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發表回覆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殺豬刀的溫柔]歸德侯府(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61
發表於 2017-5-28 20:11:03 |只看該作者
第160章

    閒話畢, 宣仲安瞥了宣岳普一眼,與寶絡道:“您問得如何了?”

    寶絡冷眼看向宣岳普。

    但凡換個人, 他就把人扔到大理寺,讓人有去無回。

    但這宣岳普著實有功, 人也能干,且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姓宣。

    哪怕這宣姓是歸德侯府分出去的分宗, 但這宣家與侯府還是不能徹底分開的,他一個處置不當, 他義兄的歸德侯府就要受詬病了,一個處置不當,到時候朝臣少不得會拿這個當筏子要挾他義兄。

    人,殺不得;族,滅不了。當初老畜牲不得不用義兄, 沒法殺之除之後快想必也是如此處境罷?

    “你問。”寶絡抬首。

    宣仲安又看向宣岳普,這廂,宣岳普抬首, 挺直腰桿, “臣,無辜。”

    “說說。”宣仲安溫和地道。

    聽他口氣,宣岳普心裡更有底了,就算兩家不和,他們也同是宣家之後,他們有同一個祖宗。且是宣相身為一國之相,宣岳普跟他共事多時,也是知道他這個堂兄當的這個丞相,是有真材實學的,這種人,可怕,但又不是那般可怕,至少,只要有理有據,在他手下就不用擔心會出草菅人命的事來,“啟稟聖上,丞相大人,捨妹之事,吾等確實一點也不知情,要知我宣家對君上忠誠之心日月可鑒,上下……”

    宣岳普表了一通忠心,他說完,過了一會,宣仲安不緊不慢地道:“這要是有你說的你們全族上下都對聖上忠心耿耿,日月可鑒,那你妹妹通奸之事是怎麼來的?人是你們廣海宣家送進來的不假罷?”

    宣岳普語塞,但隨即又坦然道:“是我家中管教不當,臣失責。”

    宣家男兒長得都不錯,這宣岳普也是氣宇軒昂,儀表堂堂之人,這挺直腰背說的這一番話,不論他話中意思幾何,人倒是正氣凜然得很。

    長得好,氣勢好,換到前朝的金殿當中,很討人喜歡。

    就是寶絡皇這人長得不如何,即便是宣相哪天站他面前多笑兩下都戳他的眼,愛美之心只限於女者,見宣岳普還擺著他天之驕子的架式,一點罪臣的樣子也沒有,他也是笑了,跟宣相笑道:“也不愧是你們歸德侯府出去的種。”

    硬得夠可以的。

    寶絡皇這話不好聽,跟宣相之前閒話家常的和睦氣氛頓時就沒了。

    他這喜怒不定的,說來,真是像極了死在地上,連陪葬品也沒幾個的先帝——值錢的那幾樣,被不怕列祖列宗半夜來找他談心的寶絡暗道又運回皇宮了。

    這些年來,寶絡皇在朝事上也沒少跟宣相吵,兩人同伙,但時不時也針鋒相對,這也讓很多覺得可以拆散這對君臣的人有可乘之機,往往也會在其中動手腳,但末了,反而把宣相推到了百官當中那唯一的那個一國之相的位置,讓聖上廢除了左右兩相的位置,只設一相為萬人之上,一下之人,成了內閣之首的相臣。

    但君臣倆往後在朝廷上也並沒有好太多,政見相左時,兩個人臉色鐵青對著干的時候也不是沒有。

    他們這種相處,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很不好分辨,就是在建元開始就站在朝廷上的老臣都是霧裡看花,看不出他們當中的真意和心思來。對宣岳普這種進朝沒幾年,在金鑾殿一年到頭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幾次的工部郎中來說,他更是看不懂了,這時見聖上出口帶著怒氣,他不由皺了下眉,低下了頭。

    他這主宗的堂兄,看起來,跟聖上關系也不是那般的好罷?

    也是,聽說洛、涼兩州兩個軍府的攬權,早已讓這君臣倆離心了。

    到底要怎麼才能從這事當中脫開身去?饒是宣岳普也是經過風浪的人,這時面對著陰惻難測的聖上,心中也難免焦慮了起來。

    “您言重了。”這廂宣仲安接了話,神色從容平靜,“您都說了是出去了的種,與我歸德府關系不大。”

    “還不是同宗之人,”寶絡皺眉,“怎麼算你們侯府也在三族之內,還是主宗,我要是抄家,你跑得了嗎?”

    宣仲安順了順膝上的官袍,心平氣和,“您讓我先聽聽,是怎麼個事?”

    打斷他的寶絡閉嘴,皺眉,滿臉不快。

    在自己的皇宮被戴綠帽子,確實不是值得高興的事,要諒解,遂宣相大肚別過了頭,朝宣岳普道:“我剛來,就在路上聽了一耳,也不知道個中內情,你簡言跟我道明即可。”

    宣相是個不喜歡聽廢話的,朝廷上下都知道,宣岳普也知,他看了聖上一眼,見聖上沒有反對之意,他快快出語道出了他這邊能說的話。

    原來那假扮女身入宮之人,他也不是不知曉,此人是昔日他妹妹珍妃奶娘的親生兒子,兩人一同青梅竹馬長大,但這個人早些年就脫了奴籍,離了宣家,不知所蹤,完全沒有預料到,他進了宮來。

    “岳普發誓,送珍妃入宮之前,兩人絕沒有苟且之事,只恨吾等失察,沒有早知這人的狼子野心……”

    “郎中大人,”宣仲安這廂打斷了他,嘴角帶著點笑,“聽你這話的意思,是有人帶逼珍妃種下的孽種?在這後宮全是皇上的人的地方?”

    這是在笑話誰呢?

    宣岳普身體一僵,垂下了頭去。

    到此,宣仲安內心主意也定了,這大半夜的過來,眼看也要上朝了,他也無心逗弄宣岳普,他轉臉,對沉著臉的寶絡道:“依臣之見,這不是裡應外合也出不了這事,宣府是逃脫不了干系的,您著人專審此事,看宣府罪責如何,按律法行事罷?至於宣郎中大人……”

    宣仲安看向宣岳普,這人手中握著只起草了一半的海圖,還大有可用。宣相不喜歡他,但喜歡他身後帶來的金銀珠寶,無盡財富,這些財富能帶著天下富足,這些能讓他再忍一忍這位郎中大人……

    “先帶下去,查明了再說,您看如何?”

    寶絡陰著臉點了下頭,其後,帶刀侍衛很快出現,欲把宣岳普拖出去。

    他們動作粗魯,宣岳普因此急急朝宣仲安叫了一聲,“族兄!”

    哪想,他一開口,就被帶人的帶刀侍衛狠刮了一巴掌,快快退了出去,沒讓他有說第二句話的機會。

    先帝死得還不夠久,寶絡也好,宣仲安也罷,都沒有忘了他們倆人是怎麼起的勢,自然有些臉面,他們是不怎麼在乎的。

    “您怕是又有得忙了,”人一出去,宣相轉頭就對寶絡道:“您得抽調些人手去廣海接手罷?”

    之前為了獎賞廣海宣家,以及宣家攏絡起來的廣海當地世族,他們用了廣海州那邊的人為知州掌管廣海,現眼下有這個大好的機會,正好能把廣海奪回來,至於當地的名門望族怎麼“安撫”,那就要看戴罪立功的宣家如何作為了。

    他這一說,寶絡就笑了,露出了小酒窩,“宣相大人,你還真是沒什麼私欲啊?”

    這大好的削廣海宣家的機會,他怎麼就不利用一二?

    “怎麼沒私欲了?宣家經此一事,以後在廣海也難做人了……”宣仲安笑了一下,道:“想再起來,也得看有沒有人信他們了。”

    這種打壓,比殺了他二叔三叔管用。

    “哈哈哈哈哈哈。”寶絡高興極了,大笑著拍打著大腿,儼然他頭上頂罩的綠雲已離他而去了,“這麼說來,我還得感謝珍妃了?”

    沒她拖廣海宣家的後腿,他哪來的此等妙機?

    “好了,要上朝了,您去准備罷,”宣相見他開懷了,身子往椅子裡壓了點,靠著椅背閉眼道:“我打個盹。”

    寶絡興沖沖地起身,走了兩步,他回頭,“一起去?”

    宣相眼沒睜,頷首:“一起去。”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宣相想,能讓大韋煥然一新,百姓來往有禮,身上榮辱皆具,他不介意讓局勢曲折漫長點。

    恩怨分明固然可貴,但那改變不了什麼。

    他無法肯定後人會當如何,也就只能在他還活著的時候,能做一點就多做一點。

    寶絡離開後,宣仲安睜開了眼,冷眼無波地直視著空中上方的一點,他想著這朝野以後的走向,再想到他出去的弟弟和兒子,等想到拼命為他孕育孩子的妻子,他輕哼出了一口氣,嘴角微翹,似笑非笑。

    他從來沒想過他能走到這步,而今走到了,竟也沒有什麼離奇之處可說的,不過也是時也命也罷了。

    總歸有一天,他會煙飛雲散。

    他只但願,在那天來臨之前,無需讓他的女人替他承擔更多。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62
發表於 2017-5-28 20:11:16 |只看該作者
第161章

    這廂後宮, 得了聖上那邊的報,皇後這邊也把人壓下了, 押回了小殿著人看守。

    珍妃肚子裡的孩子她也沒動。

    珍妃宣真本哭得昏厥了過去,等被關到了小殿, 她緩緩清醒了過來,她逃過一劫, 一時之間也是茫然不知所措。

    她只是……忍不住罷了。

    這皇宮太苦,太清冷了。

    珍妃摸著肚子, 想著家中偏愛她的母親,不知道普哥會不會看在偏疼她的母親的份上,救她出苦海。

    這時,沒被奪命,反被好好關押起來了的宣真心裡有數, 知道有她娘家在,皇後娘娘也是不敢輕易動手了。

    宣真出生長大皆在廣海,廣海坐於正南靠北, 與位於正北的京城隔著數千裡, 她是宣家長得最漂亮的女兒,起初進京,她也以為用不了多久,她在皇宮的日子也會過得像跟家裡一樣備受寵愛,不用張口,也會有人把最好的東西奉於她之前,討她歡心。

    她以為,得到聖上的寵愛是很簡單的事。但進了宮,一切與她以為的不一樣,她一年到頭挖空心思爭寵,爭到尾,也見不到聖上一眼。

    她想見家人,求到皇後那,卻得了皇後讓她面壁思過三月的懿旨。

    宣真在皇宮處處碰壁,什麼法子都使了,卻還是頭破血流,無人知道她的孤苦,她是想為家族盡心,但她也是人啊,所以小郎不畏生死進宮來尋她,讓她如何不感動?

    現在小郎已死,宣真傷心過後,這時候也知道自己太愚蠢,也太托大了,就是他再能假裝也不該信他,由著他呆在身邊。

    宣真悔恨也是來不及了,這時候只望家中看在親緣一場的份上,不讓她死於這冰冷的宮中。

    皇後那邊是查了個明明白白才發動的。珍妃與奸夫通奸之事,現是鐵板釘釘確鑿無疑,那奸夫殺了他在珍妃身邊侍候的親妹妹,代替了她的人,這事除了他與珍妃所知外,珍妃宮裡侍候她的人一個也不知情,她這是每一個人都沒放過,盤查了十幾遍後才從蛛絲馬跡當中查出來的人,為此,她還朝聖上借用了刑部當中兩位斷案能手。

    皇天不負有心人,這事終是水落石出,這夜半夜皇後一得消息,目送了聖上去了太極殿後,怒不可遏的她坐著沉思了許久,把個中利害想道了清楚,等怒氣散去了這才去了正殿,見被羈押過來的珍妃。

    所以等太極殿那邊傳來了聖上的意思,她冷冷地看著昏厥了過去的珍妃被抬走,暫且留了珍妃一條狗命。

    這事,她忍得了,她身邊的心腹女官卻有些忍不了這口氣,珍妃走後,她俯身,在娘娘耳邊道:“您為了這事日夜不眠了二十來個日子,就這般便宜了她嗎?”

    “等聖上發話罷。”皇後站了起來,見她還要說話,就看了她一眼。

    女官諾諾,不再出聲。

    等聖上揚著手大步回宮,很是神采飛揚,皇後冰冷的俏臉上也展開了笑容,迎上他為他更衣,“聖上可是遇上了什麼高興的事?可能說出來也讓妾身聽一聽?”

    “沒什麼,”寶絡小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就是今兒他們一個屁都不敢放,老子今兒就是那天王老子。”

    寶絡左右看看,看小太子不在宮裡,這話更是敢說了,“這皇帝,就是這般當才叫痛快。”

    “啊,今兒大人們可是知趣,沒跟您作對了?”皇後心裡歡喜,這語氣也是不由雀躍了幾分。

    “沒,”寶絡很是坦然,“也不知道誰嘴碎,都知道朕又戴綠帽子嘍。”

    皇後給他拿帕子擦手的玉手僵了。

    “皇後,”寶絡還伸手去拿,跟她道,“你覺著,這是不是宣相給說出去的?要是他,朕回頭得好好說說他不可!”

    皇後與他夫妻多年,對他和宣相都很了解,這事不太像是看似詭譎,實則為人做事都很正人君子的宣相所為,反倒像……

    皇後娘娘嘴角抽搐,看了不僅栽贓,還要倒打一耙的皇帝,語氣遲疑,“應該……不是罷?”

    是您自己罷?

    “這事,朕事後再跟他算帳。”寶絡也就是說說而已,這廂他拉著皇後的手坐下,與她道:“朕的兩個公主呢?”

    “正在書房習字。”

    “這個好,最近朕忙,你替朕多關心關心她們,朕聽說鈺君都會讀史了。”

    皇後啞然。

    說到侯府,她頓了頓,問:“義兄那邊,是怎麼個意思?”

    “跟朕一個心思,把廣海那邊的毛薅光了再說。”寶絡說到這,不自禁地笑了一下,道:“他心裡,國家至上。”

    “您不就是敬佩他這一點?”

    “嗯。”寶絡也不多說,與她道:“這事說來還得謝謝珍妃了。”

    皇後又是一愣,她沉了沉神,琢磨了下才開口,“這從何說起?”

    “沒她的自以為是,哪有朕收拾廣海的契機?”

    這事確是珍妃的愚蠢,還有外面的人的推動所為。那奸夫進宮,可是過了宣家人的手的,只是這事看來宣家當主子的那邊是不知情,但這不知情,也於事無補,宣家這次不脫層皮就想蒙混過關,那是妄想。

    聖上精圖勵治,因此不得不受朝中各種錯綜復雜的關系掣肘牽制。尤其廣海是姓族的天下,靠海的半州皆被當地各姓氏宗族把控,而幾家以廣海宣家為首,在宣家代他們登上朝廷,成了那根他們與聖上牽線的繩後,宣家在廣海的能耐可說是能支手遮天了,聖上幾次派人過去都是束手無措,兩年來被人架在那當擺設。

    皇後也是受夠了皇帝這幾年在前朝受的氣,她一聽寶絡是這個意思,便淡道:“人算不如天算。”

    有時候,老天也會看不過眼。

    宣家心思太多,想靠著女兒攀上聖上這條大船,豈料搬起石頭砸到腳,他們送進來的那千嬌百媚的女兒,先把自家的大船砸了。

    那珍妃,是再美不過。皇後之前就是知道聖上一心撲在國事與兒女身上,沒有二心,也還是攔了珍妃的不少路,找了人嚴防死守,沒讓珍妃冒到聖上眼前去。

    饒是如此,還是讓珍妃在她的盯視下懷上了孩子,皇後當天知情後,整個人從頭涼到腳,心口冰冷無比。

    她當時真怕這事是真的。

    美人計不是誰都能逃得脫的,尤其宣家還是那般能耐,皇後有時候也想要是寶絡因此半推半就收了珍妃,她也無話可說。

    寶絡看皇後神色淡淡,之前的高興樣子是一點也不見了,他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嘴裡則道:“他們這次死得不冤。”

    皇後點頭,又有了點笑模樣,“這事宣相也是站在您這邊的就好,我也放心了。”

    不枉她就是恨不得現在就把珍妃殺了,以除後患,也還是強忍著讓她暫且活著。

    “等廣海那邊的人進京罷,到時候有得是熱鬧看了。”寶絡說到這,沉吟了一下,忽又道,“也不知道這事會不會牽累到嫂子。”

    廣海要是來了能當家作主的,到時候求到侯府身上,婉姬身為宗婦,要全然避開,那是不可能的,廣海那邊的人肯定也有准備要從她這邊著手,皇後看寶絡擔心的樣子,便溫聲道:“不是說身子已經安穩了下來了嗎?一點小事,依嫂子周旋的能力也是無礙。”

    寶絡點點頭,歎道:“朕也是被宣相那派把她當瓷人待的樣子嚇著了,回頭等嫂子誕下麟兒,朕一定要到她面前去說幾句宣相的不是。”

    他說得輕率,皇後卻是上了心,回頭就派了人去給許雙婉遞消息,隱約間跟她提醒了一下聖上這邊的意思。

    遂許雙婉還沒從宣相那聽出什麼來,就又從皇後那知道了君臣倆要准備大動廣海的事情來。

    她這也算得神通廣大了,宣仲安得知他特意瞞著不告訴她的事情她還是又很快知曉了,很是不快,與她道:“不是跟你說了,不管是府裡還是府外,這幾月用不著你操心?”

    許雙婉只能笑道:“哪是能說放手就能放手的,就如雲隨風動,蝶隨花舞,也是身不由己。”

    她當了這些年的家,不是她說不當事就能不當事的。

    她當了他的妻子,做了侯府的長公子夫人,她能徹底撒手不管事的那天,除了侯府有了另一個當家作主的夫人,就只有她與世長辭的那一天了。

    有些位置,上來了就下不去。

    “沒有那般多的不由己,我說行就行。”在笑得溫溫婉婉的妻子面前,宣相有些惱羞成怒。

    “好。”許雙婉又應了,挽著他的手往外走,“去迎迎咱們郡公主。”

    她也該從小學堂歸園了。

    宣仲安一路都沒說話,等看到活蹦亂跳的閨女朝他們奔來時,他偏頭看她,問她:“可有那麼一刻,你曾怨過我?”

    “沒有,”許雙婉挽緊了他的手臂,笑看著朝他們跑過來的鈺君,“一路皆是妾身心甘情願。”

    她從不相信沒有付出的所得,這一路走來,也就走的心甘情願——她從來不僅僅是因心悅他才心甘情願,她的良人不知道的是,她從一開始就是在為自己而活,為自己在博,她的心裡,沒有怨恨生長的地方。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63
發表於 2017-5-28 20:11:33 |只看該作者
第162章

    寶絡皇不介意讓朝臣知道又有妃子給他戴了綠帽子, 這是男人都忍不了的事,他不委屈, 百姓替他委屈,他不憤慨, 百姓替他憤慨。

    自知道給聖上戴綠帽子的人是出自廣海宣家之後,廣海宣家的門府就被不明來歷的各路人馬潑血潑糞, 有那路過宣府的,隔得遠遠的都要往地上“呸”一聲, 狠狠吐一口唾沫。

    一夕之間,宣家人人喊打,以往再多的功勞在眾怒之下被削薄得不見了蹤影。更何況,只有朝廷官員能明確明了廣海宣家對朝廷天下的功勞,百姓可沒那般清楚, 即使有跟他們說道清楚的,但在宣家女給聖上戴綠帽子的事上,宣家再多的功, 在他們那裡也抵不過宣家人的過。

    也不過兩天, 京城廣海宣家如喪家之犬,宣家在京的子弟連出去都不敢,只能躲在家裡暫避風頭。

    這次連歸德侯府都受了牽累,京城當中的百姓不明白為何侯府不管好這從侯府分宗出去的族人,讓他們把侯府的臉面都丟光了。

    民野議論紛紛,朝中諸臣看著捨得拿自己一身刮的聖上,也是莫可奈何,就是與廣海宣家交好的,也輕易不敢出來為宣家說話。

    但宣普岳人緣著實不錯,在他手下當職的兩個小郎中地大朝會當中,頂著百官的眼睛為他求了情。

    寶絡和善地革了這兩個郎中的職,並勸他們以後要是家中夫人給他們戴了綠帽子,他們到時務必要多多體諒,不要多加責怪的好。

    這次朝會,百官又齊齊噤了一次聲,心思各異。

    等到散朝,不等內閣的人圍上去,六部的大人就把宣相團團圍住了,苦惱地跟宣相討教,聖上心情什麼時候才能好。

    聖上那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看了著實□人。

    這滿朝文武,至少有一半是經宣相的手提拔上來的,不說他們心裡是怎麼想的,至少這表面上都是跟宣相同一條心,尤其是他下屬的六部,宣仲安天天與他們見面,他即是他們的上峰,也是那個護著他們的人,這廂也是與他們笑道:“待他滿意的一天。”

    六部當中的戶部尚書蔡倫當下就拍了下腦袋:“那有得磨了。”

    接著他探過頭來:“要磨幾天啊,您說說,我心裡也好有個數。”

    “蔡老啊,”宣仲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向來得聖寵,就放心罷,進了太極殿,沒人攆你。”

    蔡倫扭捏:“也不盡然,上次聖上就讓我滾。”

    他不過勸了聖上一句不要老去戶部數銀子嚇唬人,聖上就讓他滾。

    也不看看他一個老人家,一把老骨頭了怎麼滾得動,罵他一句他回去了得喝三盞茶才能平復好心情,止住嘴裡的歎氣聲。

    “這次不罵了,放心去。”

    “您說的?”

    “我說的。”

    散朝前受了聖上傳召的蔡大人得了話,邁著輕巧的快步就去了,他身影靈動,看不出什麼老邁的樣子來。

    六部圍過來的幾個尚書一臉鄙夷地看著蔡尚書去了,這蔡老,明知道聖上這又是有肥差交給他了,還非要在宣相面前討個乖,也是夠不要臉的。

    蔡倫一走,工部的尚書就愁眉苦臉的瞅著他的上峰,眼睛裡還有淚光,就差奪眶而出了。

    “前陣子我交給你的事,辦得如何了?跟著宣郎中的那兩個大才子,可是學會了點東西?”宣相拍了拍他的肩,溫和道。

    宣相是個笑與不笑都讓人感覺不太好的人,誰都能與他說得上的話,但誰也都怕他。工部尚書這些年跟著他干兩年,又跟著聖上干兩年,大韋這幾年大興土木,挖河修路建驛站立衙門,哪一樁都是利國利民的大事,他手裡握著的權力大了,很多時候他手裡頭的事也無需經過宣相就可直接與聖上直稟,遂他也沒以前那般忌諱宣相了。

    可到了非常時刻,宣相還是宣相,他卻是那個能越過宣相,能與聖上直接進言的工部尚書了。

    就像現在。

    工部尚書不知道這事是怎麼個走向,他是從宣岳普那得了好的,要是聖上在宣岳普的身上細查,追究下來的話,他怕查到他頭上來。

    這廂宣相說話溫和,他頭皮卻發麻,“回大人,這事下官前兩天正好過問過,他們已學會了如何在海上辨別方向,以及計算漲潮退潮等學識了。”

    “學得不錯,等會你把人叫去議事廳,我褒獎他們幾句。”

    “誒?是,是,下官等會就叫人去傳他們。”工部尚書這是背後一寒,不敢再在上峰面前作樣,趕緊退到一步,給同僚讓路,一退出來就著急找人使眼色,想讓人提前去跟那兩個人通氣。

    宣仲安掃了一眼他,就與擠了過來的刑部尚書和兵部尚書說話去了。

    等他見過工部的那兩個人,又進宮去了太極殿走了一趟,此時正值晌午,說了一上午話的寶絡口干舌燥地在喝水,等到宣相過來,給了他一份文書,寶絡看完文書半晌也沒出聲。

    良久,他苦笑出聲,“朕也是高看他了。”

    才幾年啊,天下離富足還遠得很,當年兩袖清風上來的清官就成了條大蛀蟲了。

    工部尚書田平福當了六年的工部尚書,從之前進京需同僚資助銀錢才能在京中立足的司工大人,成了坐擁大宅,懷抱三妻四妾的工部尚書,這說出去,得成那些指望著當官發財的書生們的指路明燈。

    田平福祖上出身不錯,其祖也位列過工部尚書,就是他父親後來得罪了先帝,一家被貶到了窮鄉僻壤,田平福也是十年寒窗苦讀才進的朝,宣仲安記得,田平福還是他當年為兩部尚書頭一次主持春闈放進來的良才。

    盡管田平福是寶絡自己調進京城來當自己人培養的,但田平福這一路來的節節高升也有他的手筆在,也是他看走了眼,宣相手敲了敲桌子,跟寶絡道:“人還是頗有幾分能耐,他家學淵博,這天下也找不出幾個比他更勝任工部尚書此職的人來,您也不算是看錯了他……”

    就是急了點,這兩年就收了兩個美妾,這有美妾的父母親人要打點,小舅子要安置為官,田平福官職還擔得起這份福份,可他那點俸祿,就擔不起了。

    宣岳普送對了美人,也送對了錢,在工部如魚得水,也是該他應得的。

    “呵。”寶絡冷笑了一聲。

    “辦還是不辦?”

    寶絡搖頭,誠如丞相所言,田平福這工部尚書坐的位置不虛:“正好一並收拾一通,往後也能老實幾年罷?”

    要是再不老實,再有才,也只能殺了。

    “丞相,你這幾天就辛苦點,提個人出來,”寶絡瞇著小眼睛道:“跟著田平福,朕有辦法讓田平福把他的那身本事交到他手裡。”

    宣仲安點了點頭。

    這眼看,事情一樁接一樁,又多起來了。

    就如婉姬之前所言,到了那個份上,他們皆身不由己,只能往下不停追逐,隨波逐浪,去失去與獲得。

    **

    宣相還是會時不時就提前歸家,只是回來了跟她打一聲招呼,就鑽進了侯府最後面的雲鶴堂,要到深夜才回沁園。

    他公務繁忙起了就是這樣,許雙婉也不去打擾他。

    這日傍晚,下面的人來報廣海宣家剛進京城的宣家人就差人跟侯府送了拜帖,許雙婉讓管家去見了客,這邊也隨即派人知會了在雲鶴堂務公處理事情的丈夫。

    她細細算來,從珍妃的事情揭發到今天,也就半月多一點,十八天而已。

    從廣海趕到京城,就是日行兩百裡,也要近二十天。

    也不知道宣家人是怎麼從京城事發,從聞訊到過來只花了十八天的,這本事,說來也是不小了。

    也難怪當年他們要與侯府分宗,另辟新徑。

    這一次宣家來的是宣岳普的叔父,珍妃的親生父母宣洱夫婦倆。不比歸德侯府只要侯爺尚在,宣仲安這個長公子只能被稱為長公子,廣海宣家那邊,已為祖輩的宣容宣洱兩兄弟都成了老爺,宣普岳來了京城,也是被府裡人稱為二爺,這廂宣洱的老妻這位老夫人一進京中,等前方下人一去送帖,因路途奔波奄奄一息的老夫人就握著丫鬟的手,連喘了好幾口氣,道:“去,去歸德侯府。”

    “老夫人,您還是回咱們府裡歇兩天再去罷,求您了。”一臉憔悴的丫鬟著急地順著她的胸口,小心地一口一口給老夫人喂著續命的參湯水。

    “不,就是要,要現在就去!”她一個將死的老太婆千裡奔波而來,自家的門府都沒回就去求侄媳婦幫幫忙,只在那侄媳婦想顧全歸德侯府那一品侯府的面子,就拒不得她這個長輩。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64
發表於 2017-5-28 20:11:45 |只看該作者
第163章

    那老夫人的馬車往侯府這邊駛來, 馬車未至,許雙婉這頭就收到了侯府下人的報。

    附近能前往侯府的幾處要道, 都有侯府派守人馬蹲點,路上的幾處店鋪和茶館面攤, 都是侯府的人經營的,遂有個什麼風吹草動, 侯府這邊都能得到消息,能先於人一步。

    許雙婉聽說廣海進京城的馬車有一輛往侯府這邊的方向來了, 心裡正琢磨著的時候,下人又來報,原來侯府的人在路上已試探出馬車上的人是誰來了。

    是珍妃生母。

    先前許雙婉還當是那邊的宣家先派人馬過來送禮,人還是要休整一二才會上門拜訪,這廂聽說是人來了, 她在見與不見當中尋思了片刻,選擇了前者。

    人大老遠而來,她避而不見, 少不得被人說三道四, 且有損侯府和她的臉面,使不得。

    她這頭吩咐下去見客,又叫了人去單府請單娘子夫人,宣仲安回來踏進門時,就聽她在吩咐下人:“安道口往裡走的那幾道路,每隔一兩處攔上一攔,拖一拖他們的腳程。”

    宣仲安走進去,朝她揚了下眉。

    許雙婉見他進來,就微笑了起來,連帶她如水一般的柔眼也微微微地亮了起來,“您回來了?”

    “回了。”宣仲安搓了搓手,待暖和了點,執起她的手往椅子走,“怎麼要拖人的腳程?”

    “我尋思著,他們不遠千裡而來,路上舟車勞頓也是有所疲憊,身子難免有不舒適的地方,我剛才讓人去請如蘭了,她過來要得了一會,我想著他們要是前後腳進屋,我也放心些。”許雙婉讓他牽著去了夫妻倆天天都要坐一會的寬椅處,雲淡風輕地道。

    有醫者在,且還是女醫,到時候有個什麼不妥的,也好救治。

    不過,這位庶老爺夫人來的也是太唐突,她剛進京就來侯府,這位老夫人可當她自己是救女心切,但要是在侯府出了什麼事,這個關頭,別人只當她是給侯府添了晦氣,給侯府惹了麻煩。

    至於她這是不是來與歸德侯府來見禮的,更是沒什麼好說的了,當初他們身為庶子帶走族人,分宗分得那麼決絕,後來兩家沒有見面就眼紅相斗,已是侯府大度。

    這位庶老夫人,最好是安安靜靜地來,安安靜靜地走,莫要做出什麼糊塗事來的好。

    就剛才那一會,許雙婉對這位庶老夫人來之事就想好了幾條應對之策了。

    許雙婉這些年當家,人情來往之間,沒什麼大把柄好讓人拿捏。

    這面子是做不全的,但明面上她還是會讓大家過得去,比起別的門府因來往情面引起的無數糾葛恩怨,侯府的這些事就相對要少很多,找上門的麻煩也是一年比一年少,近幾年是幾乎沒有了。

    她是個厲害人,只是厲害在暗處,不與人相道,更無跟人誇耀之心,事情做了就是做了,能瞞的還要瞞著一些,免得被外人探究個中內情,她嘴太嚴,於是她嫁進歸德侯府十來年,也當了十來年的家了,她在外人嘴裡的面目也是模糊不堪,外面那些傳的說的那個宣長公子夫人,與她本人並沒有相似之處。

    但她的厲害,她丈夫是知道的,宣仲安聞言也是連連笑了好幾聲,隨後,因眉目舒展神色清朗明俊的宣相笑道:“為夫剛剛還急走了幾步,就是想著快快來為夫人助陣的好。”

    許雙婉沒有回應他的調侃,她松開了他的手,端過丫鬟奉上的茶,吹了吹熱氣,淺嘗了兩口,送到他嘴邊與他道:“你嘗嘗,新出的春茶,裡頭加了點老人家為你煎的藥茶……”

    “嗯,有點花香味,”宣相嘗出了味來,覺得喜歡,就著她的手又喝了兩口,抬眼道:“好喝。”

    “喜歡嗎?”

    “喜歡。”

    “那多喝兩天。”許雙婉端過茶,自己又喝了一口,也覺得這茶不錯。

    她把茶擱在了桌上,轉頭與他接著先前的話道:“無需您見她。”

    用不到他出面。

    那邊無論於情份,還是於身份,都沒到那個份上。

    “可是我說了,這幾個月……”

    “你就讓我做點事罷,都閒了好長一段了,骨頭都要生繡了。”許雙婉靠向了他的肩,依在了他的肩膀上,雙手暖著他的兩手,“等會我帶著虞娘和福娘她們一道去,也會叫上小武娘她們,你就放心罷。”

    小武娘她們都是他過了次眼,挑中放到她身邊的,她的安危宣仲安有些放心,但也道:“你在哪見她?”

    “漱芳閣。”明公殿右邊見女客的中殿。

    “嗯,那我在屋裡坐一會,”那邊離他們的園子不算遠,但離雲鶴堂就遠了,宣仲安抽出一手摟住了她的腰,拿她暖熱了的右手上下輕撫著她的腹,“你有什麼事,讓人過來與我說就是。”

    “好。”

    **

    宣洱是老歸德侯的三兒子,年輕的時候,他跟他的二哥宣容對死去的老歸德侯可說是孺慕與恨意皆有,那時候他們年輕,對他們父親的恨要比孺慕要深,因他們想不明白,為何他們父親要把侯府交到一個明明會死在他手裡的人手中。

    等他們去了廣海扎根立宗,老侯爺作為父親對他們的用心和栽培的好處,因他們在廣海快速的得勢顯得明顯了起來。

    他們當年恨他們父親迂腐,不顧侯府的生死也要把侯府傳給他們兄長,就是這位長兄萬般不如他們,只因他沾了個嫡字,侯府就是他的,侯位就是他的,宣容兩兄弟那時候太恨他們的父親老歸德侯,恨意蒙蔽了他們的神智,很多事一時之間看不清楚,直到多年後,他們發現他們父親其實也給了他們另一條路後,一年一年地,恨意淡得不足一提之後,他們父親生前對他們教誨的恩德就顯得重如泰山了起來。

    他們當年身為庶子,因他們的天賦異稟,他們父親請了名師大儒悉心栽培他們,在家族當中,也放手了很多事情讓他們掌管,其後才有了他們順理其章帶著大批族人走的事情發生。

    先人已去,他們也老了,經的事見的事多了,知道了他們父親對他們的心意,也知道了這世上難得雙全法,他們也想過跟歸德侯府和好過。

    但還沒等他們定下主意,歸德侯府就起勢了,然後,他們與侯府就成了如今的局勢。

    要說宣洱宣容兩兄弟完全放下了過去,也不盡然,侯府要是一直沒落下去,他們可能在侯府落難的時候幫一把,但侯府起勢了,兩兄弟心中也不是滋味了起來。

    到底,他們還是想踩他們那位嫡長兄一頭的,他們兩兄弟都想百年之後到了地底下見到了他們父親,跟他們父親說:看,他就是不如我們兄弟,我們兄弟當中的哪個都不如。

    但宣宏道掌管的歸德侯府就是起勢了。

    這無疑是隔著空氣狠狠摑了兩兄弟一巴掌,打得他們好一陣子都沒回過神來,其後,就有了宣家大舉進京,不擇手段也要在朝廷站到一席的事情來。

    兩兄弟為爭一口氣,想著一定要在死前把歸德侯府踩到腳底下,他們不畏風險冒險而進,幾乎動用了廣海宣氏一族大半的財富和人力,壓下了族中眾多的反對之聲,費盡心機與廣海幾門大族斡旋,才博得了宣岳普在朝中的優勢。

    而現今,用盡全族之力才博來的優勢,毀在了一個小女兒的手裡。

    宣洱一路上與老妻都未發一語,聽到老妻的馬車朝侯府奔去後,他也是一聲不應,連眼皮都沒動一下。

    而宣洱原配夫人在馬車快近歸德侯府時,她強行吞咽了幾顆醒神丸,喘著粗氣讓丫鬟扶她坐了起來,讓丫鬟給她梳頭。

    她帶來的丫鬟是她從小帶到大的,對她再忠心耿耿不過,見老夫人強行吞那會害人命的醒神丸,她給老夫人梳著頭的時候,眼淚也流了出來。

    “哭什麼?”宣老夫人被她哭得頭疼,這時她剛才吞的藥的藥性也顯出來了,她氣順了很多,罵人也有力氣了,“我還沒死。”

    “老夫人,您不為自己著想,您也要為三爺,四爺他們想想啊,您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這讓他們如何安心……”丫鬟心疼她,泣不成聲。

    宣洱這位原配夫人極其厲害,當年宣氏一族之人湧入廣海,受到了當地人瘋狂的排擠與扎壓,當時他們處境差到就是用十倍的銀子都從當地買不到米糧,她的大嫂是個說話如蚊吟的大家閨秀,讓她坐在家裡聽聽下人的報還行,讓她出去跟那些她覺得是粗野下賤之婦的當地婦人打交道那是絕不可能之事,當時是這位三老爺夫人帶著族中的幾個夫人與當地人周旋,方才使得當地的婦人願意與她們交易,救了當時宣氏一族的燃眉之急。

    這些年間,這位宣老夫人風風雨雨過來,在廣海宣家除了兩位老爺和數位族老外,她的地位是宣家最高的。

    可她的地位,並不是萬無一失的。

    這一次,是她的親生女兒,是她一手寵愛長大的女兒惹出的禍,她要是不收拾好了,恐怕都要累及她的親兒孫他們。

    “我不想著他們,你當我現在是在作甚?”想及自家那位絕情狠辣的老爺,歸德侯府出來的這位三老爺夫人閉著眼,繃著臉,面無表情地道:“還能當我是為著那畜生不成?”

    宣老夫人說得冷冰冰的毫無人氣,她氣勢太凜洌,丫鬟被她嚇得打了個嗝。

    這一次,她不敢再說話了,連哭都不敢哭了,再恭敬不過地跪在其後為老夫人梳頭裝扮。

    遂等許雙婉在漱芳閣等到進來的宣老夫人時,就見到了一個穿著莊重的藍黑綿衣,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抿著嘴,神情執拗的老夫人來。

    到了許雙婉這個年紀,她差不多只要一眼一語就能看出對方是什麼人來,她一見宣老夫人,只一眼,她就知道這一次,事情可能不是輕易休得了的。

    這位老夫人,是個很強硬的人。她這外露的氣勢已凌厲無比,想必內心,也是個不達目的絕不會罷休的人罷。

    許雙婉這一時想了甚多,但面上不顯,此時已站起來的她朝這位老夫人淺淺一笑,“老夫人遠道而來,妾身有失遠迎,還請您能見諒一二,請坐。”

    她輕緩揚手,請人入坐。

    許雙婉會相人,久經沙場的宣老夫人的眼光更不會比這位少夫人差。宣老夫人見宣許氏從見到她那刻開始,連眼波都沒動一下,神情也絲毫不變,一看就這歸德侯府的少夫人就不是個好拿捏的,一時之間,她心中起了一絲焦慮,眉頭收斂得更深,往下陷出了兩道深深的痕跡來,這也讓她的一身氣勢顯得愈發地陰鷙了起來,甚是駭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65
發表於 2017-5-28 20:12:02 |只看該作者
第164章

    漱芳閣一時靜默無聲。

    宣老夫人身後的僕人抬眼打量, 眼睛對上了歸德侯府少夫人身後的一個臉色冷肅,目光似含著沉怒的婦僕, 此人未出言,全身卻似在指責她們的無禮, 當下她們下意識就低下了頭,心中一驚。

    宣老夫人此次進京, 帶的都是身邊頂頂能干的人,這些人在廣海宣府裡都是有頭有臉的, 即便是主子也要給她們幾分面子,進了侯府,一時也沒理清這個中關系,還像在廣海一樣,舉止之間稍有些托大。

    宣老夫人氣勢甚是迫人, 許雙婉眼睛一帶,從宣老夫人身後的人看到宣老夫人的身上,又請了巍然不定的老夫人一次, “老夫人, 請。”

    這一次,宣老夫人聽出點味來了。

    不是叫嬸娘,而是叫老夫人,就跟叫別人家的老夫人一樣,別無二樣。

    “大堂侄媳婦,老身這廂有禮了。”宣老夫人心一橫,彎下了腰,鞠了半身,跟許雙婉見禮。

    許雙婉啞然。

    這還真是個放得下的。

    “您多禮了。”許雙婉急步往前,欲要扶她。

    福婆快了她一步,已經笑著去扶了宣老夫人起身,朝宣老夫人道:“您老人家快快請起,使不得,使不得。”

    許雙婉走到半路,虛扶了一下,臉帶誠懇:“是使不得,您請入座,有話好好說。”

    她也不示弱,看似誠懇,但一點著急的樣子也沒有,老練沉著,不漏口風,宣老夫人被她憋得胸口難受至極,喉間提起的那口氣險些沒上來。

    路上的日夜奔波到底是折損了宣老夫人的半條老命,這時她氣息一滯,身上無力,再也繃不起之前的氣勢來,近乎有些被動地被侯府的人扶到了椅子上。

    既然已經做出了求人的樣子來,片刻之間,宣老夫人頹然入座後,更是放任了身上的虛弱,朝許雙婉那邊的方向低下了頭,“謝長公子夫人賜座。”

    這姿態,放得夠低了。

    這廂,不僅是她帶來的奴僕瞠目結舌,不敢置信在族中說一不二的老夫人如此謙卑,就是許雙婉,眉頭也是不由自主地輕斂了一下。

    她不怕人強,也不怕人橫,就怕人太有禮。

    要知道為人無禮,哪怕爭了一時之快,結果未必於他有利,但面對之人要是多禮客氣,就難對付多了。

    說出去,外人都道這老夫人身為長者,是個老人,都來府裡苦苦哀求了,她要是不給點回應,就是她心狠了。

    民眾都是同情可憐弱者的。

    “您客氣了,”許雙婉這廂溫和道:“妾身剛才得知,您是剛進的京,不知您一進京就朝我府而來,不知是所為何事?”

    許雙婉打算速戰速決,打開天窗說亮話。

    “長公子夫人一看就是聰明之人,老身所來是為何事,想來您心中也是知道一點的,”宣老夫人聲音哀淒,擺足了哀兵之態:“老身也是求救無門,離京時日太久,不知京中局勢,還請長公子夫人能給老身指出一條明道來,即使是您只指點老身幾句,老身也是不甚感激。”

    宣老夫人知道她這番姿態回去肯定要得老爺的怒斥,指責她丟了他們這枝分宗的威風,但宣老夫人這時顧不得這個了。

    威風不威風,那是他宣洱的威風,她要是不丟這威風,他能把家產交給她的兒孫嗎?他能的心會正到她謝氏這個正房的的兒孫上,而不是偏到他的愛妾愛子身上去嗎?

    她不自救,她的親兒子親孫子怎麼活?他這個偏心眼偏得沒邊的父親,只會拿這事罰她這個正房,趁機削弱她正房這一房的活路。

    休得理他,宣老夫人橫了心,誓要在這滿地都不熟了的京城刨出一條於她有利的道來。

    她在宣氏一族當中立足,歷來憑的都是她的真本事,這次她能把事情了了,宣洱就是厭她恨她,也只能跟以往的每次一樣,只能忍她,休想虧待她半分。

    這廂許雙婉因她的話略有些訝異。

    京中不缺謙卑之人,但要像這位老夫人放得下身架子的老婦人,那就不多了。

    要知大韋長輩為尊,就是長公子的屬下的母親有求於侯府,在她面前,也還是要端著幾分老人的架子。

    但訝異過後,她也沒松口,也是客氣回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您提的事,我是知道一點,但恕妾身這個後宅夫人無能,外面的事,我是一概不過問的,也沒有什麼能指點您的,還請您見諒一二。”

    她回復得客氣,但太絕情,宣老夫人心中一凜,抬頭朝這宣許氏看去,正好對上了她溫婉客氣的臉。

    而她的眼,無波無緒。

    她不為所動。

    宣老夫人當下扶著拐仗的手往下一松,朝許雙婉撲著跪去,痛哭流涕,“長公子夫人,求求您了,求求您了,看在我們是同一個祖宗的份上,您給老婦指條能走的路來罷,孽女該死,她水性揚花罪有應得,怎麼死都不為過,但我家岳普,真真是與此事無關啊,要說都是我教女無方,馭下不嚴才惹的禍,要罰要懲,就懲罰我這老糊塗罷!”

    宣老夫人絕不打算放過許雙婉,她知道即便是皇後,也要敬這宣許氏七分。

    珍妃的事,嚴格說起來,是與宣岳普無關,要說有關,與珍妃同一個母親的親姐姐有關系,這人是珍妃的親姐姐跟珍妃搭的橋。

    而宣老夫人說與她有關,說她老糊塗,那宣老夫人與此還真是脫不離關系。

    據廣海那邊送過來的消息,宣老夫人偏心珍妃那個幼女,而陷害珍妃的姐姐姿色平平,從小就不得她重視,此女被母親說給了當地一家名門望族當中的老者為繼妻,此人比她年長四十多歲,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嫁過去沒兩年成了寡婦不說,還被逼著上吊殉葬,給族裡添一塊貞節牌坊,這個姐姐不想死,向娘家求救,遭到了宣家,也就是眼前的這位宣老夫人的拒絕,還被勸說讓她遵守婦道婦德,後來此女無法,只能求救於官府,但廣海官府也是廣海各望族把持,就是大韋有明律嚴禁人命陪葬,他們也視之不管,聽說此女彪悍無比,族裡婦人聯手也沒逼死她,就是絕她的食,也不知為何十天之後不吃不喝也沒死,聽說是有人暗中幫了她,後來她被活埋於了地下,也是當晚就出了墳墓,跑回了宣家,還說要上京告御狀,幾番折騰下來,宣家人也查不出是什麼人暗中幫她,怕再生事端,她這才在娘家得了個小院子,每月得些銀兩米糧,被人指指點點,監守著活了下來。

    但她現在已經死了,幾個月前她半夜在宣府的大門上吊而亡,也就是那奸夫進宮後的兩個月後,現在宣氏滿門對其三緘其口,不敢提起她的事來。

    宣老夫人這番哭訴,也沒提起她來。

    許雙婉料她也不敢提。

    皇帝都不興人命殯葬,百姓焉能?當地宗族之法大過於,大於皇法國律,想讓人陪葬就讓人陪葬,這事要是捅開了來清算,不是死幾條人命就能算的清的事。

    廣海宣氏那邊的族人多,出的事情也多,這僅僅只是其中算不得大的一樁,許雙婉只聽說了那邊的宣氏一族出的幾件事,就覺得歸德侯府的那點事在他們面前,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於許雙婉來說,珍妃出的事,固然是珍妃姐姐對廣海宣氏一族的報復,但她一個弱女子,能掀起多大風浪來?那些暗中幫她,也幫成了她的人,才是最恨宣家的。

    宣家這些年來在廣海成事立足,虧心事可沒少做,殺人無數,也滅了好幾家人的門,家裡僕人死的也是不少,這次事發,看起來是珍妃通奸才出的事,但背後何其不是宣家做的種種,讓仇恨的溪流之水匯聚成了大河,掀起了軒然大波。

    現在聖上的人是查出了暗中幫著送人進來的人是哪些,但宣家還沒有,宣家只知道是自己人幫的忙,具體是哪幾個不清楚,所以宣家現在的處理方式是凡是與珍妃之事有關的,一個也不放過,在京中的那些有關於此的宣家人,現在一個都見不到了,他們消失得無聲無息,可見宣家人的手段。

    這一些,許雙婉要是不知情,可能還會被宣老夫人打動,可她知情,哪敢動惻隱之心。

    “老夫人,妾身當真是無能為力,”許雙婉不松口,人走到一側欠身虛扶她,“您快快請起,莫要折煞妾身了。”

    “長公子夫人,”宣老夫人哭嚎,側過身,要朝她磕頭,“求您了……”

    她這頭沒磕下去,福婆已帶人去扶她。

    宣老夫人老眼婆娑,朝宣許氏望去,見她還是一臉淡然,當真是冷血無比,她眼一閉,暈了過去。

    “老夫人……”這廂,她帶來的奴僕哭喊著上前,淒聲大叫:“您怎麼了?”

    許雙婉見她的先見之明還真有用武之地,不由搖了下頭,聽著身後的虞婆鎮定地叫丫鬟去請單娘子。

    不過,宣老夫人這暈的好。

    她一暈,侯府這邊准備的說辭就用得上了,她要是不在府裡暈過去,而是暈到外頭讓大家看到了,侯府才有點難做。

    **

    施如蘭過來,把人弄清醒了,侯府這邊就把人抬上了侯府的馬車,往廣海宣府行去。

    路上,不少人都知道了宣老夫人千裡迢迢而來,沒回他們廣海的宣府,而是暈到了侯府去的事來。

    一個老人家到了京城不去自己的家裡,而是去了被他們背宗離祖的歸德侯府,這千裡趕路本來就是容易猝死的事情,這廣海宣家的人這是倚老賣老,以死逼人啊,好大的心計!好毒的心!

    宣老夫人一走,這夜幕也降臨了,這夜許雙婉跟隨丈夫帶著女兒去了聽軒堂與公爹一道用膳。

    膳罷,宣宏道留了一家三口說話,朝許雙婉問起了今日的事來。

    許雙婉便把宣老夫人說的話都說了。

    宣宏道聽完,看了長子一樣,猶豫了一下朝兒媳特地和善地道:“你做的很好,但……”

    “父親請說。”

    “但……”宣宏道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他是覺得兒媳婦說話太過於冷酷沒有人情味了,但她的推托之詞客氣有禮,也挑不出什麼大錯了,他遲疑了一下,方道:“但口氣可以好點,就是不幫,虛應著就是。”

    說完,他也覺得他這話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了,忙又補了一句:“為父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咱們身為名門正宗,沒有容人之量的話,外面的人難免會嚼牙根。”

    許雙婉恭敬謙遜頷首,“是。”

    外面的人是會嚼牙根,但嚼的不是侯府的,而是那邊的。

    但這事,公爹說出來的意思就是他心裡想的意思,她辯駁多說無用。

    就像公爹現今漠視了婆母,心裡也不再有婆母,而他的小孫女鈺君再可愛,再特意挖空心思討他的歡心,也改變不了他骨子裡覺得鈺君晦氣,就是假裝喜愛孫女也只會在人多的時候披層皮對鈺君好,私底下卻讓小孫女離他遠遠的,少來點聽軒堂一樣,她們說的再多,做的再多,也改變不了他心裡真正的心意。

    兒媳婦恭敬,宣宏道訕訕了起來,又稱贊道:“你做的很好。”

    他也不好多說兒媳婦的不是,即便是覺得兒媳婦做得過頭了,這時的他不好說些過於誅心的話來。

    畢竟,兒媳婦自來對他孝順有加,面面俱到,聽軒堂裡該睜只眼閉只眼的事情她也當作不知情,說她沒人情味,這話也不該是他說的。

    宣宏道這頭因前幾天在妾室身上逞勇險些不能起身之故,還在吃著兒媳婦那邊送到聽軒堂的補藥,這身上心裡都還虛著,道了兩句,又迎上長子似笑非笑的臉,當下不好再多說,就是想單獨留兒子問問他三叔進京的事,這下也不好意思再開口,就又笑著又道:“好了,夜黑了,你們趕緊回去,路上小心點。”

    等兒子兒媳他們走了,宣宏道沒問到想問的事有些懊悔,也嫌自己說兒媳的話有點多嘴了。

    他最想知道的,還是長子要怎麼對遠道而來的他三叔的事情。

    **

    廣海宣家也是好本事,宣洱來了沒兩天,內閣當中就有與宣仲安交好的老臣子湊到了宣相面前,苦著臉連連給宣相作揖,為宣岳普說起了好話來了。

    這老臣還是宣仲安外祖,死去的姜太史的好友,曾經助過姜太史和宣相一臂之力。

    “賢侄啊,叔爺腆著老臉來跟你求個人情,實乃也是無奈啊,”這閣老說著話的時候也是脹紅了臉,汗顏不已,“還請賢侄賣我這張老臉一次。”

    宣相也是沒想到是他來說情,愣了一下,才斟酌著問道:“請問郁叔公,為何如此?”

    這郁閣老訕訕著不說話。

    等他走後,宣仲安著人去查,才查明白,他那三叔當真是好本事,進京的第二天,就送了一個與郁閣老早年死去的原配夫人一模一樣的女子進府。郁閣老的第一個嫡妻是與他青梅竹馬的表妹,在為他生他的頭一個兒子的時候死在了產房,郁閣老還因此替她守了三年的孝,之後又三年才續娶,當年在京也是一樁美談。

    這事也過去很多年了,現在能知道這事的人不多,沒想,被宣家用上了。

    郁閣老這人情,還真不好不給。

    他可是當年暗地裡幫過他們上位的功臣,幫了也沒討賞,比楊閣老這樣得了賞討了名頭的閣老們可是要低調了許多,也幫他們省了許多事。

    寶絡知情後,也是氣笑了,道:“這宣家也是好本事。”

    連他們這邊的人也能收買到手,難怪宣岳普就是被抓到了他面前,也敢有持無恐。

    “您看呢?”宣仲安問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呢?”寶絡不答反問。

    宣仲安沉默了下來。

    他這一沉默,寶絡就有點明白了。

    這人情,不能不賣。

    郁老這都快要進土的人了,腆著老臉來求這個沒有臉的情,於他平時諾諾不言語求安穩的性子截然相反,且他這閣老也不是白當,這些年大韋府縣擴建官學書院的事交在了他手裡,他可是沒出過什麼差錯,沒給他什麼錢,他也跟楊閣老那邊一起幫著朝廷立了不下百家的官學出來……

    “先……”宣仲安說了個先字,笑了起來,頓了一下才道:“先賣罷,說起來,這離咱們先前的意思也沒多遠,就是這次賣了郁老的面子,您得好好想一想,怎麼在這事裡做點文章,別讓後面的也跟著蹬鼻子上臉。”

    寶絡皺眉。

    “至於宣家那邊,那層皮還是要刮,”宣相敲了下桌子,“那邊的劉、張、陳三家與他們分著廣海,我的意思是擇陳家上來,您看如何?”

    寶絡咋舌,陳家是廣海本地的大家,與宣家看似是同盟,但與宣家也是有生死大仇在裡頭。

    這事他們原本不清楚,也是查珍妃的事裡頭帶出來的。

    珍妃這事,寶絡這綠帽子戴的不冤,這往下查下去,一線牽一線,一環接一環,原本廣海密不透風的那張網,瞬間變得支離破碎了起來,各家面和心不和的真實面孔也綻露了出來。

    “朕看,”寶絡輕咳了一聲,才接道:“好得很。”

    丞相都不介意對宣家下殺手,他就更不介意了。

    就是這一個決定下去,廣海就要掀起腥風血雨了,也不知道宣家這般冒進,有沒有想過他們會激怒宣丞相後果的可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66
發表於 2017-5-28 20:12:17 |只看該作者
第165章

    原本宣相也沒想對宣家下此殺手, 畢竟,扶另一家起來, 問題也不會少,對於宣家, 有把柄在手中,也好控制, 但此一時彼一時,宣仲安也不介意再改個主意就是。

    這要是換個君主, 他這朝令夕改,是為大忌,但好在這寶絡與他不是一般的君臣關系,看寶絡按捺住高興,假裝正經地點頭, 道愛卿說得極是,宣相笑著搖了下頭。

    “咳,”寶絡又咳嗽了一聲, 聲音也放低了, 像說悄悄話般地道:“朕還以為,你怎麼也會給你家祖宗點面子。”

    他義兄這人,骨子裡還是很尊祖奉宗,很正人君子的,不像他,親爹的墳都敢挖,他親爹也是,他們皇家一脈可說是天下最喜最會窩裡斗的人家。

    寶絡皇現在對先帝私下的稱呼也是一口一個老畜牲,他是叫得歡天喜地,但他義兄家祖宗可跟他們家祖宗不一樣,歸德侯府的歷代祖宗對嫡長這一脈,那可是從來沒有對不起過。

    “祖宗在上,給還是要給的,”宣相淡道:“命還是會給他們家留幾條,斷不了他們那一支的根。”

    就是還想接著榮華富貴下去,那就難了。

    但這是他們自己找的,想踩到他頭上來,那他們肯定也做了好他會反擊的准備。

    宣相到底是不如外人以為的那般公正無私。

    他這些年克守己身,也不中飽私囊,侯府的那位少夫人也安安份份從不插手朝廷各家相斗相爭之事,以至於百官都以為宣相就跟歸德侯府明公殿牌匾所示的家訓一樣,明淨公正。

    廣海宣家出手,向君臣兩人展現了他們的了得手段,偏偏,君臣兩人都是表裡不一、最恨被脅迫之人,宣家人原本以為郁閣老出面,皇宮會有好消息出來,哪想,過了兩天,卻聽到交到了大理寺手裡的宣岳普被移交到了內務府手裡的消息。

    宣家人心驚,忙又找上了郁閣老,郁閣老又捂著老臉進了趟宮,得了皇上的一句准話,灰溜溜地回去給宣家人報了信,給宣家那邊的人送了個准話,內務府把人要去只是要走一個過程,珍妃之事有涉及到這位宣二爺府裡的人,內務府需把口供做齊了,須待一些時日,才能把人放出來。

    郁閣老的一世英名毀了,老閣老自認無顏見聖上和丞相大人,托病請辭在家,不再上朝,從此對宣家之人也閉門不迎。

    而宣家人這邊得了准話,宣洱也算是徹底放心了,郁閣老不再見他們也無事,他們的目的也達到了,再說,人是他們宣家人送過去的,郁閣老收了人,想徹底擺脫他們,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堂侄那邊有了准信,宣洱來京不到十日,就化險為夷,即便是他城府頗深,也難免有些滿意了起來,這頭他思量再三,還是給侯府遞了帖子,要上門拜訪嫡兄。

    至於這廂病得連床都起不了,睡的時候多醒的時候少的宣老夫人,他連做態都沒想做一次,連過去瞧她一眼都未曾去過。

    這老婆娘非要跟來,以為還能像以前那般爭出一個子丑寅卯,爭得他都要在她面前認輸,那他就讓她看看,她能爭出個什麼來。

    這次她有來無回,死都死不了在家裡,少了這個老丑的悍婦礙他的眼,宣洱難得舒心,但想及就是她教養的好女兒敗了宣家下的大棋,頓時又覺得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惡心,這也就讓宣家的下人根本不敢在二老爺面前提起二老爺夫人的事來,宣老夫人原本沒想能從他那邊得他一句好話,他們夫妻早年就已經形同陌路了,她沒存那個他會顧念舊情的癡心妄想,但她病了幾天,發現她這邊的人去支錢買補藥,請大夫的事都被府裡的人推托,甚至避而不見後,宣家這位老夫人就知道她家那位老爺是想讓她死在這裡的心思了。

    下人都幫著他,看來,大伯和族裡也是這個意思,宣家是打算讓她去死了,也不管她為宣家做了多少,一點臉面也不給她留。

    宣老夫人身邊的人因老爺的絕情絕望不已,宣謝氏早年早在宣洱那裡傷夠了心了,這時候除了對整個宣家滔天的恨,她對宣洱什麼感覺都沒有。

    而她是從不認輸之人,這些年她不擇手段在宣家爭得了一席之地,絕不是那般好打發的,當下就喝止了身邊人那些沒用的傷心指責,痛罵了他們一頓,隨即又指揮起了他們暗地裡替她跑腿做事,意圖就是死,也要拉著宣洱去死。

    宣家不仁,那就別怪她不義。

    **

    這廂歸德侯府,許雙婉收到了宣洱的拜帖,緊接著,她又收到了一封看不清樣貌身型的怪人送到侯府中人手裡的信。

    此信中詳細揭了廣海宣家的短,說宣家舉全族之力進京,就是為的踩下宣相,羞辱歸德侯府,以報當年死去的老侯爺偏長輕庶之仇,這信中很清楚地寫了很多關於宣家想壓歸德侯府的計謀,甚至還寫出了宣家要等珍妃誕下龍子,然後扶龍子上位,要把歸德侯府的侯位奪到手的話來。

    這封信裡頭寫的事情太瘋狂了,許雙婉連看了數遍,等下人來報,說追查到那送信的人來自宣府後,可能還是宣老夫人身邊的人後,她也是有些不敢置信。

    等她把信交到了丈夫手裡,宣仲安讀罷,不禁嗤笑出聲,“這一家人各行其是,離心離德至此,居然沒有自危之感。”

    耳塞目聾到這個地步,也是奇態。

    “這……”許雙婉猶豫看向他,“是那位老夫人所寫?”

    “不是出自她手,也是出自她意,那邊的宣家家裡與她不和的人多,都在等著她死,我看她要是死在了京城,廣海那邊的墳她都入不了。”寶絡那邊派了人馬日夜緊盯宣府,宣府那邊的事情宣仲安所知甚詳,也就知道跟宣二老爺歷來不和的宣二老夫人可能沒幾天日子了。

    聞言,許雙婉沉默了下來。

    宣仲安摸了摸她的耳朵,“怎麼?”

    許雙婉搖了搖頭。

    她也不知道怎麼說,說夫妻當到這個地步,你恨不得我死,我恨不得你亡,哪怕把族人兒孫的命拖下水也要報復對方,無感情可覷,無理智可言,實在可悲?

    而這全然是宣老夫人的不是嗎?許雙婉也不敢說是,她這邊聽到的消息稱那位廣海宣府的二老爺疼愛的是他的二夫人。一個妾被他扶到了與原配正妻差不多的地位,被人尊稱二夫人,這對原配來說,是多大的羞辱?他無情在先,對為家族盡心盡力的原配毫無尊重之意,又怎麼能叫原配不恨他?

    他寵妾滅妻,廣海宣府和宣氏一族居然沒把這股風壓下,任由他扶了人當了二夫人。

    宣老夫人這些年所做的那些嫁女討好別的宗族,設計殺了家族當中攔著她小女兒進宮的女兒等事,是在內外結了眾多的仇,拉了許多的恨——但假如,她的丈夫一開始就沒把她逼得那般狠,對她仁慈一些,也許她不會為了穩固地位維持自尊做這般多的錯事?

    但這是假如,沒發生的事情就是沒發生,發生了的,也就只能讓人唏噓感歎了。

    “怎麼?”她不說,宣仲安又問,不摸耳朵了,改捏鼻子。

    他不小心捏重了,又湊過頭來,吹了吹。

    許雙婉笑了起來,沉重的心情一揮而散,“沒有什麼。”

    “說說,為夫想聽。”不哄著她說,她就又憋心裡了。

    憋多了,傷身,宣仲安還想著與她白頭偕老,他摟了她的腰,讓她靠著他的肩,輕拍了下她的腹,“你只管說,說什麼我都愛聽。”

    “家大了,不好管。”末了,她只道了這句。

    “那咱們家不大。”

    “嗯。”許雙婉笑彎了眼。

    見她高興了起來,宣仲安親了親她的發,喟歎了口氣,“我懂,所以等你肚子裡的這個生下來了,咱們就不生了,好好養著這三個就行了。”

    許雙婉點了頭。

    “你對那個宣二老爺夫人心軟了?”宣仲安懂她,她對為女者總有種奇怪的寬容體諒,她不說,他便一句一句地問。

    “沒有,不是為她,就是覺得怨怨相報只會越報越深,沒有休得了的一天。”許雙婉在他懷裡輕搖了下首,“還有也覺得死在外人的手裡,還能當自己不如人強,毀在自家人手裡,就顯得有些傷心了。”

    她就是如此,別人的千刀萬刀砍在身上,忍忍也能過去,親人的刀砍在身上,夢裡都在喊疼。

    珍妃那位姐姐就是死都要拖上妹妹,是因妹妹當年在她夫家逼著她死,逃回娘家躲著的時候妹妹揭發了她的藏身之處,讓夫家的人又把她帶了回去。

    宣老夫人揭發廣海宣家的心思,是因宣家的人恨不得她死,可能連家族的墳地都不讓她入。

    這些內裡的齷齪,能說得清誰錯誰對嗎?廣海宣家這要是沒落了,絕不是死在不如人強身上,而是死在了自己的親人手裡。

    “自作孽,不可活。”宣仲安說到這,頓了一下,道:“有他們的前車之鑒,我們不要步他們的後塵就是。”

    當年他要是沒立起來,洵林要是沒教養好,等外祖父死後,在他父親母親下的歸德侯府會變成什麼樣?宣相這時候也不太敢深思。

    他們歸德侯府一代不如一代,說來,也是有根源的。

    就是他的父親走到了今天這步,經歷了眾多風雨,就是在他的嚴加掌管之下,宣仲安也不敢說,他父親絕不會再做糊塗之事。

    “嗯。”許雙婉頷了首,看向臉上沒了笑容的他,與他輕聲道:“父親那邊,你多點耐性,他是性情中人,有時候會因沖動說出些無心的話來,也不是有意,你不要多想。”

    “呵。”宣仲安輕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

    宣洱要來侯府拜見,宣宏道這幾天都在養精蓄銳,而宣洱那邊在來之前也是做足了勢,派了僕人在京城各處置辦禮品,還把他們從廣海帶來特地要給侯府送去的奇珍異寶說了出去,有了他們的張揚,這是全京城上下都知道在外富貴了的歸德侯府的庶老爺要上門了。

    百姓們還聽說珍妃的事是遭人陷害,不是宣家人所為。

    聽說珍妃的肚子根本就沒有大。

    這一話接一話傳的,也沒聽說皇宮裡傳來什麼不對的消息,加之還有官員默認了宣家人所說的話,宣家人這一通洗地,就變得無辜了起來。

    宣洱見他們所造的勢沒遭反壓,還道是郁閣老的這步棋走得極好,看來聖上是默認了要替宣家脫罪之事,因此,他又給各重要的大臣府中,還有給聖上那裡都獻上了大禮。

    而給侯府的那一份,他也備得充足豐厚,這一是有討好那宣相的意思,另一個,他心存了在那位嫡兄炫耀之心,可說是兩全其美。

    宣洱准備的充分,宣宏道則在知道宣岳普能不能放出來,最終還需他長子的點頭後也穩如磐石,靜候他這庶弟的前來。

    五月十日的這天,宣洱就坐著轎子,帶著大堆人馬手捧了賀禮前來。宣家僕人來了近五十位,排成了兩排跟在了他的轎子之後,他們浩浩蕩蕩前來,聞訊前來圍觀的百姓圍了個裡一層夾一層再外一層,紛紛感歎廣海宣家的富可敵國,言語之間對其艷羨不已。

    宣洱這一通上門拜訪,出足了風頭,他坐在轎子,因心中舒暢,向來面無表情的臉上也有點笑意。

    侯府就是出了個為相的兒子,也不過如此,總有一天,他們兩兄弟總會把他們父子踩在腳底下,讓這父子倆仰他們兄弟倆的鼻息而活。

    直到轎子近侯府的道,兩邊變得沒有聲音了後,宣洱臉上的笑就沒了,等走了一段,也不見停轎後,他沒出聲,等過了一會,不見轎停,他開了口,“還沒到嗎?”

    “回二老爺,還沒有。”

    宣洱沉下了臉。

    兩邊沒有聲音,那就是說,這不是百姓能來的地方。

    他都不知道,侯府周圍能如此安靜了,這是有人封了路吧?這是侯府給他的下馬威?

    不等宣洱多想,這時前面有了喝停聲,宣洱只聽外面的老僕恭敬地道:“二老爺,到了,我這就去跟侯府的人打聲招呼,您請稍侯。”

    而這廂,歸德侯府的二管家站在門口,迎了宣洱等人。

    侯府這些年的規矩,收禮都要在大門前打開,符合規格的,收下,不適合侯府收的,婉拒。

    宣二老爺來了,也是照著這規矩走。

    少夫人就下了一條照老規矩的令,下人們不敢懈怠,按著規矩一樣一樣地來,遂宣洱在轎子坐了一柱香的時辰,侯府那邊都只驗了十分禮,其中八份被退到了一邊。

    下人報了一次又一次,禮物是拒了一道又一道,就是沒人請他先進去,侯府這下馬威給得真真是了得,宣洱都被氣笑了。

    宣洱帶的禮多,侯府排查的時辰也就長,宣洱這邊不出去說話,侯府那邊也沒人過來跟他說話,直到禮物都看過一遍了,侯府的二管家才走到轎前,請宣洱下轎入府。

    侯府管家客氣有禮,但這時候他再恭敬,也否不了侯府讓帶著重禮上門的宗親在侯府的大門口等了大半個時辰的事實。

    天子門口,都沒這麼大的架式!

    宣洱在轎中已想好了他回去之後,要唆使朝中官員就此參一筆侯府的事,但面上一點情緒也未露,下轎後還朝侯府的家人拱了下手,帶著笑親和道:“多謝這位家人。”

    侯府的二管家是位年紀不大的三旬男子,宣洱之前打聽過,這人是侯府的家奴,家中有兩子一女,但他沒想到的是,迎他的是個二管家,不是大管家屠申。

    宣洱見到人,不怒而笑,他朝身邊的下人看了一眼,下人見狀,連忙雙手奉上了一個繡著“福”字的金色小袋。

    “區區小心意,還請這位家人莫要嫌棄。”宣洱開了尊口,口氣更是隨和。

    “我府沒有這般的規矩,宣二老爺,請。”二管家側身低頭,笑著請人入大門。

    侯府今日是開了大門的,大門兩邊也跟往常一樣,站著兩個帶刀的守門護衛,要說侯府大門跟平常有不一樣之處,就是門邊堆積了兩道高高的被婉拒不收的禮物箱子和盒子。

    “多謝。”宣洱只掃了那些不收的東西一眼,笑著入了府。

    他這一入府,就直接進了明公殿,宣宏道穿著常服在大殿的門階上看著庶弟輕步上來,他這心中也是五味雜陳,等到人近了,看清了面容蒼老,連華服都掩飾不了老態的庶弟,就是穿著常服也是通身貴氣的宣宏道展顏一笑,抬首朗聲朝宣洱道:“洱弟,你來了。”

    宣洱乍見到他,神情有些漠然地看著他,片刻後,他才動了嘴皮,彎身向前拱手,“廣海宣洱,見過長兄。”

    宣宏道背手向前走了兩步,雙手扶了他,笑道:“賢弟多禮,快快請起,殿中坐,為兄等候你多時了。”

    宣洱當他在外面等的那近一個時辰沒等一樣,臉上也笑著隨他進了正氣浩然的明公殿。

    明公殿早幾年經過大修,早已煥然一新,裡頭的桌椅也是皇帝讓人從皇宮裡抬到侯府擺上的,宣洱看著與他印象當中截然不同的明公殿,轉頭看向了跟他以為的完全相反的長兄,狀似不經意地道了一句:“大哥,大嫂呢?”

    宣宏道早已料到,回道:“你大嫂這些年一心向佛,早不見客了。”

    宣洱“啊”了一聲,張大了眼,看著他極為驚訝地道,“這怎麼跟我聽說的不一樣?我怎麼聽說的是大嫂瘋了,被你兒媳婦關起來了?”

    宣宏道臉上的笑頓時就淡了下來。

    見此,宣洱眼中帶著惡意笑了起來。

    他這長兄,不會以為,他宣洱是來給他拍馬屁,奉承他的吧?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67
發表於 2017-5-28 20:12:29 |只看該作者
第166章

    宣宏道看出了宣洱毫無掩飾的惡意,他揚手,“坐著說話。”

    侯府的下人陸續奉上了茶。

    宣洱看了他這嫡兄一眼。

    多年沒見,他這兄長比他想的要過得好多了。

    宣宏道那張沒見什麼老態的臉, 在宣洱初見他的那一瞬間怒不可遏——這個人無德無能, 堪稱蠢材, 但他為何不費吹灰之力, 就能得到他們這些拼盡一切才能得到的東西?

    他憑什麼?

    就憑他命好, 生而為嫡嗎?

    宣洱真是恨不得把他踩在腳底下, 狠狠扇他幾耳光,讓他跪地求饒。

    此時, 宣宏道的避而不談只讓他感覺到他這個長兄的懦弱, 這個他得叫大哥的人,還真是一點也沒有變,生性懦弱,從來沒有迎難而上的勇氣。

    歸德侯府居然沒毀在他的手裡, 真是老天不公。

    “大哥,傳說可是真?”下人奉上茶後,宣洱也沒喝,把茶杯擱在桌上, 語氣放緩了些問。

    他的口氣,沒有了之前的攻擊性,聽著好多了。

    宣宏道便道:“洱弟應該有所知,這外面傳的都是捕風捉影的事,哪有事是真的。”

    “是嗎?”宣洱一笑,“那我輕易聽信了饞言,等會我去拜見大嫂,得好好跟她告個罪才行。”

    “自然。”宣宏道看著來者不善的兄弟,幾十年過去了,他的弟弟也老了,但他還是能輕易從他的眼裡,看出當年藏在裡頭的蔑視來。

    他發現他想在他的兄弟面前揚眉吐氣,他的兄弟,何嘗不是如此想的?

    “對了……”宣宏道遲疑了一下,朝宣洱溫聲道:“洱弟,容弟現今如何了?”

    “大哥,哦,不是,是二哥……”宣洱故意叫錯了人,這時候狀似補道:“大哥,一時失口,我大哥,就是容哥去了廣海後,我們兄弟倆立了廣海宣門這一宗開始,我就叫他大哥了,還請您侯府不要見怪。”

    宣宏道頷首,撫了撫下巴的美須,道:“能明白,當年你們走的時候也跟我說清楚了,沒什麼見怪的。”

    “您不見怪就好。”見歸德侯還跟以前那樣,連得罪他們兄弟都不敢,宣洱胸口那被堵在大門口近一個時辰的那股瘀氣可算是散開了點,他這廂朝宣宏道拱手致歉道:“宣洱之前口氣有些不恭,還請大哥侯府見諒。”

    宣洱進來沒幾句話,就把侯府跟廣海言語道分明了,宣宏道就知道就是退一步,想兄友弟恭,他弟弟也未必會領這個情。

    不是他想當個大哥,他弟弟們就能把他大哥的。

    這跟以前,沒有什麼分別。

    “談不上什麼見諒,”宣宏道等了好幾天,心底那點想在與兄弟和解之後把酒言歡的火花熄滅了,這時候,他也知道他要是再虛言下去,侯府的臉都要被這來者不善,想踩他一頭的兄弟掃光了,他又撫了撫須,接著先前的話意道:“你大哥現在身子好罷?”

    “好得很,”宣洱朗笑,“大哥膝下兒孫成群,現在光能給我宣家開枝散葉的孫子就有六個,對了,長兄,您的長孫呢?”

    “出去玩去了……”

    “哦?是嗎?”宣洱打斷了他。

    “是啊。”宣宏道笑了起來,到這時,他的火氣也是上來了,“洱弟且聽我說,我問起容弟,也是想著你來了,他沒來,我這甚是想念,就是不知道稍後你們廣海陳家族長來京,他會不會也會一並上京來?到時候要是來了,你可得跟他說一聲,讓他也來看看我,我們兄弟幾個也是好多年沒聚了。”

    宣洱頓時驚看他,直到他的話畢,他張大的瞳孔也未收回原位。

    他想說話,蠕了蠕嘴,又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宣洱皺眉,語氣似有不解:“我聽長兄的意思,是陳寶三要來京?”

    “那陳家族長叫陳寶三?”宣宏道像頭次聽到,恍然大悟,道:“是吧?我也不太清楚叫什麼,就聽我兒說過一句,說聖上叫他進京,好把廣海的事情給他交待一下,讓他帶好頭,不要……”

    宣宏道朝宣洱看去,語帶微博的責怪,“雖說我們兩家分宗了,這些年也是各過各的,沒甚關系,但為兄身為正宗之主,有句話也還是要跟你說一句,你們家怎麼就能做出那等荒唐的事,養出那等水性揚花的女兒來呢?”

    宣洱當下拍桌而起。

    “侯爺?”明公殿門值日的帶刀護衛沖了進來。

    “沒事沒事,你們站一邊就好。”宣宏道朝他們揮手,朝氣得臉孔脹紅,眼袋猛跳的宣洱道:“洱弟,請坐,有話好好坐著說。”

    帶刀護衛帶著血腥的眼往宣洱身上冷冰冰地一掃,腰間刀一拔,朝宣宏道拱手彎腰,“是,侯爺。”

    這兩個護衛絕非尋常之輩,腰間的刀也絕非是用來擺看的,宣洱被他們如案板上的肉那般盯了一身,身體不由自主打了個激靈。

    突然之間他猛地發現,他好像是進了一個套,一個在他還沒進京後就已經給他們宣家設好的了局。

    他們想踩他們這嫡長兄一頭,而他們這嫡長兄……

    宣洱一想到他們遭到了侯府的設計陷害,不禁冷笑了起來,臉上含怒朝宣宏道看去,“長兄,您這心裡,可是對我們廣海兄弟倆藏著不少怒氣罷?”

    是藏著一些,但不大,宣宏道最想做的無非就是在棄他而去的這兄弟倆面前揚眉吐氣,好百年之後無愧去見他那個對他有著殷殷期盼的父親而已,也好跟他的父親道一句他沒有辜負父恩。

    就為著能對父親有個交待,宣宏道也會當他好那個長兄,不會對他的兩兄弟有何迫害,他就是恨這兩兄弟當年對他的鄙棄,他這幾年也還是為長子對廣海出頭的那個堂弟的重用而欣慰。

    兒媳婦對宣家的人不和順,語氣太硬,他還有些生氣,覺得她待客之禮不足。

    但現在的宣宏道心灰意冷,“不,是你們兄弟對我藏著不少怒氣。”

    宣宏道也冷笑了起來,“你們當年道我把侯府的路走死了,擋死了,如今你們何嘗不是如此?宣洱,你一進門就對我冷譏熱嘲,惡言惡語,這是你一個分宗對主宗宗主的態度?你這帶著大堆人馬招搖過市來我侯府,你這是圖的什麼,你當天下的眼睛是瞎的,我的眼睛是瞎的不成!”

    “誰都知道你宣洱是來我侯府打我這宗主的臉的,”宣宏道揚起了聲,笑道:“如何,可是打得痛快?”

    宣宏道主動撕破了臉,宣洱始料末及,這廂他冷冷道:“長兄好氣魄,小弟領教了。”

    “我能說你,你只得受領……”宣宏道也冷然,目光含冰,“不過,宣洱,之前本侯還有說教你之心,是因本侯還把你當兄弟,你一進門就對本侯含沙射影,譏諷我歸德侯府,我作為宗門嫡主,也忍你讓你,孰料你非敬酒不吃要吃罰酒,我也只得成全你了。不過你不仁,我沒你那般不義,陳家的事我也是事先告知了你了,回去罷,以後別上門了,你在京城做的那一套,也別用到我身上,你自行好自為之。”

    說罷,他揚聲,道:“來人,送客!”

    宣仲安慢步上了明公殿時,正好遇上了出門的宣洱。

    宣洱出來的太快,這讓宣相挑了下眉。

    宣洱也看到了他,急步往下走的他停下了腳步,對了從左邊階梯上來的宣仲安。

    “廣海宣洱?”宣仲安背手走了過來,說了一句。

    宣相年幼的時候,宣洱見過他,那時候,還是小長公子的宣仲安日日面如寒冰,矜貴寡言,很不討人喜歡,宣洱也非常不喜歡他這個侄子,很是厭惡這個被他們父親帶在身邊,當龍子龍孫一樣捧著教著的侄子。

    現在,這個站在他面前的侄子沒以前那樣冰冷高貴不可接近了,但雲淡風輕的他,一句廣海宣洱,卻讓宣洱心寒,透心涼地寒,連腳板都寒透了。

    宣仲安走近,看著眼前干瘦陰鷙的宣洱,“急著回去?”

    宣洱呼吸頓時就粗了,他想斥宣仲安無禮,但之前他對宣宏道也不見到有多恭敬,說話之間也把兩家的干系拉得太開,且……

    說不定還有求他的時候,宣洱身為與宣容在廣海立宗的人,也不是等閒之輩,當年在廣海爭勢的時候他也沒少受過窩囊氣,這一時之氣要是強忍,他還是能忍得下的,這下只見他擠出了一抹笑,道:“宣丞相,好久不見,不知道你還記得我這個二叔否?”

    宣洱這放得下的本事,還真是個干大事的。不像他父親,一生從未拉下臉,出事了,也只會坐在家裡,從不出面。

    “還有點印象,”宣仲安現身,也是特地來見宣洱的,宣洱一進京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但往後就不見得有他說話的機會了,他現在不見見,以後也沒什麼地方能見到他了,“當年也沒想到,您還會回京。”

    “到了時機,自是會回。”宣洱逼著自己皮笑肉不笑地笑了兩下,勉強與宣仲安道:“不瞞賢侄,我就是來處理你堂弟岳普之事的。之前處理他的事情去了,今天才來得及上門拜訪你父親,剛才我也是無知自大,在你父親面前有托大的地方,愧於見人,這不正要回家反省,沒想在出門之前還能見到賢侄,也是有緣。”

    宣洱本事不下宣容,廣海宣氏一門如今在廣海的勢力可說是他們兄弟倆連手打下的,他巧舌如簧,見人說人話,見鬼能說鬼話,現在一看勢變,硬是壓下了心頭的那口氣,口風急轉。

    他甚懂來日方長,現今能脫險保勢才是上策,當下也不顧之前來時的趾高氣揚,這下咬碎了牙和血吐,把頭低到塵埃裡,只待來日,再把這屈辱還回去,把這父子倆挫骨揚灰,死無屍首。

    “既然您要歸家,那我就不攔著了。”宣仲安朝他頷了下首,也不多話,錯過了他,往殿裡走去。

    宣洱看著他信步而去的背影,眼睛頓時瞇成了一條線。

    這該死的,居然敢在他面前高傲至此?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68
發表於 2017-5-28 20:12:45 |只看該作者
第167章

    宣洱被侯府的二管家客氣迎來,客氣送走。

    二管家送完了人,就去了沁園,等他把他招待宣老爺的事說罷, 末了跟少夫人說道:“小人看宣二老爺的在袖下的手捏得甚緊, 走得不甘。”

    “嗯。”許雙婉應了一聲, 示意知道了。

    往後這不甘, 只怕更甚。

    長公子要收拾他們了。

    許雙婉對廣海這家宣家出的事唏噓不已, 但也只是拿此當覆車之戒, 警惕自己不要走上那樣的道路,但要說因此對宣家同情憐憫, 卻是沒有。

    這有人種花栽樹, 來年眼前花開樹成蔭;這有人栽種的是惡因,來日嘗到自己種下的惡果,也是避免不了。

    “那小下告退去忙事了。”

    “去罷。”

    “是。”

    主子不多說,下人們也有自己揣測他們心思的脈落和法子, 二管家退出了外殿,心道這廣海宣家也是難逃一劫。

    但凡少夫人漫不經心聽的事,這事十有九成就是長公子已有定論了,少夫人這頭, 就只會照著長公子走。

    這廂宣宏道把事透露給了宣洱,這是提前透了,陳家已在路上,只要他們沒進京見到聖上,這當中就有無數定數,陳家那邊就危險了。

    宣宏道在知道宣洱在朝中上下又活動了起來,又被前來看望他的老友提醒,知道在路上的陳家也有危險後,急忙找來了兒子,問道了此事。

    宣仲安一回來就被少夫人攆到聽軒堂來盡孝,聽完歸德侯的話,他看了他擔心自行做錯了事的父親兩眼,方道:“陳家若是折在了半路,那就是他們家與龍頭無緣,有何可惜的?”

    “這……”宣宏道啞然。

    這不因這是長子下的大棋,他怕他的一時之氣壞了他的大計麼。

    “我告訴您,就是讓您說的,您不必有什麼擔憂。”宣仲安沒明道他敢與他父親說的,就已不擔心他會說出去,但他這意思也差不多了,“正好,聖上與我也能看看陳家的應對之力。”

    他們扶陳代宣,扶的又不是傀儡。陳家取而代之,想來當地必有反對之人。仇視陳家的,嫉恨陳家的,絕不會少,陳家要沒那個能耐,到時候還是要朝廷出手幫他們坐鎮,朝廷一出手,這事情不是簡單的當地氏族更疊的事情了,到時候一大斗,廣海原本的優勢就會放緩,當地人只會更加仇視朝廷,廣海也就不是朝廷那個想相爭的地方了。

    他們想收下廣海,又不大動干戈,勢必劍走偏鋒。

    宣宏道生在豪貴之家,從小也是受是老歸德侯親手栽培,無奈,他的頭腦泛泛,看事情也只能看到表面的一層,更多的,是人點醒一層他就明白一層,姜老太史在世時,對他這對毫無朝局敏感,也不知道舉一反三的女婿也無可奈何。

    宣宏道要是腹有經綸,歸德侯府也就不是現在的這個樣子了,當初他也不會做出那種明顯得罪先帝的事情來,只是幾十年過去,他都經了不少事了,宣仲安看著還是想不通這其中門門道道,不懂朝局治國之道的父親,在心中輕歎了口氣,無奈至極。

    他以為,他做的很明顯了。

    “啊?”宣宏道這下回味過來了,其後,他喃喃道:“為父還以為,還以為……”

    “我也不是利用您,”宣仲安見他還是沒明白,直言道:“在給您出口氣與磨一磨陳家之間,先有您出氣之事,才有了順帶磨一磨陳家的之事發生,沒有,等他們進了京,兒子也還是會讓宣家跟他們對上,只是有個時間早晚而已。”

    這中間,是藏了他的私心,只是毫不影響正事罷了。

    宣仲安的話畢,宣宏道沉默了下來。

    他剛才就是那般想的,他以為他受長子利用了。

    但不是這樣吧?或者說,不僅僅是這樣罷,他們做事,都是有著別人猜也猜不著的用意罷?反正,宣宏道就從來沒有猜對過他們的心思。

    先帝的,他岳父的,他都沒有。

    就如當年他都不怎麼明白,為何他岳父一個寫史的太史,是怎麼能從想殺了他的先帝手裡救下侯府的。

    岳父也是難以說清,含糊其辭,他那時就當是侯府祖先的余蔭庇護,讓先帝手下留了情。

    後來他是從大舅子那的支字片語當中猜出當年岳父對先帝有相救相護之恩,這才可能是侯府活下來的主要原因。

    岳父嘴裡從來沒有提起過他對先帝有恩的事來,大舅子就是說,說的也是語焉不詳,宣宏道後來跟兒媳婦談起這事,兒媳婦那邊在斟酌半天後跟他說了幾句,他這才明白,有些人的恩,別人不提起,他可能會報,但若是提起了,挾恩相報,那恩就不是恩,而是仇了。

    兒媳婦一點醒,他就恍然大悟,先帝就是那樣的人啊。

    想想,他是真是不適合朝廷。

    當年他父親與他這般說的時候,他覺得屈辱難受,弟弟們拿此鄙夷他的時候,他更是憤怒不堪,如今看著與他截然相反的長子,宣宏道心中這感觸紛亂,末了,想及到底是長子托起了這個侯府,沒有辜負他祖父對他的重托,他有些慚愧地把那些對兒子的妒恨壓了下去,與他點頭道:“為父明白了。”

    宣宏道自以為自己口氣尚可,卻不明白他的臉色神情在他長子眼裡再是分明不過,但宣仲安明白歸明白,也不放在心上。

    來日他父親能伸腰揚眉時,就會忘了這些。

    婉姬總當他還是個需要父親的人,他是需要,但與她想的不一樣——他把他沒有在他的祖父身上盡到的孝心,回之在了他的父親身上。

    想到在父親那裡,再是孺慕尊重祖父不過,父親的種種,宣仲安在了然於胸之余,也就閉一只眼睜一只眼,從不去計較。

    宣仲安能說的都說了,他回了沁園,跟許雙婉說了父親找他的事。

    許雙婉聽後笑了笑。

    “看,”回來泡著腳的宣相搖了下頭,“你都不問的事,他就是不明白。”

    非要言道清楚。

    就是言道清楚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想岔。

    好在,他父親是個軟性子,不會鬧出什麼事來。

    “也不是這個說法,你們的想法,也不是人人都能料得著。”許雙婉沒說的是,若是有人料得著,他們就又變了。

    這君臣倆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寶絡也好他也好,做件事情從來就不僅僅只是單獨做年事那麼簡單,有幾個人能追得上?

    波雲詭譎的朝廷與朝局,這身在局中的人,人人一天都能變幾百個樣子,人多就更復雜,腦子不靈活的,是猜不出當中的意思來。

    “你就能料得著。”宣相很不以為然。

    “我沒有,”被他高看的婉姬不好意思一笑,“之前我也有很多事看不懂,就是我慣會不懂裝懂,裝過去了,等事後再看看想想才能跟的上,等後來知道的多了,想的多了,才稍微懂的多一點。”

    她哪有那麼聰明。

    宣仲安瞥了她一眼。

    等更衣洗手上了膳桌,他跟被母親牽著上桌的鈺君道:“閨女,你知道扮豬吃老虎的人,最後成了什麼樣嗎?”

    鈺君坐上凳子,黑亮的眼看著父親,甜姐兒帶笑聲音清亮道:“知道,成了大老虎!”

    “哈哈哈哈哈哈。”宣相毫無氣度地大笑了起來,逗得甜姐兒也跟著父親咯咯笑個不停。

    大老虎站在他們身邊,看著開懷大笑的父女倆,無奈至極。

    **

    宣洱又找上了郁閣老。

    郁閣老避而不見,然後,宣家的人找上了他們送給郁閣老的那個女子。

    不日,郁閣老渾身是血進了宮,一介七旬老者在皇帝面前哭得就像一個小兒,喃喃道那個女子不是他的發妻表妹,不是他心中愛的那個女子,她跟她,完全不像。

    郁閣老還沒完全老糊塗,他來皇宮一通哭訴,求了皇帝一句保證會寬待他兒的話,回去之後,自刎於了刀下。

    郁家的人,當天就帶著族人,打上了廣海宣府的門。

    京城因這事,是又驚又詫。世人知道了廣海宣家利用與郁閣老發妻相似之人,脅迫郁閣老幫他們向聖上求情,並大肆收買朝廷官員為他們走動說情的事後,他們對廣海宣家的這種手段震驚不已。

    要知先帝過逝已有快十年了,京城早已沒有了這種吞噬正氣的歪風邪氣。

    廣海宣府的人讓京城有點年紀的人重溫了舊時惡夢,百姓們的反應就大了,太平盛世之下,他們很是痛惡這種讓他們想起當年人不如芻狗的不正之風來,也就一夕,廣海宣府就變得人人喊打了起來。

    何謂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才叫翻雲覆雨。

    之前沒接宣家拋來的誘惑的幾位大臣,這時皆紛紛撫須笑而不語。

    廣海宣家也是離京城太久了,再進京城,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在天子腳下賣弄手段,不收拾不是他們走運,不過是時機未到,或是火候未到而已。

    一夕大變,宣洱顧不上之前宣宏道與他說的話,一路急奔向了侯府,連著求了幾次都被拒予進門後,宣洱心一橫,想去侯府面前跪下相求,以血緣之情相行脅迫,但他此舉被家中幾個師爺強行攔了下來,未果。

    “您這時候是做多錯多,二老爺,侯府不是咱們威脅得起的啊,您看,他們看似什麼都沒做,咱們就走投無路了,您要是再去逼一逼,咱們怕是連明天的太陽都見不到,連周旋的余地都找不到了。”看明白了的師爺那頭都磕破了,為不辜負東家賞識之恩,在東家怒不可遏,理智全無之時冒死進言。

    “這,這京城,”不過一天,被逼得從高空中掉到地上的宣洱喉嚨破得就像破膛的鼓,“還能是他一個人說的算的嗎?”

    “聖上跟他是一條心啊,二老爺。”

    “哼哼,一條心,”宣洱冷笑,“說著哄人的吧。”

    他不信,說是一條心,那是沒刀把他們連著的心劈開罷了。

    兩個不同的人,怎麼可能一直一條心。

    宣洱不服,他不服輸,也不認輸,他宣洱一生不是沒經過像此等險惡萬分的時候,他之前歷經萬險也闖過來了,這次一樣。

    宣洱當下拍桌欲要站起,但與他當年風華正茂的時候不一樣的是,他沒有拍桌就一躍而起了的身體。

    他依舊滿腔激昂,但拍桌之後,他是扶著桌子,忍著鑽心一般的頭痛,搖搖欲墜地站了起來……

    身邊的隨從沖過來扶他,宣洱當下想也不想就揮開了隨從的手,朝貼身隨從吼道:“滾!”

    他看樣子,是需要人扶的嗎?

    宣洱不甘,眼前發黑。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69
發表於 2017-5-28 20:13:05 |只看該作者
第168章

    宣洱氣憤不已,差點昏厥,但他不是意氣用事之人,等冷靜下來他細細思索了一會, 叫來了下人, 給他備布衣荊條。

    他打算去侯府負荊請罪。

    現下時機已與廣海宣府不利, 若說那當朝天子對他們廣海不滿, 宣洱還能在其中操縱一二, 但現下滿城豪貴無人敢接他廣海的事, 宣洱回頭再想,也知道自己行事太狂——只是那時候他是忍耐不住, 在外經營二十多年, 他頭次回京,怎麼忍得住不滅嫡兄的威風。

    人活在世上,活的不就是一股氣?

    只是他究竟是小看了他那個堂侄。

    宣洱毫無悔意,但同時他也很快調整了手段與身段, 他帶來的幾個智囊一聽二老爺准備負荊請罪,這態度與之前的強勢截然不同,雖說同為向侯府“求情”,但這哀兵之態比起盛氣凌人之姿是兩件不同的事, 他們這提在嗓子眼的擔憂稍稍松解了些,又速速給二老爺出謀劃策,與他商量前去的應對之策。

    廣海宣府與歸德侯府就是分宗了,那也是同一個祖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無論是當今聖上還是歸德侯府那位小侯爺,都得給老祖宗一點面子。

    打鐵趁熱,遂宣洱在半日後,天色快入黑之前身著布衣,背著荊條一路步行去了歸德侯府,不用一會,沿路之人都知道他去侯府請罪去了。

    一個老者如此作為,路人有嘲笑他的,同情可憐他的也不在少數。

    **

    宣洱前來侯府之事,許雙婉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但今日著實不巧,往常這個時間已經歸家了的長公子今日未歸,之前他那邊的人已回府與她報了話,說他今日得歇在公衙了。

    天下不止一個廣海宣府,天下事多,長公子身為一國之相,哪可能天天盯著這一門的事情,許雙婉沉吟了下,讓下人去知會了丈夫一聲,但不是說他歸家來,而是讓下人告知他讓他忙他的,家裡的事有她看著。

    吩咐了送去長公子那邊的話,許雙婉起身去了聽軒堂。

    宣宏道這邊也知道了宣洱負荊前來之事,百感交集,聽到兒媳婦到了聽軒堂外求見,他不禁長歎了口氣。

    庶弟此舉為時已晚,這個家不是他說的算,長子是個鐵血無情的,而長媳許氏外表柔弱心思狠辣,隨了她夫,那個就是她的天,長子不點頭的事,就是一只螞蟻她也會攔在門外……

    “侯爺,是不是請少夫人進來?”長隨見老侯府歎氣不語,便道。

    “快請。”宣宏道回過神來,終還是掩下了心中的那點不忍。

    許雙婉見到公爹跟他請了安,依言落了座,就朝他淺淺笑道:“父親,廣海宣府那邊的老爺前來之事,您知道了吧?”

    “剛才下人與我報了,你來,就是跟我說這個事的罷?”宣宏道和顏悅色地道。

    “是,”許雙婉略低著頭,恭敬道,“夫君今日留在宮裡與聖上商討國家大事未歸,兒媳婦這兒沒個商量的,就想前來與父親討討主意。”

    宣宏道撫須頷首,“甚好。”

    “依父親的意思是?”許雙婉微抬了抬頭。

    “豈能如他所願,”宣宏道斟酌一二,他是知道長子長媳對那邊的態度的,便順了他們的心意說了起來,“他今日在我侯府求了情,討了好,來日過河拆橋,又是毀我侯府。”

    “是,”許雙婉輕輕頷首,道:“那邊來者不善,心存歹意,如若夫君如了他們所願,我侯府就艱難了。”

    宣宏道頓時語塞,一會才勉強道:“他們豈是仲安的對手?”

    許雙婉緩緩搖了下頭,“百足之蟲死則不僵,他們與夫君同根同脈,之前夫君就說了,那位宣大人才華能耐不在他之下,只不過恰好時機在夫君這頭,聖上與他是年少異姓兄弟,宣府那頭想壓他一頭,只能先壓過這天與地才能再說,但……”

    許雙婉抬首,嘴邊帶著淡笑,溫婉地看著眼前的老公爹道:“依之前廣海來京的洶洶浩蕩之勢,就跟他們是來掀翻這天與地一般,您說,可是?”

    宣宏道這想退一步為庶弟說情的心剎那就沒了,當下點頭道:“正是如此。”

    聖上與這滿京的勳貴都對廣海宣府不喜,他這時候寬宏大量,興許能得庶弟一時的感激,可是也會被罵一聲老糊塗罷?

    宣宏道不敢多起心思,與兒媳婦道:“他要是到了門口,就說我身體抱恙不便見客,就由你替為父婉拒了。”

    許雙婉要的其實不是這句話,她是想讓公爹出面拒人。公爹出面要比她這個當人兒媳身為其小輩的人出面來得好,但公爹說出了這句話來,許雙婉也認下了。

    公爹自來就有點喜歡躲事,再則由他出面,到時候他要是由著性子來,她也怕到時候還得由丈夫再收拾一次。

    等許雙婉溫聲問了公爹的起居和飲食,就起了身告辭而去,打算去前府准備宣洱前來之事。

    等她一走,宣宏道怔坐了半會,又長歎了口氣。

    這個兒媳婦啊,為人周到是周到,就是太周到了,滴水不漏無懈可擊,讓人畏懼。

    侯府人單勢薄,他的夫人有跟沒有一樣,兒媳婦一直當著這個家,侯府也一直被她掌控在手心,長子又忙於公事,侯府可說是她的一言堂也不為過,她當慣了這個只有她一人說了算的侯府少夫人,怎麼可能會與廣海那邊交好,多出幾個能管教說教她的長輩壓到她頭上來?

    許雙婉一走,宣宏道想的甚多,但末了都化為一聲歎息,被他咽在了心底。

    罷了,看在她為侯府生了望康,肚子裡還有著的一個的份上,他就睜只眼閉只眼由著她去罷。

    **

    這廂許雙婉心裡已尋思好婉拒勸告的說辭,就待那廣海宣洱上門,哪想她在這邊大殿坐下剛閉眼假寐了一會,就聽下人來報,說宣洱被巡捕以擾亂居安之名被押到順天府問罪去了。

    許雙婉當下啞然,等回到後院,聽人回來報,長公子那邊說讓她老實點養著胎,別什麼人都見,她也是失笑不已。

    如此也好,省了她出頭被人詬病了。

    許雙婉這些年做事還算和婉和善,但抵不住侯府只有她一個掌事的女主子,凡事都要她出面,當惡人的時候也不少,加之她嫁進侯府那幾年鬧出的動靜,她的名聲在風風雨雨當中早就壞了。她身上唯有賢淑恭順這一條還被人稱贊不已,說來這一條還被人提起是因她嫁了個好丈夫,她這個品性才顯得可貴了起來,很多人家拿此當教條教導女兒,好像只要賢淑恭順了,就能嫁一個好丈夫似的。

    殊不知,女子恭順容易,良人不負心不負情才是難得。

    這第二日上午,姜家的大少夫來了侯府,跟表弟媳說了廣海那邊的人找到了他們家的事。

    “我看他們是昏了頭了,敢找到我們家來?”姜張氏跟許雙婉說道,“我娘最最恨他們不過了,他們還上趕著來,我娘差點叫人打他們一頓。”

    “讓你們受累了,”許雙婉跟她道:“我們這邊這幾條道昨晚順天府派了官兵巡邏,這看的緊,一般人過不來,許是因著這個,他們就跑到舅舅家了。”

    “那這事,這幾天能了嗎?”姜張氏今日來主要是打聽這個的。

    “我也不知道。”許雙婉搖頭,道:“我倒是不擔心這個,我是想邊塞那邊的戰事什麼時候才能休。”

    姜張氏想起洵林和望康,臉色一凝沉重了起來,悵然道:“是啊,表弟在京城嘔心瀝血撐著侯府不都是為著他們?他們要是……”

    她摸著表弟媳現在這天氣還有點冷的手,憐惜道:“就是苦了你了。”

    侯府事情不斷,一手養大的孩子還沒長大,說離開就離開了,之前望康可是她膝下唯一的兒子啊。

    望康心大得把娘都忘了。

    “有甚好苦的?”許雙婉見表嫂說著憐惜上她了,不禁微笑了起來,“咱們家裡,這還是事少的。”

    “倒是。”她這麼一說,姜張氏也覺得沒什麼了。

    不說那些人多的家族,即使是她娘家張家因為上京來住的人多了,就是家裡的人個個還算是通情達理,你謙我讓,但人一多住在一起難免有起疙瘩的事情,一旦忍不下了還是會吵架,個個心裡一肚子的怨氣,且誰都有理。

    “你身上的事不比我少,我這你只管放寬心,也請大舅母與二舅母不要為我擔心,我有夫君護著,府裡府外都不用我操心……”姜府那邊擔心著他們,但此時不同往日,許雙婉不到非常時刻就不會讓姜家為他們多費心,反倒她還要趁這幾年為姜家多做點,也好往後在她顧不上的時候,姜家看在這些情份上,能幫著她一點,“我現只擔心洵林和望康那對叔侄,安危我倒不擔心了,就是牽掛著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還好我們家的那幾個渾小子們跑不動,”姜張氏歎氣,“不過回頭望康回來了,你得好好說說他,可不能讓這壞小子把頭帶壞了。”

    “誒……”許雙婉笑著頷首。

    這日晚上宣仲安歸府,跟許雙婉說了廣海陳家大概十日後到京的事,許雙婉聽了問了一句:“那到時候,廣海宣家那邊的事也要定了?”

    宣仲安點頭,摸著她的發道:“狗急了會跳牆,等過幾天,我要送你到宮中去避一避。”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70
發表於 2017-5-28 20:13:16 |只看該作者
第169章

    宣相扶陳家,就是要對廣海宣家下手,雖說廣海宣家跟歸德侯府已無過多情份,但究竟是同宗同脈, 許雙婉猶豫著沒回話, 心裡到底是擔心她的丈夫。

    世人都道他是大公無私的仁相, 她身為他的妻子, 卻擔心他盛名之下所要背負的阻力, 他罔顧宗法族情, 到底是要被人所忌憚的。

    許雙婉無意為廣海說情,但她頓了頓後還是小聲出聲, 勸道:“你大可不必與他們正面沖突。”

    還是有聖上在的, 寶絡早已獨擋一面,長公子無需像過去一樣萬事攬在身。

    “呵。”妻子的柔言讓宣仲安輕笑出聲,他低頭看著溫婉柔美的婉姬,調笑道:“怎地不勸我切莫下手過狠?”

    許雙婉搖頭, “勸不聽。”

    “勸不聽就不勸了?”

    許雙婉不禁好笑,眼睛微微彎起,眼眸帶笑瞥了他一眼。

    勸不聽怎麼勸?勸得多了,他不會歡喜, 她也高興不起來。

    她跟他一條心,他還有話說了。

    宣相也是調笑,見她笑了起來,整個人顯得靈動輕快至極,他心中也熨帖不已,不禁含著笑,微微笑著看著她。

    外面風大雨大,有他,她擔著她的那份就好,過多的就無需她勞心了。

    **

    陳家快要到京的前兩日,許雙婉就被皇後相邀至了宮中作陪,提前去了宮中避事——她走之前連夜把佛堂的人送去了外面的莊子,在佛堂過日的婆母不願走,說要讓她離開,必須許雙婉前去見她一面,許雙婉去了被摑了兩掌,把人送走後未在家停留,就來了皇宮。

    昨夜送人丈夫未回府,許雙婉這一通走得急,也有點避著他的意思在,想著再過兩日與他相見,臉上的掌痕消了,就是再談起,也能顯得若無其事些。

    婆母是親人,與她之事計較來計較去還是會以無解告終,中間快意的都是不在乎的人,在乎的總要受些折磨,這在意要的想要好過點,還是少計較的好。

    皇後見到許雙婉吃了一驚,許雙婉跟她說了凌晨時送人的事,末了還道了一句:“我這是擾了母親的清淨。”

    皇後笑笑不語。

    這些年老侯夫人被養在後院,但也沒少弄出事來,有幾次她故意生病不吃湯藥,往往就看要咽了最後一口氣了,她偏生又活了過來。

    嫂夫人這兩年也不太往那邊去了,皇後忍了忍,還是忍不住道:“你怎麼這趟就去了?”

    許雙婉眼瞼半垂,看著冒著熱氣的茶杯,“她年紀也大了。”

    皇後皺眉。

    許雙婉抬眼,眼波平靜地看向她,“能順心的時候也沒幾時了。”

    “那你也不用把自己送過去讓她順心啊?”皇後摸向了她的手臂,有些心疼。

    “她終究是我夫君的母親,”感情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許雙婉這些年對關在後面的婆母還是盡著心,不僅僅是要維持婆母身為歸德侯侯夫人的尊嚴,且也另是無論怎麼說她都是丈夫的母親,她人生當中最後的一點時間了,能讓她好過一點就好過一點罷,“有些孝還是該敬的。”

    這倒是,世上眼中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皇後歎然,不好多說,便略過了此話,談起了其它。

    許雙婉沒與皇後言道的是她婆母走前,滿頭銀發的老婦滿臉淚水,求她這個兒媳請公爹來送她一程,許雙婉當時什麼也沒說,年邁體衰的婆母便朝她沖了過來,用盡了全身力氣狠摑了她兩掌就倒在了地上,那樣子,可憐至極。

    許雙婉從婆母的所為和哭聲當中聽出了傷心欲絕,她不知道是誰跟婆母說的公爹有了新歡,而她不去請,是因她知道她公爹不會來,臨走前哭到昏厥的婆母想來也明白,他不會來,遂她把憤恨都撲到了兒媳婦的身上,許雙婉不憐惜她,但那時候看著慘絕的婆母的她卻忍不住還是有些難過。

    她的長公子與她費盡心力,還是沒維持住一個能侍候父母百年的家,歸德侯府走到這步,老祖宗如若地下有靈看在眼裡,會如何言道他們這些不肖子孫的的所作所為?

    她就是想活給人看做給人看,也是身不由己。

    這夜許雙婉帶著鈺君在榮鳳殿的偏殿歇下,次日一早,她剛起抱著鈺君在床上說話,宮人就來道聖上與宣相都來了,許雙婉放開鈺君,讓虞娘帶丫鬟侍候鈺君更衣洗漱,她則起身先去了鏡前。

    鏡中人臉色有些蒼白。

    許雙婉昨晚沒有睡好,想了半夜的事,拂曉時分才將將入睡,這下起來的也早,臉色不免白了兩分。

    打量了鏡中人幾眼,她對站在身邊等候吩咐的采荷道,“替我上些胭脂。”

    采荷諾了一聲。

    許雙婉在府中也常略施薄脂,這來了宮中住要正裝在身,施些粉脂盛裝打扮是正常之事,不過她素來淡雅,這一盛裝,對比之前就多了幾許艷色來,鈺君被牽到母親前望著裝扮好的母親,老骨碌碌打望不休的黑眼睛看呆了,剎時就不動了,許雙婉被女兒的癡望逗得笑開了顏,牽著她去了主殿。

    主殿那頭君後兩人和宣相在等著她過去,許雙婉一近門口,就見門口皇後身邊的內侍任公公朝她躬身笑道:“相夫人和郡公主來了,快快請進,聖上和娘娘,還有丞相大人在裡頭等著您倆呢。”

    “謝過公公。”鈺君抬起小手,握著小拳頭朝他拱了拱,許雙婉朝內侍微笑一頷首,牽了鈺君進去。

    殿內,宣仲安見到母女倆輕步過來,握茶的手往桌上一頓,擱下了茶杯,拿起盤中溫帕擦了下手,眼睛看著妻女沒動。

    鈺君見到父親眼睛就是一亮,小步子踩得不由輕快了兩分,一時超過了母親,還回頭仰頭朝母親不停地看,催促她再快點。

    寶絡在上座已笑了起來,跟身邊坐著的長女笑道:“大公主,怎地不去迎迎妹妹?”

    大公主已被封為霞公主,她是她父皇抱在手中長大,與寶絡皇親厚不已,這時她抿緊一笑,扶著她父皇的腿就下了座,朝他一福身,“女兒這就去。”

    大公主身為寶絡捧在手心的嫡長女,性子被寶絡養得活活潑潑,如若不是皇後拘著她一點,她調皮得要上梁揭瓦了,而鈺君看起來文靜,卻是個她兄長如若打架她就在旁給兄找棍子使的,是個極其會助紂為虐的能耐人,她與大公主素是玩得好,倆人見面總是會做出一些事來,有時還瞞得甚好,連身邊人都瞞了過去。

    許雙婉不常進宮,大公主與這位伯母的感情不如皇後娘家那邊的親戚來得深,但她是喜愛這位神色溫柔的伯母的,這下一走過去就朝許雙婉一福身,道:“伯娘,妹妹就交給霞兒牽罷?”

    許雙婉把鈺君的手遞了過去,低頭朝霞公主笑了一下。

    霞公主牽著鈺君就往她父皇母後那邊跑,鈺君卻是朝她父親那邊走,兩人中間岔開了道,鈺君便回頭急道:“霞姐姐,我爹在那邊。”

    霞公主也回了頭,看向了微笑看向她們的丞相伯父,見他笑得甚是好瞧,大公主一跺腳就道:“好罷。”

    那她不去她父皇那邊坐了,還是去如玉君子的伯父身邊坐著罷,許是靠的近一點,能沾點他身上的仙氣,她的眼睛也好長得不那般小。

    霞公主愈大愈像她的父皇,小眼睛已成她每日睜開眼看到鏡子裡的自己時心中不可言說的痛。

    兩個小孩牽著手歡快地跑去了宣相那邊,還在皇後腿上的小公主芽公主急了,使勁兒要下去,皇後攔了她,寶絡在一旁吃味道:“平日見著父皇,怎地不見你們有這般著急?”

    小公主聽言,無辜地眨了眨眼,小太子在一旁不禁抬手,順了順他父皇後的胸口,皇後憋著笑把小女兒送到了皇帝懷裡站起了身,扶住了朝他們走過來欲要行禮的許雙婉,溫聲道:“嫂子不必這麼多禮,過去坐就是。”

    說罷就朝身邊的宮人道:“上膳罷。”

    “是。”

    等宮人退下,許雙婉朝虛扶著她的皇後行了半禮,又朝皇帝看去,寶絡見到,抱著女兒的他朝她搖頭,“快去長兄那邊坐罷,一早就說要過來陪朕用膳,朕看他哪是要陪朕,找你才是他的要緊事。”

    許雙婉菀爾,朝他一福身,便朝丈夫那邊走去,宣仲安見她過來,也不出聲,等她近了就朝她伸出了手,旁邊侍候的宮人很懂他的眼色,丞相夫人一過來就悄無聲息地搬了一張椅子放到了宣相身邊,讓宣相夫人落坐在了宣相身邊,而不是坐去了隔了一張桌子的主坐。

    她一落坐,宣仲安就看向了她的臉,許雙婉朝他笑了兩下,得了他嘴角一扯的一抹看不出喜怒的笑容來。

    這頓早膳因著孩子在,皇後的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許雙婉在旁也照顧著和鈺君坐在一塊的兩個公主,無心跟丈夫多言,等一頓膳罷,夫妻兩個人也沒說幾句話,而宣仲安這時要跟皇帝去前宮勤政了。

    去御書房的路上,寶絡跟神色淡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義兄道:“你讓朕帶你過去,就為的看一眼?”

    這一早散完大朝,跟滿朝文武斗完心眼不嫌累,拐彎抹角地讓他去皇後那用膳就為的看一眼?

    寶絡還以為至少能看到嫂子紅個眼睛。

    夫妻倆都太平靜了,想看宣相為著婉姬怒發沖冠的寶絡皇頗為失望。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2 06:25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