肢體彷彿都不聽他使喚一般,動彈不得。
  
  而那個男人似乎察覺到他的異樣和狼狽,眸光裡似帶了淡淡的笑意。
  
  那詭異的笑,讓百里凌風背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出來了。
  
  秋葉白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一直盯著她不說話,然後又盯著百里初不說的百里凌風。
  
  阿初家的老八這是怎麼了?
  
  魔怔了?
  
  跟在百里凌風身後的李牧也有些奇怪,趕緊伸手暗中拍了下百里凌風。
  
  百里凌風卻一點沒有反應,直到——
  
  「大帥?」秋葉白喚了他一聲。
  
  百里凌風頓時一個激靈,方才如夢初醒一般整個人顫了顫,轉過臉看向秋葉白:「嗯?」
  
  「你沒事吧,大帥?」秋葉白看著他臉色蒼白,額頭上浸出一層冷汗,彷彿經歷了一場大病,又似乎被什麼嚇到了一般,便擔心地問。
  
  他能感覺那個神秘男人的目光還落在自己的身上,心中一寒,但面容之上卻恢復了平靜:「無事,只是過來告訴葉白一聲,我們中午在這裡紮營一個時辰,不知葉白有沒有意見。」
  
  秋葉白頓了頓,不以為意地點點頭:「大帥決定就好了。」
  
  不過她心中尤甚奇怪,什麼時候開始,百里凌風這位大帥閒得連這種事兒都要來通知她一聲?
  
  百里凌風想要說什麼,但是看著秋葉白的模樣,還是淡淡地點頭:「那好,一會本王讓給你送山泉來,聽說這附近的山泉很是不錯。」
  
  秋葉白環顧了一下四周,似想起了什麼,含笑道:「可是龍影泉,那確實是不錯的泉水。」
  
  當年老仙和她可是來過,龍影泉應該就在附近一帶。
  
  隨後,她看向百里初,含笑道:「如果我沒有記錯,這裡的漁夫們坐魚排打漁,咱們可以游江。」
  
  百里初目光已經恢復了尋常的樣子,微微一笑:「好。」
  
  百里凌風看著這一幕,神色微僵,隨後一扯馬韁,策馬轉身離開。
  
  李牧沒有想到百里凌風會忽然這般無禮地調轉馬頭就走,有些尷尬地對著秋葉白笑了笑:「大人……那個我們先去安排巡邏的事兒。」
  
  秋葉白雖然有些奇怪百里凌風的反應有些古怪,但倒也真沒有大所謂,只點點頭:「沒有問題。」
  
  李牧立刻策馬追自家殿下去了。
  
  「這是怎麼了?」秋葉白看著百里凌風和李牧離開的背影,摸了摸鼻子。
  
  「也許是老八月事來了也未可知。」百里初淡淡地彎起唇角。
  
  秋葉白眼角微微一抽,斜眼看著他:「看你這似笑非笑、一臉邪惡的樣子,必定有鬼。」
  
  月事兒來了,這位還真是口無遮攔。
  
  「小白想知道什麼鬼嗎?」百里初忽然靠近她一步,微微壓低了嘴唇在她耳邊輕笑,趁著人不注意的時候,甚至輕舔了下她白嫩的耳垂。
  
  秋葉白只覺得耳朵邊一陣撩騷的涼氣讓她麻了半邊身子,便不太客氣地一巴掌推開他的臉,同時轉身向河邊走去:「不想知道,走,坐竹排去!」
  
  他那一臉壞賤壞賤的樣兒,就沒安好心。
  
  這隻野貓王是越來越流氓了。
  
  百里初目光轉向百里凌風消失的遠處,唇角彎起一絲譏誚而陰冷的笑容。
  
  嘖嘖,他家的小八情竇初開了。
  
  不愧是他的兄弟,眼光倒是差不遠。
  
  ……
  
  「殿下,你這是怎麼了?」李牧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百里凌風的,不瞭解他怎麼忽然說走就走。
  
  「您不是要邀請秋監軍一起坐竹排嗎?」
  
  但百里凌風根本沒有搭理他。
  
  百里凌風正陷入一種古怪的自我厭惡之中,同時滿心疑忌,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那個男人的一個眼神之中,便不能動彈,背脊發涼。
  
  上陣殺盡千軍萬馬,甚至在他十幾歲陷入敵人重圍之中瀕死的時候都沒有過這種怪異的感覺。
  
  還有葉白……
  
  那個人到底……身上有什麼東西,一直在吸引他的目光,方才竟讓他莫名其妙看著、看著便起了不該有的反應!
  
  他竟對一個男人有了反應!
  
  他閉了閉眼,強行壓下一片紊亂的心思。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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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5 20:36:0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八章 幽泉
  
  「何村不是王官谷,到處堪為處士家。石骨鱗鱗溪練疾,故將竹筏代游槎~~~。」秋葉白開心地一邊不著調地哼著的小曲兒,一邊跳上竹排。
  
  「小哥,你可小心一點,咱們這竹排可比不得小船,小心濕了鞋兒。」那撐著竹排的老翁看著秋葉白的動作,一邊有些擔心地道。
  
  秋葉白笑了笑:「老丈不要擔心,以前我就坐過呢。」
  
  她將手裡的一吊錢遞了過去:「這是報酬。」
  
  那老翁一愣,趕緊推拒:「這太多了。」
  
  「時世艱難,您也別客氣了,只當是我身後的貴客賞賜的。」她溫然一笑。
  
  這老翁的大白鬍子讓她想起以前和老仙在一起走南闖北的快活日子,所以出手也大方不少。
  
  老翁聞言,有些遲疑地接過了她手裡的錢,同時有些擔憂地看向她身後:「呃……但是您身後的貴客,好像……不太想上來啊。」
  
  秋葉白一轉頭果然看見百里初站在岸邊,目光在那竹排,還有那竹排上面站著的一隻鸕鷀身上來回尋索。
  
  她挑眉,有些疑惑地看著他:「軍師,你這是在做什麼,上來啊。」
  
  百里初唇角微微抿,搖了搖頭:「這東西看起來怎麼都像是會在游到江心就散掉的樣子。」
  
  「你怕什麼,又不是不會水。」秋葉白輕哼一聲,那傢伙上次還裝著不會水,掉水裡去了。
  
  百里初目光落在那竹排上的鸕鷀身上,瞇起眸子,輕哼一聲:「我絕對不和邋遢的鴨子一起泡在水裡。」
  
  髒死了。
  
  她有點好笑:「那不是鴨子,那是鸕鷀,也叫魚鷹!」
  
  這廝的潔癖還真是讓人無奈,而且沒常識得……實在好笑。
  
  百里初輕蔑地瞥著那鸕鷀:「鷹,鷹怎麼可能長這麼醜?」
  
  也許是動物的本能,讓鸕鷀察覺了自己被鄙夷了,作為一隻有尊嚴的魚鷹,牠一下子跳了起來,撲棱棱地就要百里初撲過去。
  
  「嘎嘎嘎嘎……!!」
  
  那老翁趕緊一把拉住那鸕鷀,抱歉地看著秋葉白和百里初:「抱歉,抱歉,這隻小畜生有些暴躁。」
  
  秋葉白還有些好笑地搖搖頭,看向一臉嫌棄的百里初:「你不上來,那我就邀請其他有興趣的人來游江了?」
  
  這一個時辰很快就過去,哪裡容他如此磨嘰,她還想重溫少年舊夢呢。
  
  百里初俐落地足尖一點,飄上了竹筏,看向秋葉白,唇角彎起一點森然的笑弧:「小白,別太過分了。」
  
  秋葉白看著他那樣子,輕笑了起來,看向老漁翁:「呵呵,老丈,可以開船了。」
  
  老翁立刻點點頭,撐著長長的竹竿慢慢地將竹排往向河心撐去。
  
  竹排慢悠悠地蕩向河心,帶起一片細碎的水花。
  
  秋葉白站在船頭看著兩岸青山地向身後退去,天高雲闊,河上鳥飛綠葉蕩漾,她唇角彎起輕鬆的笑容,伸手向百里初招了招。
  
  「阿初,過來可好。」
  
  百里初一直和那隻鸕鷀冷眼相對,他總覺得那隻鸕鷀的紅眼睛盯著他,看起來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
  
  他正考慮要不要直接彈一道勁風,讓鸕鷀升天,留下牠的屍體做一頓烤鳥大餐,便聽見秋葉白召喚他。
  
  他頓了頓,輕瞥了眼那鸕鷀,算你好命。
  
  隨後,他便走向秋葉白。
  
  秋葉白見他過來,笑吟吟地握了他的手,指著兩岸的山水道:「好不好看,像不像水墨畫?」
  
  百里初看著那兩岸的青山如畫,再看向秋葉白的臉,他淡淡地道:「我見青山多嫵媚,青山見我應如是。」
  
  秋葉白一愣,隨後輕笑:「雖然我自覺與嫵媚二字搭不上邊,但是我喜歡阿初的情話。」
  
  他是在說她如青山一般嫵媚嗎?
  
  百里初看著她,眸光幽涼地微笑:「不,我在說我自己。」
  
  秋葉白:「……滾,自戀精。」
  
  她轉過身不想理會他,眼不見為淨,卻不想他忽然伸手一拉,將她拉到自己懷裡,幽幽在她耳邊吐氣如蘭地道:「小白的嫵媚,在骨子裡,本宮再知道不過。」
  
  秋葉白身子微僵,臉色微微泛紅,隨後低嗔:「你就不能好好地遊山玩水一回嘛。」
  
  這人真真是無時不刻地勾人不倦!
  
  百里初輕笑了起來,看著她發紅的耳朵,眸光幽微,也不再刻意逗弄她,只伸手環住她的細腰,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嗯。」
  
  秋葉白原本還有些擔心他們的動作有些出格,便往岸上一看,方才發現他們已經順水前行到大部隊的前方了,沒有人能看見他們的動作。
  
  連著老翁也趕緊轉過背去撐船,只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
  
  她方才放下心來,靠在他的肩頭,欣賞著這一路如畫風景。
  
  流水潺潺,清風如許,耳邊有他溫柔清淺的呼吸,讓她只覺得心中一片安寧溫軟,現世安好。
  
  所謂桃花源不過如此吧……
  
  有了那麼一個人在心中,在哪裡都是桃花源。
  
  ……
  
  竹排行了一段,老翁有些遲疑地道:「小哥,再往前面有一落花溪,滿溪邊都是野生的紫荊,很是漂亮,你們可要去看看?」
  
  秋葉白聞言,頗有興趣地道:「哦,那就有勞老丈了。」
  
  那老翁背對著他們,也不敢回頭看,只是很客氣地笑了笑:「不客氣,不客氣。」
  
  這小哥出了大價錢,他也沒有什麼好給人家的,就帶人家去轉轉山景。
  
  百里初不介意要去哪裡閒逛,他只是冷淡地瞥著那隻船上的鸕鷀:「船家,多少錢能讓你能把這隻鴨子賣還給我們?」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隻『鴨子』不是什麼好鳥。
  
  鸕鷀又陰森森地瞪著船頭的百里初,憤怒地叫:「嘎嘎嘎嘎嘎——!」
  
  秋葉白一愣:「你買鸕鷀做什麼?」
  
  船家養的鸕鷀都是用來抓魚的,牠們被船家視為家人,饑荒的時候,就靠鸕鷀抓魚養活一家人,尋常是絕不會賣的。
  
  百里初道:「做烤鴨。」
  
  秋葉白額角微微一抽:「別想了。」
  
  就算真烤了,那也是烤鸕鷀,不可能是烤鴨。
  
  果然,老翁聞言之後,趕緊把鸕鷀給扯到自己腳邊,不讓牠靠近百里初,同時很乾脆地道:「小哥說的是,這鸕鷀是老朽的命根子咧。」
  
  百里初見秋葉白朝著他搖搖頭,便也不再多說什麼,只冷冷地警告地看了眼那差點變成『烤鴨』的憤怒的鸕鷀。
  
  船家老翁見他們沒有堅持,方才鬆了一口氣,趕緊撐著竹竿將竹排撐進一處狹窄的水道裡。
  
  走了一刻鐘之後,水道轉了一個彎,果然出現了一大片姹紫嫣紅的花樹,更有幽幽的紫荊花香飄蕩開來。
  
  清澈的溪流上,落英漫天紛飛,美得似人間仙境,兩邊的山上全是厚厚的花瓣,林間還有紛飛採蜜的蜂蝶。
  
  她幾乎愣住了,忍不住嘆息:「好美!」
  
  老船翁頗為得意地捋了捋自己的白鬍鬚:「兩位可要上去走走,前邊就是龍影泉的母泉,你們之前打水的是子泉,母泉這地方可幾乎沒有人知道,就是老朽也是無意發現的!」
  
  尋常,他可不帶人來!
  
  秋葉白看了看了日頭,還有大半個時辰,上去走走,完全來得及,她遊興一起來,便含笑道:「這般妙景,可惜就差了一壺酒。」
  
  她當年可是一路遊山水,一路喝著老仙的佳釀,師徒兩個好不瀟灑。
  
  老翁笑了起來:「老朽這裡有酒哦!」
  
  她聞言,眼睛一亮:「哦,果然嗎,老丈要賣多少銀子,只管開價。」
  
  老翁搖了搖頭,憨笑:「您出了那麼多錢,這點子農家土米酒,自然是送您了,咱們都是實在人!」
  
  她見老翁說得實在,知道真要給他錢,他也不會要,便也不再客氣,只抱拳道:「多謝老丈。」
  
  老翁笑咪咪地搖搖頭,隨後伸手便去搆船底,但是他身子佝僂,年紀又大了,卻怎麼也撩不到船底勾著的酒壺。
  
  秋葉白便上前道:「老丈不要擔心,我來就是了。」
  
  說著,她立刻上前就要幫他去勾那涼在船底的酒壺,卻不想此時竹排淌過一個漩渦,頓時一顛簸,她整個人就身子往前一滑,看得那老翁大驚失色:「小哥,小心!」
  
  百里初立刻眼明手快地上前一把就勾住了她的細腰,正要往後拉,卻不想此時一道黑影忽然撲棱棱地朝他臉上撲來。
  
  百里初頓時一驚,只見一隻碩大的鳥屁股朝著他臉上狠狠撞來,那帶著鳥類特有的屎尿腥味的細毛亂飛,一泡黃綠色的鳥屎正迎面撲來。
  
  他下意識地就往後一避,抬手就朝那鸕鷀彈出殺氣重重的勁風,結果反而腳下一滑,整個人就『噗通』一聲掉進了水裡。
  
  秋葉白原本是不需要他拉,她抓住了酒壺略一使巧勁,就能穩住身形,結果百里初這麼一拉扯,直接讓她徹底失去平衡,抓住酒壺一起『噗通』一聲摔進了水裡!
  
  「小哥!」
  
  她只聽見竹排上傳來老翁驚慌失措的聲音,便整個人淹沒在水中。
  
  好在南疆的秋日和夏日是連在一起的,所以這裡的水一點都不冷,她灌了一口水,便迅速地浮了起來。
  
  「呼!」
  
  秋葉白趕緊四下尋索百里初的身影,果然在不遠處看見他從水中浮了頭出來,不過……
  
  她看著他那模樣,頓時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口無遮攔,這會子被報復了吧?」
  
  他的屍香遇水消散,對水上的鸕鷀,作用可不大。

  百里初頭上的兜帽已經掉了,只有面具還掛著,有些凌亂的烏髮上掛著好幾根鳥毛,看起來簡直……滑稽異常。
  
  百里初陰森森地黑著臉,狠狠地朝她翻了個白眼,又陰森森地瞪著竹排上那一隻羽毛凌亂,受了傷卻得意洋洋蹦躂的鸕鷀。
  
  「嘎嘎嘎嘎嘎嘎……。」
  
  ……
  
  龍隱泉
  
  清澈的泉水中,浸泡著烏髮雪膚的美人,水珠順著美人的肩頭緩緩滑落,伴隨著片片落英,幾乎令人疑在仙境,見謫仙沐泉。
  
  秋葉白半臥在在泉邊的大石上,一邊曬太陽喝酒,一邊欣賞著泉中美人沐浴,懶洋洋地道:「軍師,你再搓,皮都掉了。」
  
  這位潔癖重症患者在水裡已經搓洗了一刻鐘了,雖然美人入浴,美不勝收,但是美人把自己的皮肉搓得又紅又腫就不那麼好看了。
  
  美人轉過臉,冷冷地看著她:「早說了那隻惡鳥不懷好意!」
  
  「是,都是我的錯,沒有把牠烤了。」秋葉白瞇起微熏的明眸,隨後她的目光落在他的線條優美,肌理分明的胸前,水光順著他的胸肌一點點向性感的小腹滑落。
  
  她忽然伸手朝他勾了勾:「來。」
  
  百里初便朝她走了過去:「一會子,就去把那……。」
  
  他話音未落,便見秋葉白伸手擱在他光潔的胸肌上,不客氣地捏了起來:「嗯,一會子就去把鳥烤了。」
  
  百里初眸色幽沉了下去,睨著橫躺著的秋葉白:「小白,妳這是在輕薄本宮嗎?」
  
  她的酒量有那麼差嗎,他可是記得她的酒量頗佳。
  
  秋葉白輕笑,湊近他的唇邊道:「嗯,不,我在調戲殿下。」
  
  百里初看了下她手裡的酒壺,只見裡面竟已經是見底的樣子,他微微挑眉:「嗯……。」
  
  他忽然想起她喝酒了,便會放縱不羈起來,早前也不是沒有過的。
  
  「酒好,景美,醉臥美人懷,這天下間還有比這更妙的境遇嗎。」秋葉白伸手輕薄地撫過他的臉頰,見他唇色染了水意,異常的殷紅靡豔,便瞇起眼輕笑了起來。
  
  「嗯,還有美人半點朱唇。」她忽然低頭一點不客氣地伸出舌尖輕舔他的唇。
  
  不知道為什麼,喝了酒以後,便覺得她的阿初,美得讓人把持不住,異常的誘人呢。
  
  百里初一愣,微微挑眉,看了近在咫尺的人片刻,隨後忽然微微退開,同時伸手握住她纖細的腰肢,將她往泉水中一帶,淡淡地自言自語:「還有兩刻鐘的時間,足夠了。」
  
  隨後,他低頭逕自吻住了她的嘴唇,同時俐落地將她剝了個乾乾淨淨。
  
  「嗯……阿初。」
  
  ……
  
  泉水上飄蕩開女子誘人的低低呢喃聲和男子的喘息。
  
  ……
  
  只是絞纏得火熱的一雙人影,誰都沒有注意到遠處的一座小小的山坡之上,一道人影靜靜地坐在樹下的大石之上,手中正拿著一隻銅製瞭望鏡,靜靜地注視著泉水中一片火熱的纏綿。
  
  他慢慢地放下了瞭望鏡,握著瞭望鏡的手背之上泛起了好幾道青筋,彷彿在忍耐著什麼,連他周身的氣息都異常的陰冷。
  
  「公子?」他身邊的人擔憂地看著他。
  
  梅蘇冷冷淡淡地道:「沒有關係,我沒事。」
  
  他閉了閉眼,再次拿起了瞭望鏡,彷彿要再確定什麼一般,慢慢地舉到了自己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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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5 20:36: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章 殿下的不安
  
  葉白和那個男人的武藝修為太高,所以他為了避免距離太近而被發現,便選擇了比較遠的地方用瞭望鏡監視他們。
  
  但是……
  
  那個男人……那個男人的臉看得不太清楚,但是身形卻有些眼熟,梅蘇瞇起眼,努力地回想。
  
  好一會他忽然想起來了,單純從背影上看,那背影就是上元後夜那日和秋葉白在一起的那個男人!
  
  看著那纏綿的一對璧人,隔著瞭望鏡,他都能感覺到激情,看著那一雙環繞在男子肩頭的藕臂,彷彿嬌不勝力一般。
  
  梅蘇一下子捏緊手裡的瞭望鏡,力氣大得幾乎將那單筒瞭望鏡給捏得變了形。
  
  「公子,您的瞭望鏡!」身邊伺候的人立刻低聲提醒。
  
  好一會,梅蘇才恢復了平靜,鬆開了手裡的瞭望鏡,卻沒有再次拿起來,只是握在手中,垂下眸子看著面前的滿樹紫荊,彷彿這樣就能讓他的心情恢復平靜一般。
  
  他能感覺得到秋葉白身邊的鶴衛們對那個人保持著一定的恭敬,這種恭敬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這個男人一定和明光殿有非常深的淵源。
  
  但是在此之前,關於明光殿的情報之中,並沒有任何消息是關於那個神秘『軍師』的。
  
  甚至在他收集關於秋葉白的情報中,這個男人也是驚鴻一瞥,就是上元後夜的晚上忽然出現,此後便是出現在在這一次的南征當中。
  
  如果不是他的情報有所疏漏,就是這個人隱藏得極深。
  
  至於明光殿的那位攝國殿下,想來也是知道這個人的存在才是,但是既然能縱容自己底下人和自己的『駙馬』有一腿,看來明光殿的那位是已經知道了秋葉白的真實身份了。
  
  那麼秋葉白這一路在朝廷裡順風順水,明光殿的勢力在她的背後若隱若現,想來是出了不少力的,如果他沒有猜測錯誤,明光殿是要利用秋葉白的能力來扳倒杜家。
  
  這個隱藏的極深的男人,大概就是其中的關鍵人物,也是明光殿用這個人來控制、籠絡葉白的人物。
  
  否則依照葉白的藏劍閣主的身份,未必會肯受制於人。
  
  但她再灑脫,也是個女子,最難過情關。
  
  這麼細細的一想,彷彿什麼疑惑全部都理順了,但是……
  
  他閉上眼,眼前便是那一雙無力的雪白藕臂,讓他強行忍耐下心中的那些奇異的不甘、憤怒……還有燥熱的慾望。
  
  他當如何?
  
  一心想要得到的青鳥,早已蟄伏在他人身下。
  
  呵呵……
  
  ……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後伺候的人低聲道:「公子,時辰不早了。」
  
  他頓了頓,遲疑了片刻,拿起了瞭望鏡看了看,果然那一片龍隱泉裡早已沒了人影。
  
  梅蘇清冷如煙的眉目裡閃過譏誚,淡漠地道:「回去吧。」
  
  ……*……*……*……*……
  
  「別動。」百里初捏住了秋葉白的胳膊,將想要避開他的人兒扯回自己身邊。
  
  她兩條腿都有些發麻,只冷冷地白了他一眼:「趁人之危,乃小人行徑。」
  
  她也就是多喝了兩口酒,這廝就趁機將她吃了個乾乾淨淨,還是在大野外的。
  
  百里初淡淡地看著她:「大人的手擱在下官的胸口之上摸得不亦樂乎的時候,怎麼不覺得是趁人之危……。」
  
  他話音未落,秋葉白就立刻打斷了他:「住口!」
  
  百里初見她臉色泛紅,雋美眉目含怒的模樣,卻只覺得格外迷人,尤其眉梢眼角之間春情未退的樣子,幾乎豔過她髮鬢邊探下的紫紅紫荊花。
  
  他眸光幽微,直勾勾地盯著她。
  
  秋葉白被他看得又有些身子發熱,只防備地睨著他道:「你看什麼,還折騰不夠?」
  
  這段時日,他真是太『熱情』了,太容易『走火』,每次不折騰得夠本是不肯歇手的。
  
  百里初涼薄地輕笑一聲,只將她往懷裡一帶,隨後將她攔腰抱起:「別動來動去,既是被折騰狠了,便休息吧。」
  
  她一愣,見他只是抱著她行路,倒是也沒有別的意思,便讓他抱著,微微挑眉:「你最近是怎麼了,總有些焦躁的樣子。」
  
  她一開始還不覺得,但是慢慢便能感覺到他這般有些異常的求歡中,隱含著一點捉摸不透的焦躁。
  
  百里初頓了頓,淡淡地道:「一年,本宮會有一年的時間看不見小白。」
  
  她一愣,想要說什麼,但還是沉默著聽他說。
  
  「看不見小白的喜、妳的怒、妳的哀、妳的樂,妳的煩,妳的傷,也感覺不到小白的溫暖。」
  
  她心中忽然一動,抬起頭看著他,卻見他也正低頭看著她,一向靜水深流的眸子裡閃過近乎冷戾的光芒,隨後又歸於幽沉平靜。
  
  她和他在一起後很久沒有看見過他會這般不安了。
  
  她忽然明白了,那是不安,他會感覺的不安。
  
  陡然不受控制的睡著,不知何時醒來的失控感,讓一向習慣將一切掌控在掌心的「神」非常的不習慣。
  
  也是得到溫暖之後,恐懼失去的不安。
  
  所以總想一次次用擁抱她,佔有她來緩解他心底的焦躁。
  
  她伸手輕撫他的臉頰,柔聲道:「不要擔憂,一年不過是你一覺醒來罷了,眨眼即過。」
  
  她頓了頓,強調:「我會一直一直陪伴在你身邊的,不會讓你孤獨地一個人在黑暗裡睡著。」
  
  百里初幽幽眸色微漾,似輕風掠過水面,柔和了無邊黑暗的深淵。
  
  他將抱她的修臂緊了緊,淡淡道:「嗯。」
  
  秋葉白沉默了一會:「但是咱們的衣服要怎麼辦?」
  
  半濕不乾,狼狽萬分。
  
  百里初輕笑:「這還不簡單,妳還不會嗎?」
  
  說著,他一運功,她便感覺他身體傳來一陣熱氣,周身發熱起來,不過片刻,兩人身上的衣服便乾了。
  
  她這才想起來,嗯,是可以運功蒸乾衣衫的。
  
  那漁翁大老遠見百里初抱著她過來,趕緊轉頭不敢多看,只道:「兩位,咱們回去還要一刻鐘,所以請稍微快些吧。」
  
  百里初看著老翁,又看看周圍,沒了那隻討厭的鸕鷀的存在,便挑了挑眉:「這老頭兒倒是聰明。」
  
  秋葉白輕笑:「就你這麼個大男人還與隻鸕鷀計較,也不害臊。」
  
  百里初精緻的唇角彎起一點陰冷的笑來:「本宮只是覺得那隻蠢鳥很合適做成烤鴨罷了。」
  
  ……*……*……*……*……
  
  秋葉白與百里初一起回到隊伍裡,大隊人馬也正巧準備開拔。
  
  百里凌風看見秋葉白和百里初站在一起,她眉宇之間盡是柔和之色,那原本沒散的三分春意,又濃稠了些。
  
  他眼裡閃過一絲冷色,策馬走到她的身邊,淡淡地丟下一句:「雖然知道是秋大人的私事,倒是有些時候,還是檢點一些,收斂一些比較好。」
  
  說罷,他便調轉馬頭離開,留下一臉莫名奇妙的秋葉白。
  
  百里初看著他的背影,漫不經心地扯勾下唇角:「不必理會他,月事不調的男人便是如此。」
  
  秋葉白看了他一眼:「軍師,你的表情太鬼畜了。」
  
  他估計不知道什麼時候做了點刺激百里凌風的事兒。
  
  百里初挑了眉:「鬼畜是什麼?」
  
  小白經常有些新鮮詞兒。
  
  秋葉白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語言:「像魔一樣殘酷,性子可怕陰險的能做出常人不敢做的可怕的事,並認為這是人生樂趣的瘋子和變態。」
  
  真是越想,身邊的這廝簡直完全符合這種描述。
  
  百里初大約明白變態是什麼的,他滿意地微微頷首:「果然是讚美之詞。」
  
  秋葉白:「……。」
  
  ……*……*……*……*……
  
  欽州城
  
  欽州靠海,也是南珠的產地之一。
  
  沿街也可以看見一些擺賣珍珠鏈子和珍珠粉末之類的店鋪。
  
  雲姬和雲橋兩個都是女子,自然很感興趣,何況販珠寶也是有利可圖之事。
  
  於是二人趁著大軍在欽州城休養三日,一路極有興趣地沿街一路探尋各色珠子。
  
  幾日下來所獲頗豐。
  
  這日雲姬剛剛回到城守府,便見雙白正站在院子裡,見她過來,便迎了過去。
  
  雲姬見他過來,眼底閃過一絲尷尬,她是知道雙白對她的心意的,便只做不知道而已。
  
  所以此刻她臉上亦浮現出淺淺笑容來,迎了上去:「雙白,這是在等我?」
  
  雙白看著她一雙明媚的點漆眸,微笑:「軍師要召見妳。」
  
  雲姬聞言,明眸一亮,隨後道:「可知道是什麼事兒?」
  
  百里初自從上次讓她去查內鬼叛國之事後,再有事情多半是讓鶴衛來知會她。
  
  雙白見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整理儀容,明麗的容顏上似籠了一層喜悅的光澤,他心中輕嘆了一聲。
  
  「這,妳還是問殿下吧,許是與妳這幾日看的珠子有關。」雙白微笑道。
  
  雲姬略一思索便估摸著大約是百里初要問生意上的事兒,便道:「我即刻收拾一下就過去。」
  
  說罷,她立刻步伐匆匆地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雲橋見狀,也朝著雙白微微頷首,隨後也匆匆跟著過去。
  
  雙白目送著雲姬的背影消失,卻不想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女子淡漠的聲音:「若是喜歡,便大膽些,烈女怕纏郎。」
  
  雙白身形一頓,轉過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一身尋常士兵裝扮的女子,淡淡地道:「九簪公主,妳怕是不記得妳我還是『未婚夫妻』的事了吧。」
  
  九簪看著他,輕扯了下唇角:「大叔,你想娶我嗎?」
  
  雙白看著她:「妳想嫁給我嗎?」
  
  九簪聳肩:「還行。」
  
  雙白:「還行?」
  
  他尚且不至於淪落到這般地步吧。
  
  九簪輕嗤一聲,無所謂地道:「我認識的漢人只有你,也算是有緣,你看著也不像壞人。」
  
  雙白默然,這個理由還真是充分。
  
  九簪隨後擺擺手:「不過你要是有喜歡的人,不想娶我,我不會妨礙你。」
  
  「妳這隻鼯鼠精倒看得開。」雙白看著年前嬌小的少女,她現在一身士兵服,看著像個沒長大的男孩子。
  
  這位苗家公主自從跟著他們上路以後,就再也沒有穿過苗人的衣服。
  
  一副對一切都無所謂的樣子,至於嫁給他或者別的什麼的人,她也無所謂吧。
  
  「別這麼叫我。」九簪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隨後又道:「不過我看那位眼底只怕只有你們那位軍師吧?」
  
  說罷,她自嘲地輕笑一聲:「作孽。」隨後轉身離開。
  
  雙白看著她的背影,愣了會,有些好笑地搖頭:「有意思,鼯鼠精變老成了。」
  
  ……*……*……*……*……
  
  且說這頭,雲姬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了一遍,又有些遲疑地看向邊上一直盯著自己的雲橋:「我這樣好看嗎?」
  
  雲橋看著她一身藍色雲錦袍子,遲疑了片刻:「要不穿女裝吧,雲姬姐姐穿女裝沒有男人能拒絕。」
  
  雲姬猶豫了一會:「但是,那是殿下。」
  
  殿下可不是一般男子,他不喜歡女人。
  
  雲橋哼了一聲:「就是因為殿下總和男人混在一起,哪裡知道女人的好!」
  
  雲姬遲疑了一會,想起秋葉白雖然是女子,但依舊做男裝模樣,便還是道:「罷了,殿下喜歡男裝,便還是穿男裝吧。」
  
  收拾好後,她交代雲橋一些瑣事後,便立刻去了百里初的房間。
  
  她到的時候,正見著一白領著一名雋美灑脫的青年從百里初房間出來,她一看那人,便心中梭然一疼。
  
  「四少今兒打算做什麼,可要人幫忙?」
  
  一白很殷情地看著秋葉白。
  
  他就指望幫忙個「試吃」什麼的活兒。
  
  秋葉白調笑:「不用,一白奉主只管顧好你自己的活兒就是了。」
  
  一白頓時有些失望:「哦,四少千萬別客氣,尤其不要在這種事兒上跟我客氣。」
  
  兩人說話間,秋葉白先看見了雲姬,便落落大方地微笑招呼:「雲商長。」
  
  雲姬見狀,亦平復了自己的表情,含笑拱手:「草民見過大人。」
  
  秋葉白擺擺手:「不要客氣,是來見軍師的吧,請進。」
  
  說著,她朝雲姬點點頭,轉身離開。
  
  雲姬有些複雜地看著秋葉白的背影。
  
  她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秋葉白身上那種淡然大方,灑脫不失優雅的氣度不是她能學得來的。
  
  「雲姬,請。」一白見她盯著秋葉白看,便出聲提醒。
  
  雲姬有些尷尬地點點頭:「好,我這就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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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5 20:36:41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章 陷阱
  
  雲姬進了房間,便見著一道紗簾隔在花廳和房間之間,一道修挑優雅的身影正靜靜地在窗邊,看著窗外。
  
  她看著他朦朧而精緻的臉頰側影,心中一片溫熱,又不受控制地跳動了起來。
  
  但雲姬還是沒有忘記禮儀,恭恭敬敬地單膝著地,抱拳行禮:「雲姬參見殿下。」
  
  「起來吧。」百里初幽涼的聲音響起,似夏日裡一汪冷泉,悅耳卻不帶一絲感情。
  
  雲姬心中微涼,收斂了心神站起了起來,有些遲疑地問:「不知殿下召見雲姬有什麼吩咐?」
  
  百里初看著窗外,漫不經心地道:「前些日子,你們查的事情,本宮已經看了摺子了,這幾日可有什麼收穫嗎?
  
  雲姬顰眉:「回殿下,因為對方消息傳遞的管道涉及數行省,所以這些日子雲號的人已經將線索全部發給給風、雲、雨三號,讓他們協查,就目前看來,梅家之人涉案已經是不容置疑的了。」
  
  百里初笑了起來,只是笑聲異常冰涼:「區區一個商賈之家,就算縱橫帝國商界,卻也還沒有這樣大的膽子敢截留邊關八百里加急通報,甚至著人追殺傳令官。」
  
  雲姬篤定地道:「一定是杜家,或者說是杜太后。」
  
  梅家身後的人就是杜家。
  
  百里初端起茶水,輕吹開茶上的浮葉:「本宮那位祖母這些日子都閉門修佛見不得外人,看來是杜國公想的這一招釜底抽薪之計。」
  
  雲姬頷首,她估計杜家人想藉此陷害百里凌風,除掉皇位的競爭對手!
  
  畢竟依照當時的百里凌風的處境,一定會被懷疑是他從中做了手腳。
  
  「只是不想八殿下不但沒有被陷害,反而大勝而歸。」雲姬有些不屑地笑了笑。
  
  百里初淡淡地道:「但是梅蘇卻已經贏得美名,順利進入朝廷之中,杜家也算不得全盤皆輸。」
  
  商賈的地位雖然在帝國比前朝高了不少,但是皇商不得入仕,卻是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就是為了避免與皇家有關的商賈入仕之後以權謀私,或者以金錢操控朝廷。
  
  雲姬一愣,隨後有些不以為然:「只要殿下不想給梅蘇機會,他就算用什麼心機,都不可能在朝廷裡站住腳跟。
  
  百里初聞言,不知在想什麼,只輕笑了一聲。
  
  但那笑聲幽冷森然,似從極深的黑暗之中飄蕩出來一般。
  
  讓雲姬都忍不住背脊發涼,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卻又讓她想起那永遠飄蕩著濃烈屍香和滿地白骨的地宮中的時光。
  
  她怔怔然地看著百里初的身影,炎炎烈日的光芒,彷彿都被他身邊幽暗冰冷的氣息逼退。
  
  這樣的男人,她原本以為他永遠都如神祗一般只會寵倖人,卻永遠不會眷顧任何世人,她也只要遠遠地看著他,便滿足了,但是……
  
  三年之後,他的身邊多了另外一個『她』。
  
  百里初涼薄的聲音忽又響起:「本宮聽說妳在收集南珠,可有什麼好的收穫?」
  
  雲姬聞言,立刻打起精神含笑道:「回殿下,欽州府的珠貝品質確實不錯,屬下在欽州府收集到了三枚極為稀罕的黑珍珠,還有兩枚頂尖的金色彩珠,龍眼大小,光彩四溢,販回北方定能賣個好價錢,而且此地靠海,若是能走海運,將一些珠貝運送回上京,更是極好的生意。」
  
  只是,她才說到海運,忽然想起天極禁海,秋葉白被所有人讚頌的其中一點便是她突破重圍,降服海盜,一路幾乎沒有什麼損失地將大批糧草送到了粵東行省。
  
  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果然,百里初微微側臉,淡淡一笑:「秋監軍在,這海運之事,確實大有可為。」
  
  雲姬沉默了下去,有些尷尬地微微頷首:「是,大人英武。」
  
  百里初又忽然道:「妳將那些珠子交給一白,從他那裡領賞就是了。」
  
  雲姬一愣,殿下要那些珠子嗎?
  
  她立刻擺手道:「不要說雲號的產業都是殿下的,就算是雲姬……。」
  
  她頓了頓,放柔了聲音:「也是殿下的,那裡還需要殿下支付金銀?」
  
  雖然那些東西是她選的樣品,但若她選擇的東西,能博得他的喜歡,便是她最欣慰的事情了。
  
  百里初淡漠地道:「讓妳支領就是支領就是了,不必多言。」
  
  雲姬遲疑了片刻,還是頷首道:「是,只是不知殿下要這些珠子是打算做頭冠、腰帶還是配飾,雲姬聽老闆說不同的珠子做不同的東西還是有些講究的。」
  
  這倒是百里初沒有聽過的,他沉吟了片刻:「本宮要將它們鑲嵌在玄鋼長槍之上。」
  
  雲姬一愣,霸王槍之上嗎?
  
  「這個……烏珠耐摩些,金珠觸手生溫,做裝飾,或者鑲嵌在槍身之上都可以,都很合適殿下。」雲姬沉吟著道。
  
  百里初淡淡點頭:「既然如此,妳回去之後將珠子交給一白就是了,退下吧。」
  
  雲姬有些戀戀不捨地看著簾後他的側影,不知道這一次召見之後,殿下什麼時候還會召見她,但還是恭敬地抬手:「是。」
  
  她知道百里初從來不喜歡有人這麼盯著他,便只眷戀地看了眼百里初,隨後退了出去。
  
  但才關上門,她忽然覺得有些什麼不對,殿下身上最厲害的武器是屍香紅霧,起時似一團紅霧,但其間無數細細密密屍香凝霧成纖線,入人體內,會自在體內順血液游竄,然後破人體而出,幾乎將人碎屍萬段。
  
  然後便是銀蛇鞭和軟骨劍,殿下幾乎從來不用槍這麼霸道的武器,只嫌不好看。
  
  怎麼殿下會忽然要定製一把如此華麗的霸王槍?
  
  她心中隱約有了些念頭,便在出大門時,看向送她出去的一白:「一白,殿下要定制霸王槍是不是為了秋監軍?」
  
  一白看著她,眼裡閃過一絲冷色:「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若是的話,妳便打算拒絕殿下嗎?」
  
  雲姬一愣,隨後臉色微白。
  
  沒錯,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她還能拒絕殿下嗎?
  
  她有什麼資格拒絕殿下?
  
  一白看著雲姬豔麗的面容瞬間變得容色慘澹,便微微顰眉道:「雲姬,妳是什麼身份,自己心裡掂量清楚,本奉主是看在當年妳也在十八司裡才提點妳,有些事情,有些人不是妳能過分,妳能肖想的。」
  
  雲姬垂下眸子,隱去眼底的淚光,硬聲道:「多謝奉主賜教。」
  
  說罷,她一轉身,步伐匆匆地離開。
  
  ……
  
  雲橋剛和雲文、雲化幾個商議完事情,估摸著雲姬已經完事了,便決定去找她彙報一下販珠事宜。
  
  卻不想,她才推開雲姬的房門,便看見雲姬愣愣地看著桌面上的幾顆華麗的珍珠發呆。
  
  她若有所悟:「雲姬姐姐,主子這是要尋珠子嗎?」
  
  但是她話音才落,就看見雲姬的眼中瞬間落下兩行珠淚來。
  
  雲橋頓時慌了,趕緊走過去:「雲姬姐姐,妳這是怎麼了?」
  
  難不成是不捨得這些她們收購來的寶珠?
  
  但想想雲姬從來不是這樣的人,何況她心中都是殿下,若是殿下真的想要珍珠,雲姬姐姐必定是雙手奉上的,怎麼會這般難過的模樣。
  
  雲姬曾經救過她,又帶她入行,在雲橋心中亦師亦主亦友,她自然焦急不安,又不知道怎麼安慰雲姬。
  
  好一會,雲姬才擦了擦眼淚,苦笑道:「殿下是要用珠子,但卻不是為他自己。」
  
  雲橋頓時明白了,冷聲道:「是為了那個秋監軍吧?」
  
  雲姬頷首:「殿下雖然沒有明說,但我瞭解殿下,他從來不用霸王槍,這一回要做一把如此貴重的霸王槍,除了秋監軍,我想不出還有誰能讓殿下這般上心。」
  
  雲橋頓時惱了:「殿下是不是太過分了,珠子留著,這事兒咱們推了。」
  
  雲姬閉了閉眼,酸澀地一笑:「若是殿下只是要我奉上珠子也就罷了,可他甚至要將買珠的錢給我,一看便是不希望與我有什麼糾纏。」
  
  她頓了頓,有些灰心地道:「我不能,也不願意拒絕殿下,殿下既然要將珠子鑲嵌在霸王槍上,妳下午將珠子給一白奉主送過去吧。」
  
  她不想再過去看一白的冷眼,徒惹傷心。
  
  雲橋看著雲姬臉上的眼淚,咬了咬嘴唇。
  
  她也知道她們做屬下的,根本沒有任何立場拒絕主上,尤其是殿下那樣陰鶩冷酷控制人手腕高超的主子,她們更得罪不起。
  
  但是殿下得罪不起,那讓雲姬姐姐傷心的秋葉白……哼!
  
  雲橋心中冷哼一聲,目光落在那閃耀的珍珠上,眼底閃過一絲森然冷意,但臉上不動聲色:「好,雲姬姐姐好好休息就是了。」
  
  隨後,她取過珍珠包好放進了自己懷裡,寬慰了雲姬一番之後,便離開了。
  
  等到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後,雲橋四處看看,隨後將房門關上,又從書架上取了一包藥粉下來,將那些藥粉均勻地灑落在那些珠子上,隨後她仔細看了看那珠子,又取了一小盆水來,將珠子放進了水盆之中。
  
  水一下子變成了綠色,但是片刻之後又變得清澈了。
  
  雲橋小心地將那一小盆水倒進了牆邊的白茶盆景中,用白布仔細地將珠子逐個擦乾淨之後,放進了一隻紫檀木雕牡丹的精緻華麗的盒子裡、
  
  看著陽光下,珠子泛出幽詭華麗的光芒,她滿意地笑了起來,輕哼一聲:「就算姓秋的你運氣好沒事兒,但也夠膈應你的了。」
  
  雖然雲姬姐姐不會贊同她做這種事兒,但是她就是想要給那姓秋的一點好看!
  
  隨後,她便將盒子一收,也不等下午,逕自捧著就去尋一白了。
  
  一白倒是有點驚訝雲姬動作這般快,但他打開了盒子,取出珠子細細地看了看,又戴上一隻似絲非絲,似金屬非金屬的手套輕蹭了下那珍珠,見手套沒有異常,便將盒子一收,陰柔俊美的面容上的冷意也收了收,還算溫和地對著雲橋笑了笑:「好好勸勸雲姬,大千世界,天涯何處無芳草。」
  
  雲橋見他收了珠子,心中頓時放了下來,見一白對著自己一笑,心中莫名地一跳,隨後點點頭,也露出個甜美的笑容來:「好。」
  
  她見一白準備離開,便忽然問:「不知道一白奉主,可有喜歡的人?」
  
  她也算是半個跑江湖的行腳商,自學不來閨閣女子的矯揉造作,單刀直入地開口詢問。
  
  一白轉頭,見面前的少女一雙丹鳳吊梢眼正盈盈看著自己,他扯了扯唇角,乾脆地道:「嬌妻弱子皆在家中。」
  
  說罷,他也不理會雲橋呆愣的樣子,捧著盒子就進了房,只留下雲橋有些失望地看著他的背影嘟噥:「不是說鶴衛們不成婚的嗎,哪裡來的嬌妻弱子?」
  
  一白進了房,將珠子呈上條案:「殿下,東西到了。」
  
  百里初掀了簾子走出來,看了看桌面上的東西,幽瞳裡泛出淡淡笑意:「這些南珠果然比宮裡的還要好些,可有查驗過?」
  
  一白點點頭:「無毒。」
  
  其實就算有毒,只要不是麻痹性的毒藥,對體內有赤焰的四少都沒有什麼作用,就算是麻痹性的藥物,也只能在短時間對四少有作用吧。
  
  百里初微微頷首:「嗯,拿下去交給魅十九,材料都給他準備齊了,讓他在大軍啟程之前將珠子鑲嵌在那把玄鋼霸王槍上。」
  
  一白點點頭,暗自感慨,四少不過是那日提了提她其實很喜歡霸王槍,但是耍起來又覺得太霸氣了點,不符合她『翩翩佳公子』的形象。
  
  雖然他是不太明白為什麼一個女人要有『翩翩佳公子』的形象。
  
  但殿下這一轉頭就準備給她弄一把華麗的符合她『偏偏佳公子』形象的玄鐵霸王槍來。
  
  殿下這是準備變成妻奴的節奏嗎?
  
  他覺得那畫面太美,不太敢想像,也怕說出來之後,他就真得自掛東南枝,見不到他的燕子和小小燕子,所以乖巧地把話吞了回去。
  
  只是有些猶豫地道:「後日大軍就要啟程了,魅十九完不成怎麼辦?」
  
  魅十九打造武器和機關的手藝雖然也是一等一的,但是這種鑲嵌珠寶的手藝活可不容易。
  
  百里初略一沉吟:「那就告訴魅十九,本宮準備在鶴衛裡為寧春招親。」
  
  一白:「……好。」——狠!
  
  他沒將最後一個字吐出來,但還是為魅十九鞠一捧同情淚,那小子本來腦子就在追女人的事兒上缺一根弦,寧春是被他纏不過,這些日子才有些好臉色。
  
  如果殿下出手攪局,魅十九娶寧春當媳婦,讓她知道他不叫旺財的夢想,必定破滅。
  
  ……
  
  兩日後
  
  所有人都收拾好了行禮,只等著要出行。
  
  秋葉白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只盯著自己面前一只超長的華麗盒子,一臉莫名其妙:「這是什麼?
  
  百里初微微一笑:「小白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秋葉白點點頭,打開了盒子的瞬間,恰好陽光從雲裡鑽出來,精光灑落在盒子裡,頓時一片燦爛金光四射,幾晃得人睜不開眼。
  
  她微微偏開頭,一看那盒子裡的東西,頓時臉上露出驚訝之色來:「這是……霸王槍!」
  
  她伸手將長槍握在手裡,細細端詳。
  
  玄鋼所鑄的形似三戟的槍尖和槍身泛出了金屬特有的幽幽冷光,紅絲槍纓流麗異常,而槍身之上金珠烏相隔嵌著的龍眼大小的南珠泛出華美七彩的光澤,觸手生溫,握在手中恰恰好,既防滑又不磕手。
  
  「太漂亮了!」她忍不住讚嘆。
  
  這般風格,這樣的手筆想也知道是百里初了。
  
  她含笑看向百里初:「這般破費,可小心有人說你美色誤國。」
  
  百里初見她心情好,臉上皆是歡喜之色,他幽沉的魅眸裡也閃過柔光,只不以為意地道:「本宮姿色猶在妳之上,要誤國也是本宮。」
  
  秋葉白頓了頓:「殿下……你要強調多少遍?」
  
  這是給她一顆甜棗,再給她添點兒堵嗎?
  
  眾人暗自竊笑起來。
  
  她看著手裡的霸王槍,心中歡喜得緊,便也不打算與百里初計較,只一邊撫著長槍,一邊含笑道:「這樣吧,本座可沒有軍師有錢,便給軍師舞一套槍法,算是謝軍師饋贈了?」
  
  說著,她逕自取了槍出了院子裡站定,含笑等著百里初出來,便忽然抬手將手中長槍向半空一拋,足尖一點,一招白鶴晾翅,將長槍接在手中,半空裡挽出一輪槍影。
  
  「槍乃百兵之王,遠可距敵衝陣,近可守城護身!」
  
  她清冽的聲音在半空中響起,身形直墜,又在落地瞬間,抬手將手中長槍朝地上一戳,借力在半空中躍起,一抽長槍橫挑斜刺,半空中槍影如虹,勁風四射。
  
  她在空中邊舞動長槍,邊講解,引得暗處的鶴衛們都紛紛冒頭,嘆為觀止地看著半空中矯健窈窕的身影,翩若游龍,宛若驚鴻,槍挑四面八方,灑脫俐落。
  
  院中狂風四起,沙塵飛揚。
  
  「天下四大明槍,楊家槍、峨眉槍、少林槍、梨花槍、槍法變化莫測,神化無窮,梨花槍更是獨步武林!」
  
  她一邊輕笑,一邊將手中長槍再翻轉如風,驀然爆出一團光影,隨後一收手中長槍,抱元守一,半空中一個翻轉,優雅落地。
  
  風停沙落。
  
  與此同時,院中三株大樹同時發出『吱嘎』聲,片刻之後,無數落葉紛紛揚揚飛落,似下了滿院的樹葉雨,樹上葉子竟全部落下,一片不剩,但卻沒有傷到一根樹幹。
  
  那修挑的人影從葉雨之中款步而出,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灑脫似飛花踏月的頂尖江湖俠客,更似翩翩然濁世佳公子。
  
  「好!」一白都忍不住讚了一聲,
  
  在場的鶴衛們雖然性子都冷,但都是習武之人,這一套槍法下來,讓他們心中激動,都忍不住鼓掌,大聲叫起好來。
  
  秋葉白含笑抱槍朝著眾人一拱手。
  
  藏劍閣裡名槍無數,更有許多武林前輩將各種秘笈與武器一起託付於藏劍閣,但她早年根骨平常,雖然看了不少有趣的槍法套路,但老仙說過她根本不合適這些外家功夫,若不是後來與百里初那一番生死奇遇,今日她也沒法輕鬆將原本心中隱約有印象的槍法用這把重槍使出來,還能融會貫通。
  
  百里初看著她走過來,眸光幽幽含笑:「小白使了這套槍法,可是他日要上陣殺敵?」
  
  秋葉白挑眉:「有何不可,還要多謝軍師呢!」
  
  她早已上陣殺過敵了不是?
  
  不過那聲謝,倒是她真心實意的——為了他的這份真心柔情。
  
  百里初見面前人兒一番動手下來,俏臉明豔似驕陽,眸中閃過幽幽暗光,忽然微微側身在她耳邊輕道:「大人正要謝下官,不若一會在榻上將下官殺個片甲不留。」
  
  他不介意在床榻之上她這般跳脫。
  
  秋葉白聞言,耳根微熱,輕哼一聲:「你如今腦子也裝不下別的了!」
  
  說著,她抱著槍就進屋裡去了。
  
  百里初看著她的背影,唇角浮現出淺淺的溫柔笑意來,隨後跟了進去。
  
  如今他不在朝裡,最大的休閒便是吃天下美食和睡他的小白。
  
  秋葉白才收好槍,便被人攬住了細腰,耳垂也被人輕咬住。
  
  「大人既收了下官的禮,還有一個時辰出發,正好用來還禮,試試下官另外一桿槍吧。」
  
  「等……。」
  
  她才出聲,已經是被百里初挑起小巧的下巴,霸道地直接封住了豐潤的唇。
  
  她被按在桌上的時候,睨著旁邊華麗的長槍,瞇起迷離的眼。
  
  賄賂這種東西,果然不是好收的!
  
  ……
  
  至於門外眾人,見自家主子跟了進去,立刻識趣地做了鳥獸散。
  
  只門廊處不起的角落,一道窈窕纖細的人影靜靜地站著,豔麗的臉上一臉的失落。
  
  雲橋看著她,有些擔憂地道:「雲姬姐姐?」
  
  方才殿下唇角那點溫柔的笑容,是雲姬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雲姬有些澀然地輕聲道:「她真漂亮是不是?」
  
  方才那人使出那套槍法的時候,不但吸引了殿下、鶴衛們的目光,就連她都幾乎不能從那道灑脫飄逸的人影上移開。
  
  只是越著對方的出色,便愈讓她失落,失落於原本她以為走南闖北,歷練風霜之後的自己,必定會讓殿下改觀,能吸引殿下的注意。
  
  但如今,殿下身邊早有了更耀眼的人存在,他將他罕見的滿腔柔情都給了那個人。
  
  她的努力又算什麼呢?
  
  雲姬閉上泛紅的眼,轉身匆匆離開。
  
  「雲姬姐姐!」雲橋看著雲姬臉上的淚,忍不住回頭狠狠地白了眼那關上的房門,咬牙低聲道:「叫妳囂張,叫妳狂,不就是一把破槍嗎,炫耀什麼,妳只管用,總有妳好看的時候,哼!」
  
  隨後,她一轉身趕緊去追雲姬。
  
  ……*……*……*……*……
  
  大軍開拔上路,一路之上都沿著海岸線行徑。
  
  藍天白雲,鳥兒雙飛,遠處大海碧藍迷人。
  
  「真是懷念咱們在船上的時候。」寧秋坐在馬車上忍不住嘆息道。
  
  「懷念妳在船上吐成狗的樣子,還是懷念妳吐了早餐餵魚,發現魚吃得很開心,妳又吐了一輪餵牠們的時候?」寧春一邊搗著手裡的藥,一邊道。
  
  寧秋僵了僵,如果不是她太知道寧春這個丫頭的嘴巴就是這麼直接,她就要翻臉了。
  
  但是……
  
  她斜眼睨著寧春:「妳這個狗脾氣什麼時候能改改,否則這輩子妳別想嫁出去了。」
  
  寧春聞言,冷哼:「嫁給男人做什麼,生孩子伺候他?」
  
  她才不想嫁人!
  
  寧秋才想反駁,但她的目光落在寧春身後時,輕笑了起來:「嗯,也許妳可以問問別人。」
  
  寧春聞言,立刻敏感地轉頭,果然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白十九那張清秀的臉貼在了自己身後不到一寸之處,嚇了寧春一跳:「你幹嘛……!」
  
  大白天裝鬼嗎!
  
  卻不想白十九忽然伸手在她身上一戳,然後將僵住的寧春往肩膀上一扛,然後對著寧秋禮貌地道:「寧秋姐姐,我可以帶寧春去談談人生嗎?」
  
  寧秋被他一句姐姐哄得笑顏遂開,在寧春惡狠狠的眼光下,大方地擺擺手:「可以,可以,是要暢談人生還是霸王硬上弓都千萬別客氣。」
  
  白十九點點頭:「好,謝謝!」
  
  隨後他扛起寧春,跳下了馬車,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
  
  寧秋撿起寧春掉落的藥碗,笑咪咪地嘆息:「白十九這個孩子真是可愛,怎麼就看上了寧春這個傢伙,作孽哦。」
  
  她忽然想起什麼,轉身敲了敲身後的車門:「四少,要不要喝點涼茶,剛才寧春搗了不少出來。」
  
  秋葉白擱下手裡的書,便道:「好,送一份進來吧。」
  
  她看了看在邊上睡著的百里初,有些無奈地暗嗤了一聲,原本她還想讓他試試寧春的手藝,結果他扯著她出發前折騰了兩回,她這個被折騰的還沒有說什麼。他這個折騰人的上了車就直接睡得不省人事。
  
  她尋思著有點不對,一問一白,才知道這廝又亂用真氣,熬著身子不睡,去監督白十九給她那把霸王槍鑲嵌珍珠去了。
  
  照著他挑剔的性子,估計費了不少時間。
  
  ……
  
  雖然心裡感覺非常甜,但她還是不希望他這樣,他的身子完全不經熬,這一睡還不知道是不是又要睡個十天八天的。
  
  她搖搖頭,乾脆出了馬車,和寧秋一起坐在馬車邊上喝涼茶。
  
  這南疆、粵東一代天氣燥熱,濕氣太重,許多人都用雷公根、車前草、甘蔗、馬蹄之類的草藥加了糖熬了涼茶來用,清甜下火最好不過。
  
  只是她才喝了幾口,便見忽然有一騎匆匆而來,停在她面前。
  
  「監軍大人,大帥請您速速過去一趟。」
  
  秋葉白一愣,隨後擱下了茶碗:「好。」
  
  隨後,她下了馬車,換乘烏騅隨著那傳令兵一同前去見百里凌風。
  
  等她趕到百里凌風身邊時,已經見李牧等不少人都在等著了。
  
  「大帥,不知出了何事?」她有些疑惑地問。
  
  百里凌風見她過來,眸光微動,隨後他收斂了心神,看了眼一邊的一名龍衛校尉:「你說吧。」
  
  那龍衛校尉恭敬地抱拳道:「大人,屬下是龍衛一軍校尉古元,負責駐守欽州城,也負責看護欽州城附近的一處官家養殖珠貝的海域,但是昨天忽然來了一夥海盜強行要占了我們的養珠場,我們船隻太差,抵擋不過,特來求援。」
  
  秋葉白聞言,挑眉道:「欽州城還有養珠貝的地方?」
  
  她怎麼從來沒有聽過。
  
  李牧點點頭,輕咳了一聲:「那個……你也知道天高皇帝遠,咱們當兵的也要吃要喝的,有時候糧草送不及,所以搞了點副業。」
  
  她點點頭,這事兒她倒是能理解,不過……
  
  「您召見我是打算讓我打海盜?」秋葉白有些奇怪。
  
  古元拱手道:「是這樣的,那一夥海盜的頭兒自稱黑龍,屬下前來稟報求援的時候,聽說黑龍和大人您有些交情,既然如此,您能否勸他們不要與我們為難。」
  
  說著古元呈上了一把彎刀和一片殘旗給秋葉白。
  
  她一看那些東西,便愣了,東西確實是黑龍他們的,連旗也是黑龍的海盜旗。
  
  她微微顰眉,她不是叮囑過這些傢伙先回去嗎,怎麼流竄到欽州城來了?
  
  「秋大人,既然都是自己人,可能還要麻煩你走一遭了。」百里凌風看著她道。
  
  秋葉白點點頭,黑龍那些傢伙大字不識,她寫信也沒有用,怕還是得走一遭。
  
  「大帥不必等我,儘管領著大軍前去,待我點齊人馬便去,完事了之後再追趕上來就是。」秋葉白點點頭。
  
  百里凌風遲疑了片刻,還是同意了,但叮囑道:「多帶一點人妥當些。」
  
  畢竟海盜這種賊子,翻臉不認人,也不是沒有的。
  
  秋葉白不以為意地一笑:「多謝,但是我相信他們。」
  
  黑龍他們是什麼人,她很瞭解。
  
  秋葉白隨後策馬回去點上了大鼠、藏劍閣的人,同時婉拒了雙白和一白要跟來的提議。
  
  畢竟百里初現在沉睡著,萬一有人要動手,他一點抵抗能力都沒有,她不放心。
  
  一白和雙白聞言,便也只好應了。
  
  她正打算按照慣例留下寧春照顧百里初,那跟著她過來的古元又有些歉意地道:「大人,我們那裡有人受傷,還多需要軍醫,殿下也撥了兩名軍醫過來,您看是不是讓這位小姐姐也跟著去?」
  
  秋葉白略一思索,直接提了百里初給她的長槍,點點頭:「也好。」
  
  看著秋葉白轉身去吩咐事情,古元看似正氣恭敬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森然陰冷的笑容,悄無聲息地笑了起來。
  
  「呵呵……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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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5 20:36:59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章 包圍
  
  且說這頭秋葉白點齊了自己這邊兩百人左右的小隊,又留下幾個藏劍閣的高手給百里初,便與寧秋、寧春、小七、大鼠等人便一起出發了。
  
  百里凌風有點不放心,又派了一支兩百來人的龍衛小隊給秋葉白帶著。
  
  她雖然覺得沒有什麼必要,畢竟現在戰事已經消停,但是見百里凌風堅持,她便也頷首同意了。
  
  看著那一隊人馬絕塵而去,百里凌風微微顰眉:「不知為何,本帥總覺得這麼任由葉白獨自一人前去,總有些不安心。」
  
  李牧不以為然地笑笑:「大帥不必太擔心,秋大人武功卓絕,尋常人哪裡能傷他,何況是在海上,那些海盜真要翻臉的,大人只管離開也就是了。」
  
  百里凌風點點頭:「大概是本帥多想了。」
  
  隨後,他們便示意大隊人馬繼續上路。
  
  無人注意到雲橋捧著一只水皮袋子,看了看百里凌風的背影,又看了看那遠去的塵煙,一臉不安。
  
  她暗自嘀咕,剛才好像看見那個姓秋的把那把槍拿走了,但是按照那人的武藝,就算槍出了什麼問題,也不會有什麼事兒才對。
  
  她雖然討厭秋葉白,但是也還沒有想過害死人,畢竟秋葉白是個監軍,用不著真上戰場對敵,她也只是想讓秋葉白耍槍的時候出醜而已。
  
  雲橋正惴惴不安的時候,忽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雲橋,妳在發什麼呆?」
  
  她一轉臉,正看見雲姬和雲化兩人看著自己,她心中咯噔一下,臉上卻波瀾不顯,只乾笑了兩聲:「沒有什麼,只是想著咱們要不要也去採草藥做涼茶。」
  
  雲化也不疑有她,只點點頭:「也好,這天熱的緊。」
  
  只雲姬看了雲橋一眼,覺得雲橋有點心神不寧的樣子,但是見雲橋明顯不願意說,她也不好逼她,便也沒有多問。
  
  ……*……*……*……*……
  
  且說這頭眾人隨著古元一同策馬前行,烈日下奔馳了快一個時辰,秋葉白都有些受不了,便示意古元停下休息。
  
  古元雖然很想趕路,但見她這般模樣,便還是點點頭:「好。」
  
  眾人立刻下馬,在邊上休息。
  
  秋葉白擦了擦汗,喝了口水,看著他道:「養珠場到底在什麼地方?」
  
  古元也一邊喝水,一邊抱歉地道:「不遠了,大約還有十里路,您也知道,這個朝廷是不允許私人養珠的,所以地方偏僻了些。」
  
  秋葉白點點頭:「這個我理解。」
  
  眾人休息了一會,吹了吹海風,覺得稍微舒服點了,便又翻身上馬繼續奔馳。
  
  秋葉白看著古元頗為俐落的上馬姿勢,下盤極穩,便隨意問:「是了,我看你下盤極為穩當,想來武藝不差,怎麼我以前在龍衛一軍沒有見過你?」
  
  古元笑了笑:「那是因為屬下得罪了些人,所以被打發到養珠場去了。」
  
  秋葉白點點頭,也沒有多問,畢竟在百里凌風面前露過臉的人,相信不會有什麼問題。
  
  見秋葉白不再繼續問下去,古元眼底閃過一絲冷意,但隨後繼續策馬揚鞭向前飛馳。
  
  秋葉白則是領著人緊緊跟隨其後。
  
  大約又奔馳了兩刻鐘左右,古元忽然一拉韁繩:「大人,到了!」
  
  秋葉白聞言,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果然看見兩座山間,一片碧海中,隱約有一艘頗大的海盜船,只是那船歪歪斜斜,看起來倒不像是來劫掠的,而是被人劫掠的。
  
  灘塗之上倒是橫七豎八或者躺、或者坐著不少士兵,彷彿受傷的模樣,更有兩批人馬正在交手,其中一批人看著倒真是海盜的模樣,但是距離太遠了,她看不清楚對方的模樣。
  
  「走吧?」古元道,臉上浮現出焦灼的模樣:「咱們的人怕是抵擋不住了。」
  
  秋葉白不疑有他,只點點頭:「好。」
  
  隨後他們便齊齊策馬向那灘塗奔去。
  
  她還在想著一會子怎麼教訓黑龍那傢伙,卻不想漸漸奔近了,她便眼尖地發現了不對頭來。
  
  那些正在打鬥的人,似玩鬧一般,遠遠地看著還像回事,但是近了便絕對不對了,生死搏殺應當是刀刀入肉,但是他們這個刀子輕妙淡寫地在對方身上掠過,卻連頭髮絲都不沾是怎麼回事?
  
  她越看越不對勁,驀然一把手中韁繩,抬手令眾人停下:「等一下!」
  
  她這麼一揮手,眾人皆齊齊停下。
  
  古元見狀,眼底閃過一絲冷色,但轉頭對她彷彿頗為疑惑地問:「怎麼了?」
  
  秋葉白不答話,只看向那不遠處的大船,警惕地瞇起眼眸:「那船根本不是黑龍他們的船,黑龍的船都是新製的大船,何況就算是舊船,也不是這般模樣!」
  
  寧秋仔細看了看,也立刻點頭:「沒錯,這艘船分明是一艘破船,而且還是新塗上油漆的破船!」
  
  秋葉白眸光一冷,看向古元:「這是怎麼回事?
  
  古元見狀,笑了一聲:「哎呀,這麼快就發現了嗎,真不愧是秋監軍。」
  
  他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毫不避諱地讓她看見他眼底的得意的譏誚和寒冷的殺意。
  
  「你們在搞什麼鬼?」秋葉白看著古元,正要質問,卻忽然見古元驀然調轉馬頭,一下子就朝另外一邊灘塗奔開去,同時打了一聲響亮的呼哨。
  
  睡著他這一聲呼哨,呼啦啦地從山邊樹林中、海邊珠貝養殖地的大片茅草屋中湧出來黑壓壓大片全副武裝的苗人,每個人手上都架著長弓,銳利的弓箭頭在陽光下泛出森藍的光芒,一看便是有劇毒。
  
  藏劍閣、司禮監的所有人都立刻架起了武器,還有百里凌風派來的兩百人小隊也立刻將秋葉白圍在中間。
  
  但是……
  
  秋葉白環顧了一下周圍,這些苗人少說也有幾千人,更不要提遠處山上似還隱約有人影攢動。
  
  她冷冷地看著古元:「你身為龍衛,更是漢人,竟然勾結苗人!」
  
  古元看著她,冷冰冰地笑了起來:「呵呵,漢人、苗人不都是人嗎,朝廷軍餉才發那麼一點點,還不時苛扣,我們流血流汗,守家衛國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換來餓著肚子殺敵,在前線賣命,你們這些高官醉生夢死?」
  
  他的目光落在秋葉白手上華麗的長槍之上,浮現出貪婪又怨恨的光芒:「你這一把槍,能換我們兄弟多少日的口糧。」
  
  秋葉白一挽長槍指著他,譏誚地睨著他:「貪圖錢財,便是貪圖錢財,卑劣便是卑劣,和你一樣,卻堅定地守護著自己家國百姓的兒郎大有人在,何況你又怎麼知道我們都在醉生夢死,你們大帥醉生夢死了嗎,他沒有和你們一起餓著肚子,橫刀立馬守邊關?」
  
  古元一噎,頓了頓,輕哼了一聲:「人各有志,秋監軍這把嘴那麼厲害,也難怪得罪的人多,想要你命的人更多!」
  
  她冷眼看著他:「誰想要本座的命,本座倒是想看看。」
  
  她話音剛落,便看見一道人影提著長刀從一干苗人之中走了出來,陰森森地道:「本將軍!」
  
  秋葉白看了過去,不禁一愣:「阿奎?」
  
  她秀眉一挑,調侃:「新郎官不好好與你的新娘子廝守新房,倒是出來爭權奪利,下大工夫來對付本座,倒是讓本座榮幸得很。」
  
  秋葉白的調侃瞬間激怒了阿奎,他梭然抬起腥紅的眼死死地瞪著秋葉白:「如果不是你們這些漢狗殺人放火,任意欺凌我們,還要擄走我們的公主去和親,我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那個男人說得對,如果不是漢人欺壓他們,他們也不會反叛,這些惡棍還前來鎮壓他們,殺了他無數的族人……如果不是面前這個姓秋的混蛋害死了聖女和蠱衛,逼得九簪要和親,九翠也不會退無可退,要去繼承聖女之位!
  
  一切都是這個姓秋的小白臉的錯!
  
  她看著阿奎腥紅的眼睛,頗覺得荒謬,冷聲道:「好,就算我們派出的官員曾經欺凌壓榨你們,象郡裡的百姓可曾欺凌你們,朝廷只追究了首惡,卻沒有一報還一報,也屠城,就算是獻上公主和親,也是你們的大王親自要求的,如今你不知感激也就罷了,倒是會倒打一耙!」
  
  她從烏騅馬上半俯下身子,慢慢環顧了下四周,嗤笑道:「就算你們能殺了我,你們不想想朝廷的報復,你們可能承受得起?」
  
  這一次尚未平息的硝煙還不能讓這些苗人們警醒嗎?
  
  秋葉白一番俐落的話,逼得阿奎啞口無言,他更察覺身邊的人似有些動搖,這讓他心中怒火卻愈發熾烈。
  
  古元在邊上陰險地一笑:「咱們帶了上萬人來,一人一刀也能將他們這幾百人剁成肉醬!」
  
  阿奎也一揮大刀,厲聲道:「不要聽這小白臉廢話,先放箭,然後剁碎了他們,丟進海裡餵魚,誰知道是誰幹的!」
  
  他一聲令下,所有的苗人皆立刻拉開了手中的長弓,一片鋪天蓋地的箭雨向被圍困在中間的秋葉白的人馬激射而去。
  
  她眸光一寒,瞬間握緊了手中的長槍。
  
  ……*……*……*……*……
  
  百里凌風驀然拉了下手中的韁繩,停下馬兒,看向遠處落在了海平面的上的如血夕陽,微微顰眉:「秋監軍去了幾個時辰了?」
  
  李牧一愣,這才想起這一檔事兒來,他遲疑了一會道:「這快五個時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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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5 20:37:16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二章 誰人陰私
  
  「秋監軍去了這麼長的時間,不會有什麼問題吧?」百里凌風看著那夕陽,腥紅的光芒照耀著整片遼闊的大海與漫長的海岸線。
  
  似覆了天地之間一片腥紅血色,讓他心中莫名地感覺著不安。
  
  李牧頓了頓,也顰眉:「按理說,從咱們今早與秋大人分手的地方前往養珠場就是一個時辰左右的路程,算上各種蹉跎延宕,也不該超過三個時辰才對。」
  
  現在已經五個多時辰了,他也不得不擔憂起來。
  
  「天快黑了,本帥擔心那邊會不會出什麼事情。」百里凌風心底的不安莫名地厲害起來,讓他忍不住顰眉。
  
  這種對危險的自覺在戰場上救了他不少次。
  
  李牧道:「這樣吧,殿下,我率領一支千人騎兵折回去查探,您先帶著大軍前行。」
  
  李牧話音剛落,便忽然聽見一陣馬蹄聲,從隊伍前方奔回過來一名傳令騎兵,那騎兵急促的聲音刺破了隊伍的平靜:「報——梧城遇苗人偷襲!」
  
  李牧和百里凌風都瞬間愣住了。
  
  梧城是他們今晚趕路的棲息地,苗人竟敢偷襲他們大軍的落腳地?
  
  而且他們才從象郡出來!
  
  「梧城現在情況如何?」百里凌風看向那傳令兵,冷聲道。
  
  那傳令兵一月下馬,顧不得擦汗,只恭敬地抱拳:「回大帥,看起來苗人的人數不少,已經將梧城包圍,而且他們在放毒煙熏城!」
  
  「毒煙?」李牧等人立刻緊張起來。
  
  苗人擅毒、擅蠱,他們是吃過大虧的。
  
  「當初就該讓這些不知好歹的東西也試試被屠城的滋味!」百里凌風瞬間瞇起銳利的眸子。
  
  李牧立刻抱拳道:「殿下,您先帶大軍先行前往梧城,屬下領著千人騎兵折回接應秋大人!」
  
  百里凌風沉默了片刻,卻忽然道:「兩件事情同時發生,實在太過蹊蹺,苗人如何有這般大的膽子,這兩頭必定有不是沖著本帥,便是沖著秋監軍來的。」
  
  虛虛實實,苗人現在用的戰術倒是高明起來了。
  
  李牧等人也遲疑了起來,其中一名將軍忽然道:「看這般手法,怕不是苗人能想出來的,而且已經簽訂了降約,甚至送上公主為人質,卻忽然開戰,他們這是不打算讓人質活了嗎?」
  
  眾人皆沉默了片刻,一片陰雲在每個人的心頭浮現了出來——他們之中出了叛徒。
  
  「那個古元怕不是唯一一個逆賊。」
  
  百里凌風眼底的冷光漸漸變得陰戾起來:「看來有些骯髒之物隱藏得很深,而且職務還不低。」
  
  現在他已經基本可以肯定秋葉白出事了。
  
  但是區區一個小小校尉,還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敢騙了大軍的監軍過去。
  
  「殿下,咱們要如何處理?」李牧忍不住問。
  
  畢竟如果是針對殿下或者針對秋大人的陷阱,那麼任何行動都要三思而行。
  
  百里凌風沉默了片刻,冷聲道:「本帥決定親自率領輕騎親自去接應秋大人,李牧,你既為副帥,便先行領著眾人解救梧城之圍!」
  
  「什麼,殿下,萬萬不可!」
  
  「大帥,您是一軍統帥,豈能輕易涉險!」
  
  眾將們瞬間呆住,但隨後立刻激烈地反對了起來。
  
  百里凌風顰眉:「本帥知道諸位的擔憂,但是梧城之危關聯城內數萬百姓,而如今情勢嚴峻不得不如此,既然對方必定是針對本帥或者秋監軍,本帥便反其道而行之,立下汗馬功勞的監軍忽在得勝還朝的路上出了事,你們以為本帥能逃得了這個責任嗎?」
  
  眾將瞬間默然,不說秋葉白這個監軍立下的那些汗馬功勞,只說早前的監軍是明光殿代陛下發下的旨意,但是秋監軍卻是皇帝陛下賜了金印和金旗的,所以當初他們也只是想法子支開他,卻不敢對秋葉白無禮。
  
  如果秋葉白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他們都難辭其咎。
  
  但是……
  
  「殿下,我們雖然非常敬佩秋大人,但是他和您怎麼能比,您是……。」李牧遲疑了一會,還是咬牙道:「您是未來明君人選!」
  
  「沒錯,殿下您可要三思!」
  
  「您要顧及大義!」
  
  ……
  
  聽著七嘴八舌的勸阻,百里凌風忽然厲聲道:「夠了,這是本帥的命令!」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雅雀無聲。
  
  殿下竟用了帥令……
  
  百里凌風沒有再理會他們,逕自吩咐平寧去點齊人馬準備出發。
  
  李牧最先反應過來,立刻上前對著他沉聲道:「大帥既然已經下令,點人馬的事情就交給屬下來吧!」
  
  雖然,他覺得殿下做這個決定,彷彿……有點一點私心。
  
  他見過殿下談起秋監軍的時候,眼中的欣賞和感慨,再到後來的沉默與複雜……
  
  但是,不管殿下最什麼決定,對也好,錯也罷,他都要相信殿下的決斷。
  
  百里凌風看著他,眸光微動,隨後閃過一絲欣慰:「去吧,就一千精騎,不要多了,會把速度拖慢,待梧城之圍解了以後,再帶人來接應我們!」
  
  李牧心中微微顫,這就是他的殿下,永遠大局為重。
  
  他一轉身厲聲道:「龍騎二軍衝陣部何在!」
  
  古元是龍騎一軍的人,所以他不得不防。
  
  片刻之後,他點齊了人馬,看著那領頭的年輕將軍,神色凝重:「雖然你的傷勢初癒,但殿下之安危就託付給你了,墨林。」
  
  墨林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人,武功智計都是上乘,更重要的是他放心。
  
  墨林看著他,亦凝神一拱手:「師傅,您放心!」
  
  不管是殿下,還是四少,他一定都會將他們平安帶回來!
  
  百里凌風已經簡單地換了一身輕甲,背著弓箭領著親衛過來的時候,看見是墨林,見墨林對他拱手行禮,便點點頭:「很好,在馬蹄上包上布和稻草,出發吧!」
  
  有了布和稻草,馬兒奔跑起來的時候響動便少了許多。
  
  但李牧卻忽然拉住了他的韁繩,遲疑著道:「殿下……。」
  
  「怎麼?」百里凌風低頭看向他,有些疑惑。
  
  李牧看了看隊伍遠處的那一頂馬車,低聲道:「殿下,您真的不打算通知監軍身邊的人嗎,屬下看他們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帶上或許有幫助,還有那個軍師……。」
  
  百里凌風聞言,眼底閃過一絲冷厲之色,他驀然一抽自己的韁繩,冷淡地道:「他們都是外行人,何況也不是咱們軍中之人,到時候真遇上戰鬥,那些鶴衛們未必聽本王的指揮,反而徒增麻煩,不必讓他們知道我們去做什麼。」
  
  說罷,他往自家的坐騎身上一甩鞭子:「駕!」
  
  百里凌風一騎當先地策馬往來路奔了回去。
  
  墨林見狀,朝呆愣住的李牧一拱手:「師傅不必擔心,我們會看護好殿下的。」
  
  說著,他便也立刻領著騎兵們跟上了百里凌風。
  
  李牧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頓時有些無奈地扯了扯唇角:「殿下啊……殿下!」
  
  殿下竟然對那軍師抱有如此敵意?
  
  ……
  
  百里凌風一路快馬加鞭策馬奔騰,一邊看向最後一線光漸漸落在海平面下,黑暗吞噬掉最後陽光的剎那,他梭然進暗自道……
  
  葉白,你堅持住,等著我,我這就來了!
  
  ……
  
  雙白正端著一盆水準備進馬車,卻忽然見大批人馬從自己身邊疾馳而過,掀起的塵煙直撲面而來,他連連後退,用內力揮了幾下袖子,才驅散了塵煙。
  
  「這是怎麼了,大半夜的忽然折回頭?」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千騎人馬匆匆從自己面前打馬而過,消失在黑暗的來路之上。
  
  片刻之後,他忽然見兩道人影匆匆過來,走了才看出來為首的是雲姬,雲姬身後跟著雲橋。
  
  雲姬一見他,便主動上前低聲道:「聽說梧城被苗人給圍了。」
  
  雙白一愣,他們沒有聽到任何消息。
  
  但隨後,他有些莫名地顰眉:「若是梧城被圍的話,為什麼會有人折返象郡的來路,難不成象郡那邊也有什麼問題?」
  
  雲姬搖搖頭,也是一臉不解,只雲橋聞言之後,眼底閃過一絲慌張不安來,只是她低著頭,沒有人看見她眼睛裡的不安。
  
  雙白沉吟了片刻,喚了一個士兵模樣的鶴衛過來:「去前面打聽一下,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此刻秋大人在養珠場,殿下在沉睡,他們非常的被動,如果有什麼問題,他們一定要儘早做打算!
  
  那鶴衛一拱手,轉身去了。
  
  雲姬看著雙白手裡的水盆,便溫聲道:「雙白,你這是要去伺候殿下嗎,我來吧?」
  
  雙白含笑溫然搖頭,移開水盆的動作卻異常的堅定:「不必。」
  
  隨後,他一轉身進了馬車。
  
  雲姬有些錯愕,似沒有想到雙白會拒絕她,但最終還是尷尬地收回了手。
  
  ……
  
  一個多時辰之後,雙白正著人端些茶水進馬車,忽然見面前落下一個人來。
  
  他抬眼看去,不由一愣:「一白,你這是怎麼了?」
  
  一白臉色發青,看起來神色焦躁之中甚至帶了點猙獰。
  
  雙白一看,心中咯噔一下,一白這個神色,只怕是出大事了。
  
  「怎麼了!」
  
  「梧城出事了,苗人用毒煙攻城中!」一白壓低了聲音道。
  
  雙白聞言,微微顰眉:「苗人這是瘋了嗎,好不容易得到的和平,竟然要親手毀滅!」
  
  但隨後,他又目光銳利地盯著一白:「不對,如果只是這麼簡單你不會是這種表情。」
  
  鶴衛心中無家無國,只重殿下一人。
  
  梧城出事,尚且不至於讓一白這種表情。
  
  果然,一白下一句話簡直就是平地一聲炸雷。
  
  「秋大人很可能出事了,今日早上那個什麼海盜襲擊養珠場就是個陷阱!」
  
  一白咬牙切齒地厲聲道:「最該死的是百里凌風那個混帳東西,竟然自己奔去了,還命令所有人都對我們的人封鎖消息!」
  
  百里凌風這個混蛋,就他和他手下那些三腳貓的功夫能頂什麼用!
  
  「什麼!」雙白只覺得渾身血液瞬間逆流,他第一個就想到,如果秋大人出事,那麼殿下怎麼辦?
  
  百里凌風帶走的那些人馬根本不是去象郡,而是去養珠場的!
  
  他話音未落,便忽然聽得身後馬車內一陣怪異的響動聲,一聲低低的悶哼之聲響起。
  
  一白和雙白瞬間一驚,立刻趕緊打開車門,果然見夜明珠的幽光下,一道人影正緩緩地支撐起自己的身體,而地面上竟是一灘黑暗的血色。
  
  「殿下!」雙白錯愕。
  
  殿下居然提前醒來了這麼多日。
  
  他瞬間憂心起來,殿下在不該醒來的時間醒來,絕對不是好事!
  
  床上的人影緩緩地側過臉來,一雙線條精緻的詭冷眸中不見一點白,那一片烏黑之中竟泛出隱約的腥紅。
  
  ……*……*……*……*……
  
  「商長,你聽說了嗎,好像梧城出事了,那個秋監軍去養珠場也是個陷阱。」雲化左右看看神色肅穆行進中的軍人,隨後低聲道。
  
  雲姬一愣:「什麼?」
  
  雲鴻也點點頭,神色有些凝重:「沒錯,我也聽說了,雖然大帥要求封鎖消息,但是人多嘴雜,封鎖不了多久的。」
  
  雲姬眼底閃過複雜的目光,也不知是喜是憂,只吶吶道:「若是殿下知道了,怎麼得了?」
  
  若是那人出事了,只怕殿下會勃然大怒吧?
  
  她心中有些澀然。
  
  雲化有些不以為然:「今日一大早,那人不是還拿著殿下送的霸王槍出風頭炫武功嗎,他要真是武功蓋世,又拿著霸王槍,怕什麼?」
  
  雲鴻搖搖頭:「話不能這麼說,雙拳難敵四手,不過聽說百里凌風已經前去救援了。」
  
  雲姬眸光微閃:「八殿下放下梧城百姓,親自去救援?」
  
  這也未免太抬起那人了,這秋葉白真是出色到令他們都折服嗎?
  
  只是她才暗自輕嘆一聲,忽然聽得身後「砰」地一聲,不知什麼東西摔在地上碎成了數片。
  
  雲姬立刻轉頭,卻見雲橋臉色微微發白地看著他們。
  
  「怎麼了?」雲姬見狀,心中立刻起了疑心。
  
  「沒有什麼,只是手上不穩。」雲橋有些慌亂地別開臉。
  
  雲姬看著她,隨後對雲鴻、雲化兩個擺擺手:「你們先下去。」
  
  雲鴻和雲化二人聞言互看一眼,知道自家主子有事情要詢問雲橋,便立刻點點頭離開。
  
  雲姬走到雲橋身邊,目光銳利地看著她:「雲橋,我看妳自從秋監軍走了以後就一直心神不定,到了現在妳更是神色不對,妳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雲橋慌亂地搖搖頭:「我沒有……。」
  
  「我只給妳一次機會,這裡人少,妳若是不與我說實話,就當雲號從來都沒有過妳這麼一個人,妳要想好了。」雲姬淡淡地打斷她。
  
  雲橋見雲姬這麼一說,心中更是紊亂異常,她知道雲姬一向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雲橋糾結了半天,一咬牙還是低聲道:「我……是這樣的,那日……。」
  
  她將自己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雲姬越聽臉色越變幻莫測。
  
  最後,雲橋嚅囁著說:「雲姬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讓那姓秋的丟臉,給妳出口氣。」
  
  但她話音剛落,就被雲姬一腳踹在膝蓋上,她「噗通」一聲就摔在了地上,疼得她倒抽了一口氣,抬起眼來,就看見雲姬抽出了手中的長劍擱在自己的脖子上,她頓時嚇傻了。
  
  「雲橋,妳是瘋了嗎,竟然做出這種事情,妳這是在陷我於不忠不義之中,妳還敢說是為了我!」雲姬臉色一片鐵青,她快氣死了。
  
  雲橋快嚇死了,膝行幾步上前抱住了雲姬的大腿,聲淚俱下:「雲姬姐姐,妳不要殺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而且那人若是死了,妳便可以好好安慰傷心的殿下,讓殿下發現妳的好。」
  
  雲姬低聲斥駡:「住口,妳還敢說是為我好!」
  
  她當殿下是吃素的嗎,若是最後查出來什麼不對勁,雲號所有的人都會受牽連。
  
  「就算是我,妳以為殿下會留下我嗎!」雲姬忍氣得渾身發抖,她怎麼撿回來雲橋這麼個蠢物!
  
  雲橋的脖子上被雲姬的劍劃出了好幾道淺淺的血口,她不敢再動,只抬起頭眼淚汪汪地看著雲姬:「姐姐,不要惱我,我真的錯了,不要殺我,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她見雲姬眼中殺意漸起,心中惶恐,急中生智地道:「雲姬姐姐,現在……現在沒有一個人知道這件事是我做的,而且秋葉白也未必一定會用那把長槍,何況他武藝如此高強,就算長槍毀了,他還有其他武器不是,就算他死了也不一定和我們有關,是苗人做的,何況,如果您……。」
  
  她頓了頓,壓低了聲音顫抖著道:「如果您殺了我,豈不是就暴露了我們在此事中可能做了手腳,我是您一手提拔的人,殿下不會放過我,難不成又能放過妳?」
  
  雲姬原本已在考量,聽到此言,眼底森冷怒色頓顯:「妳這是在威脅我?」
  
  雲橋慌亂地連連擺手:「不……不……不是的,我只是說實話而已,有誰比我更希望雲姬姐姐妳幸福?」
  
  雲姬見她那眼中含淚,楚楚可憐的模樣,手中長劍遲疑了許久,最後還是唰地一聲收回了自己劍鞘,冷聲道:「妳最好祈禱她沒有事情,否則……若是最後真查出來,妳我都逃不過。」
  
  雲橋終於鬆了一口氣,但隨後她眼珠子一轉,眸子狠色一顯,捂住自己脖子上的傷爬起來,低聲道:「我不是惡毒之人,但是人有遠近親疏,這一次,如果那姓秋的真的沒了,這件事才不容易洩露出去,畢竟咱們只是動了點不痛不癢的手腳,是苗人動的手,殿下追究不到咱們的頭上。」
  
  「是妳動了手腳,不是我們。」雲姬冷冷地道。
  
  雲橋尷尬地點點頭,隨後輕聲道「是。」
  
  雲姬眼底閃過一絲幽光:「這件事不許再提起,妳給我表現正常一點,不要被人察覺了異常,否則我也救不了妳。」
  
  事已至此,她也顧不得其他了,必須想法子讓這件事不洩露出去。
  
  雲橋立刻點頭如搗蒜:「是!」
  
  雲姬沉吟了片刻,轉身就從僻靜的說話之地轉了出去,向監軍馬車而去。
  
  她需要去向雙白探一下口風。
  
  卻不想她才走了幾步,便看見一白和雙白等鶴衛們策馬簇擁著一騎過來。
  
  她抬頭一看,便愣住了:「殿下?」
  
  隨後,她的心瞬間不安地狂跳了起來。
  
  ……*……*……*……*……
  
  浪聲颯颯,鬼哭風號。
  
  海邊岩洞之中,一片幽暗不明。
  
  「大人,大人,你怎麼樣,醒醒!」
  
  秋葉白迷迷糊糊之中,聽著人喊自己,她梭然睜開眸子,抬手就要向來人劈去,但隨後在看清楚了來人的樣子之後鬆了一口氣:「你醒了,其他人呢?」
  
  陸偉擦了擦自己嘴唇上乾涸的血漬,輕笑了一聲:「還好,咱們能跑出來的都跑出來了,跑不出來的……。」
  
  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秋葉白沉默著,眼前還掠過白天那些血腥的拼殺,哀嚎和怒吼之聲還歷歷在耳,衝出重圍的代價是追隨著她一同來的藏劍閣高手為了讓她離開,第一輪箭雨當中便幾乎全部犧牲。
  
  負責衝陣殺出重圍的龍衛二百人的小隊只剩下二三十人,小七、寧春、還有司禮監的眾人負責吸引對方的殺傷火力,如今生死不明。
  
  但是她所見的……大壯身上足足挨了十幾刀,腸肚都流淌了一地,卻還操著大刀擋住十幾個人。
  
  她閉上腥紅的眼,緊緊地握著手中滿是血漬的長槍,柔荑骨節發白,只覺得心如刀攪。
  
  「大人,您不要難過,這一切都是我們願意的,您是主將,是我帝國振興的希望,決不能將命丟在這裡,我們會報仇的。」陸偉看著她,卻忽然咧嘴一笑,握住她的肩頭。
  
  「我們一定會!」
  
  秋葉白只覺得他握住自己肩頭的手,大力的幾乎嵌入她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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