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目] 放開那個女巫 (全書完)

hanslin

第五百六十章 揭秘


　　就在他思索那種放火工具更容易製造時，親衛走了進來，「陛下，北地的使者要想見您。」

　　這才一天時間……羅蘭略感意外，難道他們不打算等公爵傳回音訊，而是準備直接回絕自己的要求了？

　　「帶他們去會客廳，」他沉默片刻後吩咐道，「另外通知卡特封鎖外交樓，暫時禁止使者團的人外出。」

　　「是。」

　　既然對方無法認同自己必將推行的政策，那也只好把他們強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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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蘭走進一樓會客廳時，卻發現長桌對面的人更換了座次，那名本該是科爾助手的女子坐在了主賓位上，而科爾則捧著一個本子坐在次席。

　　「陛下，向您問好，我是伊蒂絲.康德，永夜城公爵的長女，科爾的姐姐。」女子起身行了個標準的貴族禮，「這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了，上一次科爾忘記介紹我的身份，還請您見諒。」

　　「卡爾文的女兒？」羅蘭先是一怔，隨後不由得升起了興趣，「所以你才是使者團的領隊？」

　　「正是如此，」她撫胸道，「父親已經委託我全權負責此次出使任務，還將公爵信印交給了我。」

　　這個時代女子參政不說沒有，但十分稀少，更別提還是一名年紀輕輕，容貌出眾的女子。從伊蒂絲的神情就可以看出，她顯然不是第一次與上位者打交道，無論從言行還是舉止來說都無可挑剔。至於隱瞞身份一事，羅蘭已經意識到這是對方吸引談判者注意的小伎倆，而且她並非故意隱瞞，只是借用了女性這個偽裝讓人們自己走進誤區，稱不上是欺騙，大多數貴族只會將其視為情趣之舉。不得不說，這一手確實有效。

　　「也就是說，你可以代表你的父親做出決定？」

　　「是的陛下，準確的說，他會聽從我的意見。」

　　還真是自信滿滿的回答，羅蘭看著一旁抓耳撓腮提示的科爾，不禁笑了起來。

　　「好吧……伊蒂絲小姐，那麼你求見的目的是什麼？」

　　羅蘭原以為她會委婉表示無法接受這樣的條件，或是採取其他更具「情趣」的方法爭取自己收回新律法，卻沒想到她從背後的挎包裡掏出一個本子，攤開擺放在桌上——那正是他編寫的宣傳手冊。

　　「我有一些問題想要請教您，」伊蒂絲直言道，「您說分封貴族遲早會被淘汰的原因在於中央力量的不斷擴大，可少了貴族的協助，您用什麼辦法保證能有效管理好廣闊的王國各地呢？」

　　這是……想要跟自己討論時政？

　　望著她誠懇的眼神，羅蘭意識到對方是認真的。

　　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麼有趣的提問了。

　　「是人民，以及技術的進步。」沉吟了半響，他答道。

　　「您是指那些自由民麼？技術進步又是什麼？」

　　「沒錯，一支由市政廳培訓、市政廳支付薪酬和行政費用、市政廳提供人手和配套設施的管理隊伍，不要求管理者自身擁有雄厚的資產或豐富的人手，因此是不是貴族並不重要。」羅蘭開始闡述一個中央集權政府應有的形態，以及普通人民的晉陞途徑，之後又談及技術對領地控制的實際意義，這一講就是半個時辰。

　　「您打算如何避免遠離王都的行政官員瀆職？」

　　「灰堡統一後，各地的貿易又該怎麼分配？」

　　「生產力真能作為衡量政策的標準嗎？」

　　「……」

　　越是問下去，伊蒂絲的眼睛就越是閃閃發光，直到接近中午時，她才長出一口氣，「原來如此，您果然不是隨手寫下那篇開場語的。」

　　羅蘭同樣心滿意足地喝了口茶，作為專業不對口人士，他的政治儲備知識大概也只能講到這個地步了。

　　「多謝您的解答，我本沒想到您會如此詳細的告訴我這些。」

　　「一個新時代的市政廳，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把政策宣傳出去，必須要讓所有人明確無誤的瞭解新政內容，實施起來才不會千奇百怪。」

　　伊蒂絲點點頭，換了個話題，「您能向北境提供蒸汽機的生產設備和人員嗎？」

　　「人員目前不行，因為無冬城也很缺，但你可以派出人手過來學習，前提是北地貴族放棄分封權，並遵從市政廳的管理。」

　　「明輪船的建造技術也可以傳授？」

　　「自然，只要支付金龍，這些都不是問題。不過沒有女巫的幫助，短時間內你們很難將全套生產線搬到北邊去。」

　　「您的坦然令我驚訝，陛下，」她思索了小會，「但我有一點不明白，按照您的規劃，只要再等上十年，完全可以輕鬆吞併整個灰堡，那時候再推動新政根本毫無阻力，也無需在意我們的想法，為何您會如此急切？」

　　羅蘭沉默下來，過了好一陣子才開口道，「你真想知道答案？」

　　伊蒂絲大概沒想到他會回答得如此嚴肅，也鄭重起來，「是。」

　　「那麼跟我來吧，」他起身道，「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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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入樹蔭覆蓋的後院，羅蘭帶著伊蒂絲走進了橄欖林中央的木棚裡。

　　被截去四肢的魔鬼平躺在一條長桌上，旁邊堆滿了各種瓶瓶罐罐，愛葛莎正做著抽取血液的最後準備。

　　「神明在上，這是——什麼？」伊蒂絲發出難以置信的低呼聲，但羅蘭注意到她的臉上只有震驚，沒有懼怕。

　　「我應該給這棚子上個鎖，再讓葉子把院子圍個水洩不通，」愛葛莎皺眉道，「別告訴我你打算讓一名凡人參與符印製作，如果我正在融合神石，估計已經失敗了。」

　　「當然不……馬上就好，」羅蘭咳嗽兩聲，轉頭向伊蒂絲介紹道，「你眼前的異族生物，就是傳說中的魔鬼，它們出沒於絕境群山以北，也是人類即將要面臨的最大敵人——兩族間戰爭無關領地和財富，而是決定誰才能延續下去，失敗者將徹底滅亡。」

　　「魔鬼？決定延續的戰爭？」她情不自禁地喃喃道。

　　「沒錯，這是一個漫長的故事，也是被教會隱瞞的秘聞，它甚至可以追溯至千年以前，過去的人們稱它為——『神意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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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一章 魔力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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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羅蘭和那名凡人女子離開後，愛葛莎才鬆了口氣。

　　剛才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也許自己該對這位四百多年後的領主和藹點，哪怕對方是一名凡人。雖然這麼想，但她仍然不喜歡除女巫以外的人踏入即將開始符印製作的實驗室，而且她也不想讓陛下知道製作符印的方法。

　　當然，後面這一點很快就要瞞不住了。

　　愛葛莎轉過身，擺好六個早上備好的方木盒，並將陛下收集來的神罰之石放入其中。

　　這是製作符印底座的模板。

　　她需要製作的東西分別是四個聆聽符印、一個尖叫符印和一個洞察符印。

　　正如她所想的那樣，陛下並沒有挑選武器類符印，而是根據繳獲的魔石選擇了較為基礎的輔助符印，若在探秘會，這種把斬魔者留下的高品質魔石用於尖叫和洞察符印的行為完全是一種浪費。

　　如今羅蘭擁有了威力強大的火器，自然對武器符印的需求就沒有那麼強烈了。

　　更別提越是強力的符印，對魔力的要求就越高。

　　就在這時，棚子外再次響起了敲門聲。

　　看來自己除了需要一間的研究塔外，還需要幾名僕從才行，愛葛莎無奈地放下手中的魔石，打開木門。

　　「怎麼了陛下，還有什麼——」

　　「久等了，愛葛莎小姐。」

　　「唔，又需要我治療魔鬼嗎？」

　　這回進來的是安娜和娜娜瓦……也是她向羅蘭申請的助手。

　　「不……咳咳，」她改口道，「你們來得正好，我剛完成篩選工作，把剩下的材料放入盒裡，我們就可以開始正式製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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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藍色的血液順著塗層軟管流入木盒中時，神石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兩者交融在一起，並冒出連串氣泡，堅硬的石頭猶如燃燒的蠟燭，菱角部分化作黏稠的液體流淌下來，接著是神石本身。

　　魔鬼似乎意識到了她們在做什麼，用盡最後的力氣拚命掙扎，可惜在牢固的鐵索禁錮下毫無作用。

　　很快，六個盒子便被狂魔的血液填滿，而最初倒入血液的盒子像是沸騰了一般，湧動的液體將細砂、水銀同神石攪和在一起，看上去黏稠而渾濁。

　　安娜仔細地觀察著它們的變化，「符印的品質跟原料有關係嗎？」

　　「沒錯，主要取決於神罰之石和魔力之血，探秘會認為，魔力對身體的改造是全方面的，高階女巫的身體素質就明顯好過普通女巫，而超凡之上則在這一點上做到了極限。為了提高符印效果，好的符印都會儘可能選擇強大魔鬼的血液與最優質的神石接合……例如阿卡麗斯大人的神罰符印，就是在戰場上利用將死的斬魔者完成的。」

　　「女巫的血液與神石融合也會如此嗎？」

　　「並不一樣，魔石不會像蠟燭一般融化，反應也沒有這麼激烈，成型後的液體清澈如水，可以隨意流動。而魔鬼的血液最終會凝固下來，變得跟石頭一樣堅硬。」愛葛莎邊說著，邊將一塊分隔嵌板放入木盒中，「因此符印的製作過程和熔煉金屬相似，必須在，它完全凝固前放入魔石，並完成至關重要的一步——連接魔力脈絡。」

　　「脈絡？」安娜好奇道，「像植物那樣？」

　　愛葛莎點點頭，「還記得我以前說過的話嗎？探秘會認為，只有生命才能承載魔力，如果缺乏這一步，符印只是一件死物罷了。魔石仍然是單獨的個體，而不會聯合起來產生不可思議的能力。」

　　「魔鬼之血難道能賦予這些普通物質以……生命？」她驚訝地問。

　　「單靠魔鬼不行，」愛葛莎平靜地說道，「還得加上女巫的。」

　　娜娜瓦嚇得摀住了嘴。

　　「探秘會也是偶然才發現了這個秘密，女巫和魔鬼的血液混合後能產生一種奇特的效果，使得融化的神石保持一種「鮮活」的狀態，就像是植物那樣。哪怕長久放置，脈絡也不會失去魔力的眷顧……我不知道該如何去描述它，總之，你們看下去就會明白。」

　　第一盒的液體已趨於平靜，並泛起一層灰光，看上去如同冷凝後的藍色蠟油。

　　愛葛莎取出嵌板，盒子中留下了兩個半球形的凹槽和一道條形淺溝。接著她拿起桌上的小刀，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劃——鮮紅的血液瞬間湧出，當積滿半個酒杯後，她朝小姑娘示意道，「幫我癒合傷口吧。」

　　這便是愛葛莎挑選兩人的目的。

　　安娜是聯盟中學習能力最出色的女巫，適合作為這門技藝的傳承者。而娜娜瓦則能有效減輕自己的疼痛——在塔其拉，治癒型女巫都是前線作戰的主力，根本不可能安排給探秘會，實驗室裡放完血大多數時候只能用草藥來治療。

　　如果不是羅蘭.溫布頓向她展示了戰勝魔鬼的希望，同時對女巫毫無偏見，她寧可把符印的製作方法徹底埋沒。即使在聯合會，女巫血液能和魔鬼完美相融也是大多數人無法接受的事實，就連她自己接觸此事後，都一度對女巫的來歷產生了懷疑。這種迷茫對神意之戰十分不利，因此符印的製作是探秘會成員必須嚴守的秘密之一。

　　她不希望陛下參與旁觀亦是出於這個理由。

　　特別是這個時代還有著女巫是魔鬼引誘墮落爪牙的傳言。

　　哪怕他遲早會知道，愛葛莎也希望這個時間能稍微晚一些。

　　大概這也是一種自欺欺人吧，她暗自嘆氣道。

　　待到混合物半硬之時，愛葛莎將魔石用力嵌入凹槽中，並傾倒下溫熱的血液。紅色的鮮血在淺溝中流淌，而周邊的藍色血塊則蠕動起來，兩者邊緣逐漸模糊，形成一種互相滲透的形態。

　　接著她對符印注入魔力。

　　剎那間，紅色的血線迸射出細微的光芒，無數光點在脈絡上流動，並且伴隨著周邊的蠕動有節奏地膨脹縮小，彷彿在呼吸一般。

　　安娜和娜娜瓦同時明白了愛葛莎話裡的意思。

　　現在，符印「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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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二章 見證


　　「這樣……就算成功了麼？」安娜輕聲問。

　　「嗯，接下來便是將它切開，再用銀箔密封起來。」愛葛莎點頭道，「符印根據類型不同，收尾的方式也不一樣。例如尖叫符印就不能切割，必須作為一個整體使用。」

　　「失敗時呢？」

　　「血線無法聚集魔力，原因不詳，無論換用多麼好的原料，總有幾率出現這種情況。解決方法也很簡單，將魔石撬出來重新再做就行了。」

　　「但要消耗多餘的血液……」安娜皺眉道。

　　「所以在塔其拉，魔鬼之血比女巫的還要真珍貴，」愛葛莎自嘲的笑了笑，「實驗時如果浪費了女巫血液，沒人會在意，但若損失了魔鬼的，責罵和懲罰是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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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六個符印失敗了兩個，儘管之前的步驟完全一樣，但兩條血線注入魔力後毫無反應，換句話說，它們沒有成活。

　　愛葛莎取下魔石，拿出備用的木盒，繼續進行第二次製作。

　　她必須抓緊時間，魔鬼已經快要死了。

　　被固定在木桌上的異族發出不規則的痙攣，藍黑色的皮膚漸漸向灰色轉變，大量失血讓它呼吸加劇，頭盔下的紅霧色澤明顯變淡，一旦霧氣消耗完畢，魔鬼會在非常短的時間內死去，而那時候的血液頂多只能再維持一刻鐘左右。

　　「等等，」當愛葛莎舉起小刀時，安娜阻止了她，「用我的血吧。」

　　她剛打算拒絕，安娜就已經用黑火切開了手腕的皮膚，「娜娜瓦只能治癒傷口，不能幫你補充鮮血，陛下說過失血太多的話會引起頭暈，弄不好還會昏倒，這對你之後的試驗不利。當然，最好是休息兩天再恢復練習和生產，期間多吃點肉粥和肝臟，恢復起來會比較快。」

　　「……這也是陛下說的？」

　　「是啊，每個女巫都上過創傷自救課。」安娜笑道，「而且你找我做助手的目的是想讓我學習符印製作方法吧？不如這兩個就由我來操作好了。」

　　愛葛莎沉默了小會，「那麼麻煩你了。」

　　「不用客氣，」她輕鬆道，「我對此也十分感興趣來著。」

　　「……最終在魔鬼的攻擊下，女巫帝國分崩析離，徹底瓦解。倖存的人們翻過大山，越過河流，來到這片蠻荒之地，重新建立起城鎮，為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神意之戰做準備，這就是歷史的真相。」

　　羅蘭說完後撐著下巴，靜靜打量伊蒂絲的神情。

　　午後的陽光照入房間內，在書桌前灑下一抹光輝，女子沉思的模樣如同一尊雕像，青色的髮絲被陽光映成了淺白色，姣好的面容並沒有因為這些駭人聽聞的消息浮現出絲毫失色。正如他預料的那樣，伊蒂絲眼中流露的更多是好奇和振奮。

　　她沉浸了很久才緩緩開口道，「您一定不會為了哄騙我而編造了一個如此……不可思議的故事。魔鬼真的有那麼強大麼？」

　　「毋庸置疑，它們不光個體凶悍，數量也十分驚人。我的軍隊能輕易戰勝提費科的騎士團，卻不一定能穩勝魔鬼，畢竟這四百年來它們一直都潛伏在曙光境西北方，不像女巫那般需要從頭開始。最關鍵的是，這場戰爭沒有談和的可能，直到一方滅亡才會結束。」

　　「那……您打算把這個消息透露出去嗎？」

　　「遲早的事，」羅蘭嘆了口氣，「但不是現在，我不知道領民對於這種恐怖無情的異族敵人會抱有什麼樣的心態，樹立信心是一個緩慢的過程。」

　　「這點我同意，恐慌比任何敵人都要來得可怕，」伊蒂絲點點頭，「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神意之戰離我們還有多久？」

　　「五年，或者更近……誰也不知道紅月具體降臨的時間。我只能說，戰爭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因此我無法按部就班的慢慢統一灰堡。」

　　她不再回話，而是從座位上站起身，單膝跪下道，「既然如此，康德家族願意供您驅使，您的律法將在北地暢行無阻，您的旨意則是北地唯一的聲音，」她頓了頓，「我也希望您的那些允諾都能實現。」

　　「你還惦記著蒸汽機廠麼，」羅蘭笑著搖搖頭，「你的父親並不一定會同意此事，而且康德家用什麼保證——」

　　「我，」她毫不猶豫地說道。

　　「什麼？」

　　「陛下，我就是保證，如果您不放心的話，科爾也可以留在這裡。」伊蒂絲信心滿滿地說道，「這樣一來，父親就算再不情願也只能答應了。」

　　「你是說留在無冬城作為人質？」雖然之前不是沒有這個意思，但敞開說出來時他仍覺得有些尷尬，「這在公爵眼中不等於變相的威脅麼？」

　　「不是人質，」她單手撫胸，如同騎士般行禮道，「請允許我加入您的市政廳，我想要親眼見識您規劃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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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後，羅蘭得到了新制好的六個符印。

　　「辛苦你了，」他朝愛葛莎點點頭，「過程還順利嗎？」

　　「首批失敗了兩次，安娜也參與了一部分製作，」愛葛莎打了個哈欠，「總之，如果你還想製作符印，請先給我一座寬敞的實驗室，而不是簡陋得像馬廄一樣的窩棚。」

　　「一座法師塔，我欠你的。」羅蘭愉快地應了下來。

　　古女巫剛剛離開辦公室，夜鶯便從身後探出頭來，「這些符印都有什麼用？」

　　「大概相當於電話，報警器和攝像機吧？」

　　「那是什麼？」

　　「你試試就知道了，」羅蘭笑道。

　　今天真是個收穫頗豐的日子，聆聽符印暫時解決了遠距離信息傳遞困難的問題，儘管數量稀少，還只有女巫能用，但總比全部依賴飛行信使要好。尖叫符印在感應到魔鬼能力後會發出高亢的鳴叫，範圍約邊陲區大小，可以有效遏制敵人的偷襲。至於洞察符印，則是協助雷霆探險計劃的一部分，他無法跟隨船隊出海，因此錯過壯觀而詭異的海線就太可惜了。

　　當然，最令羅蘭愉悅的還是伊蒂絲.康德的宣誓效忠。

　　沒有什麼東西比人口和資源更加甜美，如果北地真像她所說的那般全面投效，他實際控制的領地將擴大一倍以上，東境的殘餘貴族勢力也會感受到極大的壓力。

　　若是順利的話，今年邪月到來之前，他或許就能完成統一大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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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三章 葵



　　漩渦海，峽灣群島。

　　海上揚起了大霧，船隻如同行走在雲端之中，前後左右都是白茫茫一片。明明一行人才離開雪浪島沒多久，此時島嶼卻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根本就不曾存在過一樣。除開水花拍打船底的聲響讓瑪格麗意識到他們還在前進外，再也找不到其他可以定位方向的物體。

　　霧天出海是船員的大忌。

　　如果是別的船長要求這麼幹，早就被水手們綁起來扔進大海了。

　　但追逐號的船長是雷霆——峽灣最有名的探險家。

　　只要是他想去的地方，就一定會有人願意跟隨，哪怕前方是無底深淵的入口，亦或是活火熔岩的深處。

　　「前方就是暗礁區了，大人！」熟悉此地的水手大喊道。

　　「降帆，慢速前進，」雷霆拍拍手，「所有人都盯好四周，豎起耳朵，那裡就是我們的目的地！」

　　「是！」眾人齊聲道。

　　自從在灰堡王都與羅蘭陛下秘密碰頭並得到支持後，雷霆沒有耽誤一天時間，立刻著手準備第三次前往幽影群島以東，探索海線與潮汐的秘密。除了籌備船隻、招攬優秀的探險家以外，最關鍵的一步便是尋找可以深入海底觀察落潮的女巫。

　　也就是瑪格麗兒時的夥伴，葵。

　　「真能找到她嗎？」莫麗爾站在魔力僕從的頭頂探頭眺望，「我什麼也看不到。」

　　「就是在看不到的時候，她才會現身，」瑪格麗低聲說，「葵不會對一艘陷入險境的帆船坐視不管。」

　　「她現在已經變成了一隻魚兒？」

　　「我最後一次見到她時，只有雙腿變成了魚的形狀，不過那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瑪格麗搖搖頭，「現在是什麼樣子，我也不太清楚。」

　　「這是一種召喚能力，所以變成任何水生動物也不奇怪，」沉睡島的大管家卡密拉.戴瑞思忖道，「如果你說的葵一直與大海為伴的話，倒無需擔心她無法度過覺醒日。只不過十多年了過去了，她真的還在這片海域麼？」

　　「女士，你要相信我們的情報，」雷霆笑道，「自從知道她是女巫後，我就一直有注意此地的動向，要知道她的歌聲可是雪浪島的標誌，甚至還有一些商人蠢蠢欲動，想將這副嗓音佔為己有。」

　　「您阻止了他們？」卡密拉眉頭一挑。

　　「一場海難阻止了他們，」雷霆眨了眨眼，「我保證那些傢伙再也不敢打她的主意了。」

　　「原來如此……感謝您對女巫的幫助，」她撫胸致意道。

　　「謝謝你，大叔！」莫麗爾跟著嚷嚷。

　　「哈哈哈，我看起來有那麼老嗎？」雷霆摸著鬍鬚道，「它實在不怎麼長嘛。」

　　瑪格麗在一旁搖了搖頭，這傢伙，還是那麼容易討女子歡心，無論在峽灣的哪座島上，他都是最受人注目的存在。當然，如果不是這樣，自己也不會傾心於他了。

　　可惜自從擁有閃電後，他就再也沒有過迎娶其他人的打算。

　　「老大，我似乎聽到歌聲了！」船尾忽然有人喊道，「就在西北方向！」

　　「安靜，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雷霆和女巫們不約而同奔向帆船尾部，瑪格麗也趕緊跟了上去。

　　隨著眾人屏氣靜聽，空靈縹緲的歌聲漸漸清晰起來，它並非來自四面八方，而是牢牢指向一個方向——就如同穿透濃霧中的光線一般，指引著追逐號前往安全的航線。

　　「收帆，下錨！」雷霆指示道，「把登陸梭放下去。」

　　覺醒為女巫後，大概是知曉自己不能被他人捉住，葵幾乎從不露面，遇險船隻往往只能聽到歌聲，甚少有人見過她的真身。因此雷霆的計劃是讓追逐號停在原地，持續吸引葵歌唱，他則同瑪格麗以及女巫們乘坐小船循聲找到她。

　　魔力僕從潛入水中，頂著登陸梭悄聲前進，連划槳的過程都省去了。

　　在濃霧中行駛了約半刻鐘後，瑪格麗忽然看到了一抹碧綠色的身影。

　　「葵！」她忍不住大喊出聲。

　　歌聲戛然而止。

　　只見一名女子正半浮在水面上，驚訝地望著小船的人們，一時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的頭髮像是蓬鬆的海藻一般耷拉下來，只露出半邊面頰和瞪圓的眼睛。皮膚則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雙頰和脖子邊緣還能看到鱗片狀的斑紋。

　　「是我，瑪格麗！你還記得我嗎？」

　　「啊——啊——呀——」她發出斷斷續續的叫聲，同時緩緩向後退去。

　　「沒用的，她已經不會說話了，」雷霆果斷道，「接下來的溝通就交給你了，卡密拉女士。」

　　卡密拉點點頭，將手搭在瑪格麗肩頭。

　　剎那間，葵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你是……帶著他們來抓我的嗎？」

　　「不，我來找你是為了——」

　　「直接在心裡說，她能聽到，」卡密拉打斷道，「發自內心的交流更加真摯。」

　　瑪格麗嚥了口唾沫，沉下氣來，反覆想著自己要說的話。

　　「你曾救過我一命，葵，你還記得嗎？我來這裡是想要尋求你的幫助。」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再次聽到了對方的回應。

　　「我記得你，瑪格麗，我們以前常在一起。」

　　這就是女巫的能力！真是神奇無比……瑪格麗振奮地想，幸好在出行前雷霆就預見到了這一點，從沉睡魔咒請出了能夠讓人直接心靈交流的卡密拉.戴瑞。

　　「卡密拉.戴瑞？她是誰？」

　　糟糕，忘了現在的心思能被對方直接聽到，瑪格麗連忙收攏心緒，接著「說」道，「卡密拉.戴瑞正是讓我們能聽到心聲的人，她跟你一樣，也是一名女巫。」

　　「水手不會抓捕女巫嗎？」

　　「當然！教會的勢力已經徹底覆滅了，現在女巫還在峽灣定居下來，沉睡島就是一座由女巫建造的城鎮，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幫你引路。」

　　「哦？」葵的聲音顯得興致勃勃，「那最近還發生了什麼事？之前有人用魚叉丟我，我還以為他們是為了教會賞金而來的。」

　　「那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雷霆大人解決了一切。」

　　「雷霆？你是說那位最傑出的探險家嗎！」

　　「是啊，他就在我身後，你不知道，我離開漁村後不久，就加入了他的探險隊。」

　　「真的？能說給我聽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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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許久，葵發出「啊」的一聲，甩尾躍入海中，只留下一串盪開的波紋。

　　「怎麼樣？」雷霆問道。

　　瑪格麗回過頭，慢慢展露出笑容，「她答應了我們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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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4章　灰堡大使

　　當馬車駛進輝光城時，四周的聲音頓時嘈雜起來。

　　約寇忍不住掀開掛簾，探頭向外望去——只見道路兩旁都是各種各樣的商舖，有的在門口搭起了涼棚，擺上幾張桌椅供人休息，而有的直接將貨物攤在地上，自己則站在街邊大聲吆喝，整條長街簡直跟集市沒什麼區別。

　　一時間他以為自己彷彿來到了雄鷹城，那座由集市演變而來的城鎮。

　　噢，不對，雄鷹城已經被碧水女王一把火燒成了白地，而且遠處那些高大巍峨的建築背影也說明了這座城市的規模頗為不凡。

　　「怎麼樣，你對晨曦王都的第一感覺？」他身後傳來懶洋洋的女子聲。

　　「不愧是商人之都，就連城市主幹道都能讓商販公然叫賣，放在灰堡，早就給巡邏隊搜刮乾淨了，」約寇讚歎道，「恐怕也只有峽灣能和你們比一比。」

　　「峽灣？」女子不屑道，「一群倒騰貨物的馱夫罷了。無非是把各地的貨物轉運到稀缺的地方，來回販賣賺取差價，島上能出手的貨物少得可憐，想來想去，也只有鹹魚能賣點錢了。」

　　「當然，論行商最厲害的自然是你，」約寇笑著縮回脖子。

　　「你也不賴啊，」她微微一笑，伸手攀上他的肩膀，「我的大使先生。」

　　對方是約寇在晨曦王國邊境城市遇上的貴族商人，和灰堡不同，商人的財富在晨曦甚至能當作爵位來用，大多數貴族都會行商，而豪商的地位堪比上位貴族。同時晨曦王國還是產出大國，不光農產品十分豐富，紡織原料和成品更是遠銷三國。在出發前，約寇可是惡補了好一陣鄰國的歷史與風情特點，適當的裝傻可以博得女子的滿足感，但一問三不知的笨蛋是沒有人喜歡的。

　　女商人的名字叫丹尼絲.佩頓，儘管已有三十五六，可皮膚依然保養得十分完好，摸起來光滑且富有彈性。淺褐色的頭髮盤在頭頂，其中一縷還被刻意染成了紫色，初看起來顯得頗為怪異，不過習慣後竟意外的覺得不錯。作為遠行在外，無人看管的貴族婦人，自然對找樂子充滿興趣。

　　約寇只花了兩天時間便與她相談甚歡，接著再以一瓶香水贏得了她的青睞，肉體歡愉後，兩人徹底黏在了一起，不但並道同行，丹尼絲還把他拉上了自家的豪華大馬車。

　　「對了，不知輝光城最受歡迎的是什麼生意？」

　　「怎麼，你也想參與進來嗎？」

　　「受老朋友……不對，受尊敬的溫布頓國王委託，我可能要在這裡待上好一陣子，十年，或者二十年，」約寇輕鬆道，「既然是商人的城市，我也不能免俗才是，就像你說的那句話來著——」

　　「好貴族都是好商人，」丹尼絲接上。

　　「沒錯，好貴族都是好商人，」約寇撫掌大笑，「在灰堡，大使可相當於伯爵之位，不行商怎麼對得起這個頭銜。」

　　「說得也是，」她貼在約寇的耳邊說道，「王都裡賣得好的東西分兩類，一種是實用品，大多數時候都用得到，當然又不能太過普遍，例如水晶玻璃杯、銀鏡、香水、優質的布料和織物。另一種是新奇玩意兒，這種東西沒有標準價格，全看買主喜不喜歡。每一週週末，城裡都會召開類似的貿易展，根據檔次不同，進入的要求也不一樣。」

　　「聽起來就有意思！」約寇眼睛一亮。

　　「確實很有趣，不去看都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般玩意。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我倒是可以帶你去參觀最頂級的展會。但是，最近有一樁生意壓過了前面兩者，」丹尼絲停頓片刻，吊起他的胃口才說道，「奴隸貿易。」

　　「奴隸？」他愣了愣，「這可不算稀奇的東西。」

　　「所以我說的是『最近』，」女商人解釋道，「沒有本錢的生意總是最受歡迎的，你應該知道狼心被教會攻佔的消息吧？那邊湧過來了成千上萬的難民，只要給點食物，就能拉上一批，到哪裡賣出去都不吃虧。現在輝光城有許多商人都跑去了邊境，搶著在這股難民潮結束前賺上一筆，畢竟等到戰亂平息，這門生意就相當於結束了。」

　　「然而你去的卻是灰堡的邊境。」

　　「我不太喜歡買賣人的感覺……」丹尼絲聳聳肩，「特別是女人。」

　　「那就別去想這事了，」約寇摟著她道，「無本的生意不等於毫無風險，等那些難民變成暴民時，奴隸商人們就該頭痛了。」

　　「看來你對生意也不是一無所知，」她掩嘴道。

　　就在這時，車廂前傳來車伕的聲音，「夫人，王宮區已經到了。」

　　「我們就在這裡別過吧，」約寇狠狠和她吻了一口，「路上的時光如此甜美而短暫，我會記住它的。」

　　「不去我的府裡坐坐麼？」丹尼絲媚眼如絲道。

　　「還有公務在身，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

　　答案當然是拒絕，對方可是有夫之婦，現在已到了人家的地盤，還去她的府邸做客？若被家主發現倪端，自己不被打個半死才怪。約寇趕緊跳下馬車，朝她揮揮手，「我覺得我們一定還有機會再見。」

　　「我也這麼覺得，」她挑眉道，「或許下一次見面快得超乎你的想像。」

　　「啥？」

　　對方拉上掛簾，笑著離開了。

　　「魔手的稱號果然名不虛傳，」見到約寇下車，跟在商隊後面的使者團緩緩靠攏過來，希爾.福克斯走到他身邊感嘆道，「您這些天都跟她談了些什麼？」

　　這人是羅蘭陛下為他安排的親衛，聽說為陛下立下過許多功勞，雖然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能打的樣子，「跟商人還能談什麼，當然是生意。」

　　事實上，連生意也不過是他勾起話題的引子，投其所好是快速拉近兩者距離的絕佳方式，無論是語言，還是禮物，他總是能撓到女性最癢的那一點。

　　「接下來您打算怎麼做？」

　　「把高塔王旗立起來，遞交文書，」約寇志得意滿地說道，「告訴他們，灰堡大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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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 擱淺


　　歡迎宴席被安排在黃昏之後。

　　晨曦之主狄根.摩亞的長子於王宮大殿熱情地接待了他們。

　　約寇還是第一次接觸規格如此高的晚宴整個殿堂被燭火和油燈照亮得如同白晝一般，大殿穹頂懸掛吊燈的位置都設有敞開的天窗，無數火光猶如繁星，卻不會給人絲毫悶熱的感覺。

　　搭成階梯狀的白布長桌上則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玻璃器皿，鮮紅的葡萄酒在燭光的映照下折射出紅寶石般的光澤，而且殿堂裡到處都掛著銀鏡和金器，映襯得整個大廳富麗堂皇，其奢華程度絲毫不亞於灰堡王宮。

　　當然，最吸引約寇注意的還是遊走在男士間的貴族女子們。

　　她們有的年輕稚氣，有的成熟豐腴，無論是將頭髮盤起還是散落肩頭，都能看到一縷與原本髮色異樣的「綵緞」，就像是埋藏於髮梢中的裝飾物一般。聯想起丹尼絲的模樣，看來這也是晨曦貴族的流行風格。

　　另外，她們身上大多穿著的貼身綢緞，走動時流光四溢，將身材曲線完美襯托出來。而且與灰堡流行的長袍不同，這些衣物大多都止步在膝蓋之上，上面則露出雙肩，簡直像在刻意引誘他一般。

　　約寇的內心歡呼雀躍起來，自己的選擇果然沒錯。

　　如果說灰堡的女子還講究一些含蓄而內斂的情調，那這裡就是毫不遮掩的火熱。

　　當然，她們的火熱大多是針對那些英俊的小夥子和騎士去的，而不是像他這樣外形不夠出眾的貴族，不過這難不倒約寇，他從來就不是靠容貌來吸引人。

　　「歡迎來到晨曦王國，」一名年輕且面色略顯蒼白的男子在前擁後簇下走到他身邊，「羅蘭.溫布頓的介紹信和文書我已經看過了，這麼說，他現在得到整個灰堡了？」

　　毫無疑問，此人必然是晚宴的主人，安佩因.摩亞殿下。

　　約寇連忙撫胸行禮，由於他代表的是灰堡王室，所以無需單膝下跪。在低頭的同時，他也在暗暗驚訝，如果說迎接宴席由長子來主持還可以說是國王政務繁忙，抽不出身來，連羅蘭陛下的信件都直接交由長子查看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往嚴重點說甚至可以視為外交失儀。

　　他先是回答了對方的問題，然後硬著頭皮問道，「不知道您的父親……」

　　「他病了，病得很嚴重，」安佩因嘆了口氣，「這也是他沒法親自招待你的原因。」

　　「很、很抱歉聽到這個消息。」

　　「無妨……這已經是輝光城人盡皆知的事了。一個半月前，他忽然在宴會上昏倒，之後就一直沒有痊癒，每天只能保持兩三個時辰的清醒，其餘時間都在昏睡。」

　　一個半月前……那差不多正好是自己從灰堡王都出發的日子，約寇安慰道，「陛下他會慢慢好起來的，請您不要太過擔心。」

　　「謝謝，」王子勉強笑了笑，「好好享受這場宴會吧，之後我會讓禮儀官為你準備下榻之地。」

　　「多謝您的關照，」就在對方準備離去時，約寇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正事，連忙說道，「對了，尊敬的殿下，不知道先前晨曦王國與灰堡結盟一事」

　　「此事我也有所瞭解，不過現在父親暫時無法處理政務，還是等他好了再說吧。」

　　等到一行人離開後，約寇稍稍鬆了口氣。

　　看來自己還挺有當大使的天賦嘛，首次與王室高層交涉也沒出什麼差錯，只可惜在首要任務上遇到了一點小小的意外。不過這也沒什麼要緊的，反正他會在城裡住上很長一段時間，摩亞四世總不可能連續病上好幾年。

　　趁著這段時間，還是多關注下大廳裡的美貌女子才是。

　　「我們又見面了，大使先生，」正想著，他的背後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約寇嚇了一跳，猛得轉過身，發現來者果然是丹尼絲.佩頓，那個和自己歡愉了一路的商人。

　　「你怎麼會」

　　「我說過，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她舉起一杯紅酒微笑道，「來為我們的重逢乾杯。」

　　約寇趕緊東張西望了一番，生怕有某位貴族正在瞪著這邊。

　　「你在找我的丈夫嗎？」丹尼絲挑眉道，「放心，他沒資格來這裡。」

　　「你是說……」

　　「我才是佩頓家的主人，而不是他，」對方毫不掩飾地直言道，「家裡的侍女就夠他享樂的了，如果想到外面嘗點新鮮的，沒我的批準可不行。」

　　原來如此……約寇懸起的心又回落下來，看來丹尼絲才是佩頓家族的繼承人，而女子要延續家族的做法，通常是將一些落魄貴族招入府中作為伴侶，由於地位懸殊，需要改名的自然也是男方。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他裝出如釋重負的模樣，「我可不願意破壞一對純潔的愛情。」

　　「是嗎？」丹尼絲翹嘴道，「當你向我伸出手時，就已經稱不上純潔了。」她頓了頓，「晚宴後你還有其他安排嗎？」

　　「嗯，我想應該不會有了，」約寇攬住她的細腰，「如果你邀請我的話。」

　　「那麼我知道有個好地方。」

　　「一切都交給你，親愛的。」

　　*******************

　　宴席結束後，奧托不解地將大王子拉到一邊，「我不明白，殿下，就算是摩亞陛下病了，您也可以先應下盟約，為何要將此事擱置？與灰堡同盟是您父親的意思，教會勢力如此咄咄逼人，我們不應該孤軍奮戰才是。」

　　「聽說父親讓你找的是提費科.溫布頓而非羅蘭.溫布頓？」

　　「我們的結盟對象應該是灰堡之王，大使帶來的消息也證明了這一點，羅蘭陛下才是鄰國新的君王。」

　　安佩因.摩亞點點頭，「密訪灰堡之事辛苦你了，不過結盟事宜我自有打算，你不用再管它了。」

　　「殿下！」

　　「你不明白，」安佩因打斷道，「我是為晨曦王國著想。」

　　「正是為了王國的安危，我們才需要有人牽制教會的進攻！」

　　「我說過，你別再管這事了！」

　　安佩因的聲音忍不住高了起來。

　　「抱歉，是我失禮了。」

　　見大王子如此，他也只好作罷，剛轉過身，殿下忽然叫住了他，「我們是朋友，對吧？」

　　「……」奧托沉默了片刻，「是，安德莉亞、貝琳達、奧羅、還有我……都是您的朋友。」

　　「如果父親真的遭遇了什麼不測，」安佩因緩緩道，「你會支持我成為國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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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章 約定與使命
        

　　奧托.洛西回到家中，將自己悶頭關在書房裡。

　　他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自從國王一病不起後，安佩因似乎大受打擊，近日好不容易恢復了些，行事說話卻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準確的說，他變得陌生了。

　　作為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奧托自認為十分瞭解王子，安佩因並不是那種為了權力不擇手段的人，甚至有時候他會覺得對方略顯稚氣，不適合成為一位統領大局的國王。正因為如此，他打算等安佩因加冕為王后，就和貝琳達還有奧羅全力協助朋友治理政務——三家從來都是緊隨國王身後，從晨曦建立之初就是如此。

　　因此他仍然毫不猶豫的回答了是。

　　但奧托發現，安佩因並不在意自己的答案。

　　對方那麼問只是出於一種不安之下的習慣而已。

　　而自己也沒有考慮過這一點——三家的確願意支持摩亞王室，但若殿下並不需要他們的支持呢？

　　現在意識到這點時，他覺得安佩因離自己越遙遠了。

　　奧托長出了口氣，或許他該主動做些什麼。

　　可是，要怎麼做？

　　國王陛下的病情無論是藥劑師還是煉金術士都束手無策，他對治療疾病也一竅不通，沒辦法從根本上解決安佩因的心病。

　　勸王子振作起來？

　　這種事情他已經做得夠多的了，但事實證明毫無作用，大概憑他一個人，是沒有辦法把殿下拉回身邊的。

　　三家必須聯合起來，只有齊心協力，或許才能找出安佩因這麼做的原因。

　　想到這裡，他猛得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少爺，現在已經很晚了，你要去哪裡？」經過大廳時，管家追上來問道。

　　「托卡特家，今晚不回來了！」

　　……

　　輕車熟路來到托卡特家族領地，由於兩人無比熟悉，偌大的伯爵府也沒有人阻攔他，奧托徑直走進練武廳，果不其然發現了正在與侍從對練的奧羅.托卡特。

　　「喲，你怎麼來了，」奧羅摘下滿是汗水的頭巾，將木劍丟給侍從，「想去找樂子卻不敢進門，於是決定拉我下水？」

　　「我有話跟你說。」

　　他拉著奧羅來到隔壁休息間，將自己的想法和打算講述了一遍，「你覺得怎樣？」

　　「找出安佩因變得陌生的緣由？」後者撇撇嘴，「抱歉，我沒有興趣。」

　　「喂，你——」

　　「他是王子，是晨曦王國的繼承者，不會永遠都是我們的朋友，你明白嗎？」奧羅搖頭道，「而且安佩因也有二十歲了，不是七八歲的孩子，他鬧彆扭，我們就得跟著上去哄他嗎？不想說就不說好了，我可不願湊上去瞎打聽。」

　　「難道你不打算輔佐安佩因.摩亞了嗎？」

　　「殿下需要我們的話才叫輔佐，不需要的，那叫自討沒趣。」

　　他難道也看出了這點？奧托心裡一凜，「可我們三家從來都是跟隨摩亞——」

　　「三家？」奧羅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自從安德莉亞死後，就只剩下你和我了。」他轉過身，擺著手向外走去，「既然你來了，我帶你去「緋紅迷夢」逛逛吧，不然老是操心這個擔心那個，我看著都覺得累，精力發洩出去就沒事啦。」

　　「安德莉亞沒有死。」

　　奧羅的腳步瞬間停住了。

　　抱歉，奧托在心裡低聲道，說好要保守這個秘密，我卻沒能守約。

　　「安德莉亞.奎因並沒有死，」他重複了一遍，「我在灰堡的邊陲鎮見到了她。」

　　奧羅瞬間轉過身，衝到他面前，力道之大差點沒把他按到牆上。

　　「你說什、什麼？這、這是真的？」

　　「我親眼所見，她和羅蘭.溫布頓殿下在一起了。」

　　「在一起……」奧羅瞪大了眼睛，「你是說男女之間的那種在一起？」

　　「我不知道，」奧托咬咬嘴唇，「但她成為了女巫，整個灰堡也只有羅蘭殿下願意收留女巫。」

　　「等等，女巫？」他詫異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奧托.洛西將安德莉亞的經歷緩緩道出，望著對方五味雜陳的神情，他心底隱隱感到了一絲報復的快意。誰讓你當時立刻就對奎因家的墜崖說法深信不疑，現在知道她沒死也晚了，她不會跟我在一起，也不會跟你在一起。

　　「原來她父親製造墜崖事故的目的是這個……」奧羅聽完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滿臉都是沮喪，「該死，我怎麼就沒想著刨開墳墓仔細看上一眼呢？」

　　這傢伙……也太過分了！「咳咳，所以我們才更需要把安佩因殿下拉回來。」

　　對方翻了個白眼，「啊？這兩者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你好好想想，他將兩國盟約擱置，又不願意說出理由，最終只會讓國王陛下定下的攜手對抗計劃失敗。一旦教會發起攻擊，我們只能獨自抵擋——若是他們先進攻晨曦，你會帶領騎士團迎戰對吧？」奧托問道。

　　「當然，這是我的職責。」

　　「然後你戰敗犧牲，不就見不到安德莉亞了嗎？」

　　「呃，似乎有些道理——不對，你怎麼覺得我一定會輸？」奧羅不服地嚷嚷。

　　「連民風凶悍強韌的狼牙王國都沒能挽回敗局，你又能厲害到哪裡去，」他無視好友的抗議，接著說道，「反過來教會先進攻灰堡，羅蘭總要迎擊入侵者吧？他死了的話，安德莉亞十有也會死在他身邊，萬一被教會抓住，下場只會更慘。但如果兩國能互為犄角，令教會不敢動彈，你們都不用死在戰場上，今後還有重逢的機會，你說盟約重不重要？」

　　「……重要。」

　　「不把殿下拉回來就沒有盟約，你現在覺得兩者有沒有關係？」

　　「有關係。」

　　「那你幹不幹？」

　　奧羅斬釘截鐵地道，「幹了！」

　　兩雙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約寇拖著疲憊卻舒爽的身子回到下榻之地，剛推開臥室房門，便聽到一個聲音說道，「終於等到你回來了。」

　　他嚇了一大跳，自己初來乍到，誰會專門潛入房中蹲守自己？難不成是丹尼絲的入贅丈夫？還沒打定主意到底是逃還是求饒，對方已經將蠟燭點亮。火光下，他才發現說話人正是希爾.福克斯。

　　「你差點嚇死我了知道嗎？」約寇長出口氣，「有什麼事情不能等到明天再說嗎？」

　　「晚上才不會有人注意到我來過這裡，」希爾攤手道，「我謹慎慣了，還請您理解。」

　　「無妨。」雖說對方是親衛，但畢竟是羅蘭陛下指派給他的，並不能當作一般的侍從看待，「既然來了，你就說吧。」

　　「如今狼心難民大量湧入晨曦，正是招攬的好機會。你可以把它當作一門生意，主要購買匠人、識字者和有特長的傢伙，所需錢財全部由陛下支付，而且每招攬一人，你都能得到五枚銀狼的酬金。」

　　「拜託，我可不會做生意啊！跟丹尼絲閒聊不過是勾引她說話而已，你不會真打算讓我去販賣人口吧？」約寇扶額道，「而且奴隸交易主要發生在兩國邊境，我身為大使，根本不方便過去啊！」

　　「這是陛下的意思，」希爾不緊不慢地說道，「你也無需離開輝光城，商人總會把奴隸轉賣過來，價格高一點沒有關係，還省去了篩選的麻煩。至於不會做生意……你可以找丹尼絲.佩頓幫忙，她在此地算是一位有名的貴族商人，把難民運送至灰堡對她來說並不困難。一旦建立起運輸線，對我們同樣好處多多，例如遇到危險時，我們可以隨時偽裝成商販撤離，既隱蔽又安全。」

　　約寇張大了嘴，「你來過晨曦王都？」

　　希爾搖搖頭。

　　「那你是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的？」

　　「就在你出去『拓展關係』時，我從街上打聽來的。」

　　「我原以為你是位能打的騎士，沒想到還是名精幹的商人，」約寇佩服道。

　　「我不是武士，也不是商人，但在關鍵時候能夠保護你的安全，這也是陛下託付給我的使命。」

　　「那你是……」

　　「一位平凡的……雜技演員而已，」希爾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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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七章 開花彈！


　　無冬城，西城牆郊外。

　　巨大的轟鳴聲吸引了不少民眾登上城牆挑首圍觀，第一軍已經將通往迷藏森林的入口封鎖，避免有人闖入試驗場所。

　　雖然位置離城牆較遠，但用瞭望鏡的話還是能清楚地看到此地發生的事情。看來以後得專門找個偏僻的地方作為專用的軍火測試基地了，羅蘭心想。

　　「陛下，第二輪發射準備就緒！」操炮士兵匯報導。

　　「所有人進掩體吧，」他招招手，「確認無人後再倒數。」

　　現在進行的正是152毫米榴彈砲試射研究魔石符印的同時，羅蘭也沒有放下熱武器方面方面的提升。如今提費科已經覆滅，北地宣告歸順，灰堡形勢一片大好，他也有功夫沉下心來對砲彈做出新一輪改進了。

　　但不得不說，帶觸發引信的榴彈砲在技術難度比實心彈高出了好幾個級數，安娜每天都會手工製作四枚砲彈供於測試，結果連著三天下來，沒有一發砲彈成功爆炸，甚至在第二天測試時，有枚砲彈直接出膛就炸開了花，讓用於測試的新火炮管子都歪了半截。幸好羅蘭早有準備，在測試場地周圍挖了幾條壕溝以防意外，才沒有造成人員傷亡，至於離火炮最近的那幾名士兵被震破了耳膜，也由娜娜瓦及時治癒。

　　「這個東西真能像你說的那樣，碰到敵人才爆炸？」愛葛莎站在壕溝裡忍不住墊腳探望，「我問過安娜了，它不過是由幾塊金屬片構成，又不是生命體，怎麼能分辨對方是不是敵人？」

　　她算是聯盟裡對武器試驗最積極的一位女巫，得知此事後，連化工廠的生產都暫時放到一邊，專程趕過來觀摩新砲彈的研究進展。

　　「不是碰到敵人，而是落入敵人的陣地才會爆炸，」羅蘭糾正道，「這也是榴彈砲必須要滿足的要求若沒有保險來確保這一點的話，砲彈隨時都有可能會走火，那樣就太危險了。」

　　觸發保險便是新砲彈最為核心的技術，亦是測試的重點。

　　為了避免碰撞、失手脫落引發誤爆，他苦心積慮一共設置了三道保險。

　　首先是引信與砲彈分離儲藏和運輸，直到使用時才現場安裝引信形如一個帶把的圓錐體，差不多拳頭大小，其尾部帶有螺紋，安裝時旋入砲彈頂端的槽口即可，快捷又方便。由於砲彈裝填的都是雙基化學火藥，沒有雷管的情況下很難引爆，從根本上保證了後勤工作的安全。

　　接著是引信中的慣性保險。

　　它類似於門鎖，正常狀態下被硬直的彈簧頂住而無法動彈，當砲彈發射時，巨大的慣性會使得鎖芯後坐，從而刻服彈簧的阻力拉開卡齒，解除第二道保險。

　　原理很簡單，但要想實現卻不容易，頭兩天的時間基本都花在了這上面彈簧太硬的話鎖芯無法後坐足夠的距離，彈簧太軟又不夠安全，這一點只能靠安娜根據試射情況慢慢調整，六輪試驗後才得出一個較為可靠的彈簧壓縮數據。

　　最後一道保險則是離心雷管裝置。

　　它也是引信裡技術含量最高的玩意，簡單來說，就是將雷管嵌在一個硬幣大小的半圓鐵盤裡，平時呈傾斜狀立在引信中央，由彈簧固定。此刻撞針、雷管、激發藥不在一條直線上，就算砲彈從高處墜落，撞針也碰不到雷管，避免了走火風險。只有在第二道保險的卡齒脫離鎖位後，鐵盤才處於可運動狀態。

　　由於炮管膛線的作用，榴彈出膛後會以極高的速度自旋，在離心力的作用下，傾斜的雷管會逐漸回正，類似於旋轉的陀螺那般，重心向中軸線靠攏。這個過程大約在出膛後兩三百米內完成，如此一來，即使炮口被堵塞，或是頭頂有樹枝遮擋，彈頭也不會提前爆炸。

　　當雷管完全回正時，便和撞針、激發藥形成了一條直線，此時一旦引信觸地，撞針便會一頭紮入雷管之中，再借由激發藥將高熱的火藥射流慣入彈頭戰鬥部，把週遭的敵人撕成碎片。

　　離心保險的好處在於，假如砲彈啞火，失去離心力的雷管又會被彈簧頂回原位，再次變為傾斜狀態，這樣回收工作也要安全許多。

　　另外整顆榴彈遭敵人繳獲或偶然拾得的話，通過常規方式發射，不能獲得足夠的離心力就只能當作實心砲彈使用。至於拆開仿製，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準備發射，倒數五次！」

　　觀察員發出口令。

　　加長了數倍的拉火索慢慢收緊，躲在壕溝裡的操炮手一點點回收繩索。

　　「開火！」

　　隨著士兵猛力一拉，地面瞬間顫抖起來。

　　劇烈的炮口風伴隨轟鳴聲掃過現場所有人頭頂，羅蘭感到有不少細小的土粒滾進了自己的衣領。哪怕死死堵住耳朵，也能感到腳底傳來的震顫。

　　「觀察到落點，沒有爆炸，重複，沒有爆炸。」

　　夜鶯手中的聆聽符印很快傳來了閃電的聲音。

　　「知道了，我們馬上過去。」她掏出另一塊魔石回道。

　　「……又失敗了麼？」愛葛莎不免有些沮喪。

　　「在摸索的時候，失敗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安娜安慰道，「一旦我們找到了正確的方向，量產時就能確保不再失敗。」

　　「說得不錯，」羅蘭讚許地拍了拍她的頭，「而且現在有了阿夏和希爾維的協助，這個研發進度已經快得驚人了。」

　　放在後世的話，榴彈的定型試驗打上幾千發都不算個事，想要兩三枚內就找出問題無異於天方夜譚。

　　來到彈頭落地的位置，安娜先用黑火將引信切斷，確保戰鬥部安全無恙，隨後士兵收走了廢彈無論是火藥還是金屬彈體，都可以重複利用，自然不能浪費了。

　　「阿夏，到你了。」羅蘭朝她示意。

　　「是，陛下，」她點點頭，施展出回放能力，瞬間一顆即將墜地的砲彈幻影出現在眾人面前。

　　阿夏的魔力水平依然低下，經過數月的訓練也只能支撐四次回放，但通過精確控制魔力，她現在已能將重演的畫面定格在某一時刻。

　　而且這種回放是完美復刻現場的，換句話說，希爾維的透視可以看到幻象內部除了無法碰觸，它跟真實的情景沒有任何區別。

　　這便是羅蘭僅用八輪射擊就解決了彈簧強度問題的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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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八章 乾餾塔

        

　　「呃……」希爾維端詳了砲彈好一陣子，又對照羅蘭的設計草圖瞄了半天，才指著雷管部分說道，「似乎是這根銅管沒有對準頂端的釘子。」

　　「彈簧呢？」安娜問，「還卡在鐵盤兩側嗎？」

　　「有一根歪了。」

　　「向左還是向右？」

　　安娜詢問著細節，然後將問題一一記錄在本子上。

　　收集完失敗的原因後，就是下一輪射擊——四次射擊正好能將阿夏的回放能力全部用上，這樣一來，改進的效率自然變得前所未有的高。

　　可惜接下來的兩輪試射也全部失敗，羅蘭只好宣佈明天再繼續試驗。

　　對阿夏和希爾維來說，她們今天的工作便已全部結束，之後可以回城堡享受美味的下午茶，或是去便民市場看看有沒有什麼新奇的商品。不過對於安娜與愛葛莎而言，榴彈測試不過是忙碌工作中的一小部分。特別是安娜，她除了要按照失敗原因改進引信外，還得接著完成蒸汽輪機的研製與組裝。

　　羅蘭本打算跟隨她去北坡後院看看汽輪機模型的進展情況，親衛肖恩卻帶來了市政廳的消息。

　　「陛下，建設部副部長洛斯亞希望您能前往爐窯區一趟，他說第一座乾餾爐已經搭設好了。」

　　……

　　作為煉焦廠的必備設施，計劃中的十座乾餾塔都設置在北坡礦區山腳下的爐窯群旁。

　　由於燒磚及煉鐵的大肆砍伐，爐窯群已經從最開始不到一千平米的小塊空地變成了現在一條沿著山體延伸的廣闊空白地帶。如果不是羅蘭嚴禁工人取用靠近城鎮邊的樹林，估計邊陲區北面連一顆樹都不會剩下。

　　現在雖然有了煤炭，但方便易得的木炭仍然是冶鐵的主力，隨著取樹地點離爐窯群越來越遠，工人們將目光瞄準了北坡山上——每天都會有數百顆原木被砍斷，然後從山頂拋下，從遠處看，綠蔥蔥的山峰已經出現了一小塊「禿斑」。

　　羅蘭自然不會在這種事情要求他們保護環境，只要揚起的沙塵不會影響城鎮，把北坡山砍光了他都不在乎。畢竟比起絕境群山，這條突出的小山脈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角而已，有葉子維持基礎植被，基本不用擔心水土流失的問題。

　　而山腳下那些被開墾出來的平地，自然也成了煉焦廠最為合適的落腳場地。

　　羅蘭帶著夜鶯和親衛穿過嘈雜的爐窯區，來到第一座乾餾塔前。洛斯亞立刻迎上前來，向他躬身行禮道，「陛下，我按您的要求，用耐火磚砌築了這座雙層爐窯。按照圖紙，上層火爐應該用鐵門封閉，中間夾層還設有可以自由移動的鐵板，不過我不知道該找誰來製作這兩樣東西。另外邊上小火爐的銅管和煙囪也是，除開這些金屬構件之外，其餘部分都已完成。」

　　羅蘭鑽進爐子裡檢查了遍——不得不說，作為原石匠會成員、卡爾.梵伯特的老朋友，洛斯亞在砌築造詣上確實頗具心得。近兩層樓高的乾餾塔內壁變化均勻，每塊磚的間隙都基本一致，磚縫也是層層交錯，連一處直縫都沒有，可見其不僅排布能力過人，施工態度也十分認真。要知道即使用同一張圖紙，不同人建出來的成品也可能大相逕庭。

　　「幹得不錯，」他檢查完後讚許道，「鐵門和鐵板我會安排人鑄造的，之後你只用在它的迎火面上覆蓋好耐火磚就行。」

　　「陛下，」洛斯亞遲疑了下說道，「您能告訴我，這座爐子是如何運作的嗎？」

　　「怎麼，你也想成為一名煉焦工人嗎？」羅蘭打趣道。

　　「當然不，」對方連忙搖頭，「我以前從來沒有建過這麼奇怪的爐窯，所以圖紙上描述不詳的地方，我只能靠猜測的來做。如果能知道它的具體用法和功能，建造第二座時不單能完成得更快，一些拿捏不定的地方我也可以進行改進。」

　　原來如此，羅蘭笑道，「這類爐窯主要用於乾餾煤炭，你應該見過木炭是如何燒成的吧？這個也大同小異，只不過規模要更大一些。下層燃燒，上層烘烤，填料都是煤炭。」

　　「用煤炭烤煤炭？」洛斯亞訝異道。

　　「沒錯，煤炭經過乾餾後，能轉化成焦炭，燒起來溫度更高，是煉鋼的好燃料。除此之外，乾餾過程中還會產生數種副產品，塔壁上的管道就是用來收集它們的，而不是排氣的煙囪。」

　　「那……為什麼爐子邊上還要建造一個小火爐？

　　「乾餾時上層不得留有空氣，不然煤炭就會直接燒起來，」羅蘭指向兩座爐間預留的孔洞，「小火爐中鍛燒的石灰石會產生大量二氧化碳——你可以理解為一種無法燃燒的氣體……」

　　「陛下，我知道這個，」洛斯亞接道，「夜間課裡有教到這一部分。」

　　「那就簡單了，」羅蘭頓感欣慰，看來普及教育工作正在書卷的努力下一點點拓寬內容，「二氧化碳會通過管道進入爐窯上層，把空氣全部排擠出去，這樣煤炭才能達到乾餾效果。至於石灰石，就是那些用來燒製水泥的灰白色石頭，北坡山上到處都是。」

　　……

　　考察完乾餾一號塔，順著原路返回時，他在爐窯區旁停留了片刻。

　　單看眼前這幅忙碌的場景，羅蘭心中不免有些激盪。各式各樣的磚爐並排而立，乍看起來就像是一座齊整的紅色森林，森林上方升起數十道煙柱，灰的、白的、黑的交纏在一起，與穿著樸素的工人和落後的器具共同構成了極具時代感的畫面。十多台蒸汽機正發出轟隆隆的嗡鳴，牽引著傳送帶將一塊塊原料和木炭送入高爐之中；軌道系統也從礦洞鋪設到了此處，一輛輛小礦車奔行於兩地之間，鐵礦轉運速度早已今非昔比。

　　等到煉鋼廠和鍛造廠建設完畢後，此地必然會成為無冬城的另一個核心場所——從礦石開採到冶煉成鋼，再從鋼材轉化為各種原料送往加工廠，工業之花將在此孕育而生，從此賦予了人類超凡脫俗的力量，也讓他們擁有了戰勝一切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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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 權力的威脅
        

　　隨著殘缺的春季走到尾聲，夏天即將到來之際，無冬城的人口增長迎來了第一個爆發式的高峰。

　　派人前往東南兩地招攬流民的行動開始收到成效——有了上一年的經驗，這次各路使者團隊的招攬效率大幅提高，每天都好幾百人在赤水城和柳葉鎮匯聚，等待西境的船隻將他們接往傳聞中富足安穩的無冬城。

　　為了將這些人安置妥當，市政廳還委託商人在彙集地點租借了暫時的營房，並且免費提供粥水，以免流民在抵達西境之前出現意外。

　　邊陲區碼頭成了城市最繁忙的地帶，九成警力都用來維持秩序和登記人口，檢疫關卡前總是排滿了長隊，負責管理戶口的官員將蜂擁而至的流民劃分成數個大類，再把他們按類別遷入河邊板房、城西窯洞和正式住宅中。

　　為此，忙得不可開交的市政大廳裡每天都給人一種雞飛狗跳的感覺。

　　「赤水城的三艘帆船剛到了碼頭，一共一百二十六人，桅杆上掛的藍色旗，負責人是巴布！」

　　「又來？這是今天第幾批了？」

　　「第四批還是第五批？反正別抱怨了，快去接船吧！」

　　「對了，接替巴布前往赤水城的是誰？」

　　「是我！等等，馬上就好！」

　　「記得帶上香皂，那兒可沒有賣的！」

　　聽著辦公室外嘈雜的交談聲，巴羅夫卻有些愁眉不展，他倒不是嫌事多，如果在平時，市政廳的工作越繁忙，他的心情只會越愉悅。

　　但最近，情況變得複雜起來。

　　原因就在於伊蒂絲.康德。

　　「總管大人，司法部又向我們催人了！」一名助手走進辦公室，「卡特閣下要求再招募一百人作為後備警員，他說再不增加人手，城市裡的治安就要顧不過來了，到時候陛下若問起此事，我們也逃不脫責任。」

　　嘖，不就是靠著自己身為首席騎士，在陛下面前好說話麼，像這種小事，他現在根本無暇顧及。一邊草擬著文件，巴羅夫頭也不抬道，「先放在桌上吧，我稍後會處理的。」

　　「是！」

　　助手剛關上門，他的耳邊立刻響起了伊蒂絲的聲音，「這是涉及招募令的內容吧？既然你忙不過來，我幫你看看好了。」

　　果然來了！巴羅夫在心裡了一聲，而且連敬語都沒用！

　　當然，對方貴為北境公爵之女，在身份上確實高出他許多，直到成為真正的國王之手前，她都可以無需使用尊稱，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但他好歹也算是這位大小姐的半個導師吧？畢竟陛下把伊蒂絲安排到總管辦公室來，是作為助手學習市政廳部門構架以及政務處理過程的，然而她現在似乎並不這麼認為。

　　「嗯……也行。」他不情不願地說道。

　　就算心裡再無奈，康德小姐的言行也談不上任何錯誤，他若是一味拒絕，被傳到陛下耳邊，那才叫說不上理。這種關鍵時候，無論如何都不能給陛下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絕不會忘記，羅蘭.溫布頓可是能洞察人心的魔王來著。

　　「謝啦。」

　　很快對面桌子上便響起了書寫的沙沙聲。

　　半刻鐘後，伊蒂絲將招募令放回到了他的桌前。

　　「根據我最近翻閱的草案，此類招募一般要求人員可靠，同時來歷清白，像這樣的人邊陲區應該已經不剩多少了。比起把公告張貼到廣場上，要求有意者前來市政廳申請，不如直接從檔案室抽調戶口，挑選出百位尚未有正式工作的本地人。司法部屬於市政廳大部，薪酬和待遇都不錯，想來不會有誰拒絕。如此實施的話，會比正常招募流程要節省一週左右的時間，首席騎士那邊亦會少些抱怨。如果你覺得沒問題的話，我就按這個批覆轉交檔案室了。」

　　她的聲音清晰而富有條理，很難相信加入市政廳才兩週左右的時間。

　　記得一開始，她還只是坐在一旁靜靜查閱自己審核的文件，很少發話，但現在已經對市政廳的各項事宜得心應手了。

　　「呃……就按你說的辦吧。」

　　對於伊蒂絲的處理意見，巴羅夫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甚至很可能在忙碌中，他會忽略這些不太重要的事情，直接按照常規方式處理。

　　這就是在公爵府長大，受上位貴族教育培養出來的繼承人嗎？

　　巴羅夫感到了深深的威脅。

　　沒錯，敬語和尊稱都是細枝末節的小事，他真正在乎的是自己手中的權力。北地全面投效的消息如今已人盡皆知，如果伊蒂絲是為了在北地組建二級市政廳而被陛下派來擔任助手，那還影響不大，可萬一她留下來了呢？

　　陛下目前尚未有婚配，而對方是名副其實的公爵之女！

　　一想到這個，巴羅夫便感到頭痛不已。

　　不行，必須要讓她知道，市政廳的管理工作不是這麼容易就能掌握的，陛下更需要一名能為他統籌全局的大臣！

　　等伊蒂絲回到辦公室，他清了清喉嚨，將手中的統計表遞到她面前。

　　「這是……」

　　「我們遇到麻煩事了，」巴羅夫沉聲道，「無冬城的存糧很可能撐不到小麥豐收之日。」

　　「唔，是湧入人口太多造成的麼？」伊蒂絲掃視著列表，「按照上面的消耗，餘糧應該能支撐到夏季結束。春小麥七月中旬即可收穫，只要停止繼續接納流民，這部分糧食也足夠了。」

　　「但市政廳絕不能停下流民收容工作。」

　　「因為陛下制定的十萬人口目標？」

　　「不，那不是重點，」巴羅夫搖頭道，「現在仍有流民不斷從東南兩境向匯聚地點發進，若是拋棄他們，不光會給赤水城和柳葉鎮帶來暴動的危險，也會使我們建立起來的形象毀於一旦，之後再想招攬恐怕就十分困難了。陛下曾向我透露過，他制定的發展計劃需要大量人口才能實現，十萬領民僅僅是個開頭。所以市政廳不能因為糧食問題就打亂陛下的安排，我們必須要解決這個麻煩，這亦是總管大臣的職責，」他頓了頓，望向伊蒂絲.康德，「你有什麼好主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