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力寶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青銅穗]大妝(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71
發表於 2017-8-17 00:56:43 |只看該作者
270 添妝

  謝琬跟他道︰「初十當日去添妝。」

  殷昱讓她枕在自己手臂上,說道︰「那我跟你去。」

  謝琬抬頭看他︰「你不用去碼頭?」說完胃裡一陣翻滾,她突然捂著嘴乾嘔起來。

  殷昱連忙給她撫背︰「怎麼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搖搖頭,「可能是剛才豆花兒裡桂花撒多了,現在有點惡心。」

  殷昱放下心,仍將她的頭靠上自己肩膀,一面替她順著腹部︰「不能吃就少吃點嘛,又不是下次不給你買了……」

  謝琬捶了他胸膛一下。

  到了初七八,廣恩伯府和謝府就開始就婚禮的細節商談起來了。

  這次謝榮不得不出面。

  曾家的意思是因為曾密尚且下不了床,所以新郎只得讓人代替,這個謝榮沒有什麼爭辯的餘地,可是代替的人就很值得商榷了。

  曾家因為這次居然佔了文官這麼大個便宜,最近在勛貴圈子裡氣焰很高。別的勛貴們雖然沒有公然地表示對這件事的態度,但是這些日子上門來探望曾密的人卻也是絡繹不絕,而這在近二十年裡是從沒有過的事。

  大家到底都是功勛之後,除去護國公不說,到了這會兒像臨江侯、平信侯那樣仍然掌著軍銜的畢竟是極少數,多數人也不得不抱起團來互暖,曾家難得有這樣揚眉吐氣的一天,大伙自然要來幫襯。

  所以廣恩伯更是存了心要讓謝榮再難堪一回,竟在提出要捉只公雞代替新郎!

  謝榮聽到這話一口後槽牙都差點咬斷了,當即掀了桌子,讓人把廣恩伯給攆了出去!

  廣恩伯站在門外指著謝府大罵︰「公雞怎麼了?民間拿公雞代娶的例子多的是!你要不肯,有本事當初就別把我兒子打得下不了床啊!到這會兒來挑三揀四,這可不是我抗旨,是你謝榮抗旨!總之到時皇上怪罪下來,可沒我曾家什麼事兒!」

  很快引來一群人圍觀。

  龐福稟報了謝榮,請他拿主意。

  因為黃氏自始至終沒出過秋桐院。從清河遠道而來的黃府幾位舅爺因此也知道謝榮如今跟黃氏鬧到了什麼地步,而且居然還納了妾侍在房!早就對謝榮有著一肚子不滿了,不過礙於人家是大官兒,因而這兩日只是憋在肚子裡。

  這會兒聽見廣恩伯拿公雞代替新郎來侮辱人。也再忍不住了,於是一個個走到謝榮面前,說道︰「這事姑爺可千萬不能讓步,讓步的話將來葳姐兒可就一輩子被人指背皮了!」

  謝榮直覺整個人都要炸了,他深吸了幾口氣,回過來和聲道︰「我這就進宮去,跟皇上請旨。」

  他這裡進了宮,皇帝也覺曾家有些胡鬧了,但是人家心裡憋著氣,也不能不讓人出。於是就讓人傳話到廣恩伯府,讓他們從族裡請個與曾密同輩的兄弟代娶。

  廣恩伯接到這旨意也沒辦法,但他奸滑了一輩子,哪能就乖乖挑個眉清目秀的子侄出來?而且這些日子任如畫對此事不聞不問,一看就是憋了氣的。任如畫進曾家這麼多年。兒媳婦的本分還是盡了的,何況真掃了她的臉面,回頭讓外人說他老曾家混帳,這話也難聽。

  於是思來想去,便讓人掘地三尺找了個瘸腿歪嘴一笑便哈喇子不止的痴兒出來,讓人把消息捂住,更不告訴謝榮。只等成親那日直接過去迎親。

  謝琬不等這親事完畢便不能放鬆警惕,因而一直也還讓人留意著曾家。聽說廣恩伯居然出了這麼個刁鑽的主意,也不由噗哧笑出來。如今她倒也好奇到時迎親的隊伍上門時,謝榮看到這麼個歪瓜咧棗來代娶他的女兒,他會是什麼表情?

  謝葳反正藏在蓋頭裡,看不到。也就不管她了。

  聽說這幾日她已經安靜下來,也開始接受大家在她面前談論這婚事了。許多人猜測謝葳該不會是有了什麼想不開的念頭,謝琬卻篤定她不會。謝葳性子太像謝榮了,謝榮是個百折不撓的人,謝葳也是。當初她被謝榮擺了那麼一道之後也是傷心欲絕來著,可過後不還是生龍活虎嗎?

  謝葳才不會想不開,她會極其所能的改善自己的處境。如果她猜得不錯,過門之後第一件要事,她便就是跟任如畫爭奪三房的掌家權。

  初十這日,四葉胡同侍郎府從雞鳴開始就行動起來了。

  黃氏還是不肯出門。於是出嫁前例行訓示的話語便就由幾位舅太太代行。說了幾句,謝榮來了。舅太太們遂即進了退間回避。

  雖然一直避免與她見面,但是到了這個時候,作父親的怎麼也該有幾句話了。與曾家在這種情況下結的親,謝榮深知,他是不可能會承認下這門親戚的,謝葳這一出門,不但他此生都不會踏進她家門去,就連謝芸夫婦要去他也不會允準。

  謝葳出了這個家門,就真的等於被潑出去的水了。而她又聰明,即使這一個月裡他不曾與她踫面說話,她能一定早就明白了這點,所以他不去找她,她也沒有來找他。

  她是他疼了二十年的親生女兒,小的時候他抱她,將她當成心肝兒一樣的疼惜,給她能力範圍內最好的培養,可是如今,他卻要親手把她送出去另一給有夫之婦作妾,之前這些日子他還可以借回避來麻木這股苦楚,可是如今直面著她,他忽然覺得,他有多麼愧對父親這兩個字!

  眼下與她面對面,她沉默無語,而他準備了一腔的話,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這個時候他無論說什麼都是滑稽可笑的了,他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還談什麼訓責教導?

  對坐了半晌,看著臉色蒼白的謝葳,他也實在沒有多呆下去的勇氣。

  從來沒有一刻令他如此想逃,他站起身,無言地走出房門。

  謝葳卻在他身後喚他。

  他先以為聽錯,回過頭來,她站在屋中央,眼裡噙著淚珠,忽然撲通跪在地下。

  「女兒今日要出嫁了,父親要保重!」

  謝榮忽然就覺得心被撕開了也似,到了這地步,謝葳還在讓他保重……他的胸懷,竟然還不如自己的女兒寬廣!

  他手指扶著門框,指尖摳進了門縫裡。

  「你,也要保重……」

  他竟然有些想流淚的感覺,心裡像是碎了之後又化為烏有,整個胸腔內部都顯得空洞彷徨,皇上那日說他教女不嚴,治家失敗,他哪裡失敗?他不是教出了個如此仁義孝順的女兒麼?他的女兒連他這樣的過錯都可以原諒,她有什麼不好?他又有什麼好失敗!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這一切證明給皇帝看,可是現實卻告訴他不可以。

  他還只是個爬在半腰的登山者,他相信,如果今日謝葳是季振元的女兒,是魏彬的女兒,皇帝一定不會逼著他們這樣做!什麼朝綱律法,不過是大權在握的人的游戲罷了!就像他可以收些小賄,違些小規,自然有人會睜只眼閉只眼當看不見。內閣權臣們在皇帝的眼裡,也是可以讓他裝懵扮傻的!

  他不是輸在教女不嚴,是輸在他還不夠強,不夠強大到保護得妻兒老小安穩無憂。

  「是我對不住你們……過去後,好好過日子。要是缺什麼,就差人捎個話回來,父親給你備好。」

  他背對著門內說出這幾話,緩緩下了廡廊。

  對於她,除了錢,他沒有什麼可給予的了,也沒有什麼可承諾的了。

  謝葳跪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花旗等人急得在旁邊勸慰。

  天色漸亮起來。

  一大早謝琬與殷昱吃了早飯,便去了楓樹胡同,他們將和謝瑯夫婦一道去四葉胡同。

  洪連珠已經懷胎六個月了,肚子已然頗具規模,謝瑯小心地攙扶著她上馬車,自己與殷昱騎著馬。謝琬微笑看著洪連珠,「哥哥是不是有些婆媽?」

  洪連珠撫著肚皮,笑得一腔的幸福從眼底溢出來,「是有些婆媽,不過挺好的。」

  謝琬笑著把車簾子放下,讓邢珠拿了張小杌子給她擱腳。

  很快到了四葉胡同,才進胡同口就能感覺到謝府辦喜事的氣氛了,各處門口人進人出的,車馬轎乘絡繹不絕,謝榮雖然著意低調辦這場「喜事」,但他畢竟已經是六部大員,總會有許多人不請自來。而辦喜事又沒有拒客的道理,所以實在也無法低調得起來。

  謝琬他們進了謝府大門,下人們聽說殷昱也隨同一道,頓時渾身神經繃了個死緊,到底殷昱是曾經的太孫爺,即使兩邊謝府私下裡鬥得你死我活,到底這面子上的事得顧著,連忙讓人去通知謝榮謝芸。

  於是殷昱和謝瑯去了前院,而謝琬和洪連珠則去了後院謝葳的屋裡。

  相對於謝琬的雍容貴氣和洪連珠的珠光寶氣,尚未大妝的謝葳相對寒酸,但是謝琬也不得不承認,在這樣簡單家常的裝扮下,謝葳臉上的冷漠反而為她增添了幾分清冷傲然的氣質。即使是嫁出去為平妻,眼前的她看起來除了兩眼有些紅腫,其餘並無失儀之處。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72
發表於 2017-8-17 00:56:53 |只看該作者
271 笑話

  很多年前魏暹在極有心計的她的促使下畫過一副雪梅圖,那時候的她嬌艷無雙,應該從來沒想過數年後還是因為她的心計,而落到嫁給人做平妻的下場。眼下她的心裡,應該一百個願意在曾密和黃寅之間選擇黃寅吧?

  謝琬無意於幸災樂禍,但是要她否認這一切不是謝葳咎由自取,也不可能。

  她除了給了對赤金鐲給謝葳,還給了一對碧玉麒麟。

  房裡還有別的官眷,談話自然是點到即止,謝琬這也是婚後頭次參加宴會,眾人對她尊敬之餘,也不免對她感到好奇,謝琬想答的就答了,不想答的自有洪連珠替她應對。她這兩日總有些困乏的感覺,不大像從前那樣能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冷的緣故。

  所以說了會兒,她就笑著起身道︰「我們先出去透透氣兒。」

  洪連珠便也跟著起身向官眷們告辭。

  到了廡廊下,謝琬餘光掃視了圈院子裡來來往往的謝府下人,壓低聲跟邢珠道︰「去找找文四兒。」

  文四兒和王安肯定不安全了,謝榮忙完這段,肯定會回過頭來徹查他們倆,而且還會在不聲不響的時候進行,所以她今兒過來,便是要挖除這個後患。

  文四兒這兩人保命的工夫當然有,但是如果突然之間就這樣走掉,勢必更加引起謝榮的的注意,不到萬不得已,當然不能走這步。所以即使要走,也還是要製造點煙霧。

  邢珠頜首下去,裝作尋張氏借絹子,出了院子。

  這裡洪連珠瞅著迎面來了有人,忙與謝琬笑道︰「別的女眷不知在哪兒,我們也該過去打個招呼。」

  謝琬點頭︰「興許在正院,我們過去瞧瞧。」

  說著往正院走來。

  才下了廡廊,忽然門外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原來是廣恩伯府來人催妝了。謝家到這會兒可連鞭炮都還沒鳴一個。這會兒他們這麼敲鑼打鼓地一來,頓時整個四葉胡同便就熱鬧起來了。謝家嫁個作平妻的女兒也這麼熱鬧的事情也在街頭傳得沸沸揚揚了。

  謝榮在房裡聽聞,立時冷臉出來喝斥︰「不必阻攔討賞!直接讓他們進來!」

  龐福哪敢怠慢,立即下去辦了。

  圍觀看熱鬧的群眾從來沒見過這麼爽快的女家。居然半點折扣沒打便大門敞開迎了催妝的人進門,就這樣,這妝還用得著催嘛?嫁妝直接送給人家就好了。

  府裡頭的官眷們雖然也覺得如此十分尷尬,但想想這事本就不能常理論之,也就當作沒看見了。

  謝琬姑嫂在正院裡與別的女眷們坐了陣,聽說外頭催妝的抬著嫁妝走了,便就告辭去了女客們吃茶歇息的跨院裡。

  跨院裡有地龍,進了屋裡才坐下,邢珠就走了過來,附耳悄聲說了幾句。

  謝琬點點頭。

  洪連珠道︰「就是他們趁機鬧事也不見得謝榮就會趕他們走。萬一他要留下來嚴懲呢?」

  謝琬笑道︰「自然不能等他們攆,而是『畏罪潛逃』了!文四兒他們簽的又不是死契,就是走了頂多也就是賠些銀子的事兒,而他們若真的逃了,謝榮又上哪裡找他們去?這種事連告官也沒不會有人理。何況他一個堂堂三品要員。去為這點事告官,不嫌丟人麼?」

  洪連珠抿唇一笑,「真有你的。」

  殷昱由謝榮陪著說了陣話,謝榮就得去忙他的事了,謝芸作為家裡的少爺,少不得要陪著這位來頭非凡的姑爺。但是因為黨派不同,能說的話題也有限。所以謝芸的神情並不見得輕鬆。而殷昱與謝瑯看在眼裡瞅在心裡,面上卻是不露分毫,依舊坐著與別的官員談笑風生。

  他們一個是曾經的太孫,一個是魏閣老的心腹,兩個人是郎舅,偏偏又都這般玉樹臨風。這風采簡直是傾倒了在場一眾人。

  殷昱雖然回京了幾年,但是正式在外面宴會場合露面也不過兩次,一次是魏閣老家,一次便是這裡,但是魏閣老家那次與會的賓客又與今日全然不同。所以大家等於也是頭一次與之這般親近。

  季振元雖然是堅定地站在殷曜那邊,在座見過殷曜真人的卻沒幾個,眼下陡然見著如此意氣風發的殷昱,心裡又不免有些迷茫起來,遭遇著廢黜和貶出宗室兩重挫折的他,不應該是鬱鬱寡歡或者陰鷙冷冽的嗎?怎麼會這麼親切而富有魅力?

  所以原本在外頭的男賓聽說之後,也陸續走了進來,而當殷昱開口說話時,滿場的人都不出聲了,雖然一副各做各事的模樣,可是卻都不約而同地樹起耳朵來傾聽。

  殷昱無心爭這意氣,隨口說了幾句就停了口。

  謝瑯發現了這點後,卻偏拉著謝芸說得愈發起勁。

  謝芸一個人也就愈發有些招駕不住,最後只得找了藉口退了出來。

  謝府在後園子裡安排了有折子戲,女眷們都去後頭聽戲的工夫,謝琬與洪連珠在張氏安排的廂房裡歇息。洪連珠雖然有身孕,但是顯然這樣的日子,是沒有人會想到在這種事上弄鬼,從而給家裡添晦氣的,所以張氏的安排相對周到。

  小歇了會兒,就聽府外忽然鑼鼓鎖吶齊鳴,原來是親迎隊伍來了。

  而府裡自然有人聞訊,謝琬正要下地,顧杏進來了,說道︰「姑娘,代娶的新郎果然是個瘸腿歪嘴的痴兒!現在正披著大紅花在府門外呢!謝榮聽聞後氣得把桌子都掀了,現在正在後院裡跟龐福發火,埋怨他們為什麼沒早些打聽清楚!」

  洪連珠已然坐起來,聞便與謝琬對視了眼。

  謝琬笑道︰「再去盯著,小心別露了形跡。外頭人多,咱們不出去。」

  顧杏立時點頭出去了。

  這會兒親迎隊伍已經在府門外等候有一會兒了,那瘸腿的代娶新郎一面流著哈喇子,一面望著謝家緊閉的大門直傻笑,偶爾旁邊人群裡出現個年輕小姑娘,他便就兩眼發光盯著人家直呵呵,模樣真是要多遜有多遜。

  龐鑫眼看著這模樣,嘆聲連連回了後院,把情形與謝榮一說,旁邊郭興聽見了,便勸說道︰「再拖下去更是無益,真若誤了吉時更是對大姑娘不好。不如爽快些把人讓進來,快快讓他們迎過去算數。」

  謝榮哪裡不知道這中間利害?只是想到廣恩伯竟如此奸滑卑鄙,心裡十分不甘罷了。聽得郭興這麼一勸,也只好長嘆一氣,下令讓龐福開門。

  於是謝府嫁女又創新了一項記錄,居然連開門封紅都不必花男方半子兒,男方便進了門。

  謝榮自此對廣恩伯府的仇恨,便就再不必說了。對謝葳的愧疚,因此又更加重了幾分。

  而曾家的人進了門,自然也有全福夫人與喜娘前去新娘房裡催妝。

  謝榮出來正廳,面色已經和緩,除了眼底仍不免有畢寒意露出來,別的並看不出來什麼。黃氏和謝芸等人自然也在。到了這會兒,謝榮也顧不上去想與黃氏之間的事,只望著面前東張西望傻笑得跟只猴兒似的的代娶新郎抿唇不語。

  很快新娘子被攙扶出來了,正要跪地拜別雙親的當口,忽然外頭傳來一陣喧嘩,有人高叫著後頭有人打架了!人們的目光都往外頭投去,新娘子的身子也頓住在那裡。

  今兒竟然沒有一件事是順的!

  謝榮咬著牙,不動聲色,吩咐龐鑫家的攙扶謝葳起來,然後揮手讓謝芸夫婦送她上轎。

  花轎出了府門,鑼鼓鎖吶之聲遠去。

  謝榮這裡進了內院,立刻指著龐福︰「方才何人鬧事?」

  龐福忙道︰「是護院裡頭的文四兒和王安因著大姑娘的婚事相互指責,說著說著打了起來,如今已經讓人把他們都鎖進柴房裡了,就等著老爺吩咐示下!」

  「把他們嚴加看管起來!等晚宴過後再行處置!」謝榮聽完立即下令,說完他又頓了下,咬牙道︰「這二人可是當初毆打曾密的那兩個?」

  龐福忙道︰「正是!」

  謝榮牙關咬得更緊了,他眯眼看了窗外半晌,說道︰「這二人行跡十分可疑,我早就想辦了。不用再嚴加看守了,把他丟到柴房裡鎖上即可。然後找幾個可靠的暗中監視,看看他們跟什麼人接觸,或者做些什麼。最好,是你親自在那裡守著。」

  龐福連忙稱是下去。

  謝榮扶著几案在太師椅上坐下來,心裡的憤怒再也掩飾不住,一伸手將桌上杯盤掃落在地,驚得廡廊下兩只畫眉也驚恐地回了頭。

  謝琬因覺人多氣悶,是以直等到花轎出了門才出得屋來。才與洪連珠走到拐角,忽然邢珠走了進來︰「太太,文四兒他們被鎖在柴房裡了,謝榮吩咐回頭再處置。」

  謝琬道︰「他們能自己逃出來嗎?」

  她本來的計劃是,讓文四兒他們借故生點事出來,然後以畏罪的名義就此逃走,這樣既可以躲過謝榮及時追蹤,又可以掩人耳目。但是文四兒他們為什麼沒跑,她卻不得而知。不過現在追問這個已經來不及了,總而言之,文四兒他們得快些離開才最要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73
發表於 2017-8-17 00:57:04 |只看該作者
272 虎穴

  「按理說應該能。」邢珠皺眉道,「因為謝榮只是讓人把柴房鎖了,而沒有派人看守,以他們的身手,要逃脫出來並不難。可是我方才去溜了一圈兒,發現謝府還是有人在附近溜達,而柴房裡並無動靜傳來,按理說就算他們被鎖,也應該會說話或者走動,然而根本沒有。」

  謝琬凝眉︰「你是說他們不在裡面?謝榮在唱空城計?」

  「那倒也不一定。」邢珠道,「也許有可能他們被綁住無法動彈。如果是這樣,那他們要逃脫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謝琬緩緩吸了口氣,沉吟起來。

  沒有讓文四兒他們早走是因為謝葳沒到出嫁那一日事實還不算真正成功,為防萬一,她將他們暫且留了下來。而一定要弄走他們是因為即使當時他們表現出來是完全出於保護謝葳,可是謝榮並不是別人,事後他肯定會察覺異樣,如果繼續呆下去等到他反撲,那她損失就大了。

  她問道︰「先前鬧完事後,他們為什麼不及時跑?」

  如果那會兒跑了,也就沒有眼下這煩惱了。

  邢珠道︰「這個奴婢也不知道。」

  洪連珠看她這般煩惱,說道︰「不如等會兒趁著晚宴無人,讓邢珠悄悄進去鬆了綁救出來。」

  「哪有那麼容易?」謝琬搖搖頭,「謝榮肯定有準備。一個不好就會上了他的當。」

  「太太不必擔心,這點警覺奴婢還是有的。」邢珠說道,「您這把事交給我吧。」

  謝琬其實也相信邢珠能辦好,可是因為在謝榮手上吃過一回虧,知道他絕不是那種會這樣鬆懈的人,所以心裡總覺得不踏實。眼下聽邢珠這麼說,也不忍打消她一腔積極性,便就說道︰「你別一個人去,錢壯應該與廖卓他們在外院,你想法子通知他們,爭取在最快的時間裡把他們救出來。」

  邢珠點頭,匆匆下去了。

  眼下離晚宴也快了,估摸著邢珠通知得錢壯他們來時間也剛好差不多。

  晚飯王氏出來坐席,因為不想見面,所以從頭到尾謝琬和洪連珠都沒想過去請安的事,諒她也沒拉不下那張老臉來指責她們。在大門口遠遠地看見了,謝琬便與洪連珠掉頭去了側廳,不要說打招呼,這會兒是連在一處呆著也覺憋悶。

  整個宴席中間邢珠都不曾回來,前後共約小半個時辰。謝琬等到後來也隱隱有些不安,想著顧杏去打聽又恐身邊兩個丫鬟都不在,到時露了形跡,想著還有錢壯他們在側,應當出不了什麼事,只得不動聲色與洪連珠他們離席出了來。

  到了外頭掃眼一望,又還是不見邢珠影子,但是這院裡四處又很安靜,不像出事的樣子。謝琬看了眼洪連珠,先去讓人知會了殷昱謝瑯他們,然後與黃氏告了辭。

  四人出了謝府,謝琬先送了洪連珠到楓樹胡同,然後才招手讓殷昱上車,把邢珠他們尚在四葉胡同的事說了。

  「我總覺得是出了事,我得回去瞧瞧。」

  殷昱雖然知道廖卓也跟著錢壯邢珠同去,可是也知道謝琬就是回了府也會不安心,於是讓車夫掉轉了車頭,又趕回了四葉胡同。

  這次當然不再進門去,只在謝府西角門外的巷子裡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停下來。殷昱吹口哨喚來秦方和寧柯,說道︰「潛去內院柴房,找找廖卓和錢壯邢珠他們,看看出了什麼事。」

  秦方二人稱是,隨即悄無聲息進了院牆。

  這會兒賓客們都已經漸漸散了,四葉胡同逐漸步入安靜。隆冬的寒風在巷子裡呼呼地竄過,幾顆雪豆子落在車頂蓬上,卻使這夜色愈發寧靜起來。

  謝琬與殷昱坐在車內,有暖爐捧著,倒是不冷,不過等待的過程總是煎熬的,而這時候車身上處又傳來幾聲輕響,秦方已經已經回來了︰「回主上和太太的話,果然出事了!廖卓錢壯還有邢珠三人都被綁在柴房院子的樹下,而文四兒和王安則在被杖責!」

  謝琬身子坐直,飛快地看向殷昱。

  殷昱凝眉頓了頓,說道︰「謝榮呢?」

  秦方道︰「謝榮在書房裡與郭興喝茶,而杖責文四兒他們倆的下人已經得了謝榮的命令,沒有他的示下便不能停。不過從傷勢來看,兩人應該還並沒有挨多重的杖責。如今寧柯在那裡盯著,卑職特來請主上和太太示下。」

  謝琬手扶著車壁,指甲都快要掐斷了。

  已經被杖責,看來謝榮這是早就在做請君入甕的打算,是在等著她前去!可是讓她不明白的是,駱騫他們那麼厲害,而且應敵經驗豐富,為什麼連他不曾逃脫?據她所知,謝榮身邊除了那些護院,是沒有什麼高手的!

  「琬琬,你跟秦方他們回去,這事是沖著我們倆來的,我來處理。」

  正想到不解之處,殷昱忽然表情沉凝地說道。

  她緊盯著他的雙眸,那裡頭有陰冷也有火花,——是了!謝榮身邊沒有高手,季振元身後卻有!在山路上追殺他的人,還有碼頭上同樣也想殺駱七滅口的人,雖然說沒有證據證明他們跟季振元他們一定是同伙,可是他們每次都在一明一暗展現著異樣的默契不是嗎?

  如果說今夜在暗地裡幫助謝榮的正是他們,那麼就足以證明這一切了!殷昱當然是比她想到這個才讓她回去的,他追察了那麼久,為的就是查這些人背後的主謀,眼下有線索,而且駱騫也在他們手裡,他當然不會放過!

  她竟然有些熱血沸騰,這些人都是處心積慮要殷昱性命的人,眼下這個時候,她又豈能放他一個人獨去?

  她呼了口氣,恢復沉靜說道︰「你知道,我就算先回了府,也一樣會因為擔心你而跑出來的。我們倆眼下就是彼此最親近的人,如果有危險的時候選擇避開,那叫什麼夫妻?與其說這些沒用的,不如我們先商議商議,該怎麼拿下今兒這一仗才要緊。」

  殷昱看著她,眼裡的隱忍陡然變成了熾焰。他猛地將她摟過來親了一口,然後道︰「我聽媳婦兒的!」

  謝琬無語地掏出絹子來擦了擦臉上的口水,扭頭與窗外的秦方道︰「謝榮既然打定主意要引我們進去,自然先不會急著把文四兒打死,你先回去和寧柯摸摸附近他布下了多少暗哨。他知道我與爺在一起,自然主要目標是沖著爺而來,這個十分要緊,你必須盡快查清回報過來。」

  等秦方去了,她又回頭跟殷昱道︰「使使雕蟲小技我還成,行兵布陣的事我可不如你,等會兒怎麼用兵我還得聽你的。爺,發話吧!」

  殷昱想了想,說道︰「他們就算是請君入甕,也不敢就這樣置我於死地,我死在他們府上,他謝榮擔不起這個後果。不過我猜既然有這批人在,八成季振元也會在,不然憑謝榮的身份是調派不動這些人的。

  「而如果是季振元在,那麼以威逼我承認文四兒是我們指使的可能性最大。這樣一來,他便可以以此為把柄去告我的狀。縱凶傷人,挑起朝官紛爭,按律是要受徒刑的,謝榮這次被我們害得這樣慘,肯定會豁出去的。」

  謝琬嘆氣道︰「你可不能受徒刑,你要是受徒刑蹲了大獄,我怎麼辦?」

  「沒錯!」殷昱笑著捏捏她的耳垂,「所以為了嬌妻,我也不能承認文四兒是我們的人。他們也想到了我們肯定會不承認,所以預先調集了人馬,把前去營救的廖卓和錢壯他們捉住了。廖卓是我的人,他們興許沒證據證明,可是錢壯和邢珠是你的人這是事實。是你的人和是我的人,又有什麼區別?」

  謝琬托起腮,沉吟起來。

  這事也確實難辦,作為她,不可能在這個時候不顧文四兒他們的死活,而不管她出不出面,這都是推脫不過的了。如果乾脆承認下來,那簡直沒有翻盤的可能。皇帝就算知道殷昱是他的孫子,可當初連廢黜他時都沒眨過眼,眼下又是罪證確鑿,能夠饒了他?

  說到底,還是不能承認這事是他們指使的。

  她說道︰「要麼文四兒不承認這是個陰謀,我們要麼不承認文四兒是我們的人,可是如果不承認,那就得把廖卓他們的出現給個合理解釋。」

  話正說到這裡,外頭車夫又輕叩了下車門,秦方回來了。

  「太太,已經查清楚了,果然謝府裡果然布了暗梢,具體人數無法查清楚,不過在好幾個地方都有埋伏。而且剛才季振元也過來了,如果正在謝榮書房敘話。」

  謝琬聽完,立即與殷昱對視了眼。事情竟然都在預料之中。那看來,他們此去面對的情形也跟預想的要差不多了。

  殷昱直起腰來︰「既來之則安之,眼下就是龍潭虎穴也要闖闖了,走吧!」

  他站在車下,伸出右手來面向謝琬。謝琬笑了下,把手遞給他,走出來。

  二人並肩走到大門處,秦方上前拍響門環,門房立即從裡頭把門打開了,等看清楚是他們,門房眉頭一抖,把二人讓了進去,然後飛快地使眼色讓人進門稟報。

  秦方悄無聲息地隱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74
發表於 2017-8-17 00:57:15 |只看該作者
273 同心

  殷昱牽著謝琬一路進了中門,謝芸夫婦聞訊迎出來,不過才進了前院,謝榮就出來了。

  「你們回房去吧。」

  謝芸夫婦聞言,便就立刻回了房。

  這裡謝榮揚唇與殷昱拱手︰「殷公子果然回來了。」

  殷昱也拱了拱手︰「謝大人秉燭等候,在下豈能不來?」

  謝榮點頭︰「痛快!屋裡請。」

  這一請,就直接請進了柴房院子。

  季振元負手站在院門口,見得殷昱到來,便就拱首道︰「久不見公子,公子還是那般風采卓然。」

  殷昱雲淡風清道︰「季閣老步步高升,才叫做魅力超群。」

  季振元仰首笑起來,說道︰「公子果然非凡俗之人。老夫久未見公子,心中甚為想念,聽微平說公子一定會倒轉回來,所以就連夜過府等候。沒想到老夫果然有這福氣。」說完,他目光看向他旁邊的謝琬,又緩緩道︰「敢情,這位就是殷夫人了?」

  謝琬揚唇頜首,「季閣老。」

  季振元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掃眼看向綁在樹上的錢壯三人,以及還在杖責中的文四兒兩人,像是打量著自家後花園一樣,閑適地道︰

  「招待殷公子和夫人這樣的貴客,本應挑個雅靜舒適的住處,但是公子與夫人的護衛又都在此,去到別處恐怕不如此處安心,所以老夫也就喧兵奪主,讓微平直接請了公子與夫人至此了,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公子和夫人諒解則個。」

  「季閣老哪裡話,此處門庭開闊景成自然,正是無上的好去處,哪至於不周到?」殷昱面色從容地答完話,然後與旁側的謝琬溫柔地道︰「既然季閣老說咱們的護衛都在這裡,那麼夫人就帶著顧杏前去把人都解了吧。他們又不是三叔府上的人。老呆著別人家裡算怎麼回事?」

  謝琬含笑點頭︰「夫君說的很是。我這就去。」

  說完看也不看旁人,便領著顧杏到了樹下被綁的錢壯三人跟前。

  文四兒那邊已經停了杖棍,謝琬掃了眼他們,便就神色淡然地吩咐顧杏︰「把他們都解下來。」

  顧杏伸手去解繩索。打廡廊下陡然就竄出兩個黑影,一人朝顧杏下手,一人朝謝琬面門而來,而且兩人都蒙著面,看起來都是身手極厲害的人物。

  這種情況下,殷昱應該第一時間上前阻止才是,季振元他們甚至都已經讓開了路來,可是殷昱不但身子沒動,就連表情都沒動過分毫,就聽那邊傳來兩聲悶哼。兩名蒙面人已經兩腿一跪倒在地下!

  緊接著屋頂如流星般躍下兩個人,到了謝琬身前將她護定,而後緊接著又再有兩人隨後趕來,將跪在地下的黑衣人反剪住雙手,並掐住了下巴!

  郭興神色大變。謝榮與季振元也有驚色,卻尚在控制之中。

  季振元沉聲道︰「公子這是什麼意思?」

  殷昱笑道︰「在下實在沒什麼意思,閣老也看到了,謝大人府上不知為何會藏有飛賊,還好在下身邊不止這三個護衛,生恐這飛賊誤傷了閣老大駕,回頭執掌不了內閣。所以讓人擒了他。——秦方,先把這兩名飛賊的腿打斷。」

  秦方照著蒙面人的膝彎幾掌下去,便聽雪夜裡一聲劃破天的慘叫,兩個人四條腿全斷了。

  謝琬揚唇道︰「顧杏,接著鬆綁。」

  顧杏抽了蒙面人身上大刀,往顧杏他們身上幾起幾落。三個人便恢復了自由身。

  季振元說道︰「公子莫非以為,只要鬆了綁今兒你們就能走出去麼?」

  殷昱挑眉道︰「閣老莫非要留下在下和內子的命?」

  「那倒不敢!」季振元一聲朗笑,負手往前踱了幾步,說道︰「就算要你的命,那也不是老夫要你的命。而是皇上。公子縱凶打傷廣恩伯府三公子,光這一條罪名,足夠讓公子與庶民同罪,在大理寺天牢裡呆上個十年八年了。」

  殷昱道︰「要指證也得有證據。」

  季振元朝郭興抬了抬下巴,郭興便從懷裡拿出幾張紙來,展開鋪在桌子上,說道︰「這是他二人立下的口供,直指公子唆使他二人借故毆打曾密,上頭有他們的手印,請公子過目。」

  「公子別信!那上頭的手印都是他們綁了文四兒他們之後,強行讓他們按下的!」

  邢珠這時候大聲叫道。

  「就算你知道是我們強行按下的,也是無可奈何。」季振元捋鬚道,「這兩個人來自滄州,而尊夫人身邊的錢護衛也正巧來自滄州,而且,這麼巧他們被鎖之時,您這三位護衛就都潛進來解救。眼下只要我們把他們送到大理寺,殷公子,你的罪名就是板上釘釘的了。」

  殷昱沉吟道︰「就算有了供辭,那也得他們親口承認這回事才行。文四兒,你們承認嗎?」

  文四兒和王安已經被打得皮開肉綻,但因為是練家子,所以底子還是比常人強些,聽到問話,文四兒提起口氣來,說道︰「不認!老爺,老爺吩咐我們要盡忠職守,我們,我們就是因為見大姑娘被輕薄,所以才會上前責打曾姑爺。我們是奉命盡職!」

  「既然還死不承認,來人哪!把這兩人的舌頭給割了。」

  謝榮往廡廊下一聲喊,很快便走來兩名家丁,像是早就準備好了似的,一人拿著盤子,一人拿著刀。

  殷昱和謝琬這邊場下如今包括邢珠他們在內總共只有八個人,而據秦方先前查探後所說對方布下了好幾處暗梢的結果看來,眼下被敲斷腿的這兩人只是其中一處,這麼說來,應該是整所院子都被設下了埋伏。即使他們不敢在這裡對殷昱下手,那麼今日他們想就此闖出去也是件很懸的事。

  但是殷昱自始至終臉上都沒有呈現出一絲緊張,謝琬也是。這便讓謝榮他們心裡也起了些遲疑,從這二人的舉動看來,他們應該是早知道府裡有埋伏,不然的話,怎麼會那麼巧就在那時出手護住了謝琬又拿下了刺客?

  殷昱身邊有著一批身手高超的暗衛的事他知道,秦方他們此時出現在謝琬身邊他也並不覺奇怪。可是他忽然想起來,他們有多少埋伏呢?而且,秦方這四個突然出現的暗衛,是什麼時候進來的?為什麼他們能夠順利進來?除了他們進來,還有多少人?

  謝榮心裡的遲疑漸漸變成了鼓點,在胸腔裡一下接一下敲起來。

  看著家丁們眼看著就到達文四兒二人面前,而殷昱他們還沒有什麼動作,他忽然脫口道︰「住手!」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季振元也把臉轉了過來。

  「恩師。」謝榮走上前,附耳與他說起來。

  季振元神情也漸漸變得凝重。

  如果說殷昱這二人果然是在作好了一切準備而來,而不是情急之下衝動上門,那此事就顯然要重新估算了。季振元從未與他直接交過手,從他們出府到掉頭進門的時間不過半個時辰,這半個時辰的時間,如果他是殷昱,首先會讓人去護國公府,搬出護國公來解開這個結。

  這個法子雖然稍嫌粗暴,但卻直接有效,也是行武之人慣用之法。殷昱文武雙全,不算完全的武者,但是他卻率過兵打過仗,骨子裡那種一刀見血的爽利勁是肯定有的。所以他來府之前也早讓人在護國公府外頭布好了暗梢,只要有可疑之人妄圖進府求援,都會被他拿下。

  可是那邊一直也沒有傳來消息,可見他沒有往護國公府求援。

  那除了護國公府,他還能夠借什麼力量扭轉眼下的局面呢?

  眼下他能用的最有力的人只有護國公和魏彬。可是今兒即使魏彬來了,也不能起到什麼作用,而且魏彬如果一來,那往後就等於詔告天下他與殷昱早已經結黨,他如果是殷昱,也不會這樣做。

  季振元思到此處,也不知道誰還可以成為殷昱的助力向他施壓了。

  「季閣老如果不打算割他們舌頭,那我就要替他們向三叔求個情了。」這時候,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文四兒他們身旁站定的謝琬忽然開口了。

  「這兩人雖然跟我們毫無關係,我的護衛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被你們捉到這裡,可是他們終歸對三叔一片忠心,就是有錯,挨了這頓打也夠了。而季閣老如果同意讓我把他們帶走,那麼,你們無羈押我的屬下的事情,我也就既往不咎!」

  如果是先前,季振元聽得這話,必然嗤之以鼻,但是眼下,他卻又把她的話斟字酌句地想了想,然後才道︰「夫人這是要倒打一耙?」

  謝琬望著殷昱笑了笑,然後與季振元道︰「是不是倒打一耙,還是請竇大人他們出來說話吧。」

  聽到竇大人幾個字,季振元心頭頓時一凜。

  這時候就聽院門外走進來一行人,為首的兩個一個是大理寺正卿竇謹,一個是都察院副都御史靳永。隨在他們身側的,是武魁率著手下二十名精兵死士。而他們手上,大多也都各拿著一個蒙面的黑衣人。

  季振元的目光驟然變冷。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75
發表於 2017-8-17 00:57:26 |只看該作者
274 保本

  殷昱朝竇謹拱了拱手,說道︰「事情經過兩位大人想必都清楚了,方才季閣老自己承認這供詞是他們強行按下的,為了他們吐露真相,還一度要割了這二人舌頭。這種草菅人命的事,居然是為了栽贓於我,二位大人都在此,還請還在下一個清白。」

  竇謹身為大理寺正卿,有查案之責,靳永身為御史,有督辦之責,眼下兩人都在這裡,殷昱還用得著別的什麼證據嗎?而且事情再明白不過,殷昱早就暗地裡派人將埋伏在四處的暗梢拔除,然後暗中將竇謹二人請來此地,如今事情經過他們已在暗處聽了個真切,謝榮他們還能說什麼?

  即使這件事實實在在就是謝琬他們做下的,有了這強行按下的供詞在,他也無可奈何了。

  他們千算萬算,竟然沒曾算到殷昱他們會搬出竇謹來!

  事情都被竇謹聽到了,去大理寺告狀還有何意義?

  他咬了咬牙同,看向季振元。季振元默然半晌,這時也與殷昱拱手道︰「老夫這裡正疑惑著,殷公子要以什麼法子反敗為勝,原來公子下的是招暗棋,如此不動聲色之間扭轉乾轉,老夫實為佩服!」

  殷昱亦拱手道︰「季閣老謙虛了,論起下暗棋,季閣老才是高手中的高手。承讓了!」

  竇謹這時候也朝季振元道︰「既然話都說明了,此事自不須再鬧上公堂了。閣老高抬貴手,就讓殷公子和夫人把人帶走吧。」

  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

  季振元拱手望著他︰「但聽竇大人示下。」

  眼下勝負已分,不管這件事是怎麼個真相,如今都是謝榮佔絕對下風,他們就是再堅持著把文四兒和王安留下,除了多個心眼狹小的名聲,亦無什麼好處。除了就此把台階下了,他們還能做什麼?

  而對於謝琬來說,她本也沒想借此事大鬧一場的意思。能夠從季振元和謝榮手下順利脫身,並且把文四兒他們倆給活著帶出來,這就是成功。再說這大冷天的,誰樂意跟他們胡攪蠻纏?所以她對這處理結果也沒有意見。

  「至於這些飛賊們。」這時候,竇謹又與殷昱含腰說話了︰「還請公子行個方便,將這些飛賊交與在下帶回大理寺審審,看看有無前科,回頭也好向百姓作個示警。」

  按理說這些人不能讓他帶走,可是話說到這裡,殷昱若是再阻攔就有干擾公務之嫌了,何況竇謹此來也是為了替他們救急。他看了眼謝琬,謝琬點點頭,說道︰「竇大人此言甚是。這裡的人就由您都帶走吧。」

  這邊武魁將人交了出去,然後喚了兩個人扶起文四兒和王安,走出門去。

  殷昱等人走得差不多,便也向季振元道︰「打叨了季閣老與三叔的雅興,這就告辭。」

  季振元說道︰「公子好走不送。有空再與公子論論棋藝。」

  殷昱抱拳︰「隨時奉陪!」

  說罷牽著謝琬出了院門。

  這裡靳永與竇謹點了點頭,也與他前後腳出了門去,竇謹到了門檻邊,卻是忽然又回頭望著季振元,深深看了眼他。

  謝榮乍然回頭,正好見到這一幕。

  一院子紛擾漸漸靜下來了,季振元站在風雪裡。目色深不見底。

  殷昱這邊與謝琬帶著一行人冒雪疾行回了府,羅矩早收到消息準備好了房間讓文四兒二人歇下,胡沁也已經備好傷藥,等到二人進內之後隨即入內醫治。

  謝琬和殷昱聽得胡沁說並未傷及筋骨時,也就放了心。邢珠他們也沒受什麼傷,原來他們去到之時就已經落入了對方的陷阱。所以後院一直很安靜。

  她倒沒想到謝榮竟然趁著晚宴之時就已經布署好了,竟沒有驚動宴席中的她半分,對於這次能夠順利抽身,也就揚眉長舒了口氣,這次如果沒有殷昱。還真取不到這樣的效果。她一個女人家出面去應付一幫官場老油子,終究先輸了聲勢。

  謝葳的出嫁大喜竟然以謝琬和殷昱鬥敗了季振元作結尾,這事談不上多麼歡喜,因為這本來就是衍生出來的意外,不過是突然多出來的波折。

  當然這事也談不上多麼憂鬱,因為畢竟還是讓季振元他們因為輕敵而冷不丁地吃了個悶虧,反正遲早都是要拼個你死我活的了,現在撕破臉,真刀真槍的對上也好。

  而在謝琬不知道的情況下,武魁居然在竇謹出現之前隱藏了個黑衣人,翌日早上她給殷昱盛湯的時候武魁走進來,稟報說捉來的人已經甦醒過來,而且藏在牙底的毒藥也給拿出,她這才知道原來即使不用殷昱多說,武魁也早就防了竇謹這一著。

  竇謹身為大理寺正卿,見到賊人自然要帶走,這在謝琬進謝榮家門前都沒曾考慮到的事,武魁跟隨殷昱日久,心思竟然也縝密至斯。這令謝琬覺得,邢珠錢壯他們雖然論起機警和身手來也不弱,可是跟武魁他們這一比,還是立見高低了。

  殷昱將黑衣人帶離了殷府,因為不願意漏了形跡,引麻煩進門。

  而殷昱走後謝琬則去看了文四兒和王安,在胡沁的醫治下他們傷勢控制住了,已經可以趴著吃些米粥。玉雪專門拔了幾名小廝進來服侍,聽說謝琬進來,小廝連忙扯了棉被覆在二人身上。又抬了道屏風隔在床前。

  胡沁也在,正在開方子。

  謝琬在屏風這邊坐下,淺淺地揚了揚唇,然後道︰「你們傷好了,就回滄州去吧。不是我不留你們,而是謝榮此人有仇必報,難保趁我們不備的時候會朝你們下手。與其這般,倒不如放你們回去。我們謝家在滄州也有鋪子,你們要是不嫌棄,就到謝家鋪子裡當個差。」

  文四兒聽聞忙道︰「小的們感謝太太大恩大德。」

  謝家錢子他當然是知道,如今運河沿岸的積寶米莊已經遍地開花地開起來了。而且謝家做米鋪出身,如今一出手就是大手筆,每間鋪子都有著一定規模。謝琬既然有這番安排,自然是深思熟慮過,江湖人,沒那麼多彎彎繞,答應了就是答應。

  謝琬道︰「其實是我要多謝你們,你們幫了我大忙,而且受這皮肉之苦,我理該對你們有番安排。你們好好養傷,別的先都不必管,先把傷養好了才是正事。」

  文四兒與王安連忙在屏風內稱是。

  謝琬為讓他們安心,於是就再問了幾句別的,由此也知道他們昨日之所以沒有及時先脫身,原來是龐福早就讓人堵住了他們。

  再交代了幾句便就出了來。

  走到廡廊下又覺心慌氣短,正好胡沁也出了門,她便就回了頭,說道︰「胡先生也給我把把脈,最近老覺得懨懨的,打不起精神。」

  胡沁聽說後,連忙就提著藥箱與她到了就近空堂裡,絲絹覆著她手腔,把起脈來。

  謝琬知道自己前世身子上沒什麼大病,所以不擔心。

  而胡沁把了會兒,忽然看著她,然後明明把完了,又怕弄錯了似的,連忙又屏息來診了一次。

  謝琬這下才有點忐忑起來了,還沒等她問出話來,胡沁已經慌忙站起來,沖她深作了一揖說道︰「恭喜太太!太太已經懷上麟兒了!」

  「當真?」

  陪伴在側的玉雪邢珠她們聞言,說話的聲音都格外高高亢起來。

  「那還有假?」胡沁笑道︰「卑職以腦袋擔保!」

  謝琬也是驚喜莫名,自個兒沉吟了片刻才算是接受了這消息,於是也笑道︰「怪不得我老覺得我時常惡心反胃,渾身無力,瞧著竟像當初嫂嫂初懷孕時的樣子,只是一直沒想到這事上來。胡先生瞧著,有多久了?」

  因為殷昱十分期盼的緣故,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所以歡喜歸歡喜,卻相對平靜。

  胡沁道︰「根據太太的小日子算來,還不到兩個月,所以還要十分注意。百日內都是危險期,即使身體底子再好也應小心。不過太太的脈象很穩,這是很好的。」他的眼裡也有著藏不住的高興,謝琬懷上身孕,儼然成為全府上下的喜事。

  這一日正院裡歡天喜地,自然消息也傳到了前院,到了傍晚,幾乎只有殷昱一個人不知道了。

  晚上謝琬讓麥嬸兒做了話多菜,然後倚窗等著殷昱回來。他們居然有了個小生命,這種喜悅感在咀嚼了一天下來漸漸變得真實,這宅子兩個人住實在是太大了,要是能夠多幾個小毛頭跑來跑去,一定很可愛。

  殷昱到府的時間比平常略晚一點,因為他腳步匆匆,而且神情凝重,也沒人來得及告訴他這個喜訊。

  「琬琬,你知道駱騫他們在雲南發現了什麼?」

  一進門,他便凝著雙眉與她說道。

  弄得她神色也不由鄭重起來。「發現什麼了?」

  他從懷裡把一張飄著香味的紙拍在桌上,「你看!」

  謝琬拿在手裡,先聞了聞這香味,她心下立時一動,是七步香!連忙再看這紙上內容,上以雋秀的楷書寫著一行字︰今交與郭奉紋銀三萬兩,余姚西郊五百畝田莊一座。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76
發表於 2017-8-17 00:57:37 |只看該作者
275 近憂

  「是張字據。」她反復看了看,然後望著殷昱,「這麼說,駱騫他們果然已經從郭奉家人處探到消息了。還有別的嗎?」

  「暫時沒有了。」殷昱搖頭,「就這張,還是駱騫意外從郭奉的遺物裡發現的,當時夾在一本河工治理的書籍中,郭奉的兒子在搬書進書房時不小心把書跌落地下,這張紙飄了出來,而當時他們都沒有在意,駱騫趁他們不備拿到手了。

  「從這字據上看,這個叫做『七』的人給了郭奉這麼多財物,我起初懷疑這個七就是駱七,可是我又打聽到,駱七沒讀過書,不會寫字,而我又找靳表叔拿郭奉當初的手書比對過,這字跡也不是他的。所以我在想,這個『七』另有其人,而且,十有八九就是當夜與在碼頭與駱七踫過面的人。」

  謝琬想了想,說道︰「那他有沒有可能就是印章的主人?」

  殷昱凝眸道︰「我沒有證據,但我有種預感,這個七就是印章的主人。因為他們的行跡太相近了。首先都是文人,而且都跟漕幫有關係,再者,他們都跟季振元之間總有若有若無的關係。而且查探了這麼久來看,我也總覺得,這個印章的主人更像是整件事的主使。」

  「你是說,那些會東瀛路數武功的黑衣人,也是這個人的手下?」謝琬腦海裡靈光一閃,問道。

  「要不然,季振元怎麼會調動得了這些人呢?」殷昱眯眼撥弄著窗內掛著的一盆墨蘭,「而且你知道嗎?昨兒夜裡那黑衣人我也審過了,他們居然連他們主子的臉都沒見過,更不知道他是誰叫什麼名字,他們之所以會為他賣命,是因為他們從十歲起就已經被他收在麾下了。」

  謝琬聽完,也不由得無語了。當一個人連在自己的死士面前都隱瞞著身份的時候,他的動機就實在不能不讓人感到驚疑了。

  「先吃飯吧。」

  殷昱扭頭一看桌上擺著碗筷,想起謝琬還餓著肚子等他吃飯,連忙在桌畔坐下,讓玉雪去吩咐上菜。

  謝琬也是真餓了,從前倒還能逞強頂一頂,現在可不行了,她肚子裡還有張小嘴巴等著吃呢。於是婆子們上了飯菜,她舀了碗湯給殷昱,就自己端碗吃起來。

  殷昱看她吃得香卻也高興,不住地布菜給他。

  吃完飯殷昱照例要準備去散步,見謝琬不動便就問道︰「你不去嗎?」

  謝琬拍拍肚子在屋子裡走起來,「胡沁說了,懷孕的人要少吹風,免得得了風寒影響孩子。」

  殷昱聽到風寒兩個字,下意識地哦了聲,也是,這天兒確實太冷了,她可不同他這樣的身子骨。既然她不去,他一個人去走也沒意思,於是就走回窗前逗起畫眉來,準備消消食就去書房。可是逗逗著突然回想起她說的話,又覺很不對!

  他驀地回過頭來︰「你剛才說什麼?」

  謝琬摸著肚子得意地道︰「我說,有身孕的人不能吹風,不然生病了對孩子不好。」

  殷昱站在窗下,兩只手保持著逗鳥中的姿勢呆了會兒,然後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面前,盯著她,小聲地道︰「你懷孕了?」

  「對呀!」謝琬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

  殷昱又呆了會兒,然後搔了搔後腦勺,望著她肚子呵呵傻笑起來。

  謝琬也學著他的樣子呵呵傻笑。

  他忽然一把抱住她,小心地放到榻沿上坐著,然後單腳跪在地上,摸她的肚子道︰「怎麼不早告訴我?你看我都不知道,剛才還跟你說那麼多糟心事兒。也不知道咱們孩子聽見了沒有?」

  謝琬把他拉起來,「哪有那麼嚴重?胡沁說正常過日子就成了,只要注意著不要著涼受寒,基本上沒什麼問題。」

  殷昱想了下,一骨碌站起來,「不行,我還是得去問問胡沁。」

  說著自己撩簾子出了門去,一會兒就聽不見了腳步聲。

  殷昱的傻樣過了一晚上就褪掉了。

  也許是因為打小沒缺過親情的緣故,翌日起除了對謝琬更加溫柔,交代武魁和秦方他們好生護衛著她,倒沒那種患得患失的樣子。但是這卻讓謝琬自在多了,一想起謝瑯對洪連珠那種恨不能時時把她護在手心裡的模樣,她就真受不了。

  一定程度上她還是希望著自由的,所以這樣的殷昱反而讓她覺得舒服。

  接下來幾日殷昱都很忙碌,因為忙著琢磨如何從郭家人手裡取得更多的有利證據。謝琬因為胡沁的叮囑,百日內卻不敢輕易出門了,安心在家養胎,順便每日裡傾聽錢壯他們打聽來的消息,分析分析當前局勢。

  謝榮在謝葳出嫁之後,就立即開始投入到公務裡去。如今他與曾家的關係處於完全崩裂的狀態。即使已經知道這一切就是出於謝琬的陰謀他也無可奈何,一來他沒有證據證明,二來就算他有證據,謝葳作為平妻嫁到曾密,終究是他終生也抹不去的一道恥辱。他不但不可能與曾家修復關係,更不可能把曾密當成女婿。

  所以他只能借助繁重的公務來平復心裡的憤怒,使自己暫時忘卻這一切。

  下了衙門時,郭興忽然走來︰「岳父讓我來邀你過季府去。」

  謝榮不敢怠慢,連忙與他駕馬往季府來。

  季振元自打那夜敗在殷昱手裡,事後並沒有再就此事跟謝榮議論,謝榮也不知道他對此抱著什麼樣的態度,甚或是有著什麼的反就,今日突傳他過去,也不知是不是為了這個。

  到了季府,只有季振元在,就連平日裡時常鞍前馬後的顧若明也不見。而季振元的臉色十分凝重,看起來像是出了什麼事情似的。這使得謝榮也不由得暗自醞釀了一番情緒,然後才進內喚了聲恩師。

  季振元擺擺手讓他們倆坐下,說道︰「初十夜裡在微平府上,我們終歸還是讓殷昱得了空子去了。七先生早上讓人傳信過來,那天夜裡一道去的十六名武士,結果大理寺卻只有十五名!還有一名查了幾日未曾有結果,至今不知去向!」

  「有這種事?」郭興訥然抬頭,看看季振元又看看謝榮。

  謝榮默了下,說道︰「這些黑衣人可曾掌握著什麼秘密?」

  「即使不曾掌握什麼大的秘密,也至少說明一點,殷昱依然沒有放棄對七先生的查探,這件事比任何事都要來得危險!」季振元屈起指節叩擊著桌面,以加強語氣裡的焦灼,「殷昱既然在那種情況下還能想到扣留一個人下來套問消息,一定還會有別的動作,而我們這段時間竟然毫無所覺!」

  謝榮道︰「可是七先生隱藏得這麼深,他就算捉到了一名武士,就一定能找到他嗎?」季振元就連他都瞞得死緊,而他跟隨他這麼久,也從來沒見過七先生的真面目,他不相信殷昱能夠僅憑一名死士就套到七先生的消息。

  季振元冷笑了聲,說道︰「一名武士不行,那郭奉的家人呢?」

  謝榮眉頭一動,頓在那裡。

  是啊,郭奉的家人!他竟然沒有想到這層。殷昱既然會拿下那武士,足以證明他早就認出來這些人跟之前他遇上的那幾批都是同伙人。而他拿下他們的目的,當然就是懷疑上他們是七先生的人,而既然他能夠有這份縝密的心思,自然不會不去懷疑郭奉的死背後的真相。

  想到這裡,他忽然道︰「恩師,那郭奉的家人可搬離了武昌?」

  「早就搬離了!」季振元負手道,「他們出京南下的途中一路順暢,從武昌到雲南這一路也順利得很,如今已經在洱海小鎮上安了家,而且也俱都改了名姓,世人再不知道他們就是郭奉的家人,可是,你不覺得他們這一路的順利來得十分詭異嗎?」

  謝榮沉吟點頭︰「的確。」他雖然不知道季振元和七先生具體究竟是怎麼計劃的對付郭奉家人,可是他知道,七先生是決不會留下郭奉家人活口來的。這南下一路上肯定會有他們設下的暗伏對他們進行掩飾性的殺戳,而他們居然平安無事地到達武昌又到達雲南,這不能不說是意外。

  而如今看起來,這個意外必定是殷昱無疑。

  「如果郭家人落到他們手裡可就慘了。」他望著季振元,「不知道雲南那邊可有什麼消息過來?」

  「現在倒是沒有,不過,現在沒有不代表永遠也沒有。」季振元凝眉道︰「也許殷昱早就已經拿到了什麼證據也未定。七先生已經加派人手去了雲南,而我們這邊,不管殷昱有沒有拿到什麼線索,我們都要防止他再在這件事上下手。」

  郭興道︰「如何防止?」

  季振元和謝榮都看向他。他訥然張了張嘴,又乖覺地將之閉上。

  「微平有什麼想法?」季振元看向謝榮,問道。

  謝榮想了想,忽然笑了下,眯眼道︰「要阻止他有這個暗查七先生的念頭,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殺了他。」

  季振元唔了聲,點頭道︰「可是這幾年的事實證明,想殺他並不是件容易的事。老夫聽說他身邊不光有十二名暗衛隨身護衛,而且還有三十名原先在西北精兵營裡擔任過數次先鋒軍的死士為護。

  「這三十名死士是護國公世子為他一手挑選出來的,原先在西北增加實戰經驗,他去了東海之後這些人就去了東海,而後他回京之後就暗地裡也跟隨著回了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77
發表於 2017-8-17 00:57:47 |只看該作者
276 勸說

  「除此之外,他身邊的龐白和公孫柳都是機警過人的人物,龐白善謀,公孫柳擅理財,還有個胡沁,是前朝欽天監的後嗣,隨其外祖習得一身好醫術,尤其擅金創,有這麼樣一些人,你想要他的命,難乎其難。」

  謝榮沉吟了片刻,點頭道:「既然不能殺了他,那就只能想辦法讓他蹲大獄了。」

  「蹲大獄?」郭興驚訝地。

  謝榮點頭道:「其實也是上次在鄙府上恩師給我的啟發。要殺他很難,可是要讓他犯法進大牢卻相對容易,他不是庶民嗎?庶民就得依法行事。只要他進了大牢,不但不能再調派人手暗查咱們,而且,到時候如果能殺則殺,萬一不能他人,也讓他逃不過這場牢獄之災!」

  「好主意!」郭興禁不住擊起掌來。

  季振元也不由點頭唔了一聲,「此計的確甚好。但是,這一次卻不能再像上次那般讓他輕易逃脫,得想個萬全之策,讓他再也無法脫身才行。」

  謝榮緩緩點頭。

  謝琬有了身孕的消息不是秘密,也沒有人刻意瞞著。按殷昱的說法就是,這是他明媒正娶回來的媳婦兒堂堂正正地懷上的他的娃,他為什麼要藏著掖著?

  於是沒兩日楓樹胡同就知道了,余氏婆媳和謝瑯夫婦組團過來道喜,然後緊接著魏夫人靳夫人和趙夫人她們也都知道了,陸陸續續上門來問了安,知道府裡有自己的大夫,大家也沒什麼好特別叮囑的,不過是以過來人的身份傳授一些心得。

  自然,護國公府也知道了這消息,護國公夫婦還是很高興的,到底不管怎麼說,謝琬懷的是殷昱的孩子,這點值得高興。護國公這日便也親自去了趟殷府。帶了些滋補藥材,還有尊從大相國寺裡求來的玉觀音,要求謝琬必須放在房裡,說是可以鎮邪。保護母子平安。

  不管霍家對殷昱抱著什麼樣的態度,護國公這番舉動還是讓謝琬挺感動的,他們就是再看不起她的出身,可眼下卻看得出來他們對殷昱終究還是存著幾分真情分,這就夠了。至於對她態度如何,她又幾時稀罕過別人看不看得起她?

  她只要自己看得起自己,然後殷昱看得起她就成了。

  護國公回到府裡,少不得把看到的情況跟霍老夫人復述一遍,霍老夫人也是微笑著不住點頭,然後說道:「昱兒那邊也沒有個可靠的長輩。謝琬懷的可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嫡親孫子,何等金貴?全靠下人婆子,難免照顧不周,依我看,不如把昱兒媳婦接到府裡來住罷。」

  霍世聰與楊氏從旁聽著。不由得互覷一眼,心裡也明白老夫人這裡仍然沒把讓他們搬回來住的念頭放下。從大處說,謝琬懷的這孩子若是女孩子還好,如果是男孩,少不了又要引來各方諸多關注,即使殷府高手如林,堪比個小東宮。可終歸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萬一有個不測,那絕不是小事。

  而從小處說,在他們看來謝琬乃是個運氣好高攀上了殷昱的平民女子,她沒有接受過正統的貴族教育,又如何擔負得起替殷昱教養子嗣的職責?如果殷昱的兒子留在殷府長大。一來得不到發展,二來也勢必影響前途。

  如果殷昱將來有一日逆襲回了東宮,那這孩子就很可能是未來的皇長孫,這件事一定不能含糊。

  所以,即使一直都對護國公夫婦的積極態度持保留意見的他們。在這件事上也果斷選擇了站在霍老夫人這一陣營,霍家確實是需要殷昱,而如果殷昱的孩子在護國公府長大,將來他對霍家的態度,自然就十分不同了。

  霍老夫人這麼一說,霍家就果斷開始行動起來。

  翌日早上,楊氏受霍老夫人的囑咐去了殷府。

  雖然她來的時候天色還很早,可是謝琬也已經在後面菜園子裡看秀姑忙著播種看半天了。還有幾天就要過年,趁著這個時候把菜種播下去,拿點肥捂著,到明年開春便可以有菜苗開始播種。今年的冬天不如往年冷,種菜很合適。

  聽到說楊氏到來,她扶著籬笆頓了一頓。護國公昨天才來,今兒楊氏便趕早過來,她可不會覺得這只是串門這麼簡單。

  上次殷昱拒絕過老夫人帶著她搬進國公府住之後,那邊也沒再有什麼動靜傳來,以霍老夫人操持得國公府上下井井有條的性子,既然特地把她邀請了過去作客,當然不會就此粘粘乎乎地把這事撂下就不提了。而她一個被他們瞧不上眼的平民女子,又何德何能勞動她們護國公府的世子夫人親自登門探望?

  如果她猜得不錯,今兒只怕就是為著這事前來。

  不過霍家如今是殷昱眼下身邊最為靠得住的人,縱使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隱患在內,她也不能怠慢,於是連忙整了整衣襟迎到中門,剛剛好看見楊氏落了大轎。

  楊氏依舊一身恰到好處的珠寶光氣,這是個無論何時何地都表現得十分得體的貴婦人。見謝琬一身乾淨整齊的模樣,知道是起床許久了,便和藹地執起她手說道:「有身子的人了,怎麼不多歇歇?女人這個時候最嬌貴,可不興逞強。」

  謝琬含笑襝衽,然後扶著她上了廡廊,說道:「世子夫人愛護我,不知我是個偷不得懶的性子。原先我們爺早上要出門去碼頭,我起得更早。如今到底也不敢那麼要強了,辰正起來的。」

  花廳裡的紫銅大薰爐已經旺旺地燒了起來,玉雪領著小丫鬟上了瓜果茶點,然後給謝琬遞了碗棗茶。

  楊氏在花廳側面耳房的炕頭坐下,然後打量著屋裡。她還是他們成親的時候來過一回的,那時四處都結著紅綢,作喜慶打扮,並看不出什麼,眼下只見四處垂著長長的煙青色綾羅為簾幔,屋裡擺設精而不多,素雅中又不失華麗大氣,竟是不由點了點頭。

  殷昱原先獨住的時候家裡是由龐白他們打理,整潔和華麗都有,卻多了幾分硬朗,而少了幾分溫馨,如今看著這四處,真讓人心生愉快之感,看向謝琬的目光,倒是又透出兩分打心眼兒裡的和氣來。

  「難為你一個人能把這麼大的房子打理得井井有條,這院裡院外都做到這樣精細,卻是不易的。」

  謝琬道:「我們爺平日在府裡的時間少,我就把時間都花在這上頭了。夫人喝茶。」

  楊氏接了茶在手,又道:「屋子是佈置的不錯,我很喜歡。可終歸因為住的人少,到底顯得太清靜了些,你這樣的年輕媳婦,白日裡還好,晚上若是一個人在,可害怕不曾?」

  「也還好。」謝琬微笑道:「我自小跟哥哥在清河住的地方也是棟大房子,而且我膽子大,在自己家裡,倒是沒覺得害怕。」

  楊氏聞言笑道:「我聽說昱兒也曾在你們家呆過一陣子?」

  謝琬笑道:「他曾救過我哥哥一命,後來就在府上暫住了一陣子。」她當然不會把殷昱怎麼到她府上去的事說出來,平白讓人猜疑她與殷昱婚前的關係。霍家對殷昱有真情分,與她卻沒有。如果不是這樣謹慎,她活不到今日。

  楊氏點點頭,垂眸喝了口茶,然後又道:「今兒來是為昨兒我們國公爺回去之後,因為想起昱兒當時和他說近日許多事忙,所以我們老太太擔心你一個人在家無人照顧十分妥,所以讓我來看看。我看你氣色不錯,倒是保養得極好。

  「不過頭胎總有些始料未及的地方,丫鬟婆子們雖說盡心,有些事到底不如身邊長輩敢說。這過年一屋子繁瑣的事辦下來,難免讓人頂不住,咱們也不是外人,不如你們隨我們回府去住,既免了操榮,到底我們也放心些。」

  謝琬沉吟著,把手上的碗盞放下來。

  「夫人這般惦記,真令謝琬感動至極。這府裡沒長輩,有些事確實不方便,不過我們爺已經打算好了,等過了這個年,就把我舅母請過來照顧我。我幾乎是舅母照顧長大的,有再多不方便也不計較,所以索性就麻煩她了。」

  如果說殷昱不是廢太孫,對霍家來說不存在什麼可利用之處,那麼面對這樣的提議,她會答應的。因為與殷昱的感情日漸加深,她也期盼著與他的親人盡快地建立起感情,可是這不一樣,什麼事情一旦扯上朝廷政治,就都變得意義非凡了。

  楊氏有片刻無語。

  謝琬的不好拿捏她是知道的,但是她沒有想到,她會不假思索地接連拒絕他們幾次。按說以她的身份嫁給殷昱,不說處處小心處處巴結,也應該是順水推舟藉機與霍家把關係拉好才是,這樣做,於她又有什麼好處?

  可是不管怎樣,她如果不答應搬過去,那霍家想牢牢掌控住殷昱的目的就很難達成。

  她吐了口氣,把聲音放緩放沉了一點,接著說道:「你們若是沒孩子,倒也罷了,關鍵是這孩子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嫡長孫,是出不得一點差池的。」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78
發表於 2017-8-17 00:57:58 |只看該作者
277 慈母

  「如今盯著你們的人四處都是,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沒防備過來。護國公府雖然稱不上固若金湯,但要保你們母子的性命還是易如反掌的。聖意難測,誰知道什麼時候皇上就回心轉意,把昱兒恢復了身份?你有沒有想過到那個時候如若孩子出點什麼事,你會承擔什麼後果?

  「到時候不止你擔罪不起,你身邊的人更是擔罪不起。更重要的是你的舅母和哥哥他們,萬一有事,你還會把他們也給連累上。這裡頭的利害,可不是你一句輕飄飄的怕勞煩就可以抹過去的。」

  他們霍家不夠份量,難道皇帝和太子夫婦還不夠份量嗎?

  楊氏定定地看著她,等著她表態。

  謝琬確實為此沉默了會兒。

  楊氏話裡雖然半帶恐嚇的意味,但是卻也十分在理,盯著殷昱的人那麼多,而且背後主謀還在暗處,在武魁等人的防護下,殷府裡自然可保萬無一失,而且府裡如今只有殷昱身邊那些人,以及她自己從娘家帶過來的人,可以說就算有人想混進下人裡也沒有任何機會。

  可是就算她在殷府裡可以高枕無憂,卻不可能永遠不出府去,只要她挺著肚子出門,就等於給了那些人可乘之機。

  但是因為這樣,她就要搬進護國公府去麼?

  一旦搬進去,她必然輕易難以出來,而且他們很明顯是沖著殷昱而來,即便他們不會害他,可她又怎麼能讓他去做只被綁住翅膀的鷹?而且就算他們能出來,在孩子出生之前,她也絕對沒辦法出來。而在這期間,誰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事?

  因為身份等各種原因,留子去母的事情她又不是沒聽說過。

  「夫人說的很是,回頭我跟我們爺說說,如果不行。少不了到時要麻煩府上了。」

  她斟酌著道。

  沒有辦法解決,就只能行緩兵之計。終歸殷昱出面比起她來好的多。

  楊氏聞言臉色又沉凝了兩分,「你也不必推到昱兒身上,男人家哪裡顧忌得了這麼多?就這麼說定吧。你準備準備,三天後我派人過來接你。你想帶什麼人隨便帶就是,東西卻不用帶多了,這些我們府裡都不缺。」

  這是下命令了麼?

  謝琬眉頭微微一動,原先對楊氏抱有的好感頓減了兩分。

  雖然說以她的身份來說這番話,嚴格來說並沒有什麼過份的地方。但是在兩廂俱都心照不宣的情況下,她還要恃強凌人,謝琬骨子裡那股不甘屈服的勁兒便又浮出來了。

  她起了身,笑道︰「夫人這話謝琬便就不敢遵從了,古言道在嫁從父出嫁從夫。謝琬既是有了丈夫的人,自然得在丈夫面前三從四德。去哪裡,做什麼,都該有個報備,豈能有自作主張之理?我們爺出身不同。謝琬因為高攀了他,所以更是不敢落下差池。還請夫人恕罪。」

  楊氏先前見她又故伎重施推到殷昱身上,只當她是個徒有幾分奸滑的。

  她是權傾天下的護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在宮中與後宮不少嬪妃都有平起平坐的資格,在府裡也就是婆婆霍老夫人能在她面前這麼硬氣,而她沒想到面前這出身低微的謝琬卻能夠依著她的話,不卑不亢說出這麼一番話來。而且還句句堵得她無話可說,這就不得不讓人正視了。

  她凝眉打量著她,只見她背脊挺得筆直,眉眼間還是含著一兩分淡淡的笑意,乍看與尋常生性不服輸的女子沒什麼兩樣。可是細看之下,她雖然看上去不甘屈服。可是身姿卻又站立得十分沉靜自然,看得出來骨子裡透著自信和無畏,這卻又與常人有幾分不同了。

  楊氏這麼一番打量,倒又生出幾分佩服來。

  謝琬至今為止也沒有過任何表現失儀的地方,這絕不會是尋常人眼中的喪婦之女該有的表現。如果天底下的喪婦之女都像她這樣知書達禮沉靜果敢,那喪婦之女豈不是世間好女兒的代名詞?而且殷昱也絕對不會胡亂選個稍有不如意的女子為妻。

  回想起在魏府裡初見她時的那一幕,她自己不也曾感到驚艷嗎?

  楊氏開始明白為什麼殷昱會甘願放棄那麼多與他門當戶對的閨秀,而寧願選擇她了。如果對殷昱來說起不到積極的作用,殷昱不可能給自己找來個麻煩綁在身上。說到底,自身原本就很強的殷昱,能讓他看中的女子,絕不是那種只會等著人去保護的弱質女流,而應該是可以與他在人生裡平分秋色的。

  原先殷昱單兵獨馬時尚難拿捏,如今有了個軟硬不吃偏偏腦子還不壞的媳婦兒幫忙,霍家想要控制殷昱的前景看起來就更加迷茫了些。

  楊氏在心生佩服之餘,更多的還是對家族前途的擔憂,殷昱實在讓他們沒有安全感,可是他們還不得不繼續堅定地站在他身後做後盾。

  「太太,鋪子裡的掌櫃們都過來交帳簿了。」

  這在一屋子沉默間,玉雪進來稟道。

  謝琬道︰「讓他們等著,招待他們茶水。」

  楊氏將手上茶盞放下,語氣又恢復了素日和藹,「天色不早了,我也還得回府準備年底的事。我說的事你回頭還是多考慮考慮,我們總歸是為你們好的。」

  她握著謝琬的手拍了拍,站起來。

  謝琬點頭道︰「回頭有了準話,定讓人送訊兒給夫人。」

  一路出了門口,兩人看著庭院裡兩株盛開的紅梅,有說有笑地去了中門,活似剛才那不愉快只是人的錯覺而已。

  楊氏回到府裡先去正院跟霍老夫人回話。霍老夫人聽說謝琬油鹽不進地再次拒絕了,臉色頓時不好看起來。

  「她莫非以為如今成了殷夫人,便就開始不知天高地厚起來?我拿昱兒沒辦法,難不成拿她也同樣沒辦法?!」

  楊氏聞言默了默,然後道︰「如果昱兒不想搬,我看她倒也沒那個能耐勸得動昱兒。」有沒能耐她這外人並不知道,可就是不自覺地想為她說句話。

  霍老夫人懊惱地哼了聲。

  雖然這次霍家的打算又落了空,可是打這日起,霍家給謝琬調補身子的各類珍品還是隔三差五地送到了殷府來,又問要不要幫忙預備穩婆什麼的,不過都事先問過殷昱的意見。殷昱的回答是不需要,因為穩婆還早。

  楊氏自這日起也會時不時地上府裡來看看,只要不提讓謝琬搬去國公府的事,謝琬都是很歡迎很愉快地,可是終究因為差著輩份,謝琬與她也不可能暢所欲言,所以往往是聽她說說近況然後她就告辭。

  楊氏也會定期進宮把殷昱夫婦的消息告訴太子妃,太子妃自從知道這消息後,心情明顯好轉了,幾次留了楊氏在宮裡用飯。

  她問起他們小夫妻住的地方,相處的情形,以及謝琬的妊娠反應。也許是因為隔著隔牆看不見,她對謝琬並沒有別的婆婆對兒媳婦的那種疏淡和挑剔,而總是流露著一種盼望著她能夠與殷昱好好地在一起,能夠白首到老的期盼。

  同為母親,有時候楊氏暗地裡也會替太子妃感到心酸。唯一的兒子就在不遠處,可是卻看不見摸不著,這種苦楚又豈是人人能明白的?所以太子妃但凡讓她捎點什麼過去,她總是會出宮後第一時間去到殷府交給謝琬。

  有時候她讓太子妃也帶幾句話給他們,可她又總是不肯。

  「只要知道他們好就成了,我對不起昱兒,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保護好他,我沒有臉給他們帶話。」說完她沉默了會兒,又嘆氣道︰「要是他們在我身邊該多好啊,我還從來沒有像別的婆婆一樣照顧過懷著身孕的兒媳婦,真想看看她懷著我的孫子的樣子。」

  楊氏聽著這話,鼻頭忽有些發酸,別人眼裡最難把握的婆媳關係,到了她這裡,竟成了奢望。

  「這次我做了些小衣服,還有帽子和襪子,你給我捎過去。」太子妃感觸完,又順手拿過手邊疊好的一些胎兒穿的衣服鞋襪來,「外衣都是我親手做的,內衣是原先昱兒穿過的舊衣裳。剛出生的孩子穿漿洗過的舊衣裳舒服些,我看著都很好,就讓人仔細洗好曬過了。」

  她將衣裳遞給楊氏,「你就跟琬丫頭說是蓯兒他們的舊衣裳。」又拿過一大堆紙包,說道︰「是宮裡的一些貢品,當初我懷昱兒他們的時候都吃這些的,你也給琬丫頭拿去。她若吃完了我再拿。裡頭還有些太醫院的關於千金妊娠方面的醫書,你都拿去,讓胡沁仔細看,然後調理她。」

  楊氏看著這一大堆,笑道︰「這麼多,回頭被人見著可要懷疑我揣了什麼好寶貝回府了。」

  太子妃神情冷下來,「是我要你拿的,誰敢說什麼?」

  楊氏見狀,連忙道︰「我就是句玩笑話,娘娘別當真。」

  太子妃忽也覺自己反應有些過激了,於是緩了緩神情,又與她說起別的來。

  正殿這裡太子在看書,崔福走進來︰「殿下,世子夫人出來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79
發表於 2017-8-17 00:58:10 |只看該作者
278 考驗

  太子目光移離書頁,望著書案一角的赤金貼片兒,說道︰「都拿了些什麼?」

  崔福道︰「娘娘準備了許多小衣裳小鞋子什麼的,還有些保胎和溫補的丹藥,還有些醫書。殿下讓奴才準備的那些個進貢來的西洋小玩意兒奴才也都讓宮女悄悄地放進包袱裡了。娘娘一點兒也不知道。」崔福說到末尾,帶著點微微的得意。

  太子仍然望著案角,但是一貫莫測的眼眸裡竟然也閃過絲柔和。

  乾清宮裡,太醫陳復禮在給皇帝請脈,季振元與謝榮站在一旁,等著繼續被中斷的刑部幾項議案。

  一會兒,陳復禮站起來,看了看皇帝的口舌,然後跪地叩了個頭,退了出去。

  張珍上前將皇帝的衣袖放下來,然後又將覆在他身上的錦被掖了掖。

  皇帝這才看著季振元,說道︰「朕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先帝像朕這個年紀,早已經駕崩十四年。老天爺待朕不薄,讓朕比先帝多享了十四年的福。」

  季振元與謝榮連忙跪地,說道︰「皇上洪福齊天,萬壽無疆!」

  「萬壽無疆?」皇帝笑起來,「從三皇五帝至如今,哪朝皇帝能萬壽無疆?可見你們當臣子的,也是一肚子的虛話假話。只圖著把朕哄高興了,不時刻盯著你們了,不斥責你們了,便就人人太平了。」

  二人伏地道︰「臣萬死不敢。」

  皇帝瞅了他們一眼,把身子坐起來些,說道︰「今兒就議到這裡吧,朕累了。」

  季振元謝榮跪地問安,才又起身退了出去。

  張珍連忙上來服侍皇帝。然後道︰「陳太醫開了方子,皇上是現在服藥還是晚些再服?」

  皇帝擺擺手,說道︰「遲些罷。太子近來身子怎樣?」

  張珍道︰「聽陳復禮說,太子殿下近來著力調養,已經很有起色了。」

  皇帝望著屏風。點點頭,「連太子都將有孫子了,朕興許是真的活得太久了。」

  張珍跪地無語。

  皇帝道︰「傳旨給禮部,明年的開年祭祀。不必宣殷昱進宮了。」

  季振元與謝榮出了宮,便就直接去了季府。

  進了書房,季振元凝眉道︰「皇上近來龍體接連染恙,說不好就是這兩年的事。咱們得盡快把殷昱這個後患除掉才行!不然的話就算殷曜被封了太孫,也一樣有可能被他們弄下來!只有除了殷昱,讓護國公絕了這心思,殷曜的地位才算穩固!」

  謝榮點頭︰「恩師說的不錯,我盡快拿個方案出來。」

  季振元負手嘆氣,「主要是咱們至今也摸不准太子殿下是什麼心思,要不然。咱們動起手來就少了許多顧忌了。從太子殿下一直對殷昱漠不關心的態度來看,如果他能夠也站在咱們這邊,那事情簡直就輕而易舉了。」

  謝榮默然無語。

  太子到如今為止沒有表現出來過任何在乎殷昱的地方,可是他也不曾親近季振元一黨,而且對於鄭側妃和殷曜態度也是一般般。當初殷昱還是太孫的時候。他偶爾也會與三個兒子一起說說話,問問功課,可以說那時候他對於三個兒子都還算關心。

  當然,他對嫡長子殷昱還是更為嚴格一些。聽說殷昱小時候功課作的不好,他會親自打板子,殷昱要是回面對考校沒有在最快的時間裡反應出來,他也會懲罰他。可是隨著他後來病了一場之後。對這些突然淡了。

  那幾年他與殷昱他們各都不怎麼見面,說話更是少,殷昱那會兒因為精力旺盛,所以就央著皇帝讓他匿名去了東海實地參戰。那幾年裡沒有太子的敦促,殷曜和殷昌學業也隨之鬆散了,殷曜在那期間被人捉到偷窺宮女沐浴。而殷昌則接連氣走了三位先生。

  而離京三年的殷昱卻從東海撈了許多軍功回來!

  隨之而來的還有上交給皇帝的一大疊對邊防的策略見解,皇帝贊不絕口,甚至交給兵部斟酌採用。

  殷昱很是風光了一陣,後來不到一年,他就殺死了殷昊。

  那時候大家都以為太子會出面求情。可是他沒有,反倒是鄭側妃與父親鄭鐸一道去了乾清宮外跪求。殷昱整件事他都置身事外,沒有對此發表過任何看法。而出事之後,他依然在太子妃宮裡呆的時間居多,在鄭側妃和武側妃那裡偏少。

  似乎除了殷昱不再是太孫之外,他的生活根本沒發生什麼變化。

  於是就是這樣,讓人無論如何也揣測不出他的心意。

  謝琬翌日便拿到了楊氏送來的小衣裳小鞋子,只見件件精緻,針線用料樣樣都精緻上乘,真讓人愛不釋手。尤其還有些從來見過的西洋的小玩意兒,更是讓人恨不得馬上拿著去逗小孩子。

  夜裡殷昱靠在炕上看書,謝琬便把這些一樣樣擺到他腿上把玩。殷昱被她手指撩得腿上癢癢地,便就放了書把手伸到她衣襟裡來,嗅她的頸窩說道︰「怎麼才兩個月?胡沁說要過了百日才行。你算算還有幾天才到百日?」

  謝琬被他揉得臉紅心跳,身子又不經意被他堅硬的某處頂得發疼,於是連忙把他的爪子拍掉,把衣服玩具抱著坐開一點,說道︰「這是考驗你定性的關鍵時期,可不能含糊。」

  殷昱聞言,想了想,說道︰「你錯了,這樣是考驗不出什麼來的。」

  謝琬舉起件月白綾的小罩衫來,一面看一面道︰「那要怎麼著?」

  殷昱一翻身把身子躺平,然後道︰「必須實地考驗才能考驗得出真本事。你可以變著法兒來勾引我,看看我動不動心?我絕對不動心。」

  謝琬哼哼斜睨著他︰「我才不上你的當。」

  他說道︰「騙你是小狗。」

  謝琬想了想,從景泰藍的大花瓶裡抽了枝孔雀翎,走到炕邊彎腰拿著羽毛那頭對著他脖頸一掃,他打了個激靈。謝琬頓時哈哈大笑起來。他一把將她拉到身上,抱著她在炕上打了個滾,然後捉住她一只手放到腰下,用著嘶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道︰「抓住它,才夠考驗力度。」

  謝琬手伸進去衣裳底下便就觸到了那處堅挺,一張臉刷的紅了,抬眼看見他眼內因極度忍耐而呈現的痛苦,心裡卻又有著不忍,禁不住握了它,迎合著他的渴求輕撫起來。

  殷昱身子驀地繃直了,喉間低吼著,側身摟緊她深吻。

  誰說一定要三宮六院才叫幸福?弱水三千里取得命中的一瓢才叫做真正的滿足。

  傳水進來給殷昱沐浴的時候,玉雪看見謝琬頸上的紅痕,忍不住背著殷昱與謝琬道︰「胡先生早有交代的,爺就是再胡鬧,太太怎麼著也要忍著這些日子,不然可對孩子不利。」

  謝琬臉上紅道︰「哪像你想得那樣?我沒事。」

  話說到這裡,玉雪作為過來人,又與羅矩郎情妾意,自然也明白怎麼回事,抿嘴笑了笑也就拿起旁邊散落著的小衣裳看起來。

  謝琬坐在錦杌上,也拿起其中一件衣裳在手裡,眉間卻微擰著,說道︰「剛才我看來看去看了半日,總覺得這些衣裳不該是霍家少爺們小時候的。

  「你看這些衣服雖是舊的,可是漿洗過這麼多遍後卻還保持著九成新,可見質地是極少有的,而且關鍵是這些衣裳的鎖邊和裁剪方式,都是宮中尚衣局慣用的。」

  她雖然沒進過宮,可是殷昱所有的衣服都還保持著這樣的縫制習慣,她也早已經學會並了如指掌了。

  玉雪想了想,說道︰「那太太的意思是,這些衣裳該是宮裡頭的?」

  謝琬沉吟道︰「世子夫人不是與太子妃姑嫂交情不錯麼?我猜,這些東西只怕有可能是太子妃讓她送來的。還有,你看這些丹藥,都有貢品的標記,這些醫書也都是太醫們編的,霍家雖然家裡擁有皇家賞賜不少,可是在這件事上,相比較起來,太子妃的可能性應該更大吧?」

  玉雪道︰「如果是太子妃娘娘送的,那敢情好了!」

  如今謝琬還未曾見過殷昱真正意義上的家人,大家暗地裡也都對太子夫婦的態度感到忐忑。如果這些東西是宮裡來的,那豈不就可以說明一點,太子妃是接受了這個兒媳婦的嗎?

  謝琬和殷昱是她們大家見過的天底下最般配的夫妻了,他們和龐白他們都希望他們之間能夠少些波折。

  「我直覺是她。」謝琬柔和地笑了笑,「雖然沒有見過她,可是我似乎能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他有位多麼溫柔細心的母親。太子妃是一定個慈祥溫柔的母親,才會教育出一個這樣優秀的他。世子夫人應該不過是充當了個信使的的身份而已」

  玉雪看著她臉上的幸福,也由衷地高興,她笑道︰「有其母必有其子,一定是的。」

  謝琬笑了笑,把衣裳一件件疊起來。

  她不知道太子妃為什麼不讓楊氏把真相告訴他們,不過既然她不肯讓他們知道,她就裝作不知道罷。反正她的心意她已經完全收到,等有機會的時候,當面向她表示謝意就好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80
發表於 2017-8-17 00:58:20 |只看該作者
279 旨意

  今年的除夕又快來了,殷昱可以從大年初一歇到初五,因為宮裡關於年底年初的一些消息陸續傳到耳裡,謝琬也第一時間從齊嵩處聽到了皇帝下旨給禮部,讓今年不必傳殷昱進太廟祭祀的消息。

  這個消息頓時在私下裡掀起了軒然大波,有些人在感慨皇帝終於放棄殷昱了,而有些人則猜測殷昱因為執然迎娶一個平民女子而引起了皇帝的惱怒,而不管怎麼樣,對殷昱來說都是個極不利的消息。

  護國公和魏彬在這日夜裡同時到了殷府,也是在問殷昱的看法。殷昱的看法是沒有看法,因為皇帝宣他拜太廟是情份,不宣他是本份,實在沒有可挑理處。如果硬要從中看出點什麼來,他默了片刻,說道︰「皇上恐怕在作準備。」

  護國公和魏彬俱都沉吟無語。

  皇帝已然六旬有餘,而太子也已將年近不惑,關鍵是二人身體似乎都不是很好,皇帝是憂勞成疾,太子雖然看上去沒有什麼大病,但是陳復禮卻每個月都會按時給他開方煎藥。有人想暗地從太醫院的藥方裡看出他是什麼病來,可是至今每次去查都是固本強身的藥方,並看不出什麼什麼異樣。

  就連殷昱也不知道太子的具體健康狀況。

  不管怎麼樣,從皇帝日漸孱弱的軀體看來,他會開始準備後事也是意料中的事,而他今年開始不再宣他進太廟祭拜,一來是為再次強調他已被逐出宗室的身份,避免日後紛爭,二來大概也是為著讓在朝大臣們死心。

  「若是讓咱們死心,當初就不該宣你進宮!」

  護國公氣怒地道。

  魏彬看向他,和聲道︰「國公爺千萬莫先亂了自家陣腳。皇上當時也不知道自己的狀況去到哪兒,殷公子本就是皇上當初最看重的孫兒,若是因錯被貶之後全無些感念之意,反倒不近人情了。如今情勢不同。站在君主的角度,為了穩定局勢,該照章執行的也還是得執行。」

  護國公哼了聲,不回答。

  殷昱思索道︰「皇上這道旨意一下。我估摸著季振元他們年後就肯定會上折子請奏立殷曜為太孫了。殷曜要是被立為太孫,季振元那一黨就幾乎等於拿穩了半個朝堂。雖然就算皇上準奏也不說明他們一定就能贏到最後,可是不管怎麼樣我們離成功之日又遠了一步。」

  「所以說我們得阻止!」護國公指節重叩著桌面說道。

  魏彬看了眼他,又看向殷昱︰「不知道公子查郭家那邊的人查得怎麼樣了?」

  「最近都沒有信回來,我也很是期待。」殷昱凝眉道,「我們不能光在這一棵樹上吊死,除了這個,還得繼續往季振元他們這邊下下手。前陣子我讓他吃了那麼個悶虧,他肯定會想著報復。最好的防守是進攻,最好是能夠挑起他們內部爭鬥。如此便能夠事半功倍。」

  魏彬捋鬚沉吟了片刻,說道︰「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魏彬他們走後,殷昱就回了房裡。

  謝琬歪在床上看書。

  她也在琢磨這件事,其實她和殷昱內心裡都不在乎去不去太廟祭拜,所以說是皇帝是不是因為他娶了她才不讓他進宮。對他們來說都沒有什麼影響。但是說到如今眼目下處境的話,就又不得不表示鄭重了。

  皇帝如果能對殷昱表示些恩寵,最起碼也能讓他們的敵人們有所忌憚,如今這樣子,很可能就會有人開始行動試探皇帝反應了,如果反應的結果是皇帝無動於衷,那麼那些蜇伏的隱藏的所有的敵人都會開始冒出來。這對殷昱來說簡直會變成四面楚歌的境地!

  「眼下擔心這些還早,別想那麼多。」殷昱在床沿坐下,把她摟到懷裡親吻起她的頭髮。

  他也實在輕鬆不起來,從前一個人的時候他可以隨時隨地確保自己完然無恙,可是如今有了妻兒,他自己的安危反倒在其次了。她和孩子每一個都重於他的生命。從前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可那種責任感是空泛的,眼前身為丈夫和父親的使命感才令他感到無比真切。

  謝琬抱緊他的腰,說道︰「我才不擔心。我可是孕婦呢。」

  殷昱笑起來,捧起她的臉親了口:「是啊!孕婦可不能胡思亂想。」

  楓樹胡同聽見這消息,謝瑯他們和余氏他們輪流過來陪伴,就怕謝琬孕中會有情緒波動過大的現象,導致傷了身子。哪知道謝琬看起來完全沒這回事似的,每日裡興致勃勃地忙著過年的事宜,余氏他們先以為是裝的,後來等見著確實是沒有憂慮,於是鬆了口氣。

  關於這道旨,最感到振奮的自然是季振元一黨。

  季振元的看法跟魏彬他們相似,他雖不是宮裡人,但在天子身邊呆了數十年,什麼脾性也都略幾分。否則怎麼混到首輔閣臣的位置?皇帝前兩日當著他們面直言不諱地說身子日漸不暢,這其中其實就透露了幾分這樣的意思。

  太子已然在位二十四年,監國十年,早已具備登基掌控朝廷的能力,而且這些年來將東宮和內務府治理得井井有條,於朝政上也屢有建樹,皇帝到了此時,沒什麼不放心的了。

  雖然不見得眼目下太子就會登基,可時日也為之不遠了,只要太子登了基,那立下的太孫就會順位成為太子。要撼動一個太子可比太孫來得艱難多了,所以在目前這樣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情況下,請奏殷曜為太孫是多麼刻不容緩的事!

  「年後上朝頭件事,咱們便要聯名上書請奏立皇次孫為太孫,這件事不是一兩次上奏就能被準奏的,但我們近期的精力必須放在這件事情上。」

  季振元與一屋子門生說道。然後目光投向當中的謝榮,又道︰「還有上次老夫與微平說的那件事,你也得盡快拿出個方案來!咱們雙管齊下,不信殷昱還有翻盤的可能!」

  顧若明的目光立即往謝榮投來,什麼時候季振元居然單獨交給謝榮任務了?

  謝榮頜首道︰「學生不敢鬆懈。」

  顧若明憋氣地挺了挺胸,看著地下。

  謝榮在天剛擦黑的時候揣著季振元的話回到四葉胡同。

  才進了花廳,采薇便吩咐丫鬟打熱水給他擦臉洗手。雖然早就吩咐過她不必這樣做,但是既然她執意如此,他也就隨她了。總歸她也得找點事情做才好度日,他不能把最後這點樂趣都將她剝奪了。

  龐福趁他換好了衣裳時走進來︰「老爺,姑奶奶回來了。」

  謝榮手下頓了頓,然後哦了聲,說道︰「說什麼沒有?」

  「姑奶奶問老爺安。」龐福道。

  餘下的他也不知道該不該說。今兒是謝葳出嫁第十三日,因為曾密至今不能下床的緣故,她也不能回門。今兒她是一個人帶著花旗回來的,曾家連個老媽子都沒派過來跟隨,謝葳的臉色別提多難看了,進了原先她自己院子裡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謝榮看著龐福為難的面色,即使他不說,他也猜到是什麼樣的境況了。

  他擺了擺手,說道︰「明兒一早便送她回曾家去。」

  她如今這樣的處境,越是往娘家跑越是容易引起曾家的針對。

  任如畫進門了十多年,也為曾密生下了兩子一女,這些年又為著曾密裡外打點,早就在廣恩伯府站穩腳跟了。曾家就是她下半輩子的戰場,為自己在那裡打下片江山,這是她餘生的任務,娘家,除了能保證她不至於挨餓受凍,別的已幫不了她。

  龐福默默地頜了頜首,出了門去。

  這裡采薇已經讓人傳了飯,替他拿碗筷布起菜來。

  舀湯的時候她的衣袖上滑,露出腕上一道若有若無的紅痕。他先是不經意地瞥了眼,而後又掉回目光定定盯著它。

  采薇感覺到了他的注視,連忙把手縮了縮。

  謝榮伸手將她的手腕握住,捋起袖子,只見那白皙的皓腕上竟然密布著好幾道血痕。

  「怎麼回事?」他皺起眉來。

  原先謝葳未過門去,她的身上也時常有些小傷痕,他知道是誰做的,但是卻絕不會因為一個妾侍而去責備自己的女兒,所以也就睜只眼閉只眼。可是謝葳如今已經出嫁了,難道她還是不肯放過她嗎?「是不是大姑奶奶打你?」他問。

  「不是!」采薇立即搖頭,然後捂著手腕慌亂地後退了半步。「不是她!」

  謝榮眯起眼來。

  采薇死命地咬著唇,然後把頭垂下,最後撲通一聲跪了。「這次真的不是大姑奶奶,是棋姑娘,棋姑娘說她沒頭油了,讓賤妾把頭油給她送去,賤妾因為大姑奶奶回府,所以去得晚了點兒,棋姑娘怪賤妾誤了她的梳妝,就拿雞毛撢子抽了賤妾幾下。」

  「混帳!」謝榮拍桌而起,「你是我的人,她敢打你?!」

  采薇嚇得跪坐在地上,張大著眼楮說不出話來。

  謝榮繃緊臉望著她,「她什麼時候起對你開始這樣待你?」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00:35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