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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hans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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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二目] 放開那個女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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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5 09:41:1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一個人的軍隊

  全體大會就在療養院裡的大會堂中舉行。

  只要是正式武道家,基本都收到了邀請。

  不過羅蘭注意到,按時出席者僅有三百來人,這個數目要低於棱鏡城登記人數不少。除開身受重傷和死於侵蝕的成員,顯然在侵蝕爆發後,有人打了退堂鼓。

  而這些人很可能就是之前剛入會不久的野生武道家們。

  嘉西亞對此種行徑表達出了強烈的不滿,認為他們簡直有辱體內覺醒的自然之力,等到墮魔者徹底壓倒人類,他們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羅蘭隨口安慰了她兩句,但他心裡清楚,這也跟協會寬鬆的制度有關,畢竟夢境世界是現代背景,武道家協會沒法強制將武道家和自身綁在一起。

  大會的內容基本和他預想的差不多。

  鎮守磐石簡明扼要的闡述了遍如今協會遇到的麻煩,自從棱鏡城遭到入侵後,各地都出現了墮魔者襲擊覺醒者的報告。雖然沒有明確證據,可侵蝕中出現的新敵人似乎能指使墮魔者為其效命,這意味著兩邊的戰鬥會進入一個新的階段。武道家會有組織的討伐墮魔者,而它們也開始有計畫的消滅武道家,這對於落單之人而言無疑是極端的不利。

  因此他建議在棱鏡城未恢復正常之前,將此地作為武道家的常駐據點,無論是正式成員,還是剛剛覺醒的新人,都可以搬入這裡,以免遭到敵人的毒手。另外,他同樣希望那些未響應協會邀請的覺醒者們盡快認識到情況的危急性,在這場避無可避的戰爭中,唯有團結在一起,方可抵禦滅頂之災。

  先不論效果如何,這份儘可能團結一切可團結力量的做法,倒算得上是政治滿分。羅蘭相信大會消息傳出去後,應該會有一部分猶豫不定的野生武道家再次回到協會中。

  但能否讓所有人都回來,還得看之後的交手情況,若協會不能在與墮魔者的戰鬥中佔到上風,只怕會流失更多的人。

  信心一旦被粉碎,就很難再豎立起來了。

  果然,磐石接下來公佈的,就是反擊方案。

  一是協會主席已調遣其他城市的武道家支援棱鏡城,人手不足的情況很快就能得到緩解。

  二是武道大會正常舉行,不過實質上會變成吸引墮魔者前來襲擊的陷阱。這一方案已通過協會高層和政府方面的認可,只要敵人敢現身,等待它們的將是鎮守和獵殺者的復仇怒火。

  三是協會同時也會啟動巡遊制度,以防止墮魔者襲擊無辜的普通人來轉移社會注意力。為此需要將武道家分成數組,並安排各自的防區,如此不僅在出事時能以最快速度趕到並進行支援,而且一旦情報機關發現敵人的藏身之處,小組亦能立刻展開圍堵和攔截。

  初步的反擊方案可謂中規中矩,在情報較為匱乏的階段,也只能以防為主了。

  由於分組具有一定的自由度,除開領隊人,隊員可以自行選取,這使得大堂裡一時熱鬧非凡。

  羅蘭自然是不希望加入任何隊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一個人就是一支軍隊,完全不需要別人來插手他的魔力核心掠奪計畫。好在知曉他名字的人也不多,基本上處於無人問津的狀態。

  直到斐語寒走到他面前,向他發出邀請。

  事實上,作為一名備受關注、炙手可熱的明星武道家,她在整場大會上只主動邀請了兩人。

  而羅蘭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她。

  這讓周圍的人都驚掉了下巴,就連嘉西亞也感到分外不解,罕見地讓他再考慮考慮。可以看出來,哪怕是待人律己都頗為嚴格的嘉西亞,也對這名天才女子十分認可。

  花費了一番口舌,他才好不容易讓對方相信,自己更適合單獨作戰,之前的戰績和獵殺執照便是最好的證明。

  唯一讓羅蘭有些在意的是,斐語寒主動邀請的另一人,竟是他在病房裡探望過的魔鬼武道家——瓦基里絲。

  ……

  回到筒子樓小區已是晚上十點。

  安頓好潔蘿後,羅蘭獨自從倉庫側門進入了薔薇咖啡館二樓。

  五十多名塔其拉古女巫肅身而立,齊齊向他抬肘低頭,致以聯合會的最高禮節。這還是頭一次有如此多的女巫聚集於夢境世界中,小小的房間裡一時顯得滿滿當當。

  哪怕是放在三席時代,這樣一支由純戰鬥女巫組成的隊伍也足以撐起一次小型戰役。

  「怎麼樣,有新線索了嗎?」

  羅蘭望向法爾媞。

  「是,蟲巢放出去的飛蟲捕捉到了幾個消失的魔力反應。」法爾媞滑動著手機屏幕,向他指示方位,雖然其動作仍有些生疏,但大體上已掌握了電子地圖的使用方法,「一般產生這種現象的緣由要嘛是神罰之石所致、要嘛是跟蹤對象本身擁有隱藏魔力的能力,如果不是以上兩種,那麼則意味著魔力本體的死亡。」

  「而夢境世界中並沒有神罰之石,自然之力也不像女巫能力那般多變。」他接道。

  「沒錯,所以應該是墮魔者和覺醒人類發生了戰鬥,其中有人死亡,並被帶走了核心。」法爾媞點點頭,「從存活魔力反應離去的方向來看,它們很有可能是朝著這兒去的——」

  她指著的位置是一處內河裝卸碼頭。

  看來靠近河流的偏僻之地,自古以來都是實施罪行的首選地點。

  「由於飛蟲短時間內無法擴散到這麼遠的地方,於是我聯繫靈進行了調查。而她在一個小時間前告訴我,確認了墮魔者活動的蹤跡,數量還不少。」

  「幹得不錯。」羅蘭揚起嘴角,這就是他不需要協會支援的原因,從偵查定位到剿滅對手,塔其拉的女巫們足以包辦一切。「既然如此,我想你們應該都準備好了。」

  「陛下,請下令吧。」眾人齊聲道。

  她們臉上鬥志高昂、神情躍躍欲試,顯然在吃喝玩樂了一整個白天後,隊伍的士氣已達到最高點。

  何況戰鬥對她們而言,本身就是一種重溫過去的方式。

  除開享受觸感和美味,使用魔力亦充滿樂趣。

  「所有人,出發!」羅蘭果斷道。

  「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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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6 00:49: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兩個選擇

  裝卸碼頭離筒子樓小區差不多十五公里左右,為了不引人注目,所有女巫分頭行動,各自打車前往目的地。

  而羅蘭則最後一個出發,他依舊開著那部破麵包,載著菲麗絲、法爾媞等人駛出了小區。

  自從參與過武道家協會的聯合剿滅行動後,他便對個人作戰裝備上了心,雖然無法像協會那般面面俱到,但買些民用品來山寨下也不是不能用。

  比如他在某網站上購買的便攜式的對講機,不僅附帶藍牙耳麥,而且有效聯絡距離號稱足有五公里——儘管在實測時發現,周圍有建築遮擋、或電磁環境複雜(基站較多)的情況下,這個距離會驟然將至兩公里以下,但考慮到對方售價不到兩百、多買還打折的巨大優惠,羅蘭毅然給每位古女巫都配備了一台。

  至少這玩意用起來比手機更方便,也隱蔽得多。

  他平時總是覺得電影裡那些正反派因為手機突然在關鍵時候鳴響而導致全軍覆沒的橋段太過刻意,如果自己也遇上了這檔子事,未免就太蠢了。

  而擁有跟蹤定位能力的法爾媞,理所當然的便成了信息處理中心。

  「陛下,貝蒂組已經抵達裝卸碼頭附近,並和靈順利匯合。」

  「讓她們先隱蔽起來,等大部隊到了再行動。」羅蘭頭也不回地說道。

  「是。潼恩組差不多還有五分鐘的路程,但她身上的錢可能不夠。」

  「呃……你問下誰還有多的,等她到了幫她補付一下。」

  「等等,她說司機剛才聽到了她們的對話,已答應此次車費免單。」

  「好吧……」羅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為啥他打車時從來沒遇到過這等好事?

  法爾媞的手機剛掛斷不到五秒又響了起來,「陛下,閃光說她搭的車似乎打算繞路,目的地並不像是裝卸碼頭。」

  羅蘭皺起了眉頭,「她的方位是——」

  還沒說完,他便聽到對方聽筒裡傳來的「咚」的一聲悶響。

  接著是呲溜——嘶——呯碰等一連串噪音。

  最後一切歸於寂靜。

  他揉了揉額角,「那個……讓她們再搭輛車吧,離開的時候注意別被攝像頭拍到了。」

  「我知道了,陛下。」法爾媞掩嘴道。

  就這樣,等所有人都抵達碼頭區時,差不多已是一個小時之後。

  先到的小組甚至連瓜子殼都已經磕了一地了。

  還好敵人似乎將碼頭作為了自己的臨時據點,絲毫沒有察覺到女巫們的到來,如果這是一場追擊戰,恐怕它們早就逃得無影無蹤了。羅蘭忽然覺得自己下次或許該多買幾輛麵包車,以免類似的尷尬場景再次發生。

  他清了清喉嚨,望向靈,「敵人現在的情況如何?」

  「回陛下,墮魔者基本都在裝卸區內,數量至少有三十只以上。外圈的那些鐵箱子上有它們的眼哨,依靠潼恩的能力避開對方並不難。碼頭靠內河一側的燈光很足,我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遠遠的看上一眼——大部分敵人都聚集在那個區域,但周圍有太多可以逃生的地方,若是發生戰鬥,很難保證不放跑它們一個。」

  靈的能力能將自己完全融入陰影之中,在夜晚時有著不亞於夜鶯的隱蔽能力,可以稱得上是完美的偵查者。

  羅蘭沉吟片刻,「既然如此,那就將它們引出來剿滅好了。只要遠離河岸,我們就能切斷敵人跳河逃跑的路線,並將它們完全包圍起來。」

  「理論上行得通,不過……要如何吸引?」菲麗絲問道。

  羅蘭笑著指了指自己,「我聽說它們正在到處襲擊武道家,如今看到一個落單的,沒理由放過才對。」

  ……

  當所有女巫都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後,羅蘭從藏身之地走出,慢悠悠地進入了堆場區域,把自己完全當成了一個偶然路過此地的散步者。

  此時的堆場一片寂靜,除了他的腳步聲和偶爾響起的蟲鳴,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響。昏黃的光線從碼頭方向傳來,到這裡黯淡得已只能隱隱看清周圍堆放箱子的輪廓。這片高低起伏、橫縱交錯的「牆垣」宛若構成了一座幽森的迷宮,怎麼看都不像是有人會來的樣子。

  而廉價批發來的對講機在此時發揮了作用,潼恩提醒到,藏匿於碼頭上的墮魔者有了動靜。

  顯然那些游弋於外圍的眼哨注意到了他身上的自然之力波動,並向團夥通報了這一情況,唯一讓他有些意外的是,敵人並沒有立刻動手,而是任由他來回晃悠。

  直到堆場的探照燈突然被打開,整個場地剎那間變得如同白晝!

  在耀眼的白光下,羅蘭隱約看到十來個人影緩緩顯出身形,等到眼睛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強光後,他發現自己已經被團團包圍起來。

  為首的男子戴著一副印有奇異圖案的面具,無論從氣勢還是扮相來看都和周圍的墮魔者有著鮮明的區別。羅蘭注意到,面具上的圖案乍看上去宛若一張即將打開的門。

  另外,男子身邊的兩人也不像是一般的墮魔者,他們的眼神並不呆滯,身上還穿著武道家協會的衣袍。

  「晚上好,迷途的可憐人,」領頭者竟出乎意料的有禮貌,「雖然不知道是什麼風把你吹到了這裡,但你應該明白,現在想要逃跑已是絕無可能的事情。與其把精力浪費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上,不如先安靜的聽我說完。」

  羅蘭環顧一週,果然前後左右都看到了墮魔者的身影。

  「不要害怕,我並沒有殺死你的想法,相反對於你而言,這說不定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才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正需要你們的幫助。」男子攤手道,「先別急著拒絕,請容許我介紹下自己:我是神明的使者,阿爾法,來自你們所謂的「侵蝕」。」

  按照原本的構想,羅蘭此刻應該裝出驚慌失措的神情,好讓敵人鬆懈大意,但不知為何,望著對方那副彬彬有禮、一切盡在掌握的態度,他忽然很想衝上去狠狠給對方兩記破顏拳。

  「你就是侵入棱鏡城的怪物?」

  「侵入並不準確,因為這裡本來就該屬於神明,」阿爾法不緊不慢道,「如今不過是到了歸還的時候。聽好了,迷途者,你們所謂的武道家必定會失敗,與其歸於虛無,不如向神明效忠。」

  「你現在無法理解也很正常,關於這個世界的真相,之後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細說。拋開那些虛無縹緲的承諾,我現在就可以展示給你最直接的好處——力量。」他伸出一根手指,隨著指尖綻現出一點紅光,強烈的魔力波動蜂擁而出,「我可以將它注入到你的體內,讓你遠比現在要強大。」

  「神使閣下並沒有欺騙你,」男子身邊的兩人紛紛附和道,「我才剛覺醒不久,現在卻感覺渾身有著用不完的力量!」

  「而且它也不會讓你失去神志,變得像墮魔者那樣瘋狂。」

  「如果我不答應呢?」

  「那我就只好讓你變得跟這些怪物一樣了——它們雖然弱了點,卻足夠聽話。」阿爾法聳肩道,「一邊是世界的真相和強大的力量,一邊是意識湮滅、化作對自然之力無比渴求的傀儡,你應該能做出明智的選擇。」

  「陛下,所有人員已就位。」耳麥裡傳來了法爾媞的低語。

  羅蘭撇撇嘴,「不如讓我來告訴你,世界的真相是什麼吧。是我創造了這個世界,我不想把它讓給任何人——所以你們也有兩個選擇,一是主動交出所有核心,然後死在這裡;二是被我殺死,然後我再花點功夫去收集你們的核心,怎麼樣,你選哪個?」

  「不知所謂的蠢貨!」背叛的武道家高喊道,「就憑你一個人?」

  「不,你們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被包圍了嗎?」羅蘭伸出手,打了個響指,「幹掉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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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7 08:45: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女巫之戰

  「哈,包圍?別裝腔作勢了!任何自然之力的波動都不可能瞞過阿爾法大——」武道家的話剛說到一半,便被一個橫向飛來的集裝箱砸癟了臉。巨大的衝擊力讓他翻滾著倒飛去出去,同時也將他的話音掐斷在喉嚨間。

  另一個背叛者目瞪口呆地望著女巫們從隱蔽之處飛身而出,她們有的來自地下,有的來自天空,但更多的是憑空而現,彷彿她們早就在那裡等候多時了一般。

  這一情況完全違背了常理,這麼多的人潛藏在不到十米的距離內,就算沒有自然之力波動,也應該能察覺到她們的呼吸和腳步聲才對!

  那些充當眼哨的墮魔者為何沒有發出一聲警報?

  但現在已沒有多餘的思考時間。

  剎那間,兩撥人便混戰在一起。

  原本寂靜無聲的碼頭堆場陡然沸騰起來!

  ……

  靈一直游離在探照燈光圈範圍之外——光與影總是相伴而生,頭頂高懸的燈光固然照亮了堆場,卻也讓鐵皮箱後方的黑暗更加濃郁。

  她早就選好了自己的目標:那些站在高處的墮魔者。它們身後拖著長長的身影,與箱子的背光面連成一體,簡直是留給她的天然破綻。如果有人在靈接近敵人時望向其背後,便會看到極為驚人的一幕——她整個身體都消失在陰影中,只留下半個腦袋露在外面,鼻子下方時不時會冒出幾個氣泡,卻不會發出任何聲響。

  泡在陰影裡的感覺溫暖而舒適,哪怕是這個世界的溫泉浴也無法與之相比,自從轉化為神罰之軀後,她原以為自己再也無法重溫這種感覺,直到一年前菲麗絲帶回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消息。

  一個能讓她們回到過去的奇異世界。

  靈看到這個新世界的第一眼,便喜歡上了這裡。

  羅蘭陛下也從一位有點特立獨行的凡人國王變成了不可侵犯的天選者,哪怕他並不能啟動天塹儀器。她平時總會想方設法與帕莎、賽琳等人軟磨硬泡,爭取更多的入夢機會,被選為女巫入學者的保護人,也是她努力遊說來的機會。

  對抗魔鬼固然是最重要的使命,但在不違背這一原則的情況下,能放鬆下自己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因此任何想要對陛下不利,或是破壞夢境世界的人,都是塔其拉女巫不可寬恕的敵人。

  隨著動手指示的下達,靈如幽魂一般從陰影中升起,將一把短刀插入了墮魔者的胸口。

  這些敵人不會因為普通武器而受到致命傷害,因此還需要附加一個額外的舉動——將魔力注入其中。在蜂擁而出的魔力影響下,她能很清晰地感到對方的星璇轉速變得不再穩定,此種情況頗有些像是能力效果之間的相互干擾,也從另一個方面證實了陛下的看法:自然之力和魔力並沒有本質區別,它們都來自於「侵蝕」。

  之後只要再順手一帶,將被腐蝕的核心剔出,敵人就會癱作一團肉泥。

  而在墮魔者倒下的那一刻,她已經連續越過好幾個相隔數米的箱頂,出現在另一隻墮魔者背後。

  下方也爆發出了激烈的廝殺聲。

  很快,所有擔當眼哨的敵人都被她一掃而空。

  靈站在堆場的最高點,俯瞰整個戰場——姐妹們在能力運用上依舊保持了四百年前的水準,甚至因為神罰武士的訓練,身手變得更為靈動敏銳。不過比起自身的力量,更引人注目的是大家高漲如虹的氣勢。

  貝蒂的巨力疊加讓她在短時間內成了堪比超凡之上的存在,單手舉著鐵箱衝在最前方,將後續圍上來的墮魔者沖了個七零八落。

  閃光和菲麗絲依然是極為默契的搭檔,每逢前者用強光閃耀令敵人失去視覺得瞬間,後者的刀刃魔爪便會出現在最致命的部位。

  還有潼恩、羅瑟……大家無不如此,這種讓人心血沸騰的戰鬥彷彿使靈又回到了塔其拉時代。她忍不住望向羅蘭——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夢境世界對於塔其拉女巫的意義。這裡不僅是一處可以重拾觸感、享樂休憩的方外之地,更是讓她們那根無限緊繃的心弦鬆懈下來。

  在三聖城傾覆、聯合會分裂的那幾百年裡,可以說是她們這群倖存者最為黑暗的時光,雖然大家都鼓足了一口氣,竭盡全力適應著新的身軀,但漸漸淡忘的感知讓她們也失去了活著的樂趣。加上天選者計畫毫無頭緒,每個人都背負了巨大的壓力,哪怕更換身體就能延續下去,大家的精神狀態卻在日復一日的下落,靈當時甚至懷疑,或許不用魔鬼動手,她們自己就會被壓力所壓垮。

  而現在,第三邊陲城裡卻充滿了活力,大家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哪家的外賣最好吃,被遺忘的感知又一點點重新拾回。即使沒有進入夢境世界,也依然能聽到歡聲笑語,這和百年前的景象判若兩重。

  靈知道姐妹們的感受和她相差無幾,因此才會展現出如此高昂的氣勢。

  夢境世界決不能容忍這些侵蝕之敵的存在。

  她縱身躍起,朝著一隻墮魔者身後的陰影跳下,加入了下方的混戰。

  ……

  早在集裝箱被貝蒂擲出的瞬間,羅蘭便已經快步衝上,一頭撞向了敵方領頭的男子。

  和魔力生物數次的交手經驗可知,這些對於武道家異常棘手的怪物是戰場上最大的變數,無論是黑紅相間的詭異領域,還是那些扭曲的黑色觸手,應對起來都頗為麻煩,即使是女巫被纏住也難以脫身。

  不過魔力生物的能力卻對他沒有效果,只要拖住領頭者,女巫自然會解決剩下的敵人。

  而局勢就像羅蘭預想的那樣,阿爾法發現自己竟一時無法擺脫他的箝制時,開頭那副高高在上的語氣終於發生了變化。

  「你——」

  「都說了我是這裡的創造者了,」羅蘭根本不想給對方說話的機會,反正翻來覆去也是那幾句,他已經聽過好幾回了,「神使又如何,神使很了不起嗎?」他將其按倒在地上,一邊憤憤不平的念叨著,一邊朝著敵人的臉猛揍,直到那張怪異的面具四分五裂,露出了下方旋轉的星盤。

  它的臉便是一團偌大的核心。

  羅蘭毫不猶豫地抓住星盤,用力向外拉扯,直到其完全脫落下來。

  那一瞬間,體內歡騰的力量突然噴湧而出,席捲著星盤化成一道璀璨無比的光柱,從他手中直衝天際。彷彿感受到了光柱的號召一般,那些從墮魔者身上剝落的核心也都散作點點星芒,紛紛匯聚而來,一時間映亮了黑漆漆的夜空。

  那種世界正在隱隱發生變化的感覺再次浮現心頭。

  但這並不是結束……光柱越來越亮,絲毫沒有減弱的勢頭,直至將他完全籠罩其中!羅蘭感到有什麼東西正瘋狂地湧入腦海,一陣劇烈的刺痛令他差點失去意識。

  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無數雪花片填滿了他的視野,彷彿七十年代的黑白電視一般。

  「嘶……嘶……」

  在滿是噪點的景象中,他看到了一個無比寬廣的天坑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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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9 08:58: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神明之眼

  這是……什麼情況?

  羅蘭試著發聲或移動身體,卻得不到任何反饋。明暗不定的畫面不斷在他眼前閃過,看上去就像幻燈片一樣。

  無數黑點在天坑旁來回穿行,宛如築巢的螞蟻,漸漸的,一座高台拔地而起。不過相比巨大無比的天坑,偌大的高台也只相當於地表微微隆起的一個土包而已。

  但他驚訝的發現,自己曾見過這個由粗獷石料搭砌起來的建築。

  ——在詛咒神廟的壁畫上。

  隨著他的意念,佈滿雪花片的畫面也在「嘶嘶」聲中拉近了許多……那些黑點變成了一個個蠕動的生物,其外表正應合了壁畫中的「主體」,放射族。

  很快,眼前的景象彷彿和壁畫內容重疊起來。

  十餘隻主體舉著神明遺物登上高台,並圍繞成一圈,身體一脹一縮,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而高台下方,數以萬計的火柴人被押至天坑周圍,接著在放射族的狂舞中被推入看不見底的坑洞……

  就在這狂熱的氣氛中,最後一塊遺物被拼上,剔透的晶體成為了完整而流暢的棱椎體。它綻放出耀眼的光芒,向著天坑飄去,隨後筆直地墜下,很快消失於視野內。

  他忽然意識到,這或許便是嵐提到的「無底之境」。

  然而這僅僅只是開始。

  接下來的景象讓羅蘭瞪大了眼睛。

  只見天坑中騰起了一道橙色光柱,直入雲霄之上,此景恍若古女巫口中開啟夢境世界時的異象,不過要更加宏偉得多。而天空中的位置恰好正對著「紅月」,也就是侵蝕的所在之處。有那麼瞬間,天地彷彿連接在了一起,所謂的無底之境和侵蝕之口,僅是光柱的兩頭而已。

  放射族紛紛湧向天坑,猶如飛蛾撲火一般。

  但它們並沒有墜入深淵,而是輕盈的飄起,像被什麼托著似的,朝著天空的盡頭升去。

  一時間,光柱中多出了無數個黑點。

  這就是……文明的升格麼……

  望著那些黑點在柔和的光柱中隱入雲端,羅蘭不禁心想,擺脫大地的束縛,進新世界……如此壯麗的景象,恐怕任何人看了都會心神動盪。

  但偏偏就在這樣的場景中,他聽到了一聲濃濃的嘆息——那聲音彷彿直接迴響於腦海,清晰得不可能是錯覺。

  嘆息聲之後,時間的流速明顯變快了許多,雪花般的噪點也愈發密集。

  畫面的變幻不息令大地宛若滄海桑田。

  天井旁出現了零零散散的城鎮,大概不是所有放射族都選擇了投身光柱,而是有一小部分駐留下來。是出於對這個世界的留戀,還是對天空與未知的恐懼?羅蘭不得而知。他只看到偶爾仍會有黑點走進連接著天地的通道,就像傳奇故事裡那些追逐先賢事蹟、踏上未知之路的冒險者,但比起最開始族群雲集的場面,已顯得孤單形影了許多。

  而光柱的光芒也越發暗淡起來。

  直到某一刻,它閃爍兩下後,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

  密密麻麻的雪花片已覆蓋到視野的每個角落,像是預兆著故事已接近尾聲——按照這樣的情況推斷下去,世界將恢復平靜,通天之路的傳說將會留存在放射族的傳記中,供後人一代代傳閱下去。也許還會有不甘心的後來者深入天井,嘗試著找回升格之路,重獲神明的榮光,但那都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就在羅蘭也以為畫面會像這樣結束時,一堵「高牆」忽然出現在大地盡頭。

  他起初還覺得那只是錯覺,畢竟密佈的雪花片已經嚴重阻礙到了視覺,可當牆一點點逼近天井時,他終於看清了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比絕境群山還要高的巨浪正以不可阻擋之勢向大地壓來,瞬間就吞沒了那些積木拼圖般的城鎮。浪尖的高度甚至與雲層齊平,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條新的天際線。

  羅蘭可以想像出目睹這一切的放射族,心底有多麼的絕望。

  但這遠不是災難的終結。

  海嘯剛過,遠處的大地就隆起了火山,劇烈的噴發令太陽黯然失色,火山灰沖上雲霄,形成了特殊的放電現象。緊接著暴雨和寒冬相繼而至,彷如地殼運動陡然進入了最活躍的時期,在這末日般的場景面前,世界的原貌早已不復存在。

  「嘶……嘶……」

  畫面逐漸扭曲,噪點此刻幾乎已將他所見的一切填得嚴嚴實實。

  在所有景象消失前,他看到的最後一幕是冰川化開,一支頑強的植物從泥土裡探出頭來,張開了新芽。

  「陛下……」

  「陛下……你還好吧?」

  羅蘭感到被人輕輕搖了搖,語氣中充滿了擔憂。

  他猛地睜開眼,無處不在的雪花片已銷聲匿跡,眼中的萬物又恢復到了清晰的模樣,依然是那個內河碼頭。

  「結束……了?」羅蘭打量著手掌自言自語道。

  菲麗絲卻以為他在問她,「是,全部敵人都解決了,沒有逃走一個。那些魔力核心也都一同消散,過程持續了好幾分鐘。只有您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就好像……睡著了一般。陛下,您真的沒事嗎?」

  羅蘭也不知道自己算有事還是沒事,先前所經歷的種種並不是一場幻覺,現在他稍稍回想下,便能重現出看到的所有場景,就好像腦海裡突然多了一團來歷不明的記憶一般。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他甚至能感受到漫長時光流逝帶給他的疲憊與倦怠,彷彿在短短的數分種裡,他就走完了這千百年的路程一樣。

  那聲嘆息亦成了他感同身受的表達。

  羅蘭腦海裡忽然浮現出了嵐說過的話。

  「比起我告訴你的,你親自領悟到的東西才是真實的答案。」

  這便是……神意之戰的終局麼?

  「我沒事,」他深吸了口氣,「不過是看到了些奇怪的景象。」

  「奇怪的景象?」菲麗絲眨了眨眼,接著略過了這句話,「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了陛下,剛才的光芒幾乎映亮了半邊天空,應該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這片區域。如果不盡快離開,很可能會被協會注意到。」

  「我知道了,就按來時的分組依次返回吧。」他點點頭道。

  那究竟是神使的記憶,還是別的什麼東西,羅蘭暫時還無法分辨,不過他相信這些未知的問題總有一天能尋得答案。

  並且那一天並不會太遙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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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0 15:41: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撤離極北港

  永冬王國,極北港。

  「不要推擠!排著隊來!」

  「行李都丟掉,不准帶上船來!灰堡之王會給予你們足夠的食物和衣裳,想要活命就把它們扔進水裡!」

  「動作都麻利點!女人和孩子優先!」

  港口區域人頭攢動,大批逃難者湧向正在升起風帆的海船,如果不是第一軍和領主衛隊在用刀劍維持秩序,只怕那幾條狹窄的棧橋瞬間會變成弱肉強食的地獄之路。

  「隊長,這船……恐怕有些不夠啊。」負責守衛的士兵擔憂地回頭望去,此時一艘載滿難民的船隻正緩緩離開海港。

  「敢在這個時候到極北港來,就已經算得上是條好漢了,」桑叔的目光則一直沒有離開過槍口前方——僅僅三四天時間,紅霧便已從絕境之巔擴散過來,如同濃稠的鮮血一般壓在天際線上,看得讓人好不壓抑。

  「頭兒……會給我們留個位子吧?」那人嘀咕了一句。

  「如果是釘子嘛,」桑叔笑了笑,「就算自己不上船,也會給我們騰個坑的。」

  半個多月前,他們接到調動命令,離開赫爾梅斯高原,前往最北邊的永冬城市負責移民轉移任務。比起鎮守聖城,釘子在接到新命令後顯得輕鬆不少,一路上話都多了許多,抵達極北港後便第一時間展開了工作。

  他們這一百來人並不是第一批到達永冬的灰堡人,更多的同袍早已深入王國各地,對那裡的居民進行疏散。一開始撤離執行得並不順利,直到紅月的出現,才令情況有所好轉——這都歸功於更早一些的時候,城鎮間流傳起了紅月代表末世降臨的傳言,因此當天空中真的出現血紅之月時,不少當地人嚇破了膽,直接找到軍隊駐地要求離開。

  可惜好景不長。

  只隔了四、五天時間,前方就傳來了發現紅霧的消息。

  然後當天之內,第一軍便和魔鬼交上了手。

  勝負他們並不知曉,不過結果是所有先頭小隊都開始向南撤退,釘子分隊也收到了準備退回到下一個港口的命令。

  然而偏偏就是這幾天,難民的數量暴增了好幾倍,每天都有好幾萬人來到極北港,央求海船帶上他們一起走。釘子無法坐視眾人不管,一邊就地構築起簡單的防線,一邊通過飛行信使告知後方大部隊,要求提供更多的船隻,這使得撤離計畫往後又延期了數日。

  但桑叔知道,一旦消息傳開,敢開往北方的海船必定會越來越少——這些拿著陛下佣金的峽灣商船絕不會用自己的性命來效命,他們也許會硬著頭皮出港,卻永遠不會抵達……按照如今的勢頭,這應該就是最後一批了。

  好在釘子應該也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會讓他們一大早就埋設好了炸藥,一是必要的時候能抵擋敵人,二是將沒法帶走的裝備一併銷毀,免得落入魔鬼手中。

  「隊長,前面有煙升起來了!」有人喊道。

  「又來了麼……」桑叔吐了口唾沫,「所有人各就各位!」

  在缺乏足夠人手和女巫偵查的條件下,古老的傳訊方式再一次發揮了作用。

  這並不是魔鬼第一次光顧極北港,現在城鎮外的野地裡還躺著幾隻魔鬼的屍體,根據上面分發的手冊對照,差不多正是狂魔。雖然敵人來得稀稀落落,檔次亦不高,可也意味著它們確實已出現在永冬王國的土地上,並隨著紅霧的擴散一點點靠近這裡。

  作為一支寒風嶺戰役後就一直駐紮在赫爾梅斯的部隊,釘子分隊並沒有參與過對塔其拉的遠征,儘管桑叔聽說過不少傳聞,可真正與魔鬼交手還是頭一回。而這些天他得到的結論就是,只要不把狂魔放進兩百米內,它們比教會的神罰武士更好對付。

  因此對於眼前升起的狼煙,他沒有太過擔心,相反對於釘子接下來的決策頗為在意。毫無疑問,就憑剩下的兩艘大船,已不大可能將所有難民帶離此地。餘下的那些人,頭兒該怎麼處理?是讓他們自生自滅,還是帶著他們沿海岸線逃往南邊?

  就在這時,第一隻狂魔的身影出現在街區鐵絲網外。

  桑叔不禁皺起了眉頭。

  極北港和大多數港灣城鎮一樣沒有城牆,因此防線設在碼頭要道上,除開難民外,其餘居民早已清空,魔鬼會被吸引過來不足為奇。令他意外的是,負責偵查的哨兵仍不見蹤影,理論上,他們點燃烽煙後就會撤離,應該比敵人更快回到防線才是。

  漸漸的,更多狂魔從街角現身,朝著碼頭湧來。

  「開火!」

  兩個機槍班組同時向街道盡頭噴吐出火舌,將密佈的彈雨傾瀉向敵人。而對手反應也十分迅速,立刻把周邊的建築當成了隱藏之處。一陣煙霧散盡後,只剩下鐵絲網上掛著的兩具屍體。

  很快,屋頂上也響起了槍聲。

  顯然,試圖從頭頂繞行的敵人碰到了等候已久的狙擊小隊。

  這正是分隊防守港口的方式——考慮到城鎮作戰的視野遠不及郊外那麼開闊,這一週以來他做得最多的事便是設置路障,無論是堆卸垃圾也好、就地拆房也罷,通往碼頭邊的巷子十條被堵死了九條,而且一堵就是一整條街。這些障礙不可能禁絕敵人的行動,卻能有效的拖延時間——如果對方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清除、翻越路障上,就不得不正面突破機槍封鎖的主幹道。

  接下來便進入到了敵人出現、火力壓制、繼續尋找掩護的纏鬥階段。這應該是一支數量不多的敵軍,按照目前的推斷,它們衝到防線前投矛的可能性並不大,這種時候應該選擇撤退才是。但魔鬼依舊在執著地躲躲藏藏,似乎想要耗空第一軍的彈藥一般。

  就戰鬥毅力來說,這支敵軍小隊比前些天出現的要頑強許多……就好像見識過槍林彈雨的戰鬥一樣。

  桑叔冷笑了聲,如果神罰軍會這一招,那他們還真有些吃不消。可惜如今第一軍的裝備已豐厚了許多,光是他們這支百人分隊,就配備了四挺馬克一型,彈藥打個一天毫無難度。繼續糾纏下去,敵人遲早都會死在這裡。

  然而異變就在此刻突然發生!

  他只聽到轟的一聲巨響,碼頭北邊原本是房屋的一側騰起了滾滾煙塵,一隻渾身披甲的巨物撞碎層層石牆,從廢墟中攀爬出來——

  「蜘蛛魔?」士兵驚訝道。

  「快準備反魔鬼榴彈!」

  桑叔心中卻忽地一沉,手冊上的確提到過一種類似於蜘蛛的魔鬼,但從外觀上來看,出現在他們眼中的這只和以往的敵人都有所不同。

  它四肢上包裹的黑色石頭要厚實得多,幾乎擋住了大半個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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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1 08:42: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火線救援

  兩名士兵迅速靠近新出現的敵人,扣下了反魔鬼榴彈的扳機。

  兩縷青煙一前一後的從掩體後射出,朝著碩大的蜘蛛魔飛去——如此醒目的目標,幾乎不可能射失。望著榴彈的尾跡,桑叔感到心都提起來了,他總覺得,對方肢體上厚實的甲殼並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東西。

  不好的預感應驗了。

  一發榴彈由於射角較偏,撞在目標上後竟向一側彈開,直接栽近了地裡。

  另一枚倒是正面撞在了它的前腿上,爆炸聲激起了一團濃煙,可魔鬼的動作並沒有因此而停止,僅僅是微微一頓,便從煙塵中跨了出來。

  「笨蛋,射身體啊!」手下忍不住嚷道。

  「讓我去試試!」另一人自告奮勇地扛起一箱彈頭,爬出了戰壕。

  桑叔沒有制止,可也不像其他人那般樂觀,他現在明白過來,新蜘蛛魔的異樣感在哪裡了——比起手冊上那些不規則的醜陋怪物,這只畸獸要協調得多。它四肢上的「盔甲」並不是隨意堆砌而成的石料,而是規規整整的多面棱體。如果縮攏到一起,或許還能和背部的石頭拼出一個上下貼合的梯形台。

  而且對方在行進時,四肢變化的幅度頗大,這使得士兵想要精確擊中軀幹或腹部變得難上加難,之前的射失並不是偶然。

  果然,接下來的幾發榴彈也未能中止蜘蛛魔的行動,它甚至在射擊筒的火光發出後,會刻意併攏肢體,簡直就像是條件反射一般。

  於此同時,被敵人撞出的豁口中,出現了狂魔的身影。

  「見鬼,這些傢伙就不能打得再準點嗎?」機槍手一邊調轉槍口一邊抱怨道。

  「夠了!」桑叔當機立斷道,「撤退到第二條防線,把這片區域讓給它們!做好引爆炸藥的準備。」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他大喝道,「要是側面被敵人圍了,我們想走都走不了了!」

  號聲很快響徹陣地,釘子分隊按照訓練章程交替掩護,向著港口碼頭後撤。而難民眼睜睜看著怪物的逼近,隊列也開始慌亂起來。

  負責引爆的士兵手腳麻利地將引爆線接上手搖電機,飛快搖動起來,「隊長,隨時可以起爆!」

  「很好,讓它嘗嘗炸藥的滋味吧。」桑叔盯著那隻橫衝直撞的畸獸,伸手示意道,「再等等……就是現在——」

  隨著士兵猛地壓下起爆桿,十多聲沉悶的巨響轟然傳入了所有人的耳朵!剎那間,腳下的大地都彷彿為之震顫,一連串騰起的煙柱差不多填滿了整個空地。

  其中一堆炸藥就埋在蜘蛛魔身下,猛烈的衝擊令它半邊身體都騰空起來,兩隻腳上的石甲頓時成了沉重的負擔,活生生被拉斷了關節。等到回落之際,它已再無移動能力,像是被炸瘸了腿的巨獸一般,傾斜著癱倒在地。

  陣地中響起了一片口哨聲。

  不過還未等大家鬆一口氣,碼頭東側也出現了同樣的撞擊聲。

  另一隻蜘蛛魔豁然出現在戰場上。

  看到這一幕,桑叔慶幸自己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他隱隱意識到,這次魔鬼的進攻恐怕和之前幾次截然不同,如今的陣勢分明是打算將他們包夾起來消滅乾淨。哨兵沒能按時回來,很可能是被敵人截斷了退路,剛才若是再猶豫片刻,機槍班組只怕也很難全身而退。此刻第一軍雖然放棄了對狹長街道的阻擊,但四挺馬克一型都在,依舊能暫時壓制住狂魔的突進。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危機已經解除,誰知道敵人到底準備了多少蜘蛛魔,倘若再來兩隻……不,只要再多上一隻,他們還能堅守的時間就只能以刻鐘來計算了。更糟糕的是,碼頭上仍有不少難民急待撤離,一旦恐慌蔓延、秩序失控,別說救人,就連他們都別想再回到船上了。

  硝煙散去,魔鬼已趁著這段空檔湧入了被炸藥翻過一遍的空地。

  機槍掃射聲一時間不絕於耳。

  「轟————!」

  就在桑叔一籌莫展時,身後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轟鳴,哪怕是閉著眼睛,他都能一口道出聲音的來源——對於第一軍而言,152毫米要塞炮轟擊時的音調可謂是再熟悉不過了!

  而他們根本沒有佈置炮兵陣地!

  他驚訝地回過頭去,只見一艘鋼鐵鑄造的艦船正在緩緩駛入港灣,位於艦艏的火炮幾乎與甲板平行,筆直地對著防線。

  「那是……羅蘭號!」士兵中很快有人認出了鐵船的來歷。

  「他們不是已經撤走了嗎?」

  「管他的,我們有援軍了!」

  「陛下萬歲,幹死這群雜碎!」

  炮彈呼嘯著從士兵頭頂越過,接二連三地落在空地上,偶爾騰起的煙柱離壕溝只有十來米,激射的彈片甚至會打在溝前的沙包上。紛飛的泥土就像雨點一樣,噼裡啪啦的砸在眾人頭頂,如果是平時,他們只會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炮兵營都是瞎子和瘋子,可現在,壕溝裡只有一片讚美之聲,要塞炮的轟鳴彷彿也成了最為動聽的樂章。

  難道……釘子之所以沒有放棄剩下的那部分人,一直等待的就是這個時刻麼?

  桑叔注意到,最後一部分難民正在士兵的引導下登上羅蘭號炮艦,如此一來,碼頭上的人差不多剛好能裝下。

  雖然不知道釘子是如何跟上頭請示的,但此刻顯然已是最好的撤離時機。

  「大家注意,現在我們去碼頭,」他大聲喊道,「一個接一個,不要落下了!一旦所有人都離開,爆破手立刻引爆剩下的炸藥!」

  命令很快通過口耳相傳的方式,傳遍了整條壕溝。

  最後的撤退開始了。

  馬克一型重機槍和剩餘的彈藥都被留在了原地,儘管心疼不已,但這是陛下的命令——在任何情況下,人的安危都應優先於武器,只要士兵還在,武器就能再造出來。

  一行人進入碼頭後,魔鬼也在炮火的打擊下佔領了第二道防線。

  然而等待它們的是一聲驚天巨響。

  數千公斤炸藥將遺留的武器和狂魔一起送上了天空。

  在爆炸的餘波中,羅蘭號拉響汽笛,全速倒車離開了這座已支離破碎的北國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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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2 09:03: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潛移默化的改變

  佐伊站在艦橋圍欄上,俯瞰著甲板上嘈雜的人群——羅蘭號本身並不大,想要裝下近千號人,只能靠強塞。結果就是但凡空著的位置都有人佇著,連個坐下的空間都沒剩下。

  加上大多數難民還是第一次出海,顛簸的海況讓他們很快產生了不適反應,暈眩和嘔吐隨處可見,而密集的人群更是加劇了這一反應——就算是身體素質較好的那一批,被人吐了個滿面時,只怕也忍不住太久。

  她不禁有些慶幸,還好神罰之軀聞不到氣味。

  「凡人還真是脆弱啊……」身後忽然傳來了卡蘿的聲音,「簡直不敢相信,我們以前會這麼做。」

  「的確。」佐伊感同身受的點點頭。

  她自然知道對方指的是什麼。

  當船長收到求援消息後,立刻找上了她們。由於羅蘭號的主要任務是確定神石礦脈的大致方位,所以一切行動都由佐伊說了算。當時艦上搭載著地底文明的魔力核心,應儘可能避免任何意外,何況巨大的核心骨架差不多佔據了整個後甲板,即使去了也運不了多少人。面對這樣的請求,她本該一口拒絕才是。

  換作是聯合會時代,數量極其有限、而且無法仿製的魔力核心根本不會和跟凡人相提並論。別說難民了,就算是在一座城鎮和核心儀器之間做出選擇,她也不會有一絲猶豫,但如今,她卻產生了遲疑。

  和同伴商量了一陣後,佐伊做出了一個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的決定。

  她將魔力核心卸載在另一座臨時停靠的海港城鎮,委託當地的第一軍分隊進行看管,自己又和羅蘭號一同折返回了極北港。她甚至向駐軍交代,倘若這艘船沒有按時歸來,他們則務必要將儀器送回無冬城。

  「不過這樣感覺似乎也不壞。」卡蘿笑著聳聳肩,「老實說,一想到你很有可能會拒絕,我還感到挺糾結的。」

  「希望他們能對得起陛下的期待。」佐伊故意冷著臉道。

  是什麼漸漸改變了同伴們的想法?她腦海中浮現出了眾多片段,在聖城的廢墟上與魔鬼浴血奮戰的第一軍、醫療院中照顧著她的護士、夢境世界裡那些和女巫別無二致的普通人,以及羅蘭.溫布頓……

  「是啊,也不枉我們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回到紅霧區域。」卡蘿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朝艦橋走去,「不管怎麼說,這次任務總算是順利完成了啦。真想早點回到無冬城,一想到夢境世界的川味火鍋,我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咕嚕。」

  佐伊忍不住滾動了下喉頭,還好此時卡蘿已經關上了通道閘門,沒有聽到這輕微的聲響。

  她拋開雜念,望向遠方天邊隱約可見的紅霧。

  四百多年前,帶給聯合會無盡噩夢的神意之戰終於再一次來臨,儘管時間提前了許多,魔鬼的實力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她的心情卻比預想中的要平靜。

  這一回,她們不再是孤軍奮戰了。

  *******************

  海克佐德漂浮在一座剛被佔領的城市之上。

  沒有滾滾濃煙,也沒有血腥的戰場。大多數建築都保持完好,完全不像是經歷了一場凶險攻城戰的樣子。

  人類的抵抗微乎其微,甚至還不如四百年前,如果不是對厄斯魯克足夠信任,它幾乎以為佔據這塊大陸西南邊的不是人類,而是天海界了。

  短短一週時間裡,族群大軍就將戰線擴展至了數百里之外,並在生命浮游還未覆蓋到的地方建立起了前哨站。這一過程能完成的如此迅速,離不開人類的幫助——聽手下匯報,它們只是稍稍威脅了下那些領主和貴族,比如砍掉幾百人的腦袋,對方就嚇破了膽子,轉頭開始提族群運送物資了。

  而這一情況簡直和第一次神意之戰時一模一樣。

  看來它攻陷首個城市雪映堡並縱火焚城的風聲已然傳開,對方無疑深刻瞭解到與族群作對的下場。

  隨著攻勢的擴大,海克佐德也逐漸從人類那邊得到了不少情報。它不太理解為什麼明明在聯合會時期,這個種族就已經聚合成一團、成為一個整體,如今卻再度變為一灘散沙。僅僅一塊邊角之地,居然還劃分成了四個王國,彼此號令互不相通,原本統治人類的聯合會更是煙消雲散。

  這四百多年裡,他們到底把時間用在什麼上面了?

  要說缺乏實力強大的王國吧,似乎又不是這樣——畢竟連它最看重的天才將領,都折在了人類手上。

  難道對方根本不瞭解團結的力量嗎?

  但不管如何,海克佐德一直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

  西線攻勢雖然出現了不少意外,到底還是按預定計畫順利實現,誕生之塔如今已成功激活,它沒有辜負王的信賴。

  至少比起空有嗓子大的血腥、和說話只能信一半的假面,它好歹履行了承諾。

  通過一連串的扭曲之門,海克佐德回到了裂脊山脈的塌陷口。

  作為吞併曙光境最後一塊拼圖的據點,它已經決定將這座即將建立的城市取名為「天穹」,和自己的稱號一樣,這裡必定會被族群所銘記。

  差不多是同一時間,副官也送來了其他方向上的推進報告。

  天穹之主很快翻閱完了各部遞交的戰果,有一個細節引起了它的注意,永冬王國到處都出現了大規模逃難,如果只是這樣還不足為奇,畢竟一般的逃難就算不去管他,大多數脆弱的難民也會死在路途上。

  而這種逃難似乎是有組織、有預謀的,方向皆為南邊的狼心,而且是水陸齊頭並進。想要阻攔他們的隊伍不僅沒能,反而遭到了激烈反擊,其表現和厄斯魯克提到的敵人極為相似。

  儘管好幾隻由晉陞者帶領的部隊都獲得了勝利,可想要徹底攔下他們,依靠現有的人手仍十分不足——這亦是選擇在高山上豎立誕生之塔的弊端,沒有扭曲之門的協助,原生體和初升體無法靠自己的力量跋涉進入人類領地。

  它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夢魘大君呢?」

  「大君閣下依舊沉浸在浮游池中,最近都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見鬼,都快十多天了,這傢伙不會是涉入太深,被意識界吞噬了吧?

  海克佐德召喚出扭曲之門,一步便跨入了裂谷的最底層。

  只見瓦基里絲保持著最初靜默的姿勢,雙腿盤坐在波光粼粼的池水中,臉上的神情自然,毫無被吞噬時的掙扎跡象,除了連接時間過長外,一點兒也看不出異樣。

  這說明它仍維持著神志的清醒,游弋於意識之海中。

  如果對方是血腥,天穹之主只怕早就一巴掌甩過去了。強行脫離意識界會有損記憶,對於前者來說可有可無,但換成是夢魘,它卻不敢如此輕率。

  什麼時候沉迷不好,偏偏是現在!

  人類的撤離太過刻意,令它隱隱感到有些不妥,可這問題又沒法向王說明,畢竟西線已有兩名大君坐鎮,不大可能為了追殺那些蟲子般的凡人再調一個大君來,這話光是在聖座上說出來都會引來譏笑。然而事實上它為了輸送部隊就已經費盡心力,另一個則只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對戰局毫無幫助,相當於西線一個可用的大君都沒有,這使得部隊的遠距離追擊能力大幅削弱。

  如果夢魘能協助它剿滅那些逃跑者,又怎會令它陷入如此尷尬的境地?

  乾瞪了對方好一會兒,海克佐德無可奈何地離開了蜉蝣池。

  看來西線方面只能靠它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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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3 06:37: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大遷移

  狼心王國,沉池灣。

  懷特拉著一車人駛進了熱鬧非凡的港口區。

  「先生們女士們,我們的目的地就要到咯,不論以前各位過得怎麼樣,但之後想必會有新的生活等著你們。我在這裡提前祝大家一帆風順,順便提供最後一項便捷服務!」他一邊拉扯韁繩讓馬兒慢下來,一邊熱情地吆喝道。

  最近他的日子過得實在不錯——自打灰堡船隊來了後,沉池灣的生意又突然興隆起來,特別是在短途運輸這一項上。把周邊城鎮的人拉到港口就能賺個十來枚銀狼,這樣的活一天至少能幹上兩次,如果不怕馬車損壞,晚上還能再拉上一批,收入居然趕上了曾經幫教會打工的日子。

  更妙的是,這筆報酬並不是問車上的人收取,而是由灰堡人發放,只要在一張紙條上面蓋上兩地的簽章,過了哨卡後便能按人頭數的標準拿到酬勞,當即發放,絕不拖欠。

  正因為這個緣由,運輸一時成了熱門行業,不少水手雜工都加入進來,就算不會駕馭馬車,還能找人搭伙嘛。跑起來不用挑客,到了地點隨便點上一滿車人就出發,效率可謂無比之高,唯一需要考慮的,也只有去哪個城鎮運人了——畢竟距離是跟費用掛鉤的。

  灰堡這麼做明顯是想一視同仁,不管有錢沒錢,只要願意離開狼心,他們都會提供幫助。不過灰堡之王家大業大,經得起隨意折騰,懷特卻不想放過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終歸有錢不賺是傻子嘛。

  何況他早已有所耳聞,北方似乎真的發生了什麼變故,從邊境湧入狼心的難民正在急劇增加,那些傳聞也不是毫無根據的謠言。另外他還從機靈鬼那裡打聽到,沉池灣的領主讓.貝特男爵悄悄從府邸裡拖出了一大堆東西運上了船。如果連男爵都要避風險,他自然也得提前做好打算。

  現在多賺一點,以後亦能多些周轉餘地。

  「什麼樣的便捷服務?」果然有人開口問道。

  「一些有用的經驗和提醒。」懷特指向大船雲集的海港碼頭,「看那裡,雖然大家都想去灰堡,但旅途卻並不一樣。在他們來這裡之前,我就待在沉池灣了,對一些事情也有所耳聞,或許對你們今後的路能幫上一些小忙。」

  「那……請你告訴我們……」

  「當然,前提是你們得花上一筆小錢才行。不多,一枚銀狼就好。」

  懷特清楚那些身無分文者並不在意自己的前路如何,只要有口飯吃就行,問不問差別不大。因此從一開始,他的目標就定在小有積蓄的逃難者身上——他們對這種偏門好處總是特別上心,加上收費不高,搭乘馬車至此也沒有掏一個子兒,因此對買消息一事並不會太過牴觸。

  因為他也曾是這樣的人。

  「呵,老鼠的把戲。」一名穿得還算規整的赫發男子面露譏笑,「可惜膽子連老鼠都不如,一枚銀狼,賞給他吧。」

  他身邊很快有人將錢遞了過來。

  居然還帶隨從,看來是個貴族啊……懷特討好地笑了笑,心中卻不以為意,落魄到連一輛馬車都無,還得跟平民擠一個車廂,再是貴族又能好到哪裡去。

  「……這是我的份。」另一名青年猶豫了下,也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枚銀狼。

  只有兩個人願意付賬麼,凡納拉停馬車等了會,見再無人吱聲,便打算開門下客。無論如何,有總比沒有好,就當這一趟多拉了兩個人也不錯。

  而這時,那名青年卻對其他人說道,「你們下去了先別走散,等我打聽清楚消息了再告訴你們。免費。」

  「小子,你說啥?」懷特面色一僵。

  「我付了錢的。」青年理直氣壯道,「你告訴我是一回事,我告不告訴別人是另一回事,難道這有什麼不對嗎?」

  「你——」

  「你或許想反悔,但此事對你來說並沒有任何好處。哪怕我轉身讓所有港口的人都知曉,也不會影響到後面你要運送的人,而你少收一枚銀狼的話,損失可是實打實的。」

  嘴利的傢伙!懷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從哪裡反駁起好。

  「蠢貨,你想這麼做是你的自由,不說出來不就行了麼?」那名貴族不快道,「非得浪費彼此的時間。」

  「這不是一件錯誤的事情,為何要隱瞞?」青年直言道,「我認為讓車伕也知道,才是最公正的做法。」

  「公正?」貴族像看傻子一樣掃了他兩眼,隨後不屑地偏過頭去,望向懷特,「喂,這傢伙我不管,我的錢已經付了,你到底說不說?」

  懷特狠狠瞪了青年一眼,不得不承認,對方說得沒錯。「好吧好吧,就當我慷慨奉獻一回好了,真是的……你們也別下車了,就在這裡聽完再走也無妨。」

  隨後他將自己打聽到的消息大致講述了一遍,比如灰堡更青睞哪些人、乘船撤離的安排、排隊和登記身份時要注意的事項,以及抵達目的地後要進行二次審核等等。特別是前後對照這一點上——前面那些只要進入碼頭,自然會注意到第一軍引導人的宣講,他不過是總結了幾個要點而已。但後者卻是他和士兵們閒聊時得到的寶貴消息,根據灰堡人的說法,審核會有女巫參與,任何謊言都會被戳破,一旦登記的身份與實際不符,就會被打上「不誠信」的標籤,想要找份體面的工作都會難上許多。

  除此之外,貴族身份對提升待遇不僅沒有幫助,老掛在嘴邊反而還會招人厭煩,所以最好是一句話帶過。只要能讀會寫,或是有一技之長,就基本不用擔心往後的生活了。

  「多謝你的提醒。」下車時,青年走在了最後一位,「確實能讓大家少走不少彎路。」

  「哼,不用謝,反正你是用錢買的。」懷特沒好氣地點燃煙斗,深深吸了一口,「倒是那些人,原本應該好好謝謝你才是——結果呢,一下車就全散了。我說小子,別總把自己當成個大好人,特別是在外面……不然遲早有一天,你要吃大虧的。」

  他自己就是如此。

  而得到的回報除了一條冷冰冰的假腿外,什麼也沒有。

  「或許,不過這是騎士應盡的職責。」

  「哈,你以為我沒見過騎士嗎?還是說,你指的是『典籍』上的那些描述?得了吧,我上一次聽到還是在酒館的老鼠口中。」

  「大家都是如此,不代表這就是正確的。」

  「哦?」見他如此較真,懷特挑了挑眉,「你是騎士?」

  「呃……不,還沒接受過冊封。我父親是,不過他已經……」

  原來如此,又是一個空有理想的愣頭青,而且看際遇比之前那傢伙還要落魄。他擺擺手,「我對你的家世沒興趣,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對方立刻昂起了頭,「曼弗爾德.卡斯坦因。」

  「好吧,卡斯坦因先生,」懷特吐出口煙霧,爬回馬背上,「我再附送你一個消息吧,灰堡已經沒有騎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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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4 06:52: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南下之船

  馬車離開後,曼弗爾德發現果然就如車伕說的那樣,沒有一個人留下來等他,大家都走了個一乾二淨,周圍熙熙攘攘的人潮已全是陌生的面孔。

  不過他並未感到太多沮喪,做那些事情本也不是為了收穫感謝,而是因為他認為那麼做是正確的而已。

  根據車伕提供的消息,曼弗爾德很快找到了灰堡人的登記處——事實上那塊區域不僅掛滿了橫幅,而且到處都有人在吆喝,想不注意都難。

  儘管人數眾多,現場的秩序卻不顯得混亂,一道道鐵欄杆將人群分成了摺疊的數股,看似從入口到登記台的距離被人為延長了許多,不過這也使得人們只能按照欄杆限定的「道路」一個個向前移動。

  輪到他時,一名士兵打扮的灰堡人接待了他——這些外來者都穿著同樣的制服,非常好辨認。

  「名字?」

  「曼弗爾德.卡斯坦因。」

  「身份,有無犯罪經歷,有何特長?」

  對方的詢問過程就和車伕所說的一樣,曼弗爾德一一如實回答,像家世之類的內容全都一句帶過,等到特長部分正準備詳細道來時,士兵卻只聽到一個「能讀會寫」後就打斷了他,「行了,去六號棧橋上船。這是你的登記號碼牌,不要弄丟了。下一個。」

  他還未回過神來,就被擠出了隊伍,進入了碼頭區。

  呃……這樣就行了?

  難道真像車伕說的那樣,光是識字就可以在灰堡混得安枕無憂?可是看登記台前的情況,似乎隨便拉個灰堡人來,都懂得讀寫文字啊?在排隊的時候曼弗爾德就注意到了,那群記錄者換了好幾輪,有時候甚至是臨時找的監管秩序的士兵應急,也沒見出現什麼岔子。

  這一情況讓他頗有些迷惑。

  而且灰堡人給他的牌子彷彿也暗藏玄機——那竟然是一塊鐵牌,一頭還掛著麻繩,完全可以戴在脖子上當項鏈。牌子上凹刻著一連串符號,大概跟他登記時的編號有關。這麼小小的一塊金屬牌找鐵匠做花不了幾個錢,但如果擴大到整個遷移者群體,那便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卡斯坦因的家族領地以前就有鐵匠鋪,他自然清楚這意味著什麼。一塊鐵牌可以用打鐵留下的邊角料來做,但一百塊、一千塊不行;刻上符號半天足以,可重複一百遍、一千遍,時間就會變得相當漫長。

  然而碼頭上的人何止一千?

  如果沉池灣每天都是這樣的情景,數以萬計都是往低了說!而為所有遷移者都準備上一塊這樣的登記牌?所需要的材料和時間根本超出了他的想像,怕是集齊狼心所有的鐵匠也做不到。

  光是這一點,就讓他感受到了灰堡的富有和奢侈。

  明明以前這個頭銜應屬於晨曦王國才對。

  帶著這份感慨,曼弗爾德登上了一艘三桅海船。

  不知道是不是特長的關係,他被分到了一間十人共住的艙室,比預計睡貨倉的情況要好上不少。不過即使如此,艙室裡濃郁的腥臊味仍令他難以忍受,家族哪怕再落魄,至少也能保證一處舒適的臥房。

  因此只待了一會兒,他就狼狽地逃了出來。就在打算去甲板透透風之際,曼弗爾德忽然聽到了一聲輕微的呼救。

  似乎是從走道盡頭傳來的。

  此時登船的人並不多,水手也都在上層忙碌,整層船艙顯得有些空蕩,除了他以外,並沒有其他人聽到這聲呼救。

  曼弗爾德毫不猶豫地朝聲音來源方向走去。

  盡頭處是一間關實了的雜物間,除了船員外,只怕很少有人會到這種地方來。他輕手輕腳地將耳朵貼到門上,果然聽到了一些異樣的響動,像是有誰在掙扎一般。

  他果斷地退後兩步,沉肩一沖,碰的一聲撞開了房門。

  而眼前的景象令曼弗爾德微微一愣。

  雜物間裡站著的男子居然是馬車上的熟人,那位一路同行、並嘲笑他愚蠢的中年貴族。他的兩個隨從正將兩名女子按在地上,試圖用繩子將其手腳捆綁起來。女子的嘴中被一團麻布塞住,只能發出支支吾吾的低吟聲,顯然她們是被強行帶到這裡來的。

  「哦?這不是自詡為公正的傻子麼?」貴族不慌不忙道,「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也是一位貴族吧?我叫麥.金利,你呢?」

  「曼弗爾德.卡斯坦因。」這已是曼弗爾德一天內第三次報上姓名。而且他注意到,當說出自己身份的那一刻,女子剛剛亮起希望的眼神又熄滅下去,連掙扎的幅度都小了許多。

  「卡斯坦因?沒聽說過。」對方聳聳肩,「不過算你運氣好,既然碰到了,也讓你玩玩好了——不過得排在我之後。」

  「放了她們。」曼弗爾德沉聲道。

  「哈?」麥.金利眼睛眯了起來,「你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知道她們是什麼人嗎?奴隸!而且是不知道被多少人玩過的那種。我開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沒想到能在船上碰到這兩個小東西。據我所知,她們的主人不可能放走她們,那麼結論很簡單了,她們是擅自逃出來的。即使這樣,你還要護著她們麼?」

  逃奴即使在奴隸中,也是最低等的一種,幾乎和牲畜無異,無論貴族對其做什麼,都不會受到指責。

  但就如他之前所說的那樣。

  「大家都是如此,不代表這就是正確的。」

  「這艘船的目的地是灰堡,對吧?」

  「……你想說什麼?」麥.金利陰著臉道。

  「灰堡的宣傳想必你也聽到了,溫布頓王室已經取消了奴隸制度,因此從登上這艘船的那一刻起,她們就不再是奴隸了。」曼弗爾德毫不退讓道。「而且別忘了,下船後還有一輪審核,其中就包括犯罪經歷,如果我說出來,你覺得灰堡人會當做沒有發生過嗎?」

  「如果我非要繼續呢?」對方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問道。

  「那麼先打贏我再說。」曼弗爾德擼起袖子,「我可是一名騎士——」

  話音未落,麥.金利手下就已經撲了上來。

  ……

  戰鬥很快就分出了勝負。

  對方的侍衛顯然也練過,在狹小的雜物間裡,曼弗爾德沒能撐上十招,便失去了還手之力。當他鼻青臉腫倒下時,麥.金利還不忘上來補了兩腳。

  「就這身手還想耍帥?我以為你的本事也跟嘴巴一樣厲害呢。」中年貴族惡狠狠的呸了一口,「媽的,把老子的興致全毀了。你既然喜歡護著這兩個賤貨,就讓給你好了。不過別忘了,奴隸就是奴隸,不管到哪裡都一樣!碰到這麼個傻子真是晦氣,我們走!」

  房門碰的一聲被關上,擁擠破爛的雜物間裡,只剩下一時動彈不得的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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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5 07:34: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騎士之心

  曼弗爾德花了好一陣時間,才從頭暈目眩中堪堪恢復過來。

  他的視野裡一片模糊,臉上火辣辣的痛,想要睜開眼睛都頗為困難。

  該死的,說好的貴族間鬥毆不打臉呢?

  費勁力氣,他緩緩從地上坐起,一點點挪向那兩名驚恐的女子,將她們嘴裡的破布抽了出來。「別害怕,等我喘口氣就解開你們身上的繩子。」

  兩人連大氣都不敢喘,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這一次他停頓了更長時間,才積蓄起足夠的力量鬆開繩索。「好了,你們可以走了。注意別再被那個傢伙抓到就行……」

  那傢伙應該也沒有機會了,等到海船裝滿人出港,走到哪裡都應該能撞見遷移者。當著大家的面幹這種事,對方估計還沒這個膽量。

  解除束縛的女子小心翼翼地繞過他,接著快步跑出了雜物間——急促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最後歸於寂靜。

  從頭到尾,她們依舊沒有說過一句話,包括謝謝。

  曼弗爾德靠在牆上,緩緩出了口氣,腦海中不知為何忽然浮現出了車伕的話。

  「我說小子,別總把自己當成個大好人,特別是在外面……不然遲早有一天,你要吃大虧的。」

  他搖搖頭,將這些雜念拋到腦後。

  這樣的情景,自己早就已經習慣了,不是麼?

  如今只希望能在正式啟航前回到分配的船艙,別被人佔了床鋪就好。

  忽然,曼弗爾德聽到細碎的步點再次傳來,伴隨著木板的「吱呀吱呀」聲正一點點向他靠攏。

  見鬼,那個叫麥.金利的不會還沒打夠吧?

  腳步聲在雜物間門口戛然而止,接著房門被推開條縫,一個腦袋探了進來。

  曼弗爾德愣了愣,來者正是逃走女子中的一位。

  而當房門打開後,他發現兩個人竟然都在——而站在後面的那位吃力地提著一個木桶,動作之生硬,像是把所有的力氣都使出來了一般。

  直到將桶子放到他面前,他才注意到,裡面裝滿了清水。

  「你們……」

  其中一人取出塊手帕,沾濕後輕輕擦拭他臉上的血跡,另一人則道歉個不停,「抱、抱歉,害你被打成這樣子。我們當時實在太害怕了,所以才一句話都不敢說……因為、因為……你說自己也是一名貴族。」

  曼弗爾德忍不住笑出聲來。

  即使渾身刺痛不已,他也不想控制自己的表情。

  「呃,你怎麼了……」

  「我不是說了嗎?」他打斷了對方的話,「從登船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沒有奴隸和貴族的區別了——因為灰堡之王不僅取消了奴隸身份,也收回了所有貴族權力,換句話說,我們是同樣的人了。」

  沒錯,曼弗爾德並非不知道灰堡沒有了騎士這一件事——來往於各地的商人早就將這一消息傳到了狼心,在大多數貴族眼裡,這簡直是大逆不道之舉,卻讓他對溫布頓多留了幾分注意。

  自從家道中落後,一個疑問一直盤繞在他心頭,那便是到底什麼是騎士?

  父親還在的時候,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也以為自己繼承這一身份不過是遲早的事。然而當領地在各方勢力角逐中被吞併後,曼弗爾德發現事情變得出乎意料了,新領主對他視而不見,那些明顯不夠格的人卻成了高高在上者,除了一個姓氏外,他彷彿一無所有。

  按照古籍上的說法,開拓的先祖們選出了他們中最傑出的代表作為王,王再賜予英勇善戰者地位和榮譽,一同保衛家園和領民,這便是爵位的來歷。而騎士作為最接近底層的人,更應該心存謙遜和憐憫,同時秉持公正與正直,才能令領地繁榮昌盛。

  正是由於這些常人所不具備的品質,他們才更為崇高。

  這也是曼弗爾德一直想要成為的人。

  可如今他卻弄不明白,沒有了土地之後,騎士到底和普通人有什麼區別。代表著他們崇高的到底是那些不凡的精神,還是一張地契?

  在權力和利益的爭鬥中,大領主們的地盤每天都在變,周圍認識的人裡瘸子可以是騎士,白痴可以是騎士,但唯獨沒有土地的他不行,這令他對所謂的「騎士階層」產生了懷疑。

  儘管家族沒落後遭受種種挫折,不過曼弗爾德的目標一直沒有改變過。

  可以說他早有了去灰堡的想法,缺的只有路費,後來灰堡人主動進入狼心,大肆遷移各地的村鎮居民反倒成了一個最好的契機。

  他想知道,在一個不再有貴族的地方,是否還能成為一名騎士。

  聽到那句「我們是同樣的人」之後,兩名女子的神情明顯放鬆了不少,「真的……是這樣嗎?」

  「好幾個月前就在貴族圈中傳開了,那些大世家都恨不得把溫布頓說成是地獄來的魔鬼呢。」曼弗爾德吃力地笑了笑,「但現在,他們恐怕都得去投奔那位最可怕的魔鬼了。」

  擦拭他的人沉默片刻,「你為什麼要幫我們?難道就不怕被那名貴族……」

  「他不敢下死手的,因為我已經提醒過他了。」曼弗爾德搖搖頭,「我不知道灰堡人到底會如何審核,但聽說有女巫參與,撒謊是件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就算他不認為欺辱你們算犯罪,可擅自殺死另一位貴族絕對是無法忽略的罪行,他對這點心知肚明。」

  說到這裡他喘了口氣,「對了,我叫曼弗爾德.卡斯坦因,你們呢?」

  還真有意思,這是他今天第四次報出姓名了吧?

  「我叫黛蘭,」對方低聲道,「她叫莫莫。」她頓了頓,似乎在下決心一般,「那名貴族說的都是真的,我們曾被賣給——」

  「我說過了,那都是上船前的事了,不提也沒問題。」曼弗爾德擺擺手,「正如送我來這裡的車伕說的那樣,不管以前過得怎麼樣,但之後一定會有新的生活著我們——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們也不會下決心離開狼心,前往一個遙遠的陌生之地,不是麼?」

  「嗚——————————————————」

  這時,悠長而渾厚的號角聲響了起來。

  起航的時間快到了。

  「回去吧,要是位置被人佔了可就麻煩了。」他強撐著站起身來,雖然渾身仍然疼的厲害,不過勉強走回艙室應該沒什麼問題,「我也一樣,這麼長的路程,我可不想睡在雜物間裡。」

  兩名女子對視一眼,猶豫片刻後,黛蘭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白色的丸子,遞到他面前。

  「這是……」

  「一種能延緩疼痛的藥,」黛蘭說道,「如果你疼到無法忍受時就舔一舔,或是掰下一小塊來吃。但記得不要一次吃太多,因為它只能將疼痛延後,而無法消除它們。」

  曼弗爾德一臉疑惑的接過丸子,光延遲而不是止痛,這世界上還有這麼神奇的藥物麼?

  黛蘭和莫莫沒再多做解釋,提著桶子離開了雜物間。

  而這一次,兩人走到門口時停下腳步,向他深深鞠了一躬,「謝謝你,卡斯坦因先生。」

  曼弗爾德長出了一口氣。

  並非所有人都是一個樣子,不是麼?

  這樣就足夠了。

  他打量著手中的藥丸好一會兒,試著放到嘴邊舔了舔。

  一股淡淡的甜味從舌尖擴散開來。

  大概這是……小麥粉捏成的丸子?或許還加了一點蜂蜜。

  也許只是從買下她的貴族那裡偷帶出來的安慰劑而已。

  然而當這個念頭冒出的一刻,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幾乎是一瞬之間,他感到所有疼痛都不翼而飛,就好像從來沒有被毆打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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