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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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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青銅穗]大妝(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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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
發表於 2017-8-17 01:03:07 |只看該作者
300 內情

  謝琬也不敢大意,連忙道︰「就在竹林子那處。如今已經讓我府裡的大夫過去了,應該不妨事。」

  大家也都停止了說笑,走過來。

  竇嫦聞言總算是鬆了口氣,但是轉而又凝眉嘆道︰「我這四叔小時候落過水,之後就患了哮癥,平日裡只要一聞到酒味兒都會咳上半日,哪裡禁得他們這樣胡鬧?」說完又不由向謝琬道︰「多虧了夫人遇見相助,不然他還不知道會忍到什麼時候。」

  謝琬聽見她說話的口吻不像說自己的叔叔,倒像是說弟弟,於是笑道︰「大姑娘與四叔關係極好罷?」

  「表嫂不知道,」霍紈這時候說起來,「竇家老太爺當初不是隨祖父去東海征戰殉國了麼?當時竇四叔還小,又有病,所以幾乎都是竇大叔和竇嬸兒帶大的,而竇四叔性子又老實,從小就容易被佷兒們佔便宜,所以跟嫦姐兒他們兄弟姐妹都不像叔佷,而像姐弟了。」

  「原來如此。」謝琬笑道,「大姑娘放心,我們胡先生的醫術很好,包準不會有事的。」

  竇嫦笑著點頭︰「夫人府上的先生,醫術自然是好的。」

  大家又從這事說到了城中大夫的醫術上。

  謝琬用過午宴就回了府,回府後頭件事就是喚來胡沁。

  「那竇詢的哮癥果然很厲害麼?」

  胡沁道︰「當初應該是落水後拖得太久沒治,所以落下了病根,的確十分要緊。若是平常好好保養注意情緒和寒暖還無事,若是保養得不好,像今日那般,發病又無旁人在,就十分凶險。聽說這竇四爺也是因為這個病,所以雖然聰明好學,卻一直未曾娶妻。」

  謝琬邊聽邊沉吟點頭。

  龐白從旁見了。說道︰「太太怎麼突然問起此事?」

  她笑了下,說道︰「要想替爺翻案,竇謹也是個很重要的人。這個人辦案十分厲害,這次我們爺被謝榮死咬成了殺人犯。竇謹未必心裡無疑。只不過礙於對方是季振元和謝榮,而皇上又早已心知肚明,所以才沒曾往下查罷?如果有機會,我倒想聽聽他對此案的看法。」

  龐白道︰「太太是要借竇詢這病跟竇謹接近?」

  謝琬默了會兒,「我還沒想好。」

  龐白點點頭。

  因為後來被竇家這事一擾,所以楊氏提過太子妃會遣宮女過來她也拋到腦後去了,而沒過兩日楊氏卻上了門來,身後跟著兩名氣度儀態俱都無可挑剔的中年女子,見了謝琬後會下跪大拜,喚著她「夫人」。她這才恍然大悟,連忙讓人攙了起來。

  服侍過太子妃的人,臉面可比平常宮嬤還要大些,更不是尋常女僕可比的,她又怎敢怠慢?

  哪知道這兩名宮嬤卻十分恭謹。楊氏走後,她二人竟然再次下跪稱起謝琬主子來。並道︰「奴婢們原先給太子妃娘娘接過兩次生,並曾經在太醫院接受過指導,娘娘特地挑了我等前來侍候,還請夫人莫要把我等視為外人。」

  謝琬這裡本就需要請穩婆了,能夠得太子妃親自挑選宮嬤送來她當然歡迎。可是歡迎歸歡迎,她心裡始終也隔著層東西。太子妃當然不會把靠不住的人送到她身邊來,可是也難保被人鑽了空子,這二人還是得等確定過才能重用。

  她笑道︰「你們是娘娘的人,我怎麼會把你們當外人,不過暫時我這裡月份還早,身邊也不缺人服侍。倒是我覺得府裡丫鬟們需要調教調教,不如就請二位嬤嬤先替我教教這些丫頭們規矩,如何?」

  宮嬤裡姓夏的那位點頭道︰「一切但憑太太吩咐。」

  等她們走後邢珠走過來︰「看面相倒不像那種奸巧之人。」

  謝琬聞言笑道︰「有時候面相也很會騙人的,你看看謝榮?換了旁人誰會相信他是個連自己親佷女都可以殺來利用的敗類?」說完她又若有所思地道︰「不過如果季振元他們請封太孫的事再不能成,估計也應該會向咱們下手了。」

  錢壯去四葉胡同守了幾日。都一無所獲。

  謝榮自打出了文四兒之事後,把府裡的人全部清查了一遍,並命謝芸親自監督撤換了好一批,不過好在龐勝夫婦因為龐福的關係而留了下來,但是因為前些日子府裡人私下把謝棋的死因又拖到采薇頭上,被謝榮打死了兩個,所以這些日子風聲更是緊了,龐勝夫婦處竟是找不到半點可下手的機會。

  日子進了五月天兒就漸漸熱了,這日他盯了半晌,正與周南在謝家巷子口吃茶解渴,忽然就見龐勝家的挎著個籃子從後頭出了來。

  周南是原先寧大乙給謝琬挑來的一批護衛之一,後來因跟著謝瑯出去還被殷昱冒險從雨裡救過命,自那以後竟是對殷昱有了對謝琬一般的忠義,這次殷昱被謝榮坑害,他也憂憤得緊,因而自告奮勇跟了錢壯過來。

  龐勝家的不認識周南,錢壯跟他使了個眼色,他便就起身迎著龐勝家的走過去。到了跟前,他腳下再忽然一拐,就忽然撞到了對方。

  「你這人走路怎麼不長眼啊?」龐勝家的不堪被撞,頓時豎起眉來罵道。

  周南連忙深揖陪罪︰「這位大嬸,真是對不住了,我因趕著上侍郎府去尋謝大人,不經意撞了您,還望大人有大量,勿要怪罪。」

  龐勝家的原先在清河的時候原就被王氏擠兌得不行,好不容易進了京,知道謝榮不是個好糊弄的,這幾年也是小心翼翼的過日子,加上前兩日被打死兩人,於是平日裡那些受人錢財替人消災的活兒不敢接了,嘴上都跟縫了線般的密實。

  這會兒聽說周南要去找謝榮,不由就打量起他來,見著面相陌生,就問道︰「你是哪個府上的?找我們老爺做什麼?」

  周南聞言怔住,然後也反過來打量了她半日,最後目光定在她腰間掛著的謝家的腰牌上,便如恍然大悟般猛地一拍大腿說道︰「原來嬸子正是謝大人府上的?那正好了,有個事還托嬸子幫忙遞個話兒,我是滄州那邊一犯了案的家屬,想求謝大人通融通融。」

  龐勝家的見他傻頭傻腦一副見神就拜的模樣,心裡不由好笑,猜著是個鄉巴佬,便就說道︰「這個事兒我可幫不了你,我只是後宅的管事娘子,這些事哪能輪到我說話?」

  「嬸子就高抬貴手幫幫我吧!」周南作著揖,然後看了看左右,把龐勝家的扯到了巷裡僻靜無人處,從袖口裡掏出錠銀子來塞給她︰「嬸子就是說不上話,也請給我指點則個,這裡是點心意,事成之後我還會重酬嬸子的。」

  龐勝家的一看那銀子足有三四兩,頓時就咽了咽口水。自從謝啟功過世後,她跟龐勝在府裡地位一落千丈,就是進了京脫離了王氏魔掌,也比不上時常在謝榮面前走動的龐福父子,她可是多年沒見過這麼大錠的銀子了。

  「如今府裡在我們老爺面前最說的上話的,除了我們少爺,就剩薇姨娘了。」龐勝家的踟躕著,說道。雖然府裡規矩越發嚴格,可是這些話應該不算什麼吧?「不過我們少爺要忙著學業功課,是不會理這些事的,你要求,還不如求薇姨娘。」

  「哦?」周南雙眼亮起來,「敢問這個薇姨娘在大人面前很是得寵麼?」

  「怎麼說呢?你是個外人,不方便知道。」龐勝家的盯著他手裡那銀子,忽然拉長音擺起譜來。

  周南立刻把手上銀子拍到她手上,然後又從荷包裡取出一錠來,「嬸子若是告訴我,這銀子就是你的。說的越詳細,您的報酬就越多!」

  龐勝家的笑了下,然後往四處掃了眼,說道︰「就這麼著站大街上說也不合適啊。要是讓認得我的人瞧見,我還不得被老爺打死?」

  周南恍然拍了拍額頭,指著不遠的茶館說道︰「咱們上那兒說去!」

  進了茶館,周南要了個包間,等小二上了茶,便催促龐勝家的說起來。

  龐勝家的理了理思緒,然後就打開了憋了很久的八卦匣子︰「你是外地人,有些事跟你說說也沒關係。我們薇姨娘是太子殿下欽賜的,說很得寵也不是,我們老爺並不是那種好色之徒,他是個有情有義的,府裡除了薇姨娘也沒有別的姨娘,我們老爺看在她盡心又乖順的份上,對她是極好的。」

  「好到什麼程度?」周南緊踩著她的話問。

  龐勝家的道︰「譬如說薇姨娘身上穿的房裡用的全都是上等的好東西,銀錢方面更是沒缺過她。又不曾跟她紅過一回臉,待她簡直跟當初待我們太太一樣好。」

  「就這些?」周南不大滿意地。

  龐勝家的斜睨他︰「你是個外人,再多的我也不能跟你說了不是?」她還得在謝府養老呢,差不離兒地跟他說幾句也就得了,他還想怎麼著?

  周南想了想,忽然從懷裡又摸出只明晃晃金燦燦的金鐲子來,足有二三兩重,看成色竟像是赤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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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發表於 2017-8-17 01:03:18 |只看該作者
301 香囊

  龐勝家的兩眼立即就瞪得如同面前茶杯口那麼圓了,身子也不由得坐直起來,好離那鐲子近點兒細看看!

  「嬸子,只要您把我想知道的和盤托出,這鐲子就是您的。」周南拿著那鐲子擺在桌子上,以五指按住。

  這鐲子不止成色足,份量重,造工也十分精緻,而且上頭還嵌著不少小顆的紅寶藍寶,少說也值三十四兩銀子,有這三十兩銀子,她拼著被謝榮打一頓也值了,打死是不會的,龐福總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個兒的佷兒媳婦被活活打死在眼前吧?

  再說了,面前這人只是個有求於謝榮的外地人,此事會不會穿幫還不一定……

  她再看了眼那鐲子,顫著雙手端起杯子,借著喝茶猛咽了口口水,緩緩道︰「數月前我們府上死了位二姑娘。那二姑娘是我們老爺的佷女,死之前,她曾經打了薇姨娘幾下,後來我們老爺知道了,當場要驅逐二姑娘回清河去,是薇姨娘求情,他才又改成扣去二姑娘所有的月例花銷。」

  周南聽她說到了點子上,頓時打起精神來,說道︰「那這二姑娘後來為什麼又死了?」

  龐勝家的頓了頓,看著他道︰「幾個月前那廢太孫被發配的事你難道沒聽說?」

  周南呃了聲,點點頭︰「略有聽聞。不過這跟你們二姑娘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龐勝家的壓低聲,說道︰「我們二姑娘是被廢太孫殷昱調戲未果之後被他殺了的。」

  「怎會有這種事?」周南凝眉︰「就算殷昱見色起意,也犯不著去殺人,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龐勝家的直起身,下意識地要閉嘴,可是目光看向那金鐲子,她咬咬牙,又說道︰

  「不瞞你說,這件事我們府裡人自己也十分懷疑。我們二姑娘去靜水胡同之前那天夜裡。我們老爺突然把她叫到了書房。當時二姑娘嚇得要死,以為他要嚴懲他,還跑去向老太太討保來著,哪知道老爺什麼責備也沒有。而是只交代她第三天天未明隨他們出門去白馬寺上香。

  「當時我因為是老太太院裡的管事娘子,所以也跟著去了,那天到了靜水胡同這邊的口子上,二姑娘忽然讓我們先走,她要走靜水胡同這裡穿過來。靜水胡同因為近湖,晚上都沒什麼人走,二姑娘非要這麼做,老太太不讓,老爺卻下令就讓她去。而且,還只讓她身邊一名丫鬟並車夫跟隨。

  「當時我們心裡就起了疑惑。按說就算二姑娘不招老爺待見,可是終究是府裡的姑娘,還頂著謝府的臉面,她這麼樣獨自進了靜水胡同,若是踫上了歹人傳出點什麼事來。豈不給老爺臉上抹黑?當時我叔兒也勸說來著,可是老爺還真就打定了主意,就讓她一個人帶著下人進去了。」

  「然後果然就出事了?」周南盯著她。

  「可不是?」龐勝家的揚起下巴,「我們先到的白馬寺,當時我們都在禪院裡等候,而突然之間就有人從外頭闖進來說『靜水胡同』出事了!我們老爺幾乎是箭步沖了出去,我們想到了二姑娘。於是也跟著過去了。

  「當時就見二姑娘躺在血泊裡,殷昱就站在離她一丈遠的位置。其實我見過死人,我看當時二姑娘的樣子還有口氣兒似的,可是老爺卻從頭至尾沒想到請大夫,而是一去就咬定殷昱是凶手——」

  說到這裡她驀地打住話頭,不再往下說了。

  周南執壺替她添了茶。說道︰「我怎麼聽你說的,好像這二姑娘的死是個預謀似的,難道這事是栽贓?」

  龐勝家的抿緊唇,努力地不去看桌上的鐲子。

  周南接著道︰「你們是不是也很懷疑二姑娘的死不是意外?」

  龐勝家的臉色一白,猛地搖頭。

  周南從懷裡又摸出一只一模一樣的鐲子。說道︰「有這兩個鐲子,買條命都足夠了,你還怕什麼?」

  龐勝家的口水吞得太急,嗆得咳嗽起來。抬起頭她又瞪著他道︰「你不是求我們老爺辦事麼?打聽這麼清楚幹什麼?」

  「我不打聽清楚點兒,萬一踫到了謝大人的忌諱可如何是好?如今季閣老任了首輔,他如今便等於是刑部的一把手,如何量刑全在他一句話下,我怎麼能不仔細些?再說我打聽清楚了,知道大人對薇姨娘的重視去到了什麼程度,也好斟酌如何孝敬姨娘去。」

  龐勝家的從他的話裡倒也尋不出什麼破綻,便就沉吟不語起來。

  周南把一對鐲子往前推了點,接著道︰「你說二姑娘死之前,曾被老爺傳到書房裡說過話。二姑娘出來後都有些什麼表現?」

  龐勝家的嘆了口氣,說道︰「二姑娘從書房出來後,一路上都很高興,有人說當時她手上還拿著個香囊樣的東西,進萬福堂後她把它塞進了懷裡,然後去了見老太太。」

  「香囊?」周南聲音陰下來。

  「沒錯。是個月白綾的香囊。因為二姑娘當時出來的時候是把它拿在手裡的,廡廊下四處是下人,不難看見。不過她很快就收了起來。」龐勝家的壓低聲,說道︰「據說後來在公堂上屍體上也搜出一只月白綾的香囊,我們就更加懷疑,我們老爺有可能是在為薇姨娘暗中出頭了。」

  謝榮當然不可能只為采薇出頭而拿謝棋去栽贓殷昱,而不過是在他們設計謀害殷昱的時候謝棋剛好被謝榮用來當了回炮灰罷了。在權欲燻心的謝榮眼裡,采薇就是再可愛,跟影響到他們整盤計劃的殷昱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周南默了片刻,舉起桌上的茶一飲而盡。

  龐勝家的說道︰「現在我說了這麼多,你應該相信薇姨娘在我們老爺面前有多重要的份量了,這鐲子該是我的了吧?」

  周南擋住她伸過來的手︰「等等!」

  龐勝家的不耐煩道︰「還有什麼事?」

  周南道︰「二姑娘手上拿過的那只香囊,你覺得會是誰做的?」

  龐勝家的無奈想了想,說道︰「如今府裡太太不當家,老太太早不做針線,大奶奶也不可能做給老爺,這種事又不可能交給丫鬟們做,就只有薇姨娘了。」

  周南想了下,點點頭,把鐲子推了給她,笑道︰「往後若還有仰仗嬸子之處,還望嬸子多行方便。」

  龐勝家的忙不迭地把東西接過來放回懷裡,說道︰「官人這麼大方,您放心,下回有事定然幫你!」

  周南目送著她離去,立刻便從茶館後門回了殷府。

  謝琬對龐勝家的所述之言並沒有太多意外,因為謝榮不可能把事情做得萬無一失,否則的話他又為什麼要打死兩個下人以儆效尤?

  她仔細回想著周南的轉述,龐勝家的推測還是不會錯的,那香囊毫無疑問就是公堂出現的那只,既然是謝榮準備好的,那來歷自然極有可能是出於采薇手上。采薇在謝府那麼長時間,謝榮也該對她產生信任感了,讓她做個香囊,她肯定不會有任何疑義。

  也許,還不止做香囊這麼簡單!

  根據她從護國公府聽得的消息來看,公堂上那香囊是縫死了的,護國公說當時竇謹還是拿鐵簽將之挑了開來,才發現裡頭的歡喜佛。這也許是防止被謝棋提前發現它而節外生枝。可是如此一來又有了問題,謝榮自己肯定不會針線,放著歡喜佛的香囊要縫口,肯定也會讓采薇動手。

  這樣一來,采薇就肯定知道這個香囊。光買歡喜佛很容易,但是刻字的事謝榮一定會自己親來,所以這個香囊也一定會是他買回來之後再做的,也許采薇不一定會發現歡喜佛上的「琬」字,可是她至少知道有過這麼個東西,在謝棋命案發生之後,她難道不會把這件事聯想到一起嗎?

  是了,謝榮兩年都沒曾親近采薇,為什麼事情發生後他會突然跟采薇圓房?

  這不是他被勝利沖昏了頭腦,而是他在防備采薇把事情捅出去!采薇是親賜的,他又不能殺死她,突然殺死她他必然會引起太子警覺,而且正在這節骨眼兒上,殷昱獲罪發配無論如何皇室也算是被季振元打了響亮一耳光!

  這個時候采薇出事,宮裡保不准會拿這事作筏子處置他,所以這種情況下,他只得以這種方式攏絡采薇,讓她死心踏地地呆在他身邊!

  謝琬沉吟了半日,起身道︰「這事我心裡有數了,龐勝家的暫且別去動他,采薇也不要動,眼下只要盯著那邊的動靜就行。還有那作偽證的乞兒那邊,也要給我看緊了。」

  周南稱是。

  在殷昱沒回來之前,眼下只能韜光養晦,既然有了線索,就不怕謝榮會逃掉了!

  「太太,竇府裡又派人下帖子來了,請胡先生過去給他們四爺診病。」

  這時候,吳興進來說道。

  自從上次胡沁給竇詢醫了一回哮癥,對方隔了沒兩日就派人上門來請胡沁了,據說經胡沁看過之後這幾日的癥狀輕了些,竇謹疼愛幼弟,於是就派了心腹幕僚上門來下帖子相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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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7 01:03:30 |只看該作者
302 除根

  胡沁本是不對外出診的,但是竇家不是別人,謝琬也就讓了他去,於是胡沁隔幾日就要上竇府走一回。

  「讓胡先生去吧,如果是去竇家,下回不必來回我。」

  吳興點頭。又道︰「那邊竇四爺為了感謝太太,還托竇夫人置辦了幾匹綢緞送過來。」

  「綢緞?」

  謝琬頓了頓。

  她是個有夫之婦,他又送什麼綢緞?不過既然是竇夫人經的手打發送來,那也不算什麼違矩。但東西她卻仍是不能收的,她說道︰「不用了,讓來人帶回去,就說舉手之勞不足稱謝。然後請竇夫人無事便上府裡來喝茶罷。」

  吳興這才點頭下去。

  龐勝家的得了兩只金鐲子,這兩日夫妻倆簡直做夢都要笑醒,雖然他們嘴上不說,可萬福堂裡這些人卻都看在眼裡,但是他們不說他也沒辦法,只得私下裡議論。

  這日謝榮經過廡廊,聽見廊下芙蓉樹後有人竊竊私語,便就停步把人喚了出來。

  丫鬟們見得是謝榮,頓時一個個嚇得面如死灰,連忙走出來,垂頭不語。

  謝榮看著她們,說道︰「我聽到你們議論誰發了財,是什麼意思?」

  丫鬟們面面相覷,最後不得已,推了個膽大的出來,說道︰「奴婢們方才在說,萬福堂的秀嬸兒這些日子像是發了橫財似的,接連幾日都在外買燒雞吃,奴婢們這裡羨慕著呢。」

  秀嬸兒就是龐勝家的,謝榮對龐家人一向放心,聽見她們這麼說,便就揮揮手讓她們退了下去。

  龐勝家的在萬福堂當差,王氏自己有俸祿,如果龐勝家的侍候得力,王氏賞她點錢也不算什麼。

  沒想到他才過了門檻,就見著一丫鬟拎著摞紙包急匆匆地往萬福堂去。看模樣像是龐勝的女兒龐珍兒,居然也沒有發現他,就這麼勾著頭直楞楞地從前方邁過去了。

  只要不出大事,謝榮不大管丫鬟下人。可是剛才丫鬟們的話還在耳畔縈繞,見著龐珍兒這般,他便就喚道︰「站住。」

  正要邁門檻的龐珍兒嚇了一大跳,連忙退回抬起的那只腳轉了身。

  「老,老爺。」

  謝榮望著她,「你手裡拿的什麼?」

  龐珍兒不說話,謝榮給了個眼色給身後小廝,小廝便就走上前去把紙包拿了過來。

  是街上全味香賣的炒貨,全味香的東西不便宜。

  「誰的?」謝榮問。

  龐珍兒支唔道︰「是,是老太太的。」

  謝榮盯著她。不說話。

  王氏這兩年牙口不行了,飯食都開始偏稀軟,會吃這些個炒貨?

  「把龐勝夫婦叫到書房來。」

  謝榮丟下這句話,轉而就進了書房。

  龐勝夫婦很快到來,跪在地下。渾身篩糠似的。

  謝榮道︰「聽說你們最近發財了?」

  夫妻倆聞言身子都震了震,龐勝很快地瞪了眼妻子。

  龐勝家的強自鎮定下來,說道︰「奴婢該死,前幾日有犯了事的家屬上門來求老爺行方便,遇上了奴婢,跟奴婢打聽老爺的去處,奴婢覺得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收了那人二兩銀子。還求老爺饒命!」

  龐勝家的在謝府呆了那麼多年,豈會不知眼下怎麼做才是最好的?全說真的不行,全說假的也不行,只有這半真半假才讓人看不出破綻。

  謝榮眯眼道︰「怎麼不知道有人進府找過我?」

  龐勝家的怔住,轉而叩了個頭︰「奴婢只知道他要找老爺,並不知道他為何沒上門!奴婢也是貪財所以收了人家的錢。奴婢這就把這二兩銀子吐出來!往後再也不敢犯了!」

  謝榮想了下,使了個眼色給旁邊人。

  龐勝家的頓時伏著再也不敢抬頭了。

  隔了約有片刻,派出去的人走回來,卻只交了四五錠碎銀出來在書案上,說道「兩人的住處都帶人翻查過了。只找到這些。」

  謝榮目光掃向底下二人,盯著他們看了片刻,終於擺了擺手,讓他們退下。

  龐勝家的如釋重負,出門時兩腿都發軟了。多虧她早有準備,把東西早就藏得好好的,否則的話今日就慘了!

  等他們出了門,謝榮再吩咐身邊道︰「這些日子把他們盯緊點兒。」

  雖然沒找出什麼證據,可龐勝夫婦的表現始終讓人起疑。然而十來日過去,也並沒有發現他們二人再有什麼何不軌的痕跡,在府裡不但更加低聲下氣,就是出門接觸的人也都不曾有可疑之處。

  這令謝榮又疑惑起來,難道說他的預感是錯的,龐勝家的真的只是收了來求他的人的幾兩小錢?而給她錢的那人,真的也只是打聽打聽他去處這麼簡單?

  雖然殷昱已經確定被發配出去,可是他從沒覺得日子從此變得太平。

  殷昱不在了,還有謝琬,這次他以謝棋之命拖了殷昱下馬,謝琬絕對會對他發動瘋狂報復的,而她這幾個月裡一直按兵不動,除了她在養胎之外,還有沒有別的什麼原因?

  護國公和魏彬他們雖然也是他們的對手,可是他們跟他之間沒有私仇,不過是人各有志各為其主罷了,只有謝琬才會處心積慮的把殷昱的被害算到他的頭上,而謝琬本身也是這種極沉住氣能等待時機將對手一招斃命的性格,龐勝家的的異常,不能不使他心生警惕。

  他思慮再三,駕馬到了季府。

  季振元在水榭旁垂釣。見到謝榮來,也讓人給他備了副漁具。

  「鄭家老三昨日輸給皇上的那幅蘭溪圖,皇上挺滿意。」季振元握著釣竿,慢悠悠說道,「鄭家總算有個拿得出手的子弟,你這次也做的不錯,正是這樣不著痕跡地讓鄭家多親近皇上,才能取得效果。刻意的安排,反而顯得煞有介事。」

  皇帝甚好棋道,前幾日與謝榮正好說到了這事上頭,謝榮便說鄭家老三鄭屹棋藝甚精。皇帝昨日便召了鄭屹入宮,酣戰幾局之後,還是皇帝贏了,鄭屹輸了幅前朝名士的蘭溪圖。

  「只要殷昱這邊除盡,殷曜是遲早會上位的。」

  謝榮將釣竿投進水裡,說道。

  「除盡?怎麼除盡?」季振元盯著水面。

  「恩師難道忘了,殷昱還有妻兒留在京中麼?」謝榮偏頭看向他,「謝琬心計十分不弱,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我擔心她遲早會找到證據翻案。如果讓她得了逞,我們會很麻煩。」

  季振元隔了許久沒說話,直到水面上浮沉忽地一動,他提竿釣上條半尺長的鯽魚來,才說道︰「殷昱這件事我們已經惹惱皇上了,這次雖然逼走了殷昱,卻也把皇上和太子逼得下不來台,這個時候我們再找謝琬的麻煩,不但會惹怒護國公府,還必定會使皇上惱羞成怒。這對我們沒有好處。」

  謝榮看著他把魚鉤又投進水裡,說道︰「恩師是怕皇上責問?」

  「責問事小,阻住殷曜上位事大。」季振元道,「你別忘了,我們最重要的任務是扶殷曜上去,他上去了,我們才有足夠的機會和時間去慢慢料理其它。而且我總覺得,皇上自從年底下旨不讓殷昱去太廟祭祖之後,行事開始有點反常,為了以防萬一,只要謝琬不會阻止殷曜上位,暫時不必動她。」

  謝榮看了看他,不再做聲。

  他關注的目標一直都是自己的仕途,如何做才對自己的仕途有利,皇帝行事是否反常,目前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謝琬如果要替殷昱報仇,首先要找的肯定是他,而非季振元,所以眼下季振元才能如此悠閑地釣魚,而他卻要時刻警惕著莫要被她鑽了空子。

  謝榮陪著釣了兩條魚,便就回了府。

  龐勝家的被謝榮責問的消息讓錢壯給打聽到了。

  「幸虧太太交代沒讓周南繼續與龐勝家的聯絡,不然這事鐵定穿幫。」

  謝琬在池邊拿著魚食餵魚,聽說後平靜地道︰「就算是這樣,謝榮只怕也會起疑心,只是抓不到證據無法肯定而已。你們都得穩住,一定得到爺回來,我有吩咐之後才能動作。」

  「太太放心好了。」錢壯道。

  如今已進五月了,她離生產之日也只剩三個月,這些日子余氏正式搬了過來照顧她,余氏看著她這些日子精神不錯,心裡也高興,再加上洪連珠也時常帶著平哥兒在這邊小住,於是平日裡氣氛又日漸熱絡起來。

  不過秦方這次已經有很長時間沒來消息,也不知道那邊情況如何?

  謝瑯聽說她在等秦方的消息,立即過來打聽。但他仍以為派出去的人是去了西北,所以跟謝琬道︰「西北那邊全是軍營,多數是充了軍。我這段時間正在與同僚們通過兵部那邊想辦法聯繫西北,如果有他的消息,一定會立即告訴你的。」

  謝瑯這些日子沒少因妹妹的事操心,但也因為這場變故,他變得更穩重了,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也知道有些話多說無益,只有用實際行動才能解決。

  雖然知道這條路子希望微乎其微,他也盡可能地安慰著她。

  謝琬避開了這話題,卻說起明年的春闈。

  「還有大半年就該下場,哥哥可有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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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
發表於 2017-8-17 01:03:41 |只看該作者
303 穿幫

  她等了十幾年盼著的就是謝瑯能夠在會試上考個好名次,然後擺脫掉前世的命運,從新的起點開始他的仕途人生,如果因為她的事而讓他分了心,那她一定會更加內疚。

  「有把握了。」謝瑯沖妹妹揚了唇,目光堅定而執著,竟然再也不是當初因考個秀才都緊張得吃不好睡不好的他了,「我已經跟魏閣老告了假,從中秋過後就開始閉門溫書,我有預感,這次中是會中的,就是不知道會取得什麼樣的名次。」

  「一定會取得好名次的。」即使還沒有下場,謝琬也被他這股自信感染,微笑點頭道。

  「其實不管考得什麼樣的名次,我都會努力走好的。」他略帶感觸地說,「這也是我這幾年從殷昱身上領悟到的,他告訴我,一個人不管境遇如何,都應該保持積極的心態,因為掌控你這雙腿的是你的心和你的腦子,不是周邊環境。琬琬,我相信他不會有事,而且一定會回來。」

  謝琬默了默,笑道︰「是的,我也相信。」

  「瞧這兄妹倆,倒還紅上眼了!」

  洪連珠快步走到門口,見狀便笑著拍起掌來,然後幾步走進來道︰「世子夫人來了,琬琬快過來。」

  楊氏是護國公府往殷府裡走動得最多的,也是大家對護國公府裡的人印象最深的,所以來來去去規矩上也省了許多,只當是尋常的舅太太串門。

  楊氏被余氏迎進了中門,笑著問起她謝琬這幾日的情況,聽說都好,便也放了心。「娘娘又讓我帶了些東西過來,還問需要些什麼,讓琬丫頭不必見外。」

  如今次數多了,楊氏也知道瞞不住,所以每次太子妃讓捎東西來,她也就直接說了。

  夏嬤嬤和寧嬤嬤聞訊出來見禮。

  楊氏沖她們點點頭。囑咐了兩句,然後把著謝琬的臂進了花廳。

  坐下後大家寒暄了一陣,楊氏便就說道︰「聽說竇家四爺請了胡沁進府瞧病?」

  謝琬點頭,遂把原委說了。

  楊氏輕嘆道︰「他們老四也是個可憐人。打小就聰明可愛,偏就惹上這樣一場病,如今弄得連妻室也娶不成。胡沁若是真有把握,就讓他好好給他治治,也算是功德一件。」

  「那是自然。」謝琬道,「莫說竇大人曾相助過我們夫妻,就是沖著他們老太爺與國公爺情同兄弟的份上,也是要盡力而為的。」

  竇謹在朝堂裡一直處於中立派,雖然知道季振元與護國公兩方勢成水火,他卻也不曾偏幫哪一方。不過這可能也是因為大理寺衙門不同別人衙門的關係,他們跟朝政並無多大干聯,所以通常也就不會被牽連進來表立場了。

  不論如何,只要不昧著良心跟隨季振元他們同流合污去害人的,都是值得尊重的。

  這也就難怪竇家子弟一輩雖然還沒出大官。卻也同樣讓人尊敬了。

  「昱兒還沒有消息麼?」末了楊氏提到了這個。

  楊氏其實很少問起這個,相對來說她算是個善解人意的人,沒在謝琬心上捅過刀子,今兒她這一問,就讓謝琬稍稍感到了一絲意外。

  「夫人莫非有消息了麼?」她如此反問。

  楊氏放下茶杯,看著她︰「我也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事告訴你,跟你說了怕你受不住。不說又覺於心不忍。」

  說完她嘆了口氣,還是道︰「西北那邊前些日子出了點事,於是有人回京來,世子今早前去跟他打聽昱兒,那邊說根本不知道有這麼回事!可是我們國公爺明明派了人前去追蹤,一直是等到他們入了營才回來的。」

  謝琬聞言頓住。這麼說,殷昱沒去西北的事穿幫了?

  楊氏見她怔忡無語,以為也是被這消息驚到,於是拉起她手道︰「跟你說是讓你有個準備,知道你不是那種經不住事的人。方才國公爺進宮去了,皇上表示會查查這件事,讓國公爺不必管了,而且還叮囑不要聲張。可是我們又怎麼可能不管?天這如此無情,當真是讓人心寒。」

  皇帝連全天下都瞞著,怎麼可能會讓護國公插手這事?他只要聲張出去,季振元他們必定聞風而動。

  謝琬不能跟楊氏明言,只得含糊地道︰「爺是皇上的親孫兒,皇上是不會當真棄他不顧的,畢竟活生生丟了個人,這事總敷衍不過去。再說,人是皇上弄走的,如今人不見了,他最終不拿出個說法來,大家也會讓他下不來台的。」

  她慢幽幽地說著,顯得小心翼翼。

  楊氏嘆了口氣,不再說下去,卻轉頭說起夏天防暑的事來。

  楊氏留下來吃了晚飯,謝琬送走她後,一顆心卻開始七上八下。

  西北那邊回了來人,肯定不止霍家在關注,這麼著一來,殷昱沒在西北的事多半兜不住了!

  就算皇帝會召西北那邊封口,終歸也難以防止季振元他們鑽空子,說不定,這個時候季振元已經前去打聽內幕。季振元他們一旦發現殷昱半路失蹤,一定會很快懷疑起整件事,到那時,也難保不會發現殷昱其實已經去了雲南!

  她讓人叫來廖卓︰「你趕緊傳個消息給駱騫,告訴他爺沒去西北的事有可能穿幫!」

  不管怎麼樣,也得提前讓他們留個心眼兒,季振元他們陰得很,說不准什麼時候就下手了。

  而這個時候季振元果然正在西北駐軍營參將尹滬所在的驛館。

  「方才將軍說,今年總共只有四名刑部發配去充軍的犯人,再沒有別的犯人押解到西北?」季振元執壺給尹滬添酒,一面和顏悅色地問道。

  尹滬拱手道︰「季閣老掌管著刑部,有幾個犯人押解到西北軍中,您不是翻檔案查查就知道了嗎?」

  季振元呵然道︰「誠然如此。不過,老夫是想問,今年可有皇上親自下旨押解的犯人到西北去?」

  尹滬看著他道︰「難道這是個很重要的人麼?為何下官到京不過兩日,先有護國公和魏閣老向下官打聽此事,後又有季閣老您來過問,敢問朝中可是出什麼大事了?」

  季振元道︰「你只要告訴老夫,可有這麼回事?」

  尹滬低頭想了想,「二月初,確實有幾個人奉旨到過西北,但是不是押解犯人。」

  季振元一頓,「當中有沒有人留在營地?」

  「也沒有。」尹滬搖頭,「不過這事不是下官接待的,而是齊元帥。具體要問他才清楚。」

  季振元盯著面前酒盅,半日才默然點了點頭。

  夜半時分季振元出了驛館大門,在門下吩咐了隨從幾句,便就乘轎回了府。

  進府不久謝榮就到了,「恩師深夜傳話,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季振元道︰「西北軍那邊來了人進京公差,你可知道?」

  謝榮沉吟半刻,說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殷昱根本沒曾去西北!」季振元指節敲著桌面,壓抑著喉間聲音說道。「西北那邊連他的人都沒見著!也根本沒有接到過朝廷下旨送過去的欽犯,更沒有叫做殷昱的人!咱們被皇上耍了!」

  「有這種事?」謝榮聞言也頓時凝重了臉色,「可是我們的人分明見到有囚犯被送進了軍營,就算那不是殷昱,也會是別的人,怎麼會突然就沒有這回事?」一時之間,他還真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如果殷昱沒去西北,那他去哪兒了?

  「難道就不能是皇上下了密旨給齊元帥,隨便捏個理由讓他幫著遮瞞!」

  季振元脫口道。他牙關咬得死緊,呈現著從未有過的氣急敗壞。

  這件事他滿以為贏定了,從頭至尾幾乎找不出破綻,若不是一時心血來潮想起去跟尹滬確認一下,他至今也不會懷疑起這裡頭有什麼陰謀!他甚至也開始相信皇帝已經老眼昏花,糊塗到連自己的孫子也保不住了,沒想到在不動聲色之間,他竟然把他們狠狠涮了一把!

  「速去派人尋找殷昱下落!我這裡去找七先生!」

  他丟這句話,轉頭就出了門。

  這次不是乘轎,而是乘著馬車,兜兜轉轉繞過了幾條街,馬車在一處不起眼的宅子前停下。車夫看了看左右,往黑漆大門上叩了幾叩,那裡頭就也傳出幾聲輕叩來,然後車夫也不等開門,便又轉身上了車頭,駕著馬車往左側小胡同口駛去。

  小胡同這邊有扇門已經虛掩著,門檻也卸了,車夫駕著馬車直接入內,那大門就在後頭掩上。

  院子裡飄著股濃鬱的花香,滿院的玉蘭樹全都開花了,一個著青色道袍的人背對著門口,半蹲在花樹下,與緇衣小童拾地上的落花。廡廊下淡黃的燈光照耀著庭院,也把這認真拾花的二人照得如圖畫般美妙。

  他們像是沒有察覺到有人來,一邊拾花一邊還相互輕聲細語著。

  季振元在庭中看了會兒,來時急促的心情也不覺被這幕美景所感染,而變得鬆弛下來。「幾日不見,沒想到這一院的花竟然就開始敗了。」

  那青衣人才聞言側過頭來,一雙眼亮灼灼地望向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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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5
發表於 2017-8-17 01:03:54 |只看該作者
304 先生

  這雙眼楮很亮,可是除了它們和底下的弧線柔和的雙唇,別的竟看不真切,因為他竟然戴了幅面具。

  這面具遮去了他大半張臉,可是他的笑容是顯而易見的。

  「閣老來了。」

  聲音也極悅耳。

  季振元點點頭,隨著他一同走到了院中石桌畔坐下。

  七先生招了招手,便有幾個小童上了茶果點心,然後再擊了擊掌,小童俱都遠遠地站在了石階外。這裡才請了茶,水榭那頭便傳來裊裊繞繞的笛音,被晚風吹得時高時低,時緩時急,竟是別有一番風味。

  季振元來時的焦躁心情,到此時竟不知不覺消去了大半。

  啜了口茶,他說道︰「西北那邊來人的事,想必你已經知道了,但你知不知道,殷昱竟然沒去西北!」說罷,他便把從尹滬那頭打聽來的事情又與他說了一遍,「皇上不知是何用意,究竟是想保殷昱的命,還是有著別的打算,竟不得而知!如今事情已經過去數月,我們連殷昱上哪兒了都不知道!」

  七先生眉目微凝,捧著茶沉默起來。

  季振元負手起身,遙聽著幽遠的笛音,嘆道︰「我總有種不好的感覺。

  「這次皇上把事情做得這麼神不知鬼不覺,不大像只是為了護住殷昱,他要護殷昱的話有太多的辦法,發配充軍,看上去是為了使他逃脫刑部按律定罪,可細想想,如此一來豈不是多此一舉麼?他當時若在大理寺駁了咱們,豈非更直接快捷?」

  說罷他轉身看著石桌處,一陣風吹過來,幾朵花落在桌面上,也落在七先生一頭如墨的髮絲上。

  七先生將花瓣拈在指尖,說道︰「如果我猜得不錯,殷昱應該是去了尋找郭奉的家人。」

  季振元聞言怔住 ︰「郭奉的家人?」

  七先生將花瓣扔下。說道︰「殷昱在大理寺公堂上時,曾經就以漕運的案子尚有疑點向皇上談條件,當時皇上的表現是極震驚的。並且還許諾給謝榮一萬兩銀子了結此案,如果不是證人及時趕到。殷昱的目的幾乎就達成了。這說明,皇上對這個案子還是極在乎的。

  「另外,殷昱文武雙全,可是從案發到他被發配,你可曾看見他動過一根手指頭?他不但沒曾反抗,而且似乎還十分配合。當我們以為這不過是他良好的教養在制約他必須遵守王法的時候,卻都忘記了一點,一個人到了生死關頭,教養又算什麼?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寧願入獄,也不曾反抗。更不曾提出什麼對自己來說十足有利的證據和辯辭,這像是一個從小就接受著各種教習訓練的皇儲嗎?如果他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他當初怎麼從那麼多人監視底下逃脫出京?又怎麼在眾多高手隨護中完然無恙的回京?」

  季振元望著他,臉上竟禁不住露出震驚之色。

  「你是說,這次發配。是皇上跟他合唱的一出戲?」

  「事到如今,這是唯一的解釋。」七先生慢慢地將花瓣捻碎灑進泥土,幽幽道︰「可惜這次我們終究做了次事後諸葛亮,讓他們得逞了!」

  季振元擰眉長唔了一聲,說道︰「如果殷昱去了雲南,那麼咱們眼下就該立即派人前去阻止!」說完他看了眼七先生,又道︰「我早就說過。郭家人一個也不能再留,你瞧瞧,如今果然惹出麻煩來了!」

  七先生道︰「哪裡是我不肯殺?是他們運氣太好。」說到這裡他瞳孔猛地一收縮,起身道︰「現在想來,郭家人之所以運氣好,只怕也是早就被殷昱盯上了!」話說到這裡他語氣裡也驀然多了絲凝重。再不復方才的閑適從容。

  尹滬來京之後,盡管皇上交代護國公勿要把殷昱失蹤的消息吐露出去,可是這種事又豈能捂得住?不消兩日,兩邊的人就都知道了這件事。

  護國公和魏彬他們如今雖然也對皇帝的旨意產生了疑惑,但卻更加擔心殷昱的安全。畢竟這件事無法向皇帝求證,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殷昱不是他們想的那樣奉旨行事,而是真的途中遭到了不測,可又如何是好?

  所以這幾日比起原先不知情的時候來,竟是越發地坐立不安。

  謝琬這裡也不大好受,因為秦方已有二十多天沒有消息來,而廖卓發給駱騫的消息竟然也沒有回音,如今跟殷昱那邊的所有聯繫似乎等於已經中斷,而京師又出了這樣的事,她這幾日雖然沒出門,卻也感覺到有股異樣的暗涌悄然襲來。

  余氏見她成日裡似心神不定,雖不知道具體出了什麼事,也知道肯定與那日楊氏到來說的那話有關,於是就勸慰道︰「活生生的人,怎麼會失蹤呢?就是失蹤了,以姑爺那麼好的本事,也定不會有事的。」其實她並不知道殷昱身手如何,只覺得平日裡看上去他不是那種輕易會受人鉗制的人,所以有此一說。

  但是謝琬面上領了這份好意,卻始終安不下心來。

  她不怕季振元他們派人去阻止,怕的是他們根本沒收到她的消息,遭了他們的暗算。再加之那邊長久的沒有消息傳來,她也不知道殷昱究竟是不是平安著?

  余氏不再逼她,只讓胡沁來給她診脈。

  她如今已經七個多月,這個時候稍有不慎都能導致早產,這些日子夏寧二位嬤嬤也做好了一切準備,不時地給她察看肚圍,看看胎動,就怕事到臨頭措手不及。

  謝琬雖沒生過孩子,自己卻是有分寸的,再怎麼也不能拿自己和孩子的性命開玩笑,於是胡沁交代她什麼她就照著做什麼,不敢有半絲馬虎。

  「孩子狀況很好,就是大人脈象不大平穩,得多休息。」

  謝琬只好暫且把這層擔心撂下,安心養胎。

  謝榮這一向也忙著給殷昱這事補漏,因為形勢被動,事情似乎也進行得並不大順利,因而呆家的時間愈來愈少。

  但是外頭的局勢全然影響不到內宅,對於絕大部分女人來說,這些都是男人們的事,就是天埸了也有他們頂著,至少采薇就是這麼想的,她只管謝榮心情好不好,她能不能讓他開心起來,但是因著他時常不在,她還是變得無聊了些。

  也許人都是慣出來的,從前謝榮沒跟她通房的時候,日子也是這樣過,並不覺得無聊枯悶,可是自打有了這回事,那埋藏在心裡的情潮便如開了閘的洪水,一下子涌出來,就再也收不回去了。現如今要她再像從前那樣安安份份地等他回來,竟是做不到。

  「姨娘,吃果子。」

  丫鬟喜玉端了盤黃杏過來,放到她手邊。

  她順手拿了個咬了口,還沒等咽下去,忽然一股酸水打肚裡冒出來,她連忙走到痰盂旁,吐起來。

  喜玉嚇了一大跳。如今太太不管家,采薇就是府裡的如夫人,謝榮又對她無微不至,這才吃了口杏兒就吐起來,這責任誰擔得起?「姨娘怎麼了?」她連忙走過去,慌得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放了。

  「我沒事,就是突然想吐。」采薇吐完後捂著胸口,看著喜玉道。

  喜玉也是個不經事的,聽說後連忙道︰「姨娘快躺著,奴婢這就去請大夫來瞧瞧。」

  采薇也怕有什麼毛病,便就點點頭,讓她去了。

  大夫很快過來,給她診了脈,竟然麻溜兒地起身向她道起喜來!

  「恭喜姨娘,您有喜了!」

  采薇如同石化,竟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她也不知道是驚是喜,原本妓女出身的她是不會有孕的,可是她跟隨謝榮的時候還是處子之身,因而避子湯也沒曾來得及喝過,她自己倒是也忘了這層!她如今有了身孕,竟然有了他的孩子!她反復地咀嚼著這句話,發現自己到底還是歡喜的,她懷上了他的子嗣,這不是天大的喜事麼?

  采薇連忙下地,印了印眼眶,讓喜玉打賞!

  喜玉也高興得不行,采薇有了謝榮的孩子,地位就更穩了,對她當然也有好處。

  謝榮回來的時候都近子夜了,進院時抬頭一看采薇院裡還亮著燈,便就抬步走了進去。

  采薇正噙著笑在看什麼東西,見他進來,連忙放下起身,沖他福了福。

  「什麼事這麼高興?」

  謝榮走進門,坐在躺椅上,兩腿慣性地抬起來架在錦杌上。

  平時這個時候,采薇一定會走過去坐下來,抬起他的雙腿架在自己膝上,替他細細的按摩。他也最喜歡她這樣的侍候,可是今天,當她知道肚子裡已經有了她和他的孩子,而大夫又叮囑不能操勞,於是她不知道自己還要不要過去。

  謝榮閉上眼,眉頭皺起來,以右手拇指和食指按揉著鼻梁。

  喜玉端著茶走進來,笑道︰「老爺,姨娘如今可不能如從前那般侍候了,今兒大夫來看過,姨娘肚裡有小公子了!」

  謝榮聽見這句話,立時頓了頓,而後睜開眼來,目光犀利地盯向采薇的腹部。

  采薇的手掌正下意識地貼在小腹上,看著他的目光,也不由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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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
發表於 2017-8-17 01:04:06 |只看該作者
305 心驚

  采薇有了身孕的消息也傳到了殷府,散步中的謝琬聞言腳步頓了頓。

  采薇當初既是個雛兒,那麼也有可能還未曾作過別的措施,是有能力懷上身孕的,對於這件事本身,她更關心的是謝榮的態度。

  錢壯道︰「謝榮好像沒有別的什麼特別,據說聽到消息的當場他有些驚愕,但是沒過兩天卻又正常了。也傳大夫定期給采薇診脈。對此反應大的倒是謝芸夫婦,謝芸曾經過去找過謝榮,不知道父子倆說了什麼,只知道謝芸出來的時候神情很鬱悶。」

  謝芸夫婦不待見采薇懷上孩子是正常的,畢竟如果采薇生下個庶子來,又多了個人分家產,雖說庶子沒有什麼競爭力,可是按照如今謝榮對待采薇的態度,將來也不會苛薄他們到哪裡去的。而謝榮還年輕,如果仕途順利,這庶子成年後他只怕還沒曾致仕,怎麼說都不是個好事。

  現在就看謝榮是否真心想留下這孩子,如果他不想留,那什麼事兒也沒有,如果他想留,那謝家後宅又有得鬧騰了。

  謝琬這個時候,還真好奇謝榮最終會怎麼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怎麼樣,謝榮肯定都不會太露痕跡的。

  當庭院四處傳來蟬鳴的時候,暑熱也日漸來了,季振元的心情也在隨著天氣逐日的焦躁。

  七先生派往南下的武士一去十來天,至今沒有傳回消息,這使他隱隱地升起絲不祥之感。

  洱海那邊一直也有武士們潛伏著,等待適當的時機好把郭家人做掉,可是一直也沒有找到這樣的機會,而最近幾個月因為殷昱的事大家被引開了注意力,也沒曾關注這件事,如今突然想起來與之聯絡,竟然已經聯絡不上!

  於是七先生立馬又派了人下去,如今也是一去無影蹤。這怎能不讓人焦灼?

  這批武士被訓練了十餘年,早就具備一流的殺手質素,先後兩批人,不可能沒一個收不到消息。除非全部遭遇了不測!可是能夠讓他們遭遇不測的人,除了早有布署的殷昱,還會有誰呢?

  季振元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就忍不住手足發寒。

  「閣老,七先生那邊傳消息來了!」

  左碧之碎步進來稟道。

  季振元聞聲從窗前轉過身來,左碧之從懷裡掏出個火漆封好的小小竹筒給他。他連忙拿了案上剪刀挑開,從裡頭抽出張小紙條來。

  然而掃了兩遍,他目光頓見灰黯起來!

  「這信上說什麼?」左碧之不由問道。

  他將紙條遞了給他,默然在圈椅上坐下來。

  「郭奉家人已然失蹤?這——」左碧之抬頭看著他,頓時訥然。

  季振元皺緊眉。握拳往桌面砸了一拳。

  眼下已經毫無疑問了,郭奉家人失蹤,必然是已經被殷昱擄走!沒想到在謝棋這案子勝利之後,他們就是稍稍放鬆了下打了個盹兒,便讓皇帝和殷昱鑽了空子。於無形之中使下這瞞天過海之計,直接揭了他們的老底!

  難怪這接連幾次請封殷曜為太孫皇帝都左遮右擋,原來並不是因為鄭家人那點破落事兒扯了後腿,而是他在等待殷昱回京!

  皇帝既然布下了這麼張大網,那麼絕對是沒打算善罷甘休了,郭奉之死的秘密盡在郭家人手上,只要證實郭奉之死確實是替罪。那他也一定會順藤摸瓜查到他們的頭上!替罪之事事小,事大的是為何要替罪?這漕運上數年來昧下的錢去了哪裡?又用在了何處?

  拔出蘿蔔帶出泥,他雖然是首輔閣臣,可是這麼大的案子也不是他能夠扛得起來的!入仕這麼多年,他還沒從來過如此心慌膽寒的感覺,從答應七先生之日起。他就知道這事情有可能會被人盯上,也有可能會讓皇上起疑,可是他沒想到的是皇帝的決心。

  這樣連護國公和魏彬他們一並瞞住而讓殷昱假發醒之名前去查案的決心,不能不令他心驚!

  「閣老,趁著殷昱尚未回京。得趕快想個主意破了這件事!」

  左碧之默了片刻,忽然道。

  季振元抬起頭,是啊,殷昱尚未回京,那他們就還是有機會,只要在他進京之前把他殺了,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麼?

  想到這裡,他紊亂的心緒立時又鎮定下來,穩了穩心神,他說道︰「速去傳微平過來說話!」

  謝榮剛下了朝,下面人送消息來的時候他正在采薇房裡看大夫替她診脈。

  「胎象很穩,大人大可放心。」大夫收他醫箱,含笑沖他頜首。

  謝榮點點頭,吩咐人送他出去。

  采薇掩不住心中的欣喜,撫著腹部道︰「沒想到不知不覺就快三個月了,我真是粗心。」

  謝榮揚唇看著她,柔聲道︰「好好養著,頭胎很重要。」說完站起來︰「我出去趟,不必等我吃飯。」

  采薇點點頭,眼角眉梢全是幸福。

  謝榮出門到了季府,季振元已經完全恢復了常態。

  他先把七先生的信給他看過,然後道︰「趁著大禍尚未釀成,我們必須早做行動阻止!」

  謝榮拿著那紙條仔細看過,也是即刻陷入了深思。

  雲南那邊一直沒有消息過來,他是知道的,但卻沒想到殷昱他們果然已經得了手。皇帝和殷昱此舉目的就是沖著此案背後的元凶而來,他雖然是尾隨行事,連七先生的面都沒見過,論起要倒霉,也是七先生和季振元先倒霉,可他終究有份參與,無論如何逃不掉。

  事實上他也懷疑七先生貪下那麼多銀子究竟是為什麼?而季振元為什麼會對他死心踏地?這個七先生,究竟於季振元有過什麼樣的恩情?一直以來,季振元所告訴他們的最終目的,就是扶持殷曜上位。可是扶持一個殷曜上位,對他來說真的會帶來絕大的好處麼?

  殷曜是鄭家的外孫,整件事裡鄭家的戲份太少了,而且鄭家與季振元並沒有什麼一榮俱榮的關係,這首先讓他感覺到了不正常。憑良心說,殷昱是最合適當太孫的人選,季振元為什麼要這樣一反常態地反對殷昱而擁護殷曜?

  他直覺答案在這個七先生這裡。

  原先他還沒曾想這麼深,直到他們讓郭奉替了七先生的死,看到郭奉名下突然多出來的那麼多錢財帳目,他才突然發覺漕運出事只怕已不是近兩年的事,不然的話,七先生怎麼捨得拿那麼多錢出來買郭奉的命?

  七先生買了郭奉的命,然後又決意要拉下殷昱,扶持殷曜上位,就只能說明,雖然季振元跟殷曜沒關係,但是七先生卻跟鄭家或者殷曜有著很大關係了。

  可是他又有不解之處,就算要扶持殷曜競爭太孫之位,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為什麼七先生始終要在他們面前保持神秘?

  所以他對這位七先生,是越發的好奇了。

  「微平,你有什麼主意?」

  季振元的問話,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略略頜首,說道︰「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尋到殷昱,然後殺了他。不過從目前種種訊息來判斷,他身邊肯定有著不少人手,而且這次他們佔據了絕對主動,我們要想伺機殺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這件事他逃不掉,一旦證據確鑿,他的前程便將化為泡影!而且殷昱和謝琬始終是他必須邁過去的一道坎,他不能不慎重對待。

  季振元點點頭,「雖然是很艱難,可是也不是全沒機會,殷昱回京無論如何得經過幾個城門,我們從今兒起只要派人埋伏在各處城門外,殷昱想要逃過去也不容易。可是就怕他易容,或者分批進城,如果是白日進城,我們也拿他沒辦法。」

  謝榮沉吟半刻,說道︰「郭家人一共五口,如果還有知情的心腹下人,人數就更多了,帶著這麼多人一並進京,很難不引人注目。所以城門外埋伏也還是必要的,不過,到了這關也是最後一關了,如果萬一被殷昱闖了過去,形勢就很於咱們不利了。在此之前,還是得想想辦法阻止。」

  季振元凝眉點頭,「此事我會與七先生再商議,你這裡速速去刑部把郭奉的案子調檔出來,能抹的地方全給我抹掉!不能抹的也給我記下來,咱們再行商討個應對之策。」

  「學生遵命。」謝榮頜首。

  季振元望著他的背影幽幽舒了口氣,轉而提筆坐下來。

  謝榮趕到刑部衙門,把管書庫的主事左世卿叫進來。

  「去年漕運那案子的卷宗,都拿過來。」

  左世卿說道︰「漕運案子的卷宗,好幾個月前就被皇上調走了。」

  謝榮聞言驀地抬起頭來,「幾個月前?具體什麼時候?」

  左世卿想了想,「大約就是廢太孫殷昱被扣在大理寺衙門的當晚,那夜正好也是下官值班,宮裡來人說皇上要拿這案子對比手上別的案子,所以下官當即就調出來了。」

  因為原告是他們的上司,而被告又是身份特殊的廢太孫殷昱,所以那天夜裡值夜的幾個人都在議論這事,當時大家伙還特地為此案下注,賭殷昱會不會平安無事放出來,那會兒正好宮裡就來了人調檔,所以他記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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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 窮凶

  「為什麼事後沒報我?」

  謝榮臉色倏地陰沉下來,皇帝在殷昱未曾發配之前就有了行動,事情發生在他眼皮底下而他居然不知道!

  左世卿怔了怔,喃喃道︰「衙門裡沒有皇上調檔需要備案的先例……」

  皇帝要看刑部的檔案,這是很常有的事,難道就因為這個,他需要巴巴地去跟上司報告?萬一皇上是為著查什麼重案要案,而他走露了風聲,宮裡問起來,他能擔得起這個罪責?再說了,就是沒有這層,對方是皇帝,而謝榮不過是個侍郎,難道他反倒要把皇帝的舉動一五一十透露給個朝臣?

  「下去!」

  謝榮跌坐回椅內,咬牙道。

  季府在時隔半個時辰後又迎來面色陰鬱的謝榮。

  聽完他的敘述,季振元也心生出股抑鬱之感。

  眼下所有的事都透著不順利,這一切卻都早有徵兆,而在西北那邊來人之前,他們都還蒙在鼓裡!若不是西北這次出事,也許他們會直到欽差上門提審才會自這場夢中驚醒!

  皇帝把包括郭奉在內的漕運案子卷宗全部攥在手裡,郭家人又到了殷昱手上,他還能想到別的什麼辦法力挽狂瀾?他突然發現,皇帝布下的這道網密不透風到已然令他束手無策,眼下就只看七先生那邊能不能成功把殷昱阻下來了!

  「先回去吧,眼下只能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他朝謝榮擺了擺手,說道。「沒到最後一刻,也不見得是我們輸。」

  謝榮深深看了他一眼,頜首退了出來。

  謝琬對季振元他們焦灼並不知情,因為她自己也沒有殷昱的消息,這比任何事情都讓她感到心焦。殷昱失蹤的消息傳開後,季振元他們肯定會有所動作,而殷昱他們所有人到如今沒有絲毫消息傳來。這顯然就是個壞消息。

  而余氏和齊嵩還有謝瑯夫婦這些日子也乾脆帶著孩子到了府上,親人的陪伴雖然讓她甚感溫暖,可卻抹去不了心中對殷昱的牽掛。

  廖卓和武魁他們自發組織人分批地前去路上接應,可是也沒有看到有疑似他們的人。

  府裡氣氛逐日冷卻下來。謝琬也日漸話少,但是她仍然極力地調整情緒,時常與肚裡的孩子說說心中的期盼,更多的是訴說他的父親是個多麼勇敢和睿智的英雄。

  最多還有兩個月她就會生下他來,如果到時候還沒有他的消息,她便帶著孩子南下去尋他。

  在丈夫的生死未卜面前,所有的仇恨都變得不夠份量了,沒有殷昱,她就是掃平了天下也沒有意義。

  這日她又坐在花園棚架下跟孩子說話,錢壯匆匆地走了進來。

  「太太。當初作偽證那乞兒有新線索了!」

  「什麼線索?」她抬起頭來。

  錢壯道︰「那乞兒出了滄州後一直有人尾隨,我們的人觀察了幾日,發現是想殺他的。幾次被我們化解,前些日子這乞兒似乎也察覺出來了,然後離開滄州一路南下到了武昌。我們的人暗中護著他擺脫了那些人,然後一批人去把這下暗手的人捉了起來,一批人繼續跟著他。」

  謝琬點頭,說道︰「那捉到的人現在何處?」

  「已經準備送回京來,估摸著明後兩日就能到。」

  既然捉到這殺手,自然又等於多了個證人,如果不是心懷鬼胎。為什麼要殺人滅口?

  但是眼下不急。謝琬道︰「如果送回來了就把他先看押起來。目前最重要的事還是時刻留意謝榮和季振元他們的動靜,我們拿不到爺的消息,就只能從他們的行為上進行估測了。」

  錢壯點頭︰「小的這就讓周南去四葉胡同盯著。」

  周南最近專門負責盯四葉胡同,但是為免讓人瞧出破綻,他不再出面,而是另帶了兩個面生的人出來。這些日子打聽到的結果便是。謝榮留在府裡的時間明顯少了,而謝葳倒是回來過幾次,每次回來都是趁著謝榮不在直接上采薇屋裡尋晦氣,采薇也只懂得避讓,更多的內幕卻無從得知了。

  龐勝家的自從被謝榮敲打過一回。再也不敢在外亂說話,有一次周南想要跟她套幾句話,她也急急忙忙地避了開去,於是行事更加艱難。

  謝榮忙著他自己的事,府裡中饋又交給了謝芸夫婦,這些事情他知道也不會理會,因為盯著他的人多了去了,只要傷不到他的根本,他真正的消息不至於走漏出去,他也防不了這許多。

  但是那暗殺乞兒的人出事的消息到底還是從季振元處傳到他的耳裡。

  「此人既然已活捉,那乞兒肯定也早就被人盯上,我們如今竟已經是四面楚歌了!」郭興聞訊後頹喪地道。「想不到殷昱手段竟然如斯厲害,步步都給他算到了,眼下連殺乞兒滅口都做不到,我們又還有什麼法子可以彌補?」

  「活捉這人的肯定不是殷昱的人!」謝榮沉默之後如此篤定地說道。「殷昱不可能分得出精力來管這個,此人要麼是護國公,要麼是謝琬!而且我肯定,應該是自打乞兒出京就已經被他們盯上了。所以我們才會一再失手。」

  說到這裡他又不由看著季振元︰「七先生的人近來做事可不太靠譜了,郭家人沒得手便罷,如今連個乞兒都拿不下來。」如果是他,必然在殷昱發配後的第一時間就先解決了乞兒。要救一個人很難,要殺一個人還不容易嗎?

  季振元負手道︰「七先生行事之謹慎常人難及,如果不是有著這份謹慎,你以為碼頭那一回他走得掉?乞兒才做過證就立時死掉,這事不但皇帝會懷疑,護國公他們也會拿來大做文章,做戲得做全套,只是這一盤棋從一開始就歪了,這些也就成了馬腳。」

  如果這不是皇帝有意撒網布局,如果不是眼下還要顧忌著去殂擊殷昱,七先生那邊調幾個人去殺乞兒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可惜眼下他們偏偏已經調不出人來!

  他負手望著窗外吐著悶氣,心裡的大石愈發沉重。

  「如今局勢太過於被動,再等下去只有束手就擒。不管這次添亂的人是誰,我們都得馬上采取主動。謝棋這案子還在其次,主要還是如何防止殷昱陰謀得逞!若被他成功,我們簡直連退路都沒有了。」

  當初說服郭奉的時候他與七先生同時在場,這點郭家人肯定心裡有數,現在他們連串供的機會都沒有,等待他的絕不是好下場——當然他在朝堂這麼多年,根基不是一般的深厚,他最終也會有辦法替自己申辯,可是終歸如此一來,殷昱就成了朝廷的大功臣,他們再想陷害他一次,就絕不可能了!

  謝榮默了默,說道︰「學生倒是有個主意。」

  季振元抬抬手讓他說。

  「劫持謝琬。」他盯著季振元,語氣輕盈而清晰,眼裡卻有寒光掠過。

  季振元怔了怔。

  謝榮垂下眼眸,繼續緩緩地道︰「謝琬如今肚子裡有著殷昱的孩子,殷昱就算不顧忌妻子也會顧忌孩子,何況,據我所知殷昱對謝琬十分在乎。只要我們擒了謝琬在手,不怕殷昱不聽話。」

  季振元沉吟道︰「如果他不顧妻兒性命,執意要這麼做呢?辦成了這個案子他必然會受到重賞,到時候說不定皇上對他態度也會有所改變,他再換個妻子是很容易的事。」

  謝榮道︰「就算他罔顧謝琬母子的性命,以魏彬為首的那幫假道學又豈會容許他這麼做?恩師,這是我們唯一的翻盤機會,我敢肯定殷昱會乖乖聽話。就算謝琬母子還不夠份量,我們不是還可以加上替他澄清謀殺之罪為條件麼?我們眼下最重要的是能夠拿捏住殷昱!」

  捉住了謝琬就等於掐住了殷昱的喉脖!

  殷昱如果不在乎謝琬,便不會冒著得罪皇帝的風險執意娶她為妻,更不會留下身邊那麼多高手守護她!更何況眼下她肚裡還有個孩子,他就不信,有了謝琬在手,殷昱會不主動冒出來跟他們談條件!

  到了那個時候,所有的主動權就都掌握在他們手裡了,就算不能保得毫髮無損,也至少能夠抽身而退,到時候任他們布下這天羅地網又有何用?到最後還不是會功虧一簣?

  「謝琬如今不是正在府裡待產麼?殷府高手如林,她終日閉門不出,哪來的機會劫持她?」

  季振元自然也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再也沒有比挾持更快速更有效的法子了!可是謝琬也不是個善茬,她知道自己會有危險所以終日閉門不出,如今連護國公府和魏府都不去,他們哪裡有什麼機會去劫持她?再說了,要劫持她也還得有人手,可是七先生的人手幾乎已經全部調去對付了殷昱!

  想到這裡,他的心情也不由得有些急切。

  「總會有機會的!」謝榮唇角挑起絲冷意,目光也一點點陰黯下去,「她雖然謹慎,可是也有她意料不到的時候,雖然狡猾,也有她懷著身孕無法自救的時候。對付她,我們要的是出其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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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7 01:04:27 |只看該作者
307 異常

  隨著肚子一天天大,謝琬的身子也愈發沉重起來。

  殷昱和駱騫他們同時失去消息的事情漸漸被一些必要的瑣事掩蓋過去,夏寧二位嬤嬤已經給孩子做好了各種小衣服小鞋子小抱被,有時候見著謝琬情緒還好的時候說說殷昱兒時的趣事,可是謝琬不忍聽,因為越聽就越想念,越聽就越擔心。

  不過看看平哥兒如今越發長得像年畫上的胖娃娃,又總是不免往好處想,如果殷昱已然遭遇不測,季振元和謝榮他們肯定是會大鬆一口氣的,可從目前他們的舉動看來,又十分不像。偏巧這種事又打聽不出來,平白地折磨人。

  這日魏夫人帶著靳亭來串門,這是靳亭婚後頭一回到府,謝琬少不得讓人置了席面,隆重招待。魏夫人是特地帶著靳亭過來陪她散心的,到了她上晌散步的時間,靳亭就扶著她進了後花園,在廡廊下一面說起婚事在魏家的一些事,一面埋怨起魏暹今兒去打獵居然不跟她們一塊兒來。

  靳亭是個聰明孩子,卻沒什麼城府,也知道魏暹對謝琬與別人不同,不過對於她來說這沒有什麼,因為她也沒有姐妹,也喜歡謝琬,何況她看得出來謝琬是真心祝福他們倆。所以埋怨到最後,她就說道︰「再過幾日就是七巧節,今年太太和嫂嫂們預備了很多花燈,還要拜月,琬姐姐也一塊來吧。」

  謝琬笑道︰「我如今這麼樣,可去不了。」

  靳亭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然後眯眼笑道︰「那倒也是,還是他要緊。我都迫不及待想抱他了。」

  「急什麼?你很快也會有的。」謝琬打趣道。

  靳亭臉上紅了紅,然後轉開話題道︰「姐夫不在府,你也怪悶的,不如我回頭讓人送幾盞花燈來,你在家點頭熱鬧熱鬧。」說完轉頭看了下鬱鬱蔥蔥的園子,又道︰「其實府裡人也不少。可就是因為那個人不在,所以才覺得格外聊落吧?」

  謝琬看著她,笑道︰「倒被你一語中的。」

  靳亭摟了摟她的肩膀,「一定會平安的。」

  因為余氏和洪連珠都在。所以午宴倒是坐了滿滿一桌子,下晌抹了會兒牌,看外頭太陽還烈,於是又留著吃了晚飯,到天擦黑時,魏夫人才叮囑了玉雪幾句,讓有什麼事就隨時到府去遞話兒,與靳亭出了門。

  晚飯後謝琬依舊要上廡廊下散步,正由邢珠攙著進了後園門,吳興忽然來道︰「太太。魏家來人說,魏夫人的馬車壞在了前面胡同口,請咱們派個車過去用用。」

  「你派過去就是了,何須來問我?」謝琬交代道。想了想又補了句︰「魏夫人他們沒什麼事吧?」

  「人沒事,來人說就是車軲轆壞了。」吳興道。

  謝琬點點頭。示意他快些下去安排。

  像魏家這樣的人家,馬車會壞在外頭還是挺少見的,畢竟這些事情都有專人打理,馬車在出門之前都會被仔細查看過,謝琬心頭因此掠過一絲疑惑,但是這種事也說不准,馬車用的多了。總有壞車的機率存在。

  順著園子逛了圈回來,屋裡玉雪就已經點了香。到洪連珠房裡逗了會平哥兒出來,秀姑忽然走進來道︰「太太,吳興是去送魏夫人了麼?」

  謝琬也不能確定是不是他親自去送了,於是問︰「怎麼了?」

  秀姑道︰「他出去到如今還沒回來。」

  謝琬看了看天色,已經快戌時了。有這兩個時辰的時間,上魏府來回三四趟就回來了,她心裡也起了絲不安,但看著秀姑擔憂的神色,她安撫道︰「興許是在魏府耽擱了。我讓雲宵去魏府催催。」說著她吩咐邢珠︰「去交代雲宵。」

  秀姑這才放了心,上前來替代邢珠扶住她。

  這裡進屋洗漱完,才準備上床歇息,秀姑卻又神色慌張地進了來,說道︰「太太,雲宵和吳興都還沒回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都沒回來?」

  謝琬也覺得事情反常了,一轉眼這又過去了一個時辰,按說假如吳興在魏府的話,有雲宵去催,怎麼著也該回來了,就算路上遇到了什麼事,以雲宵身為殷昱暗衛的身手,不是也該回來了嗎?怎麼會連他也失蹤了呢?

  她立即下了床,神色凝重地看著邢珠︰「快去讓羅矩武魁看看府裡有沒有什麼異常,還少了什麼人沒有?」

  邢珠也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連忙喚了顧杏過來,轉身下去。

  謝琬拉著秀姑坐到榻上,說道︰「不要急,興許只是虛驚一場。」

  秀姑白著臉點點頭,起身拿了個軟枕放在她腰後,又幫顧杏鋪著床被。

  謝琬望著門外,眉頭皺起來。

  屋裡靜默了會兒,邢珠就走了回來,說道︰「奴婢隨著武魁他們去看了看,還少六七個人,都是府裡的武衛,都是今兒下晌失蹤的,都是各種原因出後就不知道去向!」

  謝琬心下一沉,不覺起了身。

  一天之內這麼多武衛全部失蹤,這絕不會是偶然的了!而他們都是應敵經驗非常豐富的護衛,是護國公世子當初從許多人裡頭千挑萬選出來的精英,像上次廖卓在四葉胡同著了謝榮他們的道是非常少有的,他們在什麼情況下會被絆住回不來呢?

  「太太,要不要再派人去魏府看看?」邢珠聲時也有些凝重了。

  「不必。」謝琬搖頭,「魏夫人肯定沒出事,吳興他們也肯定沒在魏府裡,這只是個幌子。再派人出去多半也回不來,——交代武魁他們,把前後院門全部守好,再仔細檢查府裡的人,看看有沒有人混進來,不要出現任何紕漏!」

  夜裡是最容易出意外的時候,無論如何得先把今天夜裡扛過去再說。

  正在沉思間,玉雪又匆匆走進來,「太太,舅太太和大奶奶他們都準備過來了,龐先生公孫先生以及武魁他們都讓奴婢來傳話,說府裡有他們呢,已經派了大批的人守在正院周圍了,請太太和舅太太們放心歇著便是。」

  謝琬不置可否,正常來講,這樣的安排是沒錯的,只是這樣一來,當人員都集中在正院的時候,那別的地方不是同樣讓人鑽了空子嗎?現在都不明白這些人是為什麼失的蹤,是沖著她來還是沖著別的?殷昱可還有許多東西留在府裡,如果最終不是為著她,而是為著他手上那些證據,,豈不著了人的道?

  她不相信武魁他們想不到這點,之所以這樣做,不過是咬牙選擇罷了。

  殷昱正在為這件事出生入死,她不能讓對方有任何機會。

  想了想,她說道︰「不必這樣做,只用調十來個人守著正院,做成我們仍在這裡睡的樣子,然後我們搬去爺的書房院子裡對付一夜便就罷了。」

  殷昱的書房院子也有三四間房,大熱天的,擠巴擠巴對付一夜也能過去。關鍵是這樣一來,把人手調到書房,就連人帶東西全都守住了。

  她就不信,有武魁他們這麼多人護著,還有人能不動聲色傷了她不成?

  季振元他們先是想以謝棋這案子置殷昱於死地未成,後來幾次請封太孫也未成,再加之如今發配中的殷昱下落未明,他們十有八九會把主意打到她的頭上,正因如此她這些日子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沒到她不出門,危機卻還是落到了她頭上。

  謝琬才到達書房院子,余氏他們就很快來了,齊嵩和謝瑯神情沉重地道︰「到底還是來了,他們還沒這個膽子來明的,我們只要防著他們來暗的就行。等到天一亮,我們就去魏閣老府上,他們還敢綁架朝廷命官不成!」

  謝瑯雖然尚未正式任職,可也是正經的舉子。

  謝琬點頭︰「我也正是這個意思,舅舅和哥哥就住在自己的院子裡吧,舅母和嫂嫂帶著平哥兒就與我住在這裡。等天亮了我們才好安排。」

  余氏和洪連珠自然沒有不同意的。

  齊嵩道︰「我們老爺們兒,沒那麼多講究,今兒夜裡我跟逢之輪值守夜,但凡有什麼動靜,也好及時應對。」

  謝瑯也道︰「舅舅說的沒錯,安全為上!」見謝琬遲疑,便就說道︰「不要推來推去的了,假如妹夫在,也沒有我們什麼事兒,他不在的時候我們不出來誰出來?你到底首先還是我的妹妹,然後才是他的妻子。」

  謝琬雖覺他有些強辭奪理,但是也無法否認,於是再也無話可說了,便就照這樣安頓下來。

  武魁他們也很快布署完畢,正院裡由周南和幾名武衛在廊下游走巡邏,看著像是有人住的樣子。而書房院子這邊全布設的暗哨,尤其是殷昱的書房,更是加緊了看守。

  謝琬和余氏住在西廂房,洪連珠和奶媽帶著平哥兒住在她們隔壁的耳房,各自熄燈之後,整個院子便陷入一片無聲無息之中。謝琬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白月光,心裡如平湖似的鎮靜,可是卻怎麼也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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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7 01:04:37 |只看該作者
308 來了

  直到雞鳴時分閉了閉眼,卻沒想到再睜眼時已是大天亮!

  余氏她們都已經起來,神色相對平靜,原來昨兒夜裡竟是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這又怎麼可能呢?起了床謝琬連早飯也沒顧上吃,隨即便傳了龐白武魁他們過來問話,果然是一夜安寧什麼事也沒有,齊嵩一早去了衙門,而謝瑯也去了魏府,看上去再正常不過。

  可是那些人平白無故的失蹤,難道不是有預謀,而真的是她想多了?

  她心裡跟堵了團麻似的,竟完全沒了頭緒。

  「想辦法去通知下護國公府和魏府,請他們幫幫忙查查我們那些失蹤不見的人。」不管怎麼樣,不可能好幾個人同時沒了下落,而同時她也必須盡快把這消息傳出去,否則若是真出了什麼事外界都還不知道。

  余氏心裡也害怕,但是她卻有豁出去的一股氣勁,她安慰謝琬︰「老話不是常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咱們手上這麼多人,就不信能把我們一鍋端了!你且把心放肚子裡,不要擔心這個擔心那個,說不定對方就是不想讓你安生日子!」

  謝琬連日憂心,也著實有幾分疲憊感了,遂與余氏道︰「我回房歇會兒。」

  余氏送了她到正房門內,把門輕掩起來。

  謝琬扶著腰走到屏風後,正琢磨著雲宵吳興他們究竟去了哪裡,一把匕首突然擱在了她脖子上。

  「不要叫,我就不會殺你。」

  一道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出來。

  謝琬心下一沉,立時頓住身子,該來的果然還是來了。

  「你是怎麼進來的?」她不認為他們防得這麼樣嚴實,他還能夠悄無聲息地潛進來。

  「昨日魏夫人的馬車進來時,我就進來了!」這人挽了個刀花,發出兩聲得意的笑,繞到她前面,刀尖抵在她胸口上。然後警惕地打量著四周。直到確定沒有什麼異常,他才從懷裡取出幾樣東西來,擺在她面前,「這是你們那幾個人身上的東西。看到這些,你該知道他們的小命都握在我們手裡!」

  是幾塊腰牌,從編號來看,正是吳興和雲宵他們的!

  謝琬默了下,「你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現在就看你的了。」這人陰哼著,「實話告訴你,除了這些人,隔壁那小娃兒也在我手心裡攥著,你若是乖乖地聽話。那他們便不會有事。若是你耍什麼花樣,不但他們的性命保不住,你跟你肚裡的孩子性命也同樣保不住!」

  謝琬也不是頭一回被劫持,對這種事的反應已相對平靜了。可是他拿平哥兒的性命作要挾,她卻無法淡定!平哥兒是謝瑯的嫡長子。是謝家的傳承血脈,她就是不顧吳興他們,也不能不顧平哥兒!

  她咬牙打量這男人,應該是個做慣了這種事的殺手,並不是上次謝棋請來的那些小混混樣的人物,這種人是不會跟你多廢話的。

  她道︰「要我怎麼做,你說吧。」既然他們有條件。那說明她目前的安危還不成問題。

  「帶上兩個丫鬟,以要親自出門的名義出府去。人不許帶多,出了門後,想辦法把這個餵給他們吃下去——放心,只是迷藥,死不了人。但是我會檢查的。如果我發現你做假,那麼被捉的那些人,就一定會給你們陪葬了!」

  說完他又冷哼道︰「我知道你很狡猾,不過你也別把我當成什麼楞頭青,我們這些長年在刀口上混的人。為了達成目的,幾條人命根本不在話下——何況,只是一個才幾個月的小娃娃,我要取他的命,比喝水還簡單!你要是不想他死,就乖乖聽命行事!」

  謝琬伸手把他遞來的迷話接過來,看了看,盡量穩住心情,問道︰「可是就算我想聽你的話行事,你又怎麼出去?」

  「你不必管我怎麼出去,你只要知道,你除了眼下這條路,再沒有別的選擇!而且你也不許走漏風聲!我肯定會要確定你照我的話做了之後才會出去的,只要我發現你耍花樣,你就等著給那孩子收屍!」

  謝琬瞪著他,不說話。

  這刺客眼裡立即布滿了寒意,「你是不是想試試?」

  謝琬不敢試。

  失蹤的這些人她一個也不能丟,尤其是平哥兒的性命!看來他們這次為了挾持她的確是做足了功夫,連平哥兒對她的重要性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她捏緊了那包藥,說道︰「我可以不耍花樣,但是這藥我卻得試試真假,否則的話到時候害死了我的得力手下豈不冤枉?」

  刺客神色驟然冷下,謝琬亦冷冷沖他頜了頜首,開門出了去。

  她走到花廳裡,叫來邢珠顧杏,交代了聲余氏,要去魏府。然後立即掉頭往平哥兒的房間來,房裡只有奶娘在,而屋梁頂上,卻蹲著個手拿飛鏢對準著熟睡中的平哥兒的蒙面人。

  她敢肯定,只要她一動,那飛鏢立馬就會插進平哥兒的小心臟!

  謝琬臉色一白,無聲地退出來。

  如果沒有這層,她大可讓武魁他們包圍活捉,可是眼下想不動聲色把平哥兒抱出來都是不現實的了,平哥兒是謝瑯的親骨肉,也跟她的骨肉沒什麼分別,如果平哥兒死在她手上,她永生永世也不會原諒自己!那麼除了乖乖聽話出去,她還有什麼路可走?

  余氏對她突然要出門雖然有些意外,但是也知道她牽掛著這件事,是怎麼也放不下來的,也就只好回房換衣,要隨她一同去。謝琬極力以平靜的口吻道︰「舅母留在家裡吧,哥哥他們都不在,嫂嫂帶著平哥兒,只怕照應不來,我讓邢珠她們倆跟著便是。」又叮囑道︰「舅母一定要他們照顧好平哥兒。」

  一邊是外甥媳婦,一邊是外甥女,真是撇了哪邊都不妥。余氏聽見她這麼說,並不疑有它,只好叮囑了邢珠顧杏,讓她們好生照顧著,然後送了她上了馬車。

  還好馬車是殷昱特地給她打制的大馬車,駕起來平穩舒服,也不怕顛著。謝琬上車之前下了半包藥粉摻進魚肉裡,餵了給麥嬸兒養的一只老白貓,老白貓吃了幾口便倒下去,軟綿綿地果然呼吸正常。於是趕車的梁九和邢珠顧杏一人得了她一杯茶,各自上了車。

  為了照顧謝琬,馬車駛得極慢,出了府門,謝琬就打開車壁拿出把葵花子來,一面嗑著,一面往外頭吐瓜子殼。吃了小半把,邢珠顧杏二人便就倒在了地下,而梁九往前行駛了十來丈,也撲通滾下了馬車。

  一道人影從隔壁巷子口掠上車頭,繼續駕著馬往前行駛起來。

  龐白聽說謝琬招呼也沒打就出了門,正要去尋公孫柳,胡沁忽然拎著只大白貓匆匆地走過來︰「老龐,太太出事了!」

  龐白心下一驚︰「你怎麼知道?」

  「你看這貓!」胡沁將昏迷中的老白貓塞到他手裡,「這貓吃了太太餵的一塊魚之後就昏迷了,我已經察看過,這是中了迷藥!太太怎麼會突然給只貓餵迷藥呢?這裡頭肯定有詐!」

  「那還不去傳武魁和廖卓?」公孫柳聽聞消息,這時候也已經小跑著趕了過來。「方才齊夫人說太太原本要進屋歇息,可是轉眼沒片刻就出了來,還只帶了邢珠他們三個出門,這裡頭肯定有問題,得讓他們快去追!」

  武魁和廖卓很快過來了。

  聽說完經過,武魁很快道︰「我先帶兩個人去追!」

  廖卓拉住他道︰「他們有備而來,肯定會防著我們,眼下只怕許多人盯著這裡動靜,我們不能就這麼樣出去。得先掩飾一番再出門!」說著拉著他耳語起來。

  這裡謝琬在車上吃著葵花子,忽然車門一開,先前那刺客又出現在眼前。他進來先看了眼地上的邢珠和顧杏,然後才瞪著謝琬︰「瓜子扔掉!」

  謝琬頓了下,瓜子扔在外頭。

  刺客陰冷地瞪著她,她忍氣吞聲,把身子慢慢往車角落挪,借著身子掩護,手指摳開車壁上一道小口子,然後在暗櫃裡取了把綠豆,慢慢地通過口子往下灑。綠豆是綠的,地磚是青石板的,不仔細看,還真難發覺。

  車上有兩個人,還有一人駕著馬車,謝琬估摸了一下形勢,從車壁暗櫃裡摸出幾樣東西,塞進了袖筒。既然是被挾迫,該隨身帶的東西還是要帶的。尤其是她這種行動不便的晚期孕婦。

  過了一條大街,刺客忽然拿了布將她的雙眼雙手綁起來,綁的過程謝琬並沒有徒勞的掙扎,只是下意識地反抗了下便任他動作了,但是誰也不知道,在掙扎的過程裡她早已經從袖籠裡拿了把三尺長的小匕首在手裡。

  馬車拐了幾道彎後,速度開始放慢,謝琬停止了撒綠豆。果然拐了道彎就車子停下來,謝琬被揪著胳膊下了車,進門的時候她一個不慎歪倒在地上,忙亂中又灑了一小把綠豆在門角外,然後又有幾個人走過來,接手扶著她往前。從來人的聲音和動作來看,應該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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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7 01:04:49 |只看該作者
309 對局

  然後就被關進了一間屋子裡,再也沒有聲響。

  錢壯他們都聚在龐白和公孫柳的院子裡,邢珠顧杏還有梁九都醒過來了,一屋子人個個坐立難安,顧杏甚至暗自抹起淚來。

  「已經摸到線索了!」這時候,門外暗衛何桑快步走進來,激動地道︰「我們在胡同裡發現沿路有一路的瓜子殼,正是胡先生交代給太太特制的葵花子,瓜子殼一路撒過了汾陽大街,然後到了三清坊內的小胡同就變成了綠豆。

  「我們翻查過去,已經逐漸把目標鎖定了,現在廖頭兒他們已經在三清坊附近排查,為了早些查到太太下落,他讓我過來再帶些人過去!」

  「那還等什麼?趕緊走!」錢壯不由分說站起來。

  武魁這裡也急忙調派人手看家,然後帶了一幫人出了去。

  謝琬被押進了屋裡,很快就有人過來送來茶飯。

  自打她進了屋子就被人下了眼罩和繩索。可以看到這是間大戶人家的廂房耳房之類的地方,屋裡有床有榻而且十分乾淨,看起來常有人住。可是窗外是什麼情景她卻看不到,窗戶已然被釘死,只留頂上一處尺來見方的口子通氣。

  興許是為防備她使手段,來人送水時也是用繩子從這個口子把裝了水壺的籃子垂下來。

  謝琬用藏在匕首裡的銀針試過,確認無毒,便端著杯子喝起來。

  茶的味道如何根本不在考慮範圍,如今她在意的,是吳興和雲宵他們究竟在哪裡?他們下一步究竟準備怎麼做?

  她給邢珠他們下的份量不重,這個時候應該醒了過來,而胡沁他們就算沒發現那只昏迷的貓,也應該知道她失蹤的事了,那麼眼下她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他們能發現她沿途灑下的那些瓜子殼和綠豆了。可是就算能發現,他們一間間查下來。也會耽誤不少時間。

  她不能在這裡呆很久,必須馬上讓廖卓他們知道她在這裡。

  她砰地把手上杯子摔在地上。

  「怎麼回事?」是個婆子的聲音。

  她沉聲道︰「我要見謝榮!」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件事是謝榮做的,可是這個時候,除了他們之外。還有誰會這麼做?捉她的目的當然是為了拿捏殷昱,雖然她有把握在殷昱露面之前她不會有生命危險,可是在她行動之動,也必須要確定吳興他們平安無事!

  門外很明顯地沉默下來,然後走了。

  謝琬才回到榻上坐下,門開了,有人緩步走了進來,那身影過了屏風,頂著一張戴著面具的臉出現在屋子裡。

  謝琬看著他,心下忽然一動。「你是誰?」

  七先生在桌旁坐下來,不回答她,卻是斟了碗茶在手,說道︰「你果然是個有情有義的主子,我本來還打算你若是執意不出府。也就只好罷休,沒想到你還是義無反顧的出了來——丫頭,你還是太自大了些,難道你沒有想過,你這樣做雖然得到了下人們的擁護,卻把自己的丈夫陷入了兩難麼?」

  謝琬緊盯著他,「你就是那顆印章的主人?」

  七先生一笑︰「他們都叫我七先生。」

  謝琬猛吸了口冷氣。再盯著他看過去,卻看不出任何端倪來。面具之下雖然他露出眼楮和下巴,可是卻完全看不出任何特徵,這樣的眼楮和這樣的下巴,她這輩子看了不下百個人擁有,他的聲音除了語調緩慢。也聽不出任何特點。

  她斜眼盯著他,說道︰「我丈夫都已經被你坑到西北充軍發配去了,眼下你就是殺了我他也毫無辦法,我哪裡還管得著他兩難不兩難?再說了,我萬一死了。他指不定立馬再娶一個,既然如此,我何不先保著眼前的利益再說?」

  七先生噗哧一聲笑出來,「季振元他們都說你狡猾奸詐,我看倒是很有趣。」

  「那真是榮幸。」謝琬冷笑道。「現在我人也被綁來了,不如你現如今就帶我去見我的下人們。」

  「就這麼帶你過去多沒意思。」七先生說道,「我從小到大最不喜歡的就是聽人擺布。這樣吧,我把你的那些人都帶到這裡來,然後我們來下棋,你贏我一盤,我就放一個人給你。我贏一盤,就殺一個人。你看這這樣公不公平?」

  一個說起殺人兩個字來跟談論詩詞歌賦似的的人,他能容得你說不麼?眼下最要緊的是見到雲宵吳興他們,然後想辦法把廖卓他們引來,眼下從離開榴子胡同到此地,至少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廖卓他們應該在附近了。

  謝琬咬咬牙,深呼吸了一氣,說道︰「你要這麼做,又豈有我說不同意的餘地?不過,這屋裡實在太氣悶了,大熱天的,我是孕婦,受不了,你得挑個通風透氣的地方才成。」

  七先生道︰「我把這裡窗戶打開,一樣通風透氣。」

  謝琬看了看窗戶,再看向他︰「我出去吐口氣可成?」

  七先生笑著搖頭︰「對你,我可不能大意。」

  謝琬氣悶無語。

  很快釘死的窗戶被打開了,棋桌就放在屏風下,然後門外押進來一群人,是雲宵吳興,還有三名家丁,三名武魁手下的武士。人倒是一個不少,只是個個被塞住了嘴巴,而後當看見謝琬在屋裡時,個個都把眼珠子瞪得要脫出眶來。

  謝琬掃了他們各人一眼,抿緊唇執了白子。

  七先生捉這些人,與其說是為了要挾她,不如說是為了擾亂府裡的人心,如果不是丟了這麼多人,她昨夜不會操勞一夜,轉去書房睡。如果不是轉去書房睡,正房裡便不可能沒人。正房裡有了人,刺客便不可能得手挾持她。

  當然,她也可以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不顧刺客的威脅,可是她如果能真的可以做到這麼冷血,她也不會原諒自己。

  她知道他們的目的是沖她來,只要她來,雲宵他們會安全的。

  而這個時候既然七先生還在以挾持她而要挾殷昱,足見他們並沒有得手。

  這對她來說也算是個好消息。

  殷昱沒事,那七先生必然要在殷昱身上加派更多的人手,她可不相信他這些死士是應有盡有的。如果他人手足夠,根本用不著計劃這麼久,也不會事先還要擾亂她的陣腳才能趁機下手,所以當他人手不夠,而她又有著廖卓他們共三四十名高手的時候,只要找到了地方,難道還不能保得她平安出去?

  就是天牢都能劫得了了!

  謝琬對這點不擔心,眼下她擔心的是,這棋局她已呈敗勢。

  七先生落了顆黑子,她就再也沒辦法往下走了。

  「下棋可不能三心二意,尤其是這種要人命的事。」

  七先生笑著把白子撥下來,放於棋罐裡,然後伸手拔了身後護衛腰間的刀,放在手裡看了看,然後指了指八人當中的其中一名武衛,還沒等謝琬反應過來,一人從屋裡走出來,拿刀往那武衛脖子上一砍,頓時就聽一聲悶哼,他便已經倒在了血泊裡!

  一條人命就這樣活生生斷送在眼前!

  謝琬瞪大著雙眼,幾乎窒息在當場!這些人都是陪著殷昱出生入死過的兄弟,他們就是要死也應該是死在戰場,而不是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裡!

  七先生笑道︰「這次你執黑,我執白。」

  謝琬咬唇望著他,忽然手捂著口唇,犯起嘔來。正當七先生笑容漸凝之時,她已經摁著胸口步到了長窗前,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從袖口裡取出一枚火彈狠狠扔到了窗外院牆上!

  那彈藥被這狠狠一擊之後,一股青煙立時呈直線狀繚繚升到了十餘丈外的半空!

  「青彈?!」

  七先生猛地站起來,「這是殷昱的信號彈,他居然也給了你?」

  謝琬回過頭來,「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敢到這裡來?七先生,現在你該知道了,我不是不顧丈夫會陷進兩難境地而莽撞過來的,沒有把握的事情,我也不會做。如今我的人已經到了附近,頂多一刻鐘,他們就會找到這裡,你跑不了了!」

  七先生盯著她看了片刻,忽然笑起來︰「如此就想拿住我,你也太小看我了!殊不知你把信號彈發了出去,反倒替我省了事,如此一來我連去送信給殷昱都省了!——來人,速把殷夫人帶離此地,等待殷公子上門!」

  隨著他的示下,一群人頓即朝謝琬涌過來,謝琬早有準備,趁著他們到來之前,飛快走到了雲宵身邊,拿手上匕首割他的繩子,其餘人則瞬間產生默契,將她團團圍在中間!

  七先生手下的人大約十三四個,皆手拿大刀往這邊砍,雲宵他們只能以雙腿應付,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替他們割斷繩索,那麼他們這些人絕對會成為刀下亡魂!

  「雲宵!你等下趕緊帶著太太出去,不要管我們了!廖卓他們會過來的!」剩下的兩名武衛一面應會著對方,一面扭頭與雲宵道。

  謝琬手上的小刀很鋒利,繩子很快被割斷,雲宵交了小刀給武衛們,然後踢飛刺客們手上一把刀接在手裡,不由分說護著謝琬便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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