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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素子花殤]醉三千,篡心皇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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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3 15:43:04 |只看該作者
【100】凡事要有個度,不要逼人太甚!

  四目相對,她剛想張嘴,就見眼前白影一晃,下一瞬,自己腰身一緊,一股力道將她裹起,等她反應過來,男人已經將她拖進了走廊邊上的一間廂房。

  門“彭”的一聲關上,她的背脊重重撞向冰冷的門板。

  男人熟悉的氣息逼近,她已經被男人抵在了門板和自己的胸膛之間。

  蔚景一驚:“你——”

  話音未落,下顎倏地一痛,男人的大手已經擒住了她尖細的下巴。

  五指一收,毫不憐惜。

  她痛得瞳孔一斂的同時,心中一駭,不明隨意,她怔怔看向男人,只見男人眸色寒涼,冷若臘月飛霜。

  “我跟你說過,不要自以為聰明,趕快停止你的愚蠢行為,否則,就算你是我的盟友,我同樣會殺了你!”

  最後幾個字,男人咬得很重。

  蔚景心頭一撞,愕然睜大眸子。

  “當然,如果想死,你大可以繼續試試!”男人一字一頓,森冷聲音從牙縫中迸出。

  鉗制住她下顎的大手更是驟然用力,蔚景痛得眉心一皺,感覺到自己的下顎骨都要碎了。

  她睜著眸子怔怔看著男人,不明所以地看著眼前這個忽然變得陌生的男人。

  薄薄的唇瓣上似乎被她咬破皮的地方還在。

  只是才一日時間,竟是如此天上人間。

  曾經他不是沒有生氣過,也不是沒有這樣無情對待與她過。

  只是,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

  那渾身散發出來的寒氣似乎能將人凍僵,好像只要他真的一用力,她就會死在他的手上。

  她做了什麼嗎?

  她什麼都沒有做。

  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

  哦,做了。

  不小心將一盆冷水潑到了夜逐寒的身上,是嗎?

  可是,就因為這個?

  肯定不是!

  就算再兄弟情深,就算再緊張在意,也不至於......

  只是一盆水而已啊。

  那還有什麼?

  “凌瀾......”因為下巴被他掐得死緊,她張嘴都覺得困難,她要問他,到底怎麼回事。

  驟然,外面傳來管家康叔的聲音,“二爺,二爺……”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看到男人眸光一斂,下一瞬,大手將她猛地一拉,然後,拉開房門,徑直走了出去。

  因為他的動作,她被甩得在房內踉蹌了好幾步,差點摔跤,險險穩住身子的她怔怔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腳步翩躚、白袍輕蕩,那樣俊逸,也那樣決然。

  “康叔,有事嗎?”男人低沉的聲音響在外面的游廊上。

  “哦,二爺,總算找到你了,相爺讓二爺速去書房。”

  “知道了。”

  男人沉穩的腳步聲越走越遠,直至消失不見,蔚景才從廂房內出來。

  正欲離開,就驀地聽到一聲微冷的女聲自身後的不遠處響起。

  “大嫂。”

  蔚景腳步一滯,愕然回頭。

  是錦溪。

  正緩緩從游廊外邊的花樹後面走出來,一張小臉寒若冰霜。

  蔚景心頭一跳,看她這樣子,不像是剛來,應該是在花樹後面站了有一會兒。

  那麼…..

  她被凌瀾裹進廂房,她看到了嗎?

  就算沒有,那麼剛剛凌瀾先從廂房裡面出來,她看到了嗎?

  如果看到了……

  蔚景臉色微微一變,又馬上強自鎮定,朝著裊裊婷婷走近的女人淺淺一笑:“公主,有事嗎?”

  女人蓮步輕移,一直走到她的面前只有一步遠的地方站定。

  一雙水眸,自始至終都冷冷地凝著她不放。

  很壓迫的距離。

  蔚景多少有點做賊心虛,眸光微閃,剛想別過眼,對方忽然開口:“你們在做什麼?”

  你們?

  蔚景一震,果然是看到了,果然看到了她跟凌瀾兩人。

  不過,從這個問題來看,她並沒有聽到他們說的話。

  “沒做什麼,”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面色如常,“二爺問我點事情。”

  “問你事情?”女人冷笑,微微瞇了眸子,顯然不信,“問你事情需要關上房門嗎?”

  蔚景正快速思忖著該怎樣圓過去,對方卻又緊接著厲吼一聲:“分明是你在勾引!”

  勾引?

  這個詞!

  蔚景瞳孔微微一斂,還未做出回答,就只見眼前粉色一晃,是女人驟然揚起了手臂。

  “你這個專門勾引男人的***狐狸!”

  女人咬牙的同時手臂帶出一泓弧度,蔚景一震,當即明白過來她要做什麼。

  掌摑是嗎?

  手臂重重落下,耳光聲卻沒有響起,因為蔚景抬手抓住了女人的腕。

  “公主是不是扇人耳光扇上癮了?”

  蔚景冷冷地看著一臉難以置信的女人。

  難以置信?

  是不是覺得她就應該跟大婚那夜一樣,站在那裡不動,就等著她來扇?

  很快,女人臉上的難以置信被憤怒取代,“反了你,你弄疼本宮了,快放開本宮的手!”

  蔚景看著她妝容精致、卻略顯猙獰的小臉,並未將手放開,或許是今日自己倒霉透頂、心中正郁悶憤懣,她忽然有種不想隱忍的沖動。

  傾身,她湊到她的耳邊,一字一頓:“的確,我沒有公主這般尊貴的出身,但是,我一樣有著正常人的尊嚴,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公主的心思,今日午膳的時候,那湯碗怎麼掉下來的,分明公主故意的不是嗎?”

  她當時根本就還沒有碰著那碗,這個女人就已經松手了,還故意將湯碗端在她的手上方,好讓滾燙的湯汁將她的手背淋個正著。

  她本不想說這些的,但是,這個女人氣焰太囂張了。

  就像昨日在山上她問凌瀾的問題一樣,是不是就因為她犯了一個錯,她就低人一等,她就低賤下作?隨便誰都可以隨意挖苦諷刺、隨意踐踏她的自尊?

  就活該被人用熱湯燙淋,就活該被人無端誤會?

  顯然,錦溪沒有想到她會這樣,一張本就微微猙獰的小臉更是青一塊,白一塊,“你,你……”

  胸口急速起伏,錦溪你了半天,卻是一個多的字都沒有說出來。

  蔚景彎了彎唇,陡然將她的手甩開:“我只是想告訴公主,凡事要有個度,不要逼人太甚!”

  “逼人太甚?”因著她的動作,錦溪腳步後踉了一步,險些摔跤,她喘息著,顯然氣盛到了極致,“難道本宮冤枉你了不成?明明你跟二爺進了房間!”

  蔚景眸光微閃,“不管公主信是不信,方才我跟二爺什麼事都沒做!”

  其實本就是什麼都沒有做,不知為何,她說出來,竟覺得心裡沒底氣得要命。

  錦溪紅著眼睛盯著她,好一會兒,冷冷一笑:“當然,你想做點什麼,身體也不允許不是?”

  蔚景一怔。

  許是見她不吭聲,錦溪以為被她言中,臉上浮起一絲得意,眸中的冷笑也更甚。

  蔚景不明所以。

  錦溪忽然上前一步,就像她剛才湊到她的面前時一樣,朝她跟前一湊,壓低了聲音道:“不過,說實在的,本宮倒是非常佩服你的忍耐能力,紅殤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小腹如刀鉸、痛得肝腸寸斷?”

  蔚景一震,愕然轉眸看著她。

  錦溪低低一笑,直起腰身,轉身一娉一婷離開。

  在蔚景看不到的方向,笑容一斂,臉色瞬間冷了下來,一張小嘴更是緊緊抿成了一條冰冷的直線。

  氣死她了。

  簡直氣死她了。

  從小到大,無論是以前的錦府二小姐,還是現在的中淵溪公主,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她,從來沒有!

  一個青樓女子而已,算個什麼東西,竟然敢這樣對她!

  勾引她的男人,還有理了不成?

  所幸,所幸,紅殤替她出了氣!

  今日她在廚房,看到弄兒在煎藥,那藥她認識,因為她自己也用過。

  女子調經鎮痛的藥!

  每每月信來,她就痛得死去活來,也只有用了這藥,才能稍稍緩和一些。

  府中還有人用這藥,是誰?

  想都不用想,她就知道是這個女人。

  因為弄兒只是一個低微的下人,不可能煎給自己用,只可能給她的主人。

  她的主人正是這個女人,不是嗎?

  也不知道當時自己怎麼想的,或許是見不得這個女人一股子狐媚勁,嫁給了夜逐寒,還跟樂師勾勾搭搭,或許是大婚那夜,夜逐曦讓管家去給這個女人取披風讓她耿耿於懷到現在,反正,當時,她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

  讓冬雨去買了痛經之人碰都不能碰的紅殤,她有一些猶豫。

  倒不是怕這個女人,而是怕夜逐曦。

  如果,如果讓他知道,她偷偷給人下藥,他會怎樣看她?

  她希望自己在那個男人眼裡是美好的。

  所以,原本她是准備放進藥罐裡的,後來,終是沒有放。

  後來,午膳的時候,她將瓷碗弄掉了,這個女人的手背燙傷,她發現,夜逐寒並未表示過多的關心和緊張,而夜逐曦更是一副冷淡模樣。

  她竊喜了。

  看來,這個女人在那兄弟二人的心中不過就是那樣。

  也是,如若真的在乎,大婚那夜,夜逐寒就不會讓這個女人當眾脫衣了。

  這個發現讓她徹底大膽起來,所以,趁夜逐寒支婢女去取冷水的時候,她使了眼色給冬雨,讓她想辦法,將紅殤放進冷水裡面。

  她親眼所見,這個女人將手放進銅盆的水裡面不是嗎?

  紅殤的厲害,她很清楚,所以,那個女人肯定很難受,面上的安然無恙一定是強裝出來的。

  是了,一定是這樣!

  所以,方才這個女人才會一改性情,如此囂張,是嗎?

  也是,一個正忍受著痛苦煎熬的人,脾氣能好到哪裡去。

  這般想著,她就釋然了。

  腳步變得輕盈,心情大好地往自己廂房的方向走,走了一會兒,她又想起一件事。

  不行,得去飯廳看看,不知那銅盆裡面還有殘留的水沒有。

  雖然,雖然,她真的無懼,但是,看方才夜逐曦跟這個女人進廂房的情況來看,還是謹慎一點好。

  絕對不能讓夜逐曦知道她放紅殤的事,如果這個女人說,她就一口否認,反正又沒有證據。

  對,去飯廳,清理掉所有的痕跡。

  而這廂,蔚景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仔細咀嚼著錦溪最後的那一番話。

  本宮倒是非常佩服你的忍耐能力,紅殤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小腹如刀鉸、痛得肝腸寸斷?

  紅殤是什麼藥,她很清楚,什麼時候不能碰紅殤,她也很清楚。

  那麼,錦溪的意思是,她來月事了,而她對她用了紅殤是嗎?

  明明她的月事還早。

  那麼……

  驀地,她渾身一震,愕然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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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發表於 2017-12-3 20:26:09 |只看該作者
【101】就算是自己人,你也沒有逾越的權力!

  錦溪來到飯廳的時候,飯廳裡已經基本上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剩兩個婢女趴在地上用抹布擦拭玉石地面上的水漬。

  銅盆擺在牆邊的洗手架上,她落落雍容地走過去,發現裡面是空的,滴水不剩,一顆心徹底安定。

  正欲轉身離開,卻又突然想起,安全第一,婢女們手中擦拭水漬的抹布也得處理掉才行,遂又蓮步輕移,走了過去。

  一截粉色裙裾入眼,兩個埋頭擦地的婢女這才驚覺有人,抬頭一看是她,皆是一怔,連忙停了手中動作,行禮:“公主。”

  錦溪凝著臉淡“嗯”了一聲,居高臨下地看著兩人,水眸一斜,掠過兩人手中的抹布,冷聲道:“這樣擦怎麼能擦得干淨,抹布已經那麼髒了,擦來擦去只會讓地面更髒,相府又不缺抹布,也不知道換塊新的?”

  兩個婢女一震,各自看向手中抹布,除了濕了,還好啊,並不髒啊。

  可是對方既是主子,更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說髒,那便就是髒。

  於是立即紛紛點頭:“公主教訓得是,奴婢這就換掉。”

  錦溪眸光微閃,面色如常地掃了一下左右,驟然,目光在身側的一張軟椅上一頓。

  那是什麼?

  暗褐色的椅墊上一塊殷紅綻開。

  微微一怔的同時,她想或許是椅墊上原本帶的暗紋,可看了一眼邊上的另一張椅子,並沒有,瞳孔驀地一斂,她上前一步走近,再度定睛看過去。

  是血。

  一塊血漬。

  看其顏色,不像是舊跡,應該剛弄上去不久。

  她一震,想起剛剛碰到的那個女人正處在月信期呢,應該是她不小心弄到了椅墊上。

  真是什麼樣的人,做什麼樣的事。

  惡心不惡心!

  胃中一陣翻攪,她嫌惡地撇開眼,轉身,正欲走開,卻在下一瞬,猛地腳步一滯。

  這個位子好像不是那個女人的。

  環顧了一圈桌椅,她記得那個女人明明坐的是邊上的那個位子。

  而這個位子是夜逐寒的,不是嗎?

  什麼情況?

  一個大男人怎會落下這樣的痕跡?

  受傷了?

  眼前又浮現出夜逐寒面色蒼白憔悴、額上冷汗滲出的樣子。

  是了,一定是受傷了。

  忽然,她又覺得不對。

  是怎樣的傷才會將血落在座椅的椅墊上?

  而且,夜逐寒那個樣子,他那副樣子……

  她想起自己每月月信來痛得死去活來時,可不就是那樣?

  天!

  自己這是在想什麼?

  對方是個大男人呢!

  搖搖頭,她將自己可笑的想法甩掉,准備離開,卻又忽然想起剛剛跟那個叫鶩顏的女人對話的情景來。

  那個女人說,她跟夜逐曦在房間裡什麼都沒做。

  她說,當然,就算她想做點什麼,身體也不允許不是?

  那個女人一怔,不明所以的表情。

  然後,她跟那個女人說,她佩服那個女人的忍耐能力,問紅殤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小腹如刀鉸、痛得肝腸寸斷?

  那個女人再次一震,愕然不已的表情。

  怎麼會是那樣的表情?

  怎麼會是怔愣、愕然、不明所以的表情?

  不應該是恍悟、憤怒、原來如此的表情嗎?

  而且,看她那個樣子,自始至終安然無恙的樣子。

  紅殤的厲害她清楚得很,正常不痛經的人都會受不了,何況是一個月信期需要吃調理藥的人?

  就算再隱忍,就算再強裝,臉色也裝不了吧?

  那麼……

  那麼…….

  氣息驟沉,她轉眸看向那兩個收拾的婢女,急急問道:“這些椅子你們挪動過嗎?”

  婢女怔了怔,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問這個問題,想了想,皆是搖頭,說沒有。

  錦溪眸光一斂,只覺得心跳也變得不規則起來。

  “是確定沒有,還是覺得好像沒有!”

  “確定沒有!”婢女篤定。

  錦溪渾身一震,愕然睜大眼睛。

  誰也沒有注意到,飯廳的門口,一抹素衣身影靜然而立,似是站了一會兒,等錦溪問完,素衣女子忽然轉身,快步離開。

  ****************

  書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有清冷的涼風灌入,腹部又是一陣抽痛,夜逐寒輕蹙了一下眉心,纖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卻依舊只是靜躺在軟椅上沒有動,也未睜開眼睛。

  想動她也動不了,因為身上被施了銀針。

  而不睜眼,是因為,她知道來人是誰!

  是他回來了吧?

  方才他給她施了針,便說去熬一些藥過來,估摸著時辰,應該正好差不多了。

  而且,尋常人,也不敢不敲門就這樣擅自入書房不是。

  隨著細碎的腳步聲逼近,細碎?

  她一驚,怎會是細碎,驀地意識到不對,驟然睜開眼睛,就看到站在軟椅邊上的女人。

  夜逐寒一怔。

  女人她並不陌生,是婢女弄兒。

  自己人。

  夜逐寒微微松了一口氣,剛想張嘴問對方什麼事,又驚覺不對。

  女人的神情不對,女人的行為也不對!

  沒有行禮,沒有說話,自進來伊始就一直盯著她的臉,面色沉沉、眸色幽幽,而且,而且手裡還抱著一個軟包袱。

  “弄兒。”心中疑惑,她先出了聲。

  當然,她依舊用的是男聲。

  弄兒似乎怔了怔,眸光微閃,她以為她要說什麼,卻發現她猛地抬手,一陣袖風拂面。

  意識到對方的動作,她一驚,本能地想避開,卻又意識到銀針在身,她根本無法動彈。

  臉上傳來一陣撕裂的灼痛,她驚錯望去,就看到女人手上一枚薄如蟬翼的面皮輕顫。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竟然撕下了她臉上的人皮面具。

  心中大駭:“你——”

  她愕然看著女人。

  雖是自己人,卻也只是知曉自己的真正身份而已,她根本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有如此大膽的舉措。

  而女人亦是看著她。

  確切的說,是盯著她,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一雙清麗的眸子裡先是滿滿的難以置信和驚愕,後是恍然大悟和自嘲,最後就只剩下一片血色。

  血色?

  夜逐寒一驚,怎會是這種神色?

  這個女人又不是不知道她是誰?換句話說,又不是不知道她面皮下的臉是怎樣的?

  怎會這樣一幅見了鬼的表情?

  忽然想起什麼,她眸色一寒,沉聲道:“你是誰?”

  這時,門口又是推門聲響起,她轉眸望去的瞬間,看到弄兒同時也回了頭。

  男人高大的身影翩然而入,看到屋裡的情景,男人臉色一變。

  手中藥碗“彭”的一聲落到地上,砸成一瓣一瓣,褐色的湯藥四下飛濺,幾乎是一瞬間發生的事,白影如雪動。

  掌風擊打在人身的聲音,女人吃痛悶哼的聲音。

  夜逐寒抬眸望去,就看到弄兒的身體,如同一片凋零的落葉斜斜飛出老遠,然後“砰”的一聲撞到門板後面,再重重跌落在地上。

  而她抱在懷裡的包袱也隨著她身體落地的那一刻被甩出,裡面女人的衣服散落出來。

  “噗!”

  女人伏在地上,張嘴,一股殷紅噴濺出

  來,灑在漢白玉石地面上,如一朵一朵怒放的梅,觸目驚心。

  男人緩緩收起掌風,衣發飛揚、白袍輕漾,薄唇緊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眸中寒氣吞吐,如同一個殺神一般。

  “就算是自己人,你也沒有逾越的權力!說,你的意圖何在?”

  男人一字一頓,字字如刀,聲音從喉嚨深處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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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發表於 2017-12-3 20:26:23 |只看該作者
【102】換衣服

  “就算是自己人,你也沒有逾越的權力!說,你的意圖何在?”

  男人一字一頓,字字如刀,聲音從喉嚨深處出來。

  女人並沒有理他,抬起手背揩了一把嘴角的粘稠,艱難地從地上爬起,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還沒站定,腳下一軟,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差點再次摔倒在地上,所幸,就在門旁邊,她連忙伸手扶住門板,才穩住自己。

  微微喘息地看了最後一眼屋內的兩人,她搖搖欲墜地轉身,小手觸上門閂,作勢就要拉開房門。

  “話沒說清楚就想走?”

  男人聲音森冷,沒有一絲溫度,袍袖下的手腕一轉,內力盡凝。

  就在他准備劈出掌風的那一刻,女人忽然回過頭,破碎的聲音如同鋸木一般。

  “換衣服!”

  換衣服?

  男人一怔,停了手中動作,夜逐寒亦是一臉愕然。

  兩人都等著女人繼續,而女人卻不再多說什麼,默然拉開房門,跌跌撞撞走出。

  就算這般情況下,女人還不忘返身將房門拉上。

  隨著“吱呀”一聲細響,門縫闔上,屋內錯愕的兩人就消失在女人的眼底。

  女人眸色一痛,轉身,卻不想,直直撞在一個人的身上。

  “你這個死奴才,眼睛長哪兒了?”

  一記憤然尖銳的怒斥聲之後,“啪”的一聲清脆耳光,重重落下,扇得原本就幾欲站立不穩的女人身形一晃,踉蹌了幾步,終是強自穩住沒跌倒下去。

  女人這才抬頭看向面前一身華貴的女子。

  女子眉目如畫、卻怒氣滿盈,高高揚起的手還沒有落下,手背瑩白如玉,手心一片緋紅,可見剛才那一掌,所用的力度之大。

  是錦溪。

  也就是這時,錦溪才看清女人是誰,剛剛出門勾著頭,沒看到臉,見其一身相府婢女裝扮,只知道是個下人,原來是中午煎藥的那個,鶩顏的婢女。

  只是…….

  微凝了眉心,她放下手臂,看向自己的手。

  她是用了挺大力氣,可,畢竟只是一記耳光,怎會將對方打成這個樣子?

  殷紅濃稠的鮮血正順著女人的嘴角流出,且女人臉色蒼白、孱弱的身子搖搖欲墜。

  雖說主子教訓奴才天經地義,但是,錦溪還是微微震住。

  畢竟是別人的丫頭不是,要是夜逐曦知道了,又會怎樣看她?

  而女人偏生死死盯著她不放,那眼神,那眼神,竟與剛才這個女人的主子鶩顏一般無二,痛楚、隱忍、倔強、恨意,各種激烈情緒,讓人一時間都有些不敢直視。

  原本還想斥責對方幾句,終究做賊心虛,錦溪眸光微閃,略略別開眼。

  卻又忽然想起,眼前的這個叫弄兒的女人不是鶩顏的婢女嗎?

  怎會出現在夜逐寒的書房裡?

  於是,她對自己心中的那個大膽猜測更加的肯定,抬手正欲推房門,卻被女人上前兩步攔住。

  錦溪一怔,再次愕然看向女人。

  一個下人,竟然敢攔她的路?

  而女人竟也絲毫不懼,同樣直直迎著她的目光,被血漬染紅的唇瓣輕啟:“夫人身子不適,在裡面休息,若公主有何事情,請吩咐奴婢,奴婢代為轉告,或者公主等會兒再來?”

  錦溪眸光微微一斂,唇角浮起一絲冷笑:“在書房休息?”

  “是!因為相爺在書房看書,夫人想陪著相爺,不可以嗎?”

  女人聲音不大,且沙啞破碎,可是一字一句,卻擲地有聲,直逼錦溪而來。

  反了,反了,一個小小婢女竟敢用這種口氣反問她堂堂一國公主。

  錦溪氣結,要不是看對方被自己打成這個樣子,真恨不得再扇上一耳光過去。

  強自忍住滿腔怒意,她冷笑,咬牙切齒,“可以,當然可以,既然夫人身子不適,那本宮更應該進去看看不是?”

  一邊說,一邊伸出手臂將女人一揮。

  女人踉蹌一步,一口鮮血再次從唇角逸出,錦溪一震,女人又伸手將錦溪攔住。

  “奴婢就實話跟公主說了吧,夫人來月信,不知是哪個歹毒小人,竟在夫人泡手的冷水裡下了紅殤,夫人此時正忍受著痛苦的煎熬,公主現在進去怕是不好看。”

  錦溪心頭一撞。

  泡手的冷水裡下了紅殤?

  他們已經發現了嗎?

  那麼,知不知道是她下的?

  公主現在進去怕是不好看?

  什麼叫不好看?

  誰不好看?是那個女人忍受痛經的樣子不好看,還是知道是她,一語雙關,說她不好看?

  一時心緒大亂。

  猶豫了一會兒,她終究決定還是必須進去。

  心裡的那份好奇太難以抑制了,太多的湊巧,太多的疑點,她必須搞清楚。

  伸手再次將女人揮開,正欲推開房門的瞬間,門卻忽然自裡面被拉開。

  “發生了什麼事?”男人低沉的嗓音響起。

  錦溪一怔,手就僵在半空中。

  女人背對著房門而立,聞進男人的聲音響起,並未回頭,而是略略斜了一下眼梢,眼角余光所及之處,是男人黑色的袍角。

  微微松了一口氣,她拾步離開。

  而這廂錦溪睨著面前的男人,已是笑顏展開,“大哥。”

  男人眸光微閃,徐徐抬眼,瞥了一記女人遠去的背影,略略怔忡,而錦溪又再度出聲:“聽說大嫂身子不適,所以,我前來看看。”

  男人緩緩將目光收回,凝落在錦溪的臉上,鳳眸深邃,片刻,才淺淺一笑:“公主有心了!”

  錦溪一雙探究的眸子掃了掃面前男人的胸口,又掃了掃男人的下身,俏皮一笑道:“難道大哥就讓我一直站在門外?還是大嫂根本不在,大哥金屋藏嬌,不想讓我知道?”

  男人垂眸低低一笑,朝她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錦溪款步而入,就看到屋裡軟椅上躺著的女子。

  女子臉色蒼白如紙,豆大的汗珠爬滿額頭,虛弱地躺在那裡,見錦溪進來,正欲掙扎著起身行禮,被錦溪連忙上前止住。

  “都是自己人,大嫂又不舒服,無須多禮!”

  錦溪淺笑吟吟,心中的懷疑更加濃烈了幾分。

  明明剛剛不久前,才見過這個女人,那神采飛揚的模樣,跟眼前的這個痛苦不堪的女人完全判若兩人。

  她懂了,這個女人肯定是裝的,肯定是,為何早不痛,偏偏在她告訴她紅殤之事以後才痛,也太巧了吧,分明就是裝的。

  而裝的目的,是要掩蓋另外一個秘密,是嗎?

  這般想著,心中也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對了,大哥,剛剛聽到兩個下人偷偷在說,大哥跟二爺模樣一般無二,平素都是根據衣著顏色來區分,但是,其實,大哥的胸口有個很奇怪很奇怪的胎痣,二爺沒有,這是真的嗎?”

  將目光從女子身上移開,錦弦笑著看向一身黑袍、長身玉立的男人。

  一抹冷光從男人眼底掠過,他彎唇一笑:“是哪個下人在那裡造謠?我哪有什麼胎痣,我跟逐曦一樣。”

  “是嗎?我還真有些好奇,是什麼樣的胎痣被稱之為很奇怪很奇怪?大哥是不想讓我們知道,所以才說沒有吧?”

  “真沒有!”

  “我不信,大嫂當面,你可否讓我看看?”錦溪笑得璀璨,一副頑皮模樣。

  男人眸光微斂:“這不好吧,畢竟男女有別!”

  “切~”錦溪撅嘴,“誰不知道當今相爺風流邪魅、流連紅粉花叢,怎今日竟說起男女有別了?再說了,你是男人,我是女人,怕啥,而且,大嫂當面不是嗎?大哥,你就滿足一下,我小小的好奇心!”

  錦溪眉眼彎彎,笑得像只狐狸一樣。

  “既然這樣……”男人似乎還是有些猶豫,終是抬起大手拉開自己的領口,外袍、中衣、裡衣的領口。

  一片健康麥色、寬厚結實、肌理分明的胸膛赫然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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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3 20:26:47 |只看該作者
【103】她的私心

  “既然這樣……”男人似乎還是有些猶豫,終是抬起大手拉開自己的領口,外袍、中衣、裡衣的領口。

  一片健康麥色、寬厚結實、肌理分明的胸膛赫然呈現。

  錦溪臉色一變。

  是男人。

  貨真價實的男人。

  那麼……

  她有些錯愕地看著男人,又側首看看躺在長椅上的女人。

  難道……難道是自己多心了?

  畢竟這個想法的確有些荒唐。

  夜逐寒也不是一日兩日的相國,前朝就是相國,如果是個女人,怎會如此風雲到今朝?

  或者軟椅上的血漬是以前弄的,又或者是鶩顏先坐過那個軟椅?

  可是剛才鶩顏分明一副沒事人的模樣,怎麼現在又痛成這個樣子?

  難道是紅殤的藥效發揮緩慢?

  心中疑惑重重,可事實卻擺在眼前不是嗎?

  就是她多心了。

  這段時間,自己是怎麼了?老是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前面剛剛懷疑夜逐曦跟鈴鐺有關系,現在又懷疑夜逐寒是女人。

  “我沒騙公主吧?我是真的沒有什麼胎痣。”

  男人修長的大手不徐不疾地將胸前的衣襟掩上,鳳眸目光在錦溪的臉上揚落,眸色深深、眸底寒涼。

  兀自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錦溪忽聞男人聲音,猛地回過神,反應了一下男人的話,水眸一彎,笑瞇瞇道:“還真的沒有,那些下人還真能造謠,說得就像是親眼所見一樣,下次再被我逮到,看我不剝了他們的皮。”

  男人淺淡一笑,沒有接話。

  “對了,方才聽弄兒說,大嫂是……”錦溪頓了頓,才略帶試探地開口:“是被人下了紅殤,所以才……”

  錦溪的話沒有說完,就停在那裡。

  其實,方才聽弄兒那樣說,她就後悔了,後悔自己的一時沖動。

  她不該在鶩顏面前提紅殤的。

  如果她不提,或許誰也不知道有人下藥,沒有人知道下藥,就更不會懷疑到她的頭上。

  她真的是被那個女人氣暈了頭,才會如此不打自招。

  可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只希望那個女人能識時務、懂得來日方長,得罪她定然沒有好果子吃的道理,沒有將她說出去才好。

  眼梢輕掠過床榻上的女子,她再度看向面前的男人。

  男人眸光微閃,“弄兒說的只是我們的猜測而已,並不肯定!當然,我會查的。”

  “哦,”錦溪點頭,有種微微松一口氣的感覺。

  看來,這個女人還是比較識相,並沒有將她說出來。

  “那大嫂就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了。”

  “嗯,公主慢走!”

  男人優雅頷首,一副恭送的樣子,錦溪再次瞟了椅上女人一眼,婀娜轉身,緩步出了書房。

  其實,心中是有些失望的。

  害她白激動了一場。

  不過,她卻驚喜地發現,她的暈血症是不是好了?

  她看到軟椅上的血漬沒有暈倒,看到弄兒口角流血也沒有暈倒不是嗎?

  是這段時間以來食的藥物見了效,還是她的一門心思都在別的地方,分散了注意力,所以才這樣,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這是可喜可賀的,就像那日太醫跟她說,她的身子調理好了,可以同房時的心情一樣。

  抬頭,望了望頭頂明媚的太陽。

  生活是如此美好。

  她告訴自己,以後不許再胡思亂想、疑神疑鬼了。

  直到錦溪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房內兩人才收回目光,互相對視一眼。

  女人秀眉微蹙,男人眸色轉寒。

  這時,門口又驟然傳來腳步聲,兩人循聲望去,竟是去而復返的弄兒。

  只見其腳步輕盈地入了書房,在看到他們兩人時,面色明顯一愕,怔忡了一瞬,才道:“奴婢剛才碰到康叔,康叔問晚膳是在飯廳用,還是送去相爺跟二爺的廂……”

  弄兒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眼前黑影一晃,下一瞬,頸脖處猛地一緊,等意識過來,她竟是被男人的大手抄起衣領,直接給擰了起來。

  弄兒一駭,不知發生了什麼,又驚又懵地看著面前一身戾氣的男人,“相爺……”

  “剛才不是你?”

  男人已沉聲將她的話打斷。

  “什麼?”弄兒更懵了。

  男人瞳孔劇烈一縮,五指松開,弄兒驟不及防,陡然失去支撐的她“噗通”一聲直直跌坐在漢白玉石地面上。

  面上一陣清風拂過,男人黑影如電,等弄兒反應過來,書房內哪裡還有男人的身影?

  只剩下軟椅上的女子面色蒼白、秀眉蹙成一團。

  ****************

  強自忍著胃中的翻攪,蔚景腳步凌亂,跌跌撞撞往前走著。

  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她卻只覺得心中悲涼。

  無視路人投過來的復雜目光,她只管往前走著,踉踉蹌蹌、搖搖晃晃地往前走著。

  不能停!

  她告訴自己不能停!

  如果停住,她肯定會倒下的。

  不能倒下!

  走!

  離開!

  可是,去哪裡呢?

  她一邊走,一邊睜著空洞的眸子,茫然四顧。

  天下之大,竟沒有她的一處容身之地。

  胸口巨痛,連帶著呼吸都是痛的,她微微佝僂了身子,朝人少偏僻的地方走。

  那個男人可真狠,下手如此之重。

  一直以為他們兩人之間,就算沒有男女之情,至少有同仇敵愾、共患難的情分在。

  今日看來,沒有,什麼都沒有。

  在那個女人面前,那個叫鶩顏的女人面前,所有人所有事都在後面。

  她忽然想,如果今日她不是化做弄兒的樣子前去,或許是會死在他的手下吧?

  畢竟弄兒是他自己人!

  畢竟弄兒還知道夜逐寒的身份!

  一個知道夜逐寒身份的自己人,不過是揭了夜逐寒的面皮,就被他出手傷成這樣,如果是她呢,如果是只是盟友,卻全然不知他秘密的她呢?

  肯定是個死字。

  他說過,就算是盟友,他也會殺了她。

  今日,他將她拖進廂房,就差點殺了她不是嗎?

  當時,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後來,才知道,他就是懷疑紅殤是她所下,懷疑她在試探夜逐寒是嗎?

  想想真是悲哀!

  這是哪門子盟友?

  這世上,有盟友是建立在信任度為零的基礎上嗎?

  她如此信他,他卻從來沒有信過她,從來沒有!

  她知道他是一個有秘密的男人,她無心去窺探他的那些隱晦秘密,真的無心。

  其實,在錦溪告訴她紅殤的時候,她就知道了,夜逐寒是女的。

  只是,她沒有想到,錦溪也懷疑上了。

  她知道錦溪的性子,肯定會前去一探究竟,為了緊急通知他們,幫他們脫困,她才易容成弄兒的模樣。

  她有她的思量和原因。

  除了怕錦溪突然闖入,發現兩個鶩顏以外,也因為弄兒是鶩顏的婢女,出現在那裡很正常,還因為那日閒來無事,做了一張弄兒的面皮在那裡,當時不過是做著玩,沒想到竟派上了用場。

  不錯,她是主動撕下了那個女人的面皮。

  除了要那個女人做回鶩顏,她的確也有她的私心。

  因為,雖心中已然知道夜逐寒是女人,可是,潛意識裡,她卻不願意相信。

  她希望不是。

  可是,真相就是這樣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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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發表於 2017-12-3 20:27:07 |只看該作者
【104】所有一切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因為,雖心中已然知道夜逐寒是女人,可是,潛意識裡,她卻不願意相信。

  她希望不是。

  可是,真相就是這樣殘酷。

  夜逐寒不僅是女人,還是那個有著真正鶩顏臉的女人。

  那麼……

  那麼,那日未央宮前面出來替她解圍的女人就是她了。

  那麼,當時真正的夜逐寒又是誰呢?

  是凌瀾,是麼。

  是了,就是他了。

  難怪,難怪她到處找不到他,樂師的隊伍裡也沒有;難怪她行禮和跪拜時,他都主動伸出援手攙扶她。

  原來一直都是他啊。

  呵~

  她笑,低低笑出了聲。

  她不知道該感謝他的相助,還是該生氣他的欺騙?

  是她傻。

  他說,她不笨,她只是傻。

  果然是傻到了極致。

  自己的丈夫是個女人,自己竟然毫無察覺。

  難怪從不跟她同房,難怪從不跟她親呢。

  這世上有她這樣粗心的妻子嗎?

  現在想想,所有一切的疑惑就都有了答案。

  大婚那夜,難怪那禁衛說殺死全福公公的人是個穿紅衣的女人,因為夜逐寒正好穿著喜袍是嗎?

  難怪身為丈夫,卻還是將她這個新婚妻子給推到了風口浪尖,讓她當眾脫衣,是因為身中鐵砂掌的她實在堅持不住了,要速戰速決、撇清相府是嗎?

  難怪當夜睡在了書房、翌日就借口去查探失蹤的名冊離開了相府,實際上是在相府的某個地方秘密養傷是嗎?

  她好傻,真的好傻!

  如果說這個時候,還沒有意識到夜逐寒是個女人,在未央宮回來以後就應該知道不是嗎?

  在未央宮裡,她扮作過夜逐曦,她應該很清楚,一個女人扮作男人,腳要裝假肢,手也要易容。

  而,那夜,發現她身上的歡愛痕跡時,夜逐寒差點用手掐死她,然後,她伸手去掰她的手,對方就像觸電一般將她的頸脖松開,是因為,怕她將她手上的那些易容材料掰掉了,是嗎?

  還有,從床上下來時,夜逐寒的腳明顯有些不方便,她當時還以為是其在床榻上坐得久、腳坐麻木的緣故,其實,根本原因是因為腳上的假肢,假肢不方便,是嗎?

  這些症狀,對於一個扮過男人的她來說,應該很清楚不是嗎?

  可是,蠢笨如她,依舊沒有發現。

  再就是,後來,凌瀾發火說,夠了,鶩顏!

  她記得,他打斷她的話,而目光卻直直盯著夜逐寒,當時,她還覺得奇怪,為何跟她說話,卻看著夜逐寒,以為他是挑釁。

  其實,是這句話,原本就是對著夜逐寒說的是嗎?因為夜逐寒是鶩顏,他讓夜逐寒不要鬧了是嗎?

  種種,種種,現在想起來,是如此顯眼,而自己竟沒有一絲一毫的察覺。

  真真是可笑。

  難怪,看夜逐寒也並不是一般人,怎會對凌瀾所做的一切毫不知情?

  就算遇到了露餡的事,凌瀾也能輕松化解,凌瀾說,是因為夜逐寒疼愛這個弟弟,當時她還想,是怎樣的疼愛,疼愛得都沒有了原則。

  原來,竟是這樣的疼愛。

  這般想來,或許,她也大概明白了凌瀾為何會讓她頂著鶩顏的面皮的原因了。

  他日,等他們的大計成功之時,凌瀾就是夜逐寒,她這個贗品消失,鶩顏就還是鶩顏,他們就是最名正言順的夫妻,是嗎?

  他們是這樣的關系吧?

  他們住在同一個相府,在他的密室裡同樣有著鶩顏的衣袍。

  那日在宮望山上,鶩顏一出現,他就追了過去,且一直沒有回來;

  她不過是潑了一盆冷水在鶩顏身上,他就懷疑她在試探,差點殺了她;扮作弄兒的她不過是揭下了鶩顏的面皮,他就毫不留情地出手,將她傷成這樣。

  不是這樣的關系,怎會將那個女人保護得那麼好?

  微微苦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在意什麼?

  其實,夜逐寒是不是女人,跟她又有什麼關系?

  就算他們是那種關系,又關她蔚景什麼事?

  她跟凌瀾只是盟友,只是盟友而已。

  夜逐寒是女人豈不更好,她還不用擔心,要盡一個妻子的責任。

  凌瀾跟夜逐寒是那種關系,換個角度說,她還多了一個盟友不是嗎?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當她知曉這一切的時候,第一個反應竟是想逃,想逃得遠遠的?

  是怕他們殺了她是嗎?

  畢竟她揭下了夜逐寒的面皮,知道了她真實的身份,她怕凌瀾真的出手殺了她是嗎?

  是了,就是這樣。

  她不想死,她還有很多事要做,她還要復仇,她不能死。

  可是,既然不想死,既然怕死,為何還要化作弄兒去給他們送衣袍?為何傷成那樣站都站不穩,還要攔住想要闖進書房的錦溪?甚至當錦溪扇她一記耳光的時候,她避也不避,躲也不躲,結結實實承受,就是想要掩飾自己被裡面男人傷得吐血的真相。

  為何,這又是為何?

  好亂!

  心中凌亂,腦中紛亂,思緒亂作一團。

  而且還痛,胸口好痛,連帶著五髒六腑都在痛。

  渾渾噩噩收回思緒,她抬頭望了望周圍,也就是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不知走到了哪裡,荒無人煙,而且天也已經快黑了。

  暮色沉沉壓下來,她忽然想起那夜被禁衛帶去冷宮北苑的情景。

  不行,必須在天黑之前找個地方過夜才行,不能再深更半夜還在游蕩了,而且,她的身體也堅持不住了。

  剛才不過是憑著一股心火強撐著,已然要撐不住了。

  可是去哪裡呢?

  能去哪裡呢?

  身無分文,想投個店都不行,不過,按照現在的情形看,就算身上有銀兩,也沒有店可投。

  她不知道為何,每一次她都將自己搞得如此慘?

  唇角的血還在往外冒。

  血光、嗡鳴……

  她想,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是不是就這樣死在外面也沒有一個人知道?

  捂著胸口,她又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一會兒,終於發現了一處破廟。

  像是荒蕪了很久,沒有門,連窗都是破的,半截窗門不見,半截窗門吊在那裡,但是,對於此時的她來說,卻猶如雪中送炭。

  終於有了一方棲息之地。

  她搖搖晃晃進了門,也沒注意到門內的蜘蛛網,隨著她的走入,積滿厚厚灰塵的蜘蛛網盡數沾撲在臉上,有的落入眸瞳,頓時,眼睛都睜不開。

  她拂了很久,才勉強將這些蜘蛛網拂掉,可是眼睛很痛,她卻也顧不上,趁著夜色還未全部黑下,趕緊觀察起廟內的環境來。

  只有一尊佛像,早已被厚厚的灰塵蓋得幾乎看不到眉眼,看其周身,應該是土地廟。

  佛像邊上有香台和燭台,香台上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可見香火已經斷了很久。

  她驚喜地發現,燭台上還有半截未燃完的蠟燭,燭台邊上竟還有一個火折子,應該是曾經借宿的路人留下的。

  火折子有些潮,她吹了很久,才燃著。

  將燭台上的蠟燭點亮,她找了塊曾經的香客用來跪拜的蒲團,拍去上面的灰塵,墊在牆角,蜷縮著身體躺在了上面。

  夜色淒迷、燭火昏黃。

  她很餓,午膳因為一盆冷水,鬧得不歡而散,一直到現在,粒米未沾;

  她也很冷,就算往牆角縮了又縮,蜷了又蜷,還是凍得渾身發顫。

  可她更痛,胸口痛得簡直不像是她的。

  她是醫者,她知道自己傷得有多重,可她卻無能為力,不像是外傷,包扎包扎就行,她是內傷。

  她不知道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她只想著先能熬過今夜。

  睡吧,她告訴自己。

  睡著了,就不知道餓,不知道冷,不知道痛了。

  夜,很靜,連一聲鳥蟲的呢噥都沒有。

  蔚景哆嗦著,意識開始慢慢變得混沌。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回到曾經的皇宮,她的寢殿。

  殿內炭火燒得正旺,熏香裊繞,她坐在燈下把玩著偷跑出宮買回來的小玩意,鈴鐺在旁邊忙忙碌碌,一會兒公主這個,一會兒公主那個。

  忽然,場景變換,星空滿天,夜風習習,白衣飄飄的男子提著燈籠翩翩而來,他笑,笑得溫柔,笑得絕艷,“看,景兒,這個燈籠沒有用燭火呢,裡面都是螢火蟲,送給你!”

  她伸手將燈籠接過,男人的大掌順勢將她的手包裹,她紅著臉輕彎了眉眼,說:“錦弦,你真好!”

  接著,場景再變,夜沉山高,風過樹搖,幽幽蒼穹下,男人風神如玉、絕美若仙,身旁馬兒輕搖馬尾,男人手拉韁繩,笑容和煦,說:“不管我是什麼人,都不會是害你之人。”

  忽然,天地變得一片赤紅,血,到處都是血,如潺潺的小溪,宮人們屍首橫陳,她母妃頭顱滾地…….

  她一驚,尖叫著醒了過來。

  入眼一片破敗和昏黃,原來,是夢,她還在廟裡。

  只是,那是什麼?

  心跳驟然一停。

  站在門口那高大的毛茸茸的東西是什麼?

  恍惚間,她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或者還在夢中。

  使勁閉了閉眼,再睜開。

  那東西還在,且同樣在看著她。

  身形如山,黑毛如緞,一雙大大的眼睛透著幽蘭的寒光。

  她臉色一變,熊!

  是熊!

  瞬間睡意全無,也顧不上疼痛,她驚懼地彈跳而起,而此時黑熊亦是邁著沉重的步子朝她走過來。

  不是說野獸怕火嗎?

  亮著燭火,怎麼也能引來黑熊?

  為何什麼倒霉的事都能讓她遇到?

  她紅著眼驚恐地看著漸漸逼近的巨物,一顆心慌亂到了極致。

  黑熊一步一步逼近,她一步一步後退,一顆心“噗通噗通”幾乎就要跳出胸腔。

  這是她從未遇見過的情況,從未。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沒有武功,還重傷在身,手邊上連個抵御的東西都沒有。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誰來救救她?

  誰能救救她?

  淚水難以抑制地流了出來,她哭著,後退著,卻又不敢弄出太大聲響,就怕一個不小心激怒對方,對方直接撲過來。

  可是這破廟的空間就這麼大,且只有一扇門,能往哪裡退,慌亂不堪中,她只得嘗試著往窗口的方向靠。

  心中忐忑地想著,她能在瞬間之內,拖著傷重的身子爬上窗台,並翻出去嗎?

  肯定不能。

  那怎麼辦?

  一顆心強自鎮定,她快速思忖著對策。

  驀地,這才想起在現代學過的常識來。

  熊不碰死人。

  對,倒地,屏住呼吸,裝死!

  然而,對方卻跟本不給她這個機會,在她准備倒地之前,突然嚎叫一聲,黑乎乎的熊掌直接對著她一掌拍下來。

  蔚景大駭,轉身,下一瞬,只覺得背上一陣巨痛,耳邊嗡嗡炸響,她眼前一黑……

  ****************

  如果不是那一截幾乎就要燃盡的燭火,凌瀾差點就放棄了這個地方。

  他找了很久,幾乎動用了所有的能動用的一切力量。

  隱衛、線人,所有在這一塊的他的人…….

  都沒有找到。

  下午的時候,還能看到沿路斷斷續續的血漬,天黑了,就連這唯一的線索都看不到了,他就只能盲目地四下亂撞。

  說不出來心裡的感覺,他只想快些找到她,必須快些找到。

  自己下了多重的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

  那一掌下去,就算是內力深厚之人都會重創,何況一個一絲武功都沒有的她。

  他突然生出一種感覺。

  這一次,她或許會死。

  曾經威脅過她多次,說要殺她,這一次,她真的就死在了他的手下,是嗎?

  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排山倒海一般朝他碾過來,將他裹得死緊,讓他透不過氣來。

  他不知道,那代表什麼。

  他只知道,他錯傷了她。

  或許是真的從未給過那個女人信任,又或者一直以為她只會自作聰明,所以,他壓根就沒有將弄兒往她的身上想。

  其實,他也不是不相信她,他是不相信任何人,這世上的任何人。

  所以,他才會對弄兒出手,就算弄兒是自己人。

  一路他都在想,如果當時,他知道弄兒是她,他還會出手嗎?還會出那麼重的手嗎?

  答案是不知道。

  或許同樣會,也或許不會。

  畢竟出手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對方是在幫他。

  而且,他從來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從來不是,無論對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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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3 20:27:26 |只看該作者
【105】不是我!

  或許同樣會,也或許不會。

  畢竟出手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對方是在幫他。

  而且,他從來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從來不是,無論對誰。

  其實,現在想想,終究是自己大意了,怎麼可能會是弄兒?

  如果是弄兒,絕對會言明這一切,絕對會說錦溪懷疑了,所以她如何如何。

  而她,這個女人,卻是什麼都沒有說。

  就算他一掌將她擊飛,她也一聲不吭,就算他都問上臉了,他問,話還沒說清楚就想走,她都依舊不解釋,只說,換衣服。

  他無法揣測她當時的心情,他不知道她為何傷成那樣,也不解釋半句,明明有時間,明明他給了機會,不是嗎?

  或許她是傷心的吧?他想。

  又或者是失望的?

  只有傷心或者失望的人,才不想多說一個字吧?

  可是,她知不知道,就是因為她的倔強和沉默,他真的差點殺了她。

  如果不是她回頭說了一句換衣服,他鐵定又是一掌添上去了。

  如此一來,她又豈能有活?

  不過,看樣子,就算那第二掌沒劈上去,她同樣沒了活路是嗎?

  她死了吧?

  凌瀾站在破廟的門口,一瞬不瞬地看著那倒在牆角血泊中的女子,猩紅一點一點爬上眼眸。

  她肯定是死了,不然,怎會如此一動不動,怎會如此悄無聲息,怎會渾身周圍泛著讓人不敢靠近的冰涼?

  如果她死了,如果她真的死了……

  他想了半天,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腦子裡有些空,他邁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過去。

  女子臉朝下躺在那裡,渾身是血,發髻早已散亂,滿頭青絲逶迤了一地。

  要不是他認識府裡的婢女服,要不是他已然知道是她,他幾乎都認不出她了。

  艱難地彎下腰,他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將女子抱在懷裡,顫抖地伸出手,將沾染在她臉上的亂發拂開,一張蒼白的小臉才露了出來,也不知她經歷了什麼,臉上的弄兒的面皮一半已經撕開,垮垮地吊在臉上,加上唇角的血漬,那樣子,那樣子……

  眉心微微一攏,他輕輕將弄兒的面皮撕了下來。

  他以為面皮下面會是她自己的臉,蔚景的臉。

  結果不是,她平素戴的那張還在,可見當時她扮作弄兒的時候,是匆忙的。

  “蔚景……”他試著喚她,聲音出來,他自己都嚇一跳,沙啞破碎得都不像是他的。

  女子沒有一絲反應,依舊雙目輕闔,身子軟軟地在他的懷裡,涼得驚人。

  抬手,想要探向她的鼻息,可手伸到一半,他又忽然頓住,最後,只改為輕輕搭上她腕上的脈搏。

  也不知是他的手抖得厲害,還是女子的脈搏實在太弱,他探了好久,才發現那幾不可查的跳動,一下一下。

  他心中一喜,雖然如此微弱,但是至少有,不是嗎?

  不做一絲停頓,他將她扶坐起來,自己則盤腿坐在她的後面。

  渡真氣給她,用內力給她療傷,這是現在最有效也最直接的辦法。

  輕輕將她垂墜在腰際的長發分別擼到她的左右肩頭,讓她的整個背部都露出來。

  也就是到這時,他才發現,她背心的一塊衣衫已經被撕得破碎。

  外衣、中衣、裡衣,無一幸免,一大塊背心的肌膚赫然露在外面。

  那肌膚上,一個巨大的掌印鮮明刺眼。

  什麼情況?

  凝眸看了看,他瞳孔一斂。

  是熊,是熊掌。

  她遇到了熊嗎?

  看情形,應該是一掌拍下來,然後收回的時候,抓撕下了衣袍。

  一掌拍下來?

  他心頭一撞。

  這樣的她,如何還能承受如此一下重創?

  腦中想象著當時的慘烈,那個時候,她一定害怕到了極致,也絕望到了極致吧?

  呼吸一滯,心中早已滋味不明,他雙手攤開,開始將真氣提到掌上,然後,輕輕貼上她的背,將自己的內力過度到她的身上。

  他是一個醫者,卻第一次對一個人的生死如此沒有信心。

  他不知道,這樣能不能讓她醒來,或者說,能不能將她救活,畢竟她傷得不輕,真的傷得不輕,前胸後背都受如此重傷。

  可是,她不能死,她必須活。

  這是此刻的他,腦中唯一的想法。

  然而,除了不斷將自己的真氣輸入她的體內,他卻再也做不了其他。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覺得自己都快要支撐不下去的時候,掌下的女子似乎動了動,他心中一喜,難以置信地睜開眼睛。

  緩緩收起內力,他將女子重新抱在懷中。

  果然,女子長睫輕顫,慢慢瞇開了眼縫。

  “蔚景…….”

  他刻意繃直了聲線,卻依舊難掩聲音的顫抖,他發現,除了喚她,他第一次找不到語言。

  女子微瞇著眼看著他,眼波似乎一動,卻只是一下,又恢復如常。

  “凌瀾……”

  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唇瓣輕輕蠕動,她的聲音沙啞如破鑼一般。

  凌瀾呼吸一滯,心中的感覺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沒有說話,他伸出大掌,輕裹了她冰涼的小手。

  “不是我……”她瞇著迷離的眸子虛弱地看著他,“紅殤不是我......”

  “我知道,是錦溪,是錦溪下的,”凌瀾眸色一痛,將她的話打斷。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女人醒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不是說自己痛,不是說自己難受,不是怪他怨他,而是這個。

  “你莫要再說話。”五指一收,他將她的小手更緊地握在掌心。

  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保持體力比什麼都重要。

  女子很聽話,便真的不再多說,一動不動保持著靠在他懷裡的姿勢,再次闔上眼眸。

  第一次如此乖順,乖順得讓他有些忐忑。

  一手抱著她,他一手脫掉自己身上的袍子,將她裹住。

  許久,女子似乎睡了過去。

  是睡吧?

  凌瀾忽然覺得剛剛放下一點的心又再度擰了起來。

  如果不是睡,如果只是昏迷,如果……

  不敢多想,他輕輕晃著她,“蔚景,別睡!”

  女子果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就好像方才那片刻的醒來,不過是他的一場夢。

  呼吸驟沉,他更加大力地搖晃著她,哪怕,哪怕他知道,受了內傷的她並不適宜這樣搖晃。

  “蔚景,蔚景……”

  女子依舊毫無知覺地軟在他的懷裡,就像是一片凋零的落葉。

  他一急,欲再次將她扶坐起,給她輸送內力,女子卻又忽然睜開了眼睛。

  他一震,連忙停了手中動作。

  “蔚景……”

  女子卻只是看著他,靜靜地看著他,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看得他竟有些發怵。

  第一次,他面對一個人的注視會發怵。

  略略別過眼,他剛想說話,“噗”的一聲,燭台上的燭火燃到了盡頭。

  廟裡瞬間陷入了一團黑暗。

  他一怔,本能地將手臂收了收,出口的第一聲竟然是:“別怕!”

  女子依舊沒有響。

  因為突然從光亮瞬間陷入黑暗,眼睛一時適應不過來,他看不到女子是繼續睜著眼,還是又閉上了眼,而她又偏生沒有一絲聲響,他心中一急,遂傾身湊到她的面前。

  鼻尖輕擦,四目相對,他一震。

  兩人就這樣在黑暗中對視著。

  一時間,呼吸可聞,女子淺淡的氣息輕輕撩在他的唇上,帶著一絲血腥,也帶著一絲屬於她的清香。

  心頭一顫,他連忙直起腰身。

  “你感覺如何?”

  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可也僅僅是他打破了沉默,女子依舊不說話。

  夜很黑,很靜。

  他也不再說話。

  就只是默然抱著她,靜靜地坐在那裡。

  作為醫者,他知道,光靠輸入真氣是遠遠不夠的,要去弄一些調理內傷的藥才行,但是,他也同樣知道,受過嚴重內傷的人絕對不能顛簸移動。

  不能留下她一人在這裡,所以他只能等,等天亮。

  一夜未合眼,當早上的第一道晨曦打進破廟裡的時候,他下意識地看向懷中人。

  雙目微闔,長睫輕垂,已然睡了過去。

  這一次,他很確定是睡,而不是昏,因為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的呼吸。

  雖然如此,可她的臉色依舊蒼白得嚇人。

  必須得去給她弄藥了。

  大手攏了攏裹在她身上的袍子,他想將她放躺在蒲團上,而女子卻是緩緩睜開了眼。

  四目相接,他微微一震。

  昨夜至少是在夜裡,如今晨曦藹藹,視線清明,他竟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

  略略別過眼。

  他以為她會像昨夜一樣,依舊只是看著他不聲不響,誰知,她竟是突然出了聲:“凌瀾……”

  他一震,愕然轉眸看向她。

  “好餓……”她氣若游絲、聲音薄輕。

  那薄輕二字卻如同重錘,字字敲上心頭,黑眸中騰起光亮,他重重裹住她的手:“我去弄吃的。”

  而且也要去弄藥。

  青天白日應該是安全的。

  “你先躺在這裡別動,我很快回來。”將懷中女子輕輕放在蒲團上,他起身站起。

  也不知是一整夜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沒有動,手腳僵硬的緣故,還是心中急切,他腳下竟是一踉,差點摔跤。

  回頭再次看了一眼躺在那裡的女子,見女子已經輕輕闔上眼睛並未看他,微微垂了眼簾,他轉身快步出了廟門。

  一直到腳步聲遠去,再也聽不到了,蔚景才緩緩睜開眼睛,眼中一片清明。

  雙手支撐著身子,她緩緩坐起,透過窗口看望外面。

  外面晨曦郎朗、朝陽初露。

  男人已然離開。

  扶著牆壁,她艱難地站起身,肩上男人寬大的袍子滑落在地上,她垂眸看了看,並未打算拾起。

  順著牆壁,她一步一步,緩慢地往門口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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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3 20:27:39 |只看該作者
【106】喜歡我

  扶著牆壁,她艱難地站起身,肩上男人寬大的袍子滑落在地上,她垂眸看了看,並未打算拾起。

  順著牆壁,她一步一步,緩慢地往門口的方向走。

  是的,說餓,不過是個借口,她想支走男人。

  她要離開。

  她不知道,他如何找到了她?當她昏睡中醒來,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俊顏時,她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在夢裡,她跟他解釋,她跟他說,紅殤不是她下的,他說他知道,是錦溪,然後,他重重握了她的手,讓她莫說話。

  也就是手背傳來的那一抹重重觸感,讓她恍然驚覺,不是夢,是真的。

  他竟真的找到了她。

  她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也不知道,找到她以後准備怎樣處理,她只知道,她想離他遠遠的,離他們遠遠的。

  說不出心中的感覺,所以,他讓她莫說話,她便也不再多說一個字。

  不是聽話,不是乖順,而是,真的也不想多說。

  她要保存體力,她要離開。

  報仇有很多種方式,沒必要非要跟這個男人捆綁在一起。

  如此腹黑、涼薄、心狠,讓人一分一毫都看不透、深井一般的男人,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

  既然招惹不起,她就不招惹。

  終於來到門口,一陣帶著晨露的微風迎面吹過來,她打了一個寒戰,低頭正欲抬腳邁過門檻,眼角余光卻是驀地發現門外面不遠處站著一個人影。

  她一震,愕然抬眸。

  男人一身白色中衣,長身玉立在一片晨曦薄霧裡,靜靜地望著她這邊。

  因背對著朝陽,光影偏逆,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只看到微風拂過,白袍輕曳,恍若畫中人。

  凌瀾。

  蔚景心頭一跳,頓時停了腳下邁出的步子。

  他不是去給她弄吃的去了嗎?

  明明聽到他的腳步聲遠去了,不是嗎?明明她透過窗口看向外面時,不見一個人影,怎麼現在又……

  未等她多想,男人已經沉聲開了口:“將我騙開,准備去哪裡?”

  蔚景一怔,本想扯個謊說,出來曬曬太陽,可是忽然心念一動,憑什麼她要掩飾,憑什麼她要在意他怎麼想?

  這般想著,到了嘴邊的話就被咽了下去,她沒有理他,就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徑直抬腳邁過門檻,朝男人所站的相反的方向走。

  身後沒有動靜,她加快了腳下步子,只是重傷在身、四肢綿軟無力,再加快也不過是步伐蹣跚、跌跌撞撞而已。

  沒有回頭,她卻依舊能感覺到男人的眸光如刀、寒芒在背。

  忽然,一陣簌簌聲掠過頭頂,男人翩然落在她的面前。

  邁出的步子沒來得及收回,她差點撞上男人的胸膛。

  她一驚,連忙滯住腳下。

  兩人就這樣靜距離對峙。

  彼此的眸子膠在一起,他的深瞳裡都是她看不懂的激烈情緒。

  看不懂,她便不再看,略略將眼撇開,她越過他的身邊繼續往前走。

  衣袂輕擦的瞬間,腕上一重,男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蔚景……”

  男人聲音黯啞,微微蘊著一抹緊繃,“去哪裡?”

  蔚景沒有吭聲,緩緩垂眸,看向男人落在她腕上的手。

  五指淨長,非常漂亮。

  她抬起另一手,輕輕將他漂亮的手指掰開,繼續往前走。

  可是下一瞬,又再次被他握住。

  “身上的傷未好,不可以亂動!”

  男人聲音轉冷,皺眉看著她,五指間的力道就變得有些沒輕沒重起來。

  睨著他微微不耐的樣子,蔚景心中不禁也有些惱了。

  傷未好?

  是誰給她的傷?

  而且他這是在生氣嗎?

  該生氣的人是她才對吧?

  她驟然揚起手臂,冷冷地將他的手甩掉,再次往前走。

  “想死你就繼續折騰!”

  男人沉冷的聲音響在身後。

  蔚景腳步一頓。

  想死?

  似乎每次都是這句話,似乎每次這個男人都是拿死來威脅她。

  她不想死,卻也不怕死。

  苦澀地彎了彎唇,她轉過身,不知是不是心裡作用,還是她看花了眼,竟是發現男人眸中忽的騰起一抹光亮。

  她微微一笑:“要不,二爺再添一掌,給個痛快!”

  男人一怔,眸中光亮瞬間匿去,他看著她,深深地看著她,漆黑如墨的深瞳裡唯剩那一團玄黑,濃得抹也抹不開。

  見男人不說話,只死死盯著她,蔚景又是勉力一笑,轉身。

  可腳還未抬起,腰身驟然一緊,眼前景物驀地傾斜,她驚呼一聲,等反應過來,才發現男人直接將她夾在了腋下往廟裡走。

  而因為這個動作,正好壓迫到背後被熊掌擊過的地方,她痛得瞳孔一斂,“凌瀾,你發什麼瘋?”

  “不許走!”

  腳步不停,男人口氣冷冽,帶著不容人拒絕的霸道。

  蔚景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本來壓迫著就痛,再隨著他的走動,那痛楚幾乎讓她有些承受不住,額上冷汗直冒,她差點哭了出來。

  “放我下來,我痛!”

  “痛?”男人輕嗤,“你也知道痛?

  “快放我下來!”

  “那你還走不走?”

  “我說了我餓,我是去找吃的。”

  “我也說過,吃的我去弄!”

  “可是,你不是沒去嗎?”

  “那是因為你跟我耍心機!”

  “誰跟你耍心機?”

  “誰讓你要走的?”

  “不走,難道留在這裡?”

  “你知道不知道,你傷成那樣,走來走去會死?”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走,留在這裡,同樣也會被你殺死!”

  “我那是失手!”

  男人低吼一聲,陡然將她放下來。

  她驟不及防,腳下一軟,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他又長臂一撈,將她穩住。

  忽然,兩人都不再說話。

  一時間,天地靜得有些可怕。

  許久。

  男人忽然自袖中取出一枚什麼東西,拔開,隨著“嗖”的一聲有什麼沖上雲霄,又“啪”的一聲炸開。

  蔚景一怔,抬眸望去,竟是煙火。

  七彩的顏色在晨曦藹藹中綻開,迷亂了人眼。

  她不明白男人是什麼意思,直到不一會兒,一個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現,翩然落在她跟男人的身後,對著男人恭敬一鞠,“爺!”蔚景才明白過來,那煙火是聯絡的信號。

  男人沒有回頭看黑影,鳳眸目光依舊揚落在蔚景臉上,薄唇輕動:“去弄些吃的、喝的來,還有……”

  黑影一怔,凌瀾驀地抬手。

  “嘶”的一聲,身上白色中衣的袍袖就被他撕了一塊下來,他闊步走進廟中,再出來時,手中就多了一根燃剩下一截的香頭。

  手執香頭,他快速在白色的布塊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什麼,末了,香頭丟掉,手中白布一收,擲向黑影:“照著這個上面寫的去藥堂將藥抓回來,順便買一套煎藥的器具、炭粒子、瓷碗湯勺、另外,還有一床薄被。”

  男人一口氣說完,黑影目瞪口呆。

  倒真不是他反應能力有問題,而是,這煙火明明是危險的聯絡信號,不是嗎?

  因為此信號容易暴露,所以,一般不到萬不得已的危

  險關頭,都不會用此信號。

  而這個男人用此信號將他召過來,卻只是為了讓他跑腿?

  見黑影未動,凌瀾徐徐抬起眼梢,鳳眸微微一瞇:“怎麼?是沒聽清楚要我再說一遍嗎?”

  黑影一驚,忙不迭搖頭:“不,不是!屬下這就去辦!”

  腳尖一點,黑影飛身而起,幾個輕盈的縱躍,就不見了人影。

  蔚景怔怔站在那裡,半天回不過神。

  “走,我們進去!”

  男人走過來,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

  蔚景眉心微微一蹙,僵硬著身子沒有動。

  男人頓住腳步,側首看向她,末了,又淡淡垂下眸子,微微彎了彎唇:“還要走嗎?”

  “凌瀾,算了吧。”

  她凝著他,輕聲開口。

  男人身形微微一震,徐徐抬眼。

  “什麼意思?”

  “你的大計我幫不了你,我的事我自己想辦法。”

  蔚景說完,清晰地看到男人的眸色瞬間轉寒,卻只是看著她,沒有說話。

  蔚景垂眸自嘲一笑:“你也看到了,這麼長時間以來,我並沒能幫到你什麼,不僅如此,還似乎一直在幫倒忙,在給你惹麻煩,相信你也不需要這樣蠢笨的人做盟友吧?”

  “這次你不是幫了我們大忙!”

  男人薄唇微微抿起,聲線有些繃直。

  蔚景眉心一皺,明明再尋常不過的一句話,她卻忽然覺得刺耳非常。

  你,我們!

  這就是區別!

  再是盟友,也是你,而不是我們!

  淺淡一笑,她看著他,“這次的確幫了你們,卻也僅僅是這次,如果每次相幫都要以生死為代價,我想,應該沒有下次!”

  男人微微一怔,黑眸深深地絞著她,半響之後,忽然開口:“你在氣什麼?”

  這才輪到蔚景一怔,“什麼?”

  “你在生氣!”男人沉聲,口氣篤定。

  蔚景愣了愣,本想說沒有,想了想又覺得何必委屈自己,便微挑了眉尖,反問道:“我不應該生氣嗎?我救了你們,卻差點死在了你們手上!”

  你們二字她咬得極重,目光灼灼,她一瞬不瞬地凝著男人。

  男人亦是看著她,緊緊望進她的瞳,倏爾就笑了,“你不是氣這個!”

  蔚景一怔,“那我氣哪個?”

  “是啊,你氣什麼呢?”男人不答反問,眼梢徐徐抬起,黑眸看著她,似笑非笑,“是氣夜逐寒是女人嗎?”

  蔚景臉色微微一變,男人的聲音還在繼續。

  “你該不會……”男人頓了頓,深眸如潭,緊緊盯著她的清瞳,薄唇輕動,一字一頓:“該不會喜歡上我了吧?”

  蔚景臉色煞的一白,愕然抬眸,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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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發表於 2017-12-3 20:28:00 |只看該作者
【107】爺

  “你該不會……”男人頓了頓,深眸如潭,緊緊盯著她的清瞳,薄唇輕動,一字一頓:“該不會喜歡上我了吧?”

  蔚景臉色煞的一白,愕然抬眸,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也太自我感覺良好了吧?

  蔚景彎唇,輕輕笑開,“你是說我嗎?”

  男人沒有回答。

  蔚景笑著將視線掠開,落在遠處的不知哪個地方,不以為然地開口:“我早已失去了這些能力,這世上,我不會再喜歡上任何人。”

  “那你為何要走?”男人緊跟其後問道。

  蔚景怔了怔,這兩者有關系嗎?

  轉眸,疑惑地看著男人。

  “既然你不喜歡我,那夜逐寒是男人是女人又有什麼關系?對你來說,她是女人反而更好不是嗎?你不用在她面前偽裝,不用擔心與她同房,她跟我是盟友,跟你就也是盟友,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你又為何要走?”

  男人直直看著她,淡聲反問。

  蔚景心口一突,再次將視線掠開。

  她很想問,夜逐寒只是盟友嗎?想了想,豈不是正好落了他的口實,所以終是沒有問。

  而男人還在自我感覺良好的路上越走越遠。

  “如此鐵了心要離開,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你喜歡上我了,你在吃夜逐寒的味兒……”

  “沒有!”蔚景終於抑制不住地嘶聲將他的話打斷,“我已經說了沒有,沒有,沒有!你為何就那般自以為是呢?到底我要怎樣說,你才會相信……”

  “留下來,證明給我看!”

  男人沉聲將她的話打斷,黑眸深深。

  蔚景微微怔住,須臾,也是嗤然一笑:“有這個必要嗎?我離開,只是不想再被你傷害,不想哪一天真的死在你的手上!”

  “死在我的手上?”男人垂下長睫、低低一笑,“那日去雲陽和親的路上,錦弦推你下懸崖,如果我不出手,此刻你在哪裡?那日龍吟宮裡,你身中媚香躺在龍榻之上,如果我不出手,現在你又會怎樣?那日在鈴鐺冷宮,你誤中醉紅顏,如果我不出手,你又豈能活到今朝?蔚景,這樣的你,這樣的我,你卻說,你不想哪一天死在我的手上?”

  男人抬眸,含笑望進她的眼。

  蔚景一震,被他問得噎住,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樣的你,這樣的我,你卻說,你不想哪一天死在我的手上?

  這樣的你,這樣的我……

  哪樣的她?又哪樣的他?

  不知為何,腦子裡竟忽然浮現出那日在東盟山上,他將她從懸崖下救起,她問他到底是什麼人,他說,不管他是什麼人,都不會是害她之人。

  這樣的他……

  正微微失神間,手背一熱,男人再度將她的手裹住。

  “此時的你沒有太多的體力可以折騰,如果真要離開,等傷好了再說。”

  男人聲音淡然,聽不出一絲情緒,一邊說著,一邊拉著她的手,往廟裡面走。

  蔚景略略怔忡,心裡早已滋味不明,唇瓣動了動,終是什麼都沒說,就任由他牽著,入了廟門。

  *************************

  相府

  錦溪站在窗邊失神地望著窗台上掛的一個鳥籠。

  美麗的鳥兒抖著漂亮的七彩羽毛在精致的鳥籠裡跳上跳下,格外歡快。

  秋蟬端了鳥食過來,雙手呈給錦溪,笑道:“瞧皇上對公主多好,聽說,這鳥兒珍惜得很,世上再難尋第二只呢。”

  錦溪微微一笑,小臉上卻盡是落寞之色:“皇兄是怕本宮孤單,送只鳥兒給本宮做做伴、逗逗樂子。”

  秋蟬一怔。

  幾時聽她們心高氣傲的公主說過這樣的話?

  正想著安慰幾句,卻又見錦溪驀地回過頭:“對了,二爺還是沒有回來嗎?”

  “沒有,”秋蟬搖搖頭,“聽說,是陪相爺跟夫人一起去找什麼神醫去了。”

  找神醫?

  錦溪渾身一震。

  那會不會扯出紅殤?會不會牽扯出她?

  也真是的,不就是月信痛嗎?多少女人這樣?至於要如此興師動眾,還去找什麼神醫嗎?

  而且,找就找,夫妻兩人去就行了,干嘛還扯上她的男人?

  自從她誤會夜逐曦跟鈴鐺之後,她還沒有好好跟那個男人談談呢。

  也不知道他還在不在生她的氣?

  昨日原本想著親自下廚討好一下,結果又被那個鶩顏給搞得不歡而散。

  所幸,她的生辰馬上就要到了,看到時那個男人怎麼表現?

  而且,她看了一下日子,黃歷上說,那一日適合同房有喜。

  這幾日,她得好好保養保養身子。

  如果她比鶩顏先懷上,那她更是不用將那個女人放在眼裡。

  伸手自秋蟬端的托盤裡,取了幾粒鳥食,攤在手上,遞到鳥籠的旁邊,七彩鳥長嘴一啄,咽下,然後便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

  沒多長時間,那個被凌瀾支去跑腿的黑衣人就返回了破廟。

  雙手不閒擰得滿滿當當,手上擰不了,脖子上掛的也是,掖下夾的也是,那樣子,就像是搬家一般。

  放下所有東西,那人跟凌瀾說,相爺、二爺一起陪夫人去找神醫看病去了。

  凌瀾一怔,瞥了蔚景一眼,說,知道了。

  蔚景獨自反應了一下那句話,才明白過來,這是在傳遞消息呢。

  凌瀾昨夜徹夜未歸,今日也沒有去上早朝,現在對外的消息,就是夜逐寒跟他,都陪著她外出去看神醫了,是嗎?

  如此說來,夜逐寒也沒有上朝,想必是又藏在相府的什麼秘密的地方在修養。

  那麼,這個消息,也是她放出來的吧。

  果然是個女強人!

  思慮周全、面面俱到!

  想想這個女人真是厲害呢,一個女相,叱吒前朝今朝,榮寵不衰,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這樣的女人怎能讓男人不愛?

  這樣的人才配做盟友吧?

  而她…….

  就像凌瀾例舉的那麼多事件,似乎都是她處險境,被動地等著他人來救。

  而她自己真正辦成的事似乎一件都沒有。

  哦,有,有兩件。

  一件是畫出了那個提交名冊給錦弦的內奸,凌瀾已秘密將那人除掉。

  另一件就是成功掩護了夜逐寒和凌瀾,打消了錦溪對其二人的懷疑。

  只是,這兩件,她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第一件,她失去了一個女人的第一次;第二件,她差點丟掉性命,重傷在身。

  她終究是蠢笨的,她終究是不及人家。

  正一個人兀自失神,驟然,身子一輕,她驀地回神,發現男人不知幾時已經將軟席鋪好,薄被放在上面,而此時,男人正將她抱到軟席上面。

  黑衣人早已離開。

  “你先吃點東西!”

  將吃的喝的都擺在她面前,男人又開始生爐子煎藥。

  蔚景稍稍吃了一些糕點,就坐靠在那裡,靜靜地看著男人忙碌的身影。

  說實在的,她越來越糊塗了,她跟這個男人到底什麼關系?

  如果說是盟友,他們卻做著最親密的事情,他抱過她,吻過她,牽她的手更是家常便飯,她的第一次也是給的他,她在他面前洗澡,他在她邊上看書。

  這是盟友之間做的事嗎?

  明明不是!

  這是情人之間才做的吧?

  可如果說他們是情人,顯然也不是!

  他有心頭的女人,她也有她冷凝的高牆,他不愛她,她亦不愛他,這樣的兩人卻糾纏在了一起。

  這是怎樣混亂的關系啊?

  ************************

  夜,如期而至。

  被凌瀾收拾了一番,又擺了許多日用的東西,殘舊不堪的破廟竟儼然有了幾分家的味道。

  燭火搖曳,橘黃色的光暈灑滿廟堂裡的每個地方。

  炭爐中炭火燒得正旺,紅紅的炭粒子不時炸出一串火星,在空氣中璀然一亮,又瞬間消失不見。

  藥壺在炭火上煨著,水汽裊繞、藥香四溢。

  煎藥的空檔,男人等在炭爐的旁邊,身下是那方蒲團,身後靠著牆壁,男人微微闔著雙目,似是在想心事,又似是睡了過去。

  蔚景透過燭火靜靜地看著他。

  也難怪一向心高氣傲的錦溪甘願屈尊為這個男人低聲下氣,他的確有著讓女人瘋狂的資本。

  夜逐曦的面皮本就做得眉目如畫、俊美無儔,再加上凌瀾自己本身的神韻和氣度擺在那裡,無論在哪裡都是耀眼的。

  就算現在,這樣坐在一個破廟裡,也依舊難掩渾身散發出來的那股尊貴氣質。

  緩緩從軟席上爬起,她取了昨夜他脫下來給她裹身子的外袍走過去,輕輕地蓋在他的身上。

  昨夜他一宿未眠,她知道。

  今日又忙碌了一天。

  正欲轉身離開,忽然一陣夜風吹來,“噗”的一聲帶滅了燭台上的燭火,她一怔,准備走過去重新掌起,手腕就驀地被男人握住。

  “噓!”

  黑暗中,男人示意她不要動,而他自己則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炭爐上的藥罐拿開,將水澆在爐子裡燒得正紅的炭粒子上,頃刻之間,炭火熄滅,殿內就一片黑暗。

  她不知怎麼回事?剛想張嘴詢問,就聽得遠遠的,有腳步聲傳來。

  逐漸清晰,越來越近。

  不是一人,似乎很多人。

  她一驚,還沒反應過來,腰身就忽的一重、腳下一輕,等她意識過來的時候,她跟男人已經站在大佛的身後面。

  這是殿內唯一可以藏身、也適合藏身的地方。

  只是兩人的姿勢……

  雖然大佛和牆壁之間有那麼點空間,但也必須是兩人緊緊的貼在一起才能容得下,就這樣,蔚景緊貼在男人的身上,男人溫熱的氣息噴打在耳畔,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體溫透衫而來,而身後卻是冰冷的佛像。

  很極致的觸感,很奇怪的感覺!

  此情此景,蔚景突然想起,錦弦給凌瀾賜婚的前天夜裡,在凌瀾的廂房裡,兩人為了避開錦弦派來的黑衣人,躲到房梁上。

  當時同現在一樣,也是她緊緊靠在男人的胸口,也能聽見男人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但是如今不知為什麼,她竟生出了一絲的抵觸,還有一絲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情愫,那是什麼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很不喜歡這樣。

  她想試著稍微與男人保持一點距離,可她還沒動,男人就似乎了然她的想法一樣,攬在她腰身上的大掌更是一緊,溫熱的唇瓣落在她的耳珠上,略帶警告地輕聲道“別動!”

  蔚景微微一顫,緊繃了身子,剛想開口說話,忽然感覺到眼前一亮,她連忙噤聲,本能地回頭看過去,誰知唇瓣就直直的刷過男人的臉,蔚景心尖一抖,也明顯地感覺到男人的身子一僵,她窘迫得臉上一熱,所幸光線暗,看不到。

  外面人影綽綽、火光熊熊,多人舉著火把。

  因破廟沒有門,所以外面的情景一覽無余。

  蔚景攥了攥手心,只希望這些人不要進來,如若進來,發現裡面那麼多日用的東西,終究還是會發現他們。

  不過,她的心中竟也無一絲懼意,有身邊的這個男人在,不是嗎?

  外面似乎越來越熱鬧。

  人聲、腳步聲紛沓。

  心中好奇,微微偏了腦袋,透過佛像,她偷偷探頭看向外面。

  就見幾個穿著夜行衣的男人帶著一個穿著華服的女人站在那裡。

  幾個男人蔚景不認識,待看清穿著華服的女主人時,蔚景卻是渾身一震。

  那女人她再熟悉不過了,那眉那眼…….

  是她的。

  難道是皇后蔚卿?

  她愕然看向邊上的凌瀾,凌瀾也發現了蔚卿,眸光微微一斂。

  兩人對視一眼,再次看向外面。

  “爺是讓我們在這裡等他嗎?”

  “是的,錯不了!”

  “你說,爺要這個女人做什麼?難不成看上她了?不過看著這個女人的樣子的確長得不錯呢!”

  “去去去,你把爺想成什麼人了!小心讓爺聽到有你好果子吃。”

  幾人七嘴八舌。

  空氣驟然異動。

  就像是寧靜的天氣忽然起了沙塵暴一般,剛剛還無一絲微瀾,頃刻之間就飛沙走石、風沙迷眼,狂風掀得眾人衣發翻飛,火把明明滅滅。

  幾人一驚,心知他們的老大來了,全都噤了聲。

  白衣飄飄、墨發飛揚,男人偉岸的身影就像是來自九重天邊,在眾人的注視下,徐徐飛來、翩然而降,載著一身清冷月輝,如同天神一般。

  穩穩落在場中,負手而立,尊貴如皇。

  所有人都俯首行禮,面色嚴謹恭敬,一時鴉雀無聲。

  蔚景透過佛身的縫隙,看到白衣男人的面容時,渾身一震,愕然瞪大眸子。

  狹長的鳳眼,立體的五官,微微上揚的唇角,讓他此時冷然的表情中無端的帶著一股邪魅。

  蔚景眸光一斂,手臂驟然一疼,她蹙眉抬頭,不期然的撞上男人漆黑深邃的眸子裡。

  什麼意思?

  她有些懵,男人卻在下一刻別過頭,透過縫隙看向外面。

  蔚景一愣,也許是因為仰頭的動作,身體偏離了男人,沒了依附,膝蓋猝然一疼,身子向下滑去,她一驚,伸手纏住男人頸脖的瞬間,就驀地感覺腰間一緊,她的身體下一瞬更是毫無縫隙地貼著男人的胸膛。

  這樣被他死死扣著,胸口和後背的傷口火燎一般的疼著。

  她的臉色更是蒼白了一分,腰上的力道又松了半寸。

  感覺到男人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額頭上,蔚景連忙別過臉、急急看向外面。

  動作太急,有些慌亂的感覺,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慌亂什麼!

  外面,白衣男人眸光掃過幾個黑衣男人,然後目光定格在那個昏迷的,整個身子癱軟的被男人雙臂架著的女人身上,眸色一沉。

  那幾個人黑衣人感覺到眼前白影一晃,然後手臂一空,反應過來的時候,兩人架著的女人已經到了白衣男人的懷中。

  他們甚至都沒看清男人是什麼時候行動的。

  內心皆是詫異,詫異之後便是愕然,愕然之後便是震撼和折服。

  震撼和折服以後,又變成了愕然。

  因為他們看到,男人正抬起修長的手指,輕柔的撥開女人散落在額頭前的幾縷長發,然後幫她別到耳後。

  幾個人對視了幾眼,連忙低下頭盯著地面,不敢再逾越半分。

  蔚景蹙眉,腦子裡瞬間有千百個念頭同時閃過,她微微怔忡,驀地感覺到凌瀾的目光似乎是在她頭頂盤旋了片刻,又轉頭看向破廟外面的那些人。

  她無暇去顧及這些,因為那頭,白衣男人拿出一個瓷瓶在女人鼻尖下繞了幾圈。

  女人悠悠轉醒。

  “你是何人?”蔚卿皺著柳眉,驚恐地看了眼正將自己抱在懷裡的男人,猛地一把將他推開。

  蔚景瞇了瞇眸子,就見蔚卿身子晃了幾下,或許是因為長久沒有活動的原因,或許是藥效還沒過的緣故,又或者是剛才推搡男人的動作慣性,竟“噗通”一聲栽倒在地上。

  而讓眾人詫異的是,離她只有兩步之遠的白衣男人竟依然站得挺直,偉岸身姿未動分厘,沒去接住、沒去攙扶,甚至……連手指頭都沒動一下!

  前一刻不是還深情款款、柔情似水嗎?

  現在怎麼又如此決絕冷漠?

  蔚景見狀,眼波輕輕一動,不禁微微翹起了唇角。

  “你究竟……究竟是何人,你知不知道本……我是誰,竟如此膽大包天膽敢劫持我!”

  蔚卿目光落到男人俊美的臉上,強自鎮定,然後又看向那幾個劫持了自己的黑衣人,心中早已恐懼到了極點。

  難得未帶禁衛婢女、微服出宮辦點事情,竟是給攤上這樣的事情。

  她不清楚這些人是誰,所以也不敢暴露身份!

  可這幾個人看起來不像是簡單的匪徒。

  跑也跑不掉,難道求饒?

  可她身為一國皇後,求饒恐讓外人知道,若傳出去,豈不是顏面盡失?

  白衣男人突然彎下身子,單膝蹲下,目光深深絞著女人,“爺不知道呢,你是誰,說出來聽聽,看是什麼風雲人物,也讓爺跟眾兄弟開開眼!”

  凌瀾眸色一深,蔚景抿唇蹙眉。

  蔚卿一怔。

  不知道她是誰?

  什麼意思?

  難道是認錯人了?

  突然想到,自己剛才說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誰’,這個男人想必是順著這一句往下問的吧!

  心中一凜,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剛才那些話是因為驚嚇脫口而出,她不確定她報出她皇後的身份,是否能讓自己安全脫身,萬一要是讓自己的處境更危險的話,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所以,沒搞清楚事情狀況之前,萬萬不可說出自己的身份。

  “放了我,你們想要什麼,我都派人送給你,銀子?土地?只要你們放了我!”蔚景坐到地上,大概是藥力未散,想站,也站不起來。

  通常綁架人,無非是為了銀子錢財罷了,聽這個人的口氣,想來是不知道自己是誰的,自然也不會利用自己的身份做文章威脅什麼,不是嗎?

  白衣男人聽到這話,唇角徐徐翹起,鳳眸微瞇,更是顯得狹長,“銀子?土地?可爺偏偏就就要一個女人……”

  誰料,他話還沒有說完,驟然耳畔疾風駛過。

  蔚卿大驚,剛不知道怎辦,就驀地感覺到頸脖處一緊,男人已經抄起她的衣領將她擰起,一個旋身躲過那凌厲而來的掌風,然後,她就看到一男一女落到白衣男人剛才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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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發表於 2017-12-3 20:28:13 |只看該作者
【108】該不是冒充的贗品吧?

  蔚卿大驚,剛不知道怎辦,就驀地感覺到頸脖處一緊,男人已經抄起她的衣領將她擰起,一個旋身躲過那凌厲而來的掌風,然後,她就看到一男一女落到白衣男人剛才站的地方。

  男人一身玄色華袍、面色冷峻、器宇不凡,而那女子臉色稍顯蒼白,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樣。

  落地之時,女子的身子還搖晃了兩下,不過,在女子伸手抓住身邊男人的衣袍時,男人已經展臂攬住了女子的腰肢。

  蔚卿眸光一亮,脫口而出:“右相!”

  竟然是夜逐寒和鶩顏。

  太好了!

  竟然能在這裡遇到兩人。

  就像是在汪洋大海中溺水的人看見了浮木一般,蔚卿心裡倏地騰起希望。

  幾個黑衣人早已戒備地圍在白袍男子身邊,忽聞一聲右相,皆是一怔,紛紛看向自己的老大。

  而他們的老大,此時亦是鳳眸微瞇地看著突然冒出的兩人,面色冷峻,唇角卻始終保持著微微上揚、似笑非笑的弧度。

  這廂蔚景有些站立不住,好在男人的手臂輕攬在她的腰間,她便也不客氣,將自己的重量倚靠在男人身上。

  誰讓這個男人不說一聲就出來了。

  而且在出來之前,還在眨眼功夫之內做了兩件事,第一件將她身上的婢女服扯了,第二件將自己的外袍穿了。

  方才她還不明所以,蔚卿的一句“右相”告訴了她答案。

  因為夜逐寒的標志是黑色或者深色衣袍是嗎?而作為右相夫人的鶩顏也不可能穿婢女的服裝,對吧。

  只是,他出來做什麼呢?

  正略略怔忡,就聞見身側男人低沉冷冽的聲音響起。

  “放了皇后!”

  蔚景一怔,愕然抬眸看向聲音的主人,只見其抿著薄唇,面色冷峻,正目光如炬盯著對面的那群人。

  出來是為了救蔚卿?

  她蹙眉,難以置信。

  而幾個黑衣人本就在突然冒出的右相身上沒有回過神,驟然聽得這句“放了皇后”,更是全場驚錯。

  皇后?

  他們擄過來的這個女人是當今皇后?

  皆無法相信,再次疑惑地看向他們的老大。

  顯然,他們的老大並沒有多大吃驚,始終一臉沉靜,幽深眸光在對面的女人臉上停留了片刻,才看向那個沉聲出言的右相男人。

  而他的大手正緊緊抄在那個被稱為皇後的女人衣領上,也並未因為那個右相男人的話而松開半分,反而五指一收,直接將女人擰了起來。

  蔚卿驚呼,臉色煞白。

  搖搖欲墜間,心中便生出幾分怨念來。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到底是在幫她,還是在害她啊?

  竟就這般直白地說出她是皇后。

  現在怎麼辦?

  對方人多勢眾,自己小命還在人家手上。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四周靜謐,氣氛冷凝,空氣中充斥著劍拔弩張的味道。

  忽然,兩聲“咳咳”劃破所有的靜謐。

  白袍男子清了清嗓子,緩聲說道,“你們幾個,擋住爺的臉了!”

  那幾個黑衣人一怔,互看了幾眼,雖有些哭笑不得,卻也不敢有半分怠慢,連忙迅速後退兩步,舉劍護在兩側。

  蔚景眸光微微一閃,翹起了唇角。

  “你是皇后?”白袍男子輕一甩頭,將垂至肩頭的幾縷墨發甩到腦後,側首笑睨著在自己手上搖搖欲墜、臉色煞白的女子。

  又忽然傾身,湊到女子面前,輕佻地吹著熱氣,壓低了聲音道:“真的假的?該不是冒充的贗品吧?”

  蔚卿臉色更是瞬間慘白如紙。

  男人忽然笑容一斂,冷硬不見、邪魅不見,唯剩下一臉畏懼害怕要哭出來的模樣,他看看左右的幾個黑衣人,“你們,你看看你們,怎麼辦事的?讓你們綁個女人,怎麼就給爺將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給綁回來了呢?皇后娘娘是誰?爺惹不起啊!”

  男人一邊說,一邊陡然五指一松。

  驟然失去支撐的蔚卿就重重跌坐在地上,濺起一地的灰塵。

  蔚景怔了怔,唇角又是幾不可查地微微一翹。

  凌瀾沉眸,幽深目光深凝在白袍男子臉上。

  跌坐在地的蔚卿痛得瞳孔一斂,只覺得骨頭都被撞得散架了一般,不過,心中終是有些慶幸的。

  能松手放開她,說明,終究還是畏懼她的身份的,不是嗎。

  也是,這世上有幾人敢跟皇室為敵,除非活得不耐煩了。

  那麼現在,要原諒這些無知匪徒嗎?

  從地上爬起,拂了拂華袍上的塵土,蔚卿挺直背脊、雍容華貴地站好,正欲沉聲開口,腕上卻又驀地一重,白袍男子再次將她拉了回去。

  “反正已經劫持了,現在放人也逃不過好下場,左右是一個死字,還不如劫持到底!”

  白袍男子輕笑,鳳眸彎彎、唇角輕揚,跟片刻之前完全就像是兩個人,哪裡有一絲畏懼害怕的模樣?

  蔚卿臉色一變,這才驚覺過來,原來是在捉弄她呢。

  “你——”

  幾時受過這樣的羞辱,心中的那股怒氣噌的一下竄上來,她氣得渾身顫抖、牙齒打顫,卻是除了一個你字,再也說不出多的一個字來。

  “既然是綁錯了人,那就及時放手,執迷不悟,對誰都沒有好處!”

  良久的沉默以後,凌瀾再次出了聲。

  白袍男子將落在蔚卿身上的目光緩緩收回,徐徐抬起眼梢,朝凌瀾看過來,瞇眼一笑:“右相大人是在說本爺嗎?”

  “是!”凌瀾沉聲:“放了皇后!”

  “如果爺不願意呢?”白袍男子眉尖輕挑。

  凌瀾冷嗤了一聲,唇角淡淡一斜,一抹淺笑攝人心魂,“那麼,聖上的鐵騎就會踏平你的嘯影山莊!”

  白袍男人一怔,幾個黑衣人一驚。

  震驚之余,皆輕凝了眸光,細細朝凌瀾端詳過來,似是沒有想到會被他一語道破身份。

  然而,震驚的又何止白袍男人和幾個黑衣人,蔚卿是,蔚景亦是。

  名震江湖的嘯影山莊?

  傳說,此山莊有百余年的歷史,因主人姓影,故取名嘯影山莊。

  影家以生意起家,歷過幾朝幾代,卻一直鼎盛不衰,生意更是密布各個領域,飯館、旅店、藥鋪、茶樓、布莊、妓.院、賭場……幾乎壟斷了整個經濟命脈,以致於歷朝歷代的君主,都不敢動其山莊。

  山莊亦是歷代君主想要籠為己用的一股勢力,可對方卻不願與朝廷沾邊。

  幾乎沒有人見過山莊的主人,江湖上流傳的也不過是說書人自己杜撰的一些影像,那麼,凌瀾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蔚景轉眸看向身側與自己緊緊挨著的男人,不得不再次驚歎這個男人的無所不能。

  似乎意識到她在看他,男人眼波微微一動,卻沒有轉眸看過來,而是,繼續盯著前方的白袍男子,薄唇輕動:“與朝廷為敵,對你們並沒有好處!”

  “你在威脅爺?”白袍男人眉梢輕挑,似是很不以為然。

  “不!”凌瀾淺淡一笑,“我是忠告!”

  “大哥,發生了什麼事?”驟然,一道低醇的男聲自不遠處響起。

  所有人一怔,蔚景更是心頭一撞,愕然回頭,就看到幽幽夜色下緩緩走來的男人。

  男人一身月色錦袍,步伐比較緩慢,漸漸從沉沉夜色走進火把的光亮中,眉眼慢慢清晰。

  夜逐曦。

  不對,是鶩顏。

  因為凌瀾在用夜逐寒的身份,所以,她就用夜逐曦出來了是嗎?

  蔚景彎了彎唇,看向身側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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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3 20:28:29 |只看該作者
【109】我死不了,要是死早就死了

  不對,是鶩顏。

  因為凌瀾用了夜逐寒的身份,所以,她只能用夜逐曦的出來了,是嗎?

  彎了彎唇,蔚景看向身側的男人。

  男人也正看著緩緩而來的身影,眼波輕動,俊眉微微一擰。

  蔚景不知道他那蹙眉的動作是為了哪般,是說鶩顏不該身子不適還跑出來,還是說鶩顏不該在現在這般危險的時候出現。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鶩顏快走到近前的時候,許是有心,許是無意,腳下一軟,差點摔跤,而身側的這個男人當即就放開了她,上前扶住了鶩顏。

  也不管不顧,驟不及防的她陡然沒了支撐差點跌倒;也不管不顧,鶩顏此時是男兒身夜逐曦,這樣攙扶的動作會引起他人的無限遐想。

  就這樣眾目睽睽,大哥扶住了弟弟。

  “大哥,神醫不在。”

  “嗯,辛苦逐曦了!”

  一直到兩個男人松開站定,蔚景都還在想笑的節奏中走不出來。

  太會演戲了這些人。

  短短兩句話,就短短兩句話而已,就隱晦地告訴了大家事情的一個大概。

  就是他們三人出來找神醫,因為她身子不好,又怕神醫不在白跑一趟,所以夜逐寒陪著她在這裡等,讓夜逐曦先行去看看,結果神醫不在,所以,夜逐曦回來了。

  是嗎?

  是這樣嗎?

  好強的演技!

  好默契的兩人!

  一人開個頭,一人就知道怎麼接下去。

  “大哥,神醫不在。”

  “嗯,辛苦逐曦了!”

  呵~

  要不是這麼多人在,她鐵定笑出了聲。

  感覺到似是有誰的目光深凝,她抬頭看過去,就撞上凌瀾漆黑如墨的深瞳。

  他在看她?

  看她干嘛?

  擔心她笑場?

  不至於吧?

  雖然她沒有他們那麼精湛的演技,沒有他們那麼強的專業精神,但是,至少,忍住不笑,還是可以做到的。

  沒有理會,她徑直將視線撇開,看向場上。

  對峙仍在繼續。

  場上,白袍男子看了看鶩顏,又看了看凌瀾,彎唇一笑,笑得那個妖孽絕艷:“看來傳聞非虛,右相左相,果然像是一個模子裡面刻出來的。今夜還真是熱鬧啊,爺不過是讓手下人去街上綁個人回來,想帶回山莊捉弄了一下二叔,沒想到,竟將當今皇后娘娘給綁回來了,而且,這大人物一個接一個的來,你們說,等一下當今聖上會不會也來了?”

  凌瀾眸光微微一斂,厲聲將他的話打斷:“少廢話!立即放了皇後,否則......”

  “否則怎樣?”白袍男子睜著一雙桃花眼,滿臉無辜。

  “否則你就別想從這裡離開!”

  未等凌瀾回答,另一道森冷的男音驟然緊接而上。

  眾人一震,皆循聲望去,可,還未看到聲音的主人,就忽聞震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紛沓而至。

  一時間人影攢動、火光熊熊,頃刻功夫,破廟前面就烏泱烏泱都是人。

  蔚景眸光一斂,是禁衛,而且,方才那聲音…….何其熟悉!

  是錦弦。

  錦弦也來了!

  果然,待禁衛們站定,一身明黃的俊秀男人從禁衛們身後緩步走出,在場中站定,那份負手而立的凜然,讓眾人再次一震。

  蔚卿眉眼一喜,下一瞬,眼淚就吧啦吧啦如斷線的珠子一般往下掉:“皇上……”

  因手臂被白袍男子鉗制著,也不敢亂動,就搖搖欲墜地站在那裡,眼眶紅紅、淚眼朦朧地看著錦弦。

  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別擔心,朕在這裡,誰也不敢把你怎樣?”蹙眉看了蔚卿一眼,錦弦目光凌厲,掃過全場。

  凌瀾、鶩顏都撩袍一跪見禮,蔚景怔了怔,也連忙緊隨其後,跪了下去。

  別擔心,朕在這裡,誰也不敢把你怎樣?

  這句話怎麼那麼耳熟呢?

  想了想,蔚景這才記起來,原來,同樣的話,錦弦也跟她說過的。

  那是在御花園,以為有刺客,錦弦將她藏在大樹後面,第一次吻了她,還跟她說,乖,在這裡等我,別擔心,別忘了,你的男人是大將軍。

  然後,就發生了錯手殺死蔚卿的事件。

  現在想來只覺得好笑。

  她的男人?大將軍?

  她的男人會殺了她全家?

  不過,的確是大將軍!擁有著千軍萬馬的大將軍,擁有著撼天鎮地兵權的大將軍。

  蔚景正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突然腰身一緊,她猛地回過神來,才發現,凌瀾已將她從地上裹著站起。

  意識到身側鶩顏投過來的目光,她微微掙扎了一下,不動聲色地邁出一步,與男人保持著些微距離。

  男人卻也不在意,眼梢輕掠,瞥了她一眼,就拾步朝錦弦走去。

  然後,就是低聲跟錦弦說著什麼。

  兩人不時看向蔚卿,又不時看向白袍男子,想來是凌瀾跟錦弦稟報著在這之前發生的事。

  果然,只見錦弦微微一震,“嘯影山莊的人?”

  凌瀾頷首:“是!”

  白袍男子挑眉:“嘯影山莊的人怎麼了?”

  錦弦斂眸,眉心微攏:“嘯影山莊歷來雖不跟朝廷為伍,卻也從不跟朝廷為敵,不知今夜如此,又是為了哪般?”

  “不是說過了嗎?事情的起因很簡單,就是爺的人誤綁了皇后!”

  白袍男子依舊一副閒適之態。

  眾人一震,特別是那些禁衛,一個一個更是錯愕。

  雖然嘯影山莊的確來頭不小,可錦弦畢竟是當今天子,他們幾人不下跪行禮也就算了,此人竟然還自稱爺。

  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然而,他們的天子似乎有著非凡的氣度,僅僅俊眉皺了皺,並未有過多被激怒的表現。

  “既然是綁錯了人,那就不要一錯再錯,你放了皇后,朕放你離開!”

  錦弦一邊說,一邊輕抬眼梢,緩緩掃過將全場包圍得水洩不通的禁衛。

  對,緩緩!

  蔚景彎了彎唇,她發現這些男人都喜歡搞心理戰。

  凌瀾是,錦弦亦是。

  錦弦此時環視禁衛,無非就是提醒對方自己的力量。

  那意思很明顯。

  若不放人,就別想離開。

  她以為白袍男子又會糾纏一番繼續不同意,誰知他竟是略一思忖說:“爺先離開,再放皇后!”

  “不行!”

  錦弦斬釘截鐵!

  “必須先放了皇后!”

  白袍男子低低一笑:“既然這樣,那爺就不離開了,反正爺有的是時間!”

  錦弦微微一怔,冷聲道:“只要放了皇后,其他條件,隨便你提!”

  “皇上……”蔚卿又再度哭了出來,淚流滿面。

  當然,這一次不是懼怕,而是感動。

  錦弦瞟了她一眼,薄唇輕抿,沒有吭聲。

  那一刻,蔚景終於肯定的知道。

  這個男人是真的愛蔚卿的。

  也不知道他們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這個傻子竟從來都不知道。

  垂眸彎了彎唇,就聽到白袍男子再次笑了起來。

  “隨便爺提是嗎?那爺想要你的皇位,你給是不給?”

  男子說得隨意,眾人卻是聽得臉色一變、大駭。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說什麼?

  這也太……太囂張了吧?

  終於,錦弦失了最後一絲耐心,被他成功激怒了。

  “看樣子,今夜少不了一場血戰!”錦弦咬牙,一字一頓,森然的聲音從牙縫中出來。

  眾人一驚。

  而白袍男子卻仿若聽不懂,慵懶輕嗤:“就知道你捨不得,說的比唱的好聽!自己說只要放了皇后,其他條件,隨便提,結果爺提了,你又不高興!當場說的話當場不作數,你又如何讓爺相信,你所說的,放了皇后,你就會讓爺走?到時,你又出爾反爾怎麼辦?”

  全場再次被他的狂言憾住。

  鶩顏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錦弦,沉眸。

  凌瀾眸光微斂,眸色深深。

  蔚景垂了眼簾,唇角一彎。

  錦弦臉色鐵青,忽而又冷笑一記:“笑話,朕九五之尊,一言九鼎,豈會出爾反爾?你自己說說,你那個樣子是談條件的姿態嗎?只要你提的條件合理,朕豈會不滿足你?”

  “是嗎?”白袍男子俊眉輕挑,末了,又皺眉做冥思苦想狀,最後,還是搖頭,“不行,爺還是不能完全相信你,要不這樣,爺換個人,皇后還給你,爺換一個人帶走,等爺安全了,爺再放人,可是,換誰呢?”

  白袍男子自顧自說著,徐徐抬起眼梢,朝蔚景他們這邊看過來,目光先在蔚景臉上一頓:“這個女人一副病得要死的模樣,不能帶,爺可不想觸霉頭,那麼……”

  目光從蔚景臉上移開,緩緩朝她邊上的兩人看過去。

  “那就他吧!”

  白袍男人驟然伸手一指,直直指向凌瀾邊上的——鶩顏。

  鶩顏一驚,凌瀾臉色一變:“不行!”

  那語速,那語氣,那斬釘截鐵的堅決,跟方才錦弦不同意蔚卿時一模一樣,甚至更甚。

  眾人一怔,包括白袍男子,包括蔚卿,包括錦弦,當然,也包括蔚景。

  死一般的沉寂之後,鶩顏出了聲:“可以,我答應你,你先放了皇后!”

  鶩顏拾步,正欲走過去,就被凌瀾一把拉了手臂。

  “不行!逐曦不能跟你走!你放了皇后,本相跟你走!”

  “大哥……”鶩顏皺眉。

  凌瀾厲聲將她的話打斷:“既然我是大哥,就得聽我的,我說不行就不行!”

  我說不行不行!

  蔚景垂眸笑了。

  認識這個男人以來,似乎鮮少看到他這個樣子,一直覺得他夠沉穩、也夠隱忍。

  現在看來,只是沒有遇到讓他不沉穩、不隱忍的事情。

  例如現在。

  那廂,白袍男子也笑了:“民間傳聞,右相左相兄弟情深,果然一點都不假!可是,怎麼辦?爺不高興帶右相,爺就想帶左相!怎麼辦?反正,要不皇後,要不左相,你們自己看著辦!”

  一邊說,一邊五指一收,又重重握了蔚卿的手臂。

  蔚卿痛得驚呼:“皇上。”

  錦弦眸光微微一斂,冷冷掠了凌瀾和鶩顏一眼,看向蔚卿,末了,又看向白袍男子,正欲開口說什麼,就被有人的聲音打斷。

  “我跟你走!”鶩顏的聲音。

  “逐曦!”凌瀾的聲音。

  “還是我跟你走吧!”一個女子清潤淡然的聲音。

  所有人一震,循聲而來。

  蔚景彎了彎唇,上前一步,再次重復了一遍:“我跟你走,請放了皇后!”

  眼角余光似是瞧見凌瀾眸光一斂,愕然看著她,松了鶩顏的手臂,正欲握她的腕,她拾步往前,堪堪避開,他的大手就輕擦過她的袍袖,錯過她的手。

  蔚景自嘲一笑。

  是要握她的手嗎?

  或許不是,只是她這樣以為而已。

  “你?”那廂,白袍男子鳳眸一斜,一副嫌棄之態:“你那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

  “放心,我死不了,要是死早就死了!”

  白袍男子微微一怔,凌瀾瞳孔一斂,沉聲開口:“鶩顏!”

  鶩顏?

  蔚景笑了笑。

  是叫她嗎?

  她不是鶩顏!

  沒有理會,她又繼續朝白袍男子面前走。

  驟然,身後一陣腳步聲凌亂,她的腕上一重,凌瀾握住了她的手,冷聲道:“也不看看自己身份,就憑你,人家豈會同意?”

  手骨巨痛,就像是要捏碎了一般。

  她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用了多大的力道。

  她只知道,人家要帶走蔚卿,錦弦說不行,人家要帶走鶩顏,凌瀾說不行,那麼在場的沒有人了,只有她。

  只有她跟他走,沒有人說不行!

  強忍著腕上的痛楚,蔚景看向白袍男人:“雖然我沒有皇后娘娘、二爺那般身份,但是,我畢竟是右相夫人,相信在皇上的眼裡,也定是會護我這個右相夫人無虞的,所以,帶我走,同樣可以讓你安全離開。”

  白袍男子還沒有做出反應,錦弦卻已然出聲。

  “不錯!在朕的心裡,右相夫人跟右相、左相一樣重要,也一樣尊重,如果不尊重,朕又豈會將自己的皇妹嫁給左相做夫人?所以,朕保證,定會護夫人周全,也希望這位公子,說話算話,離開後就放了夫人!”

  蔚景垂了垂眼簾。

  聽聽,聽這一番話,錦弦是巴不得她跟人家走呢。

  “可是皇上……”凌瀾開口,正欲說什麼,錦弦卻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先他一步將他的話打斷:“右相無需擔心,人家也說了,只是帶走一段路而已,夫人不會有危險,再說,朕的這麼多禁衛在此,右相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蔚景依舊只是輕笑,眼梢的余光瞧見凌瀾似乎還要說什麼,卻是被不知幾時也走過來的鶩顏輕輕拉了拉袍角。

  蔚景猛地抬手將凌瀾的手臂揮開,直直看向白袍男子,“這位公子喜歡聽曲兒嗎?或者喜歡聽故事嗎?我風月樓出身,這些我都擅長,帶我走,一路我可以給你唱曲,可以給你講故事,你一定沒有聽說過《精衛填海》的故事吧?”

  白袍男子渾身一震,愕然看向她。

  “帶我走,我講給你聽!”

  蔚景依舊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急急道。

  男子怔了怔,說:“好!那就你了!”

  話落,已是松了手中蔚卿,幾乎就在同一瞬間,拉過蔚景,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已是腳尖一點,飛身而起,“我們走!”

  事情發生得太快,只是在眨眼之間,等眾人反應過來,白袍男子已經裹著蔚景飛出了老遠。

  凌瀾臉色一變,作勢就要追上去,卻被邊上的鶩顏一把拉住了手臂:“大哥不用擔心,既然是嘯影山莊的人,就應該不是言而無信之人,而且,嘯影山莊從不與朝廷為敵,朝廷這邊的立場,方才皇上都已經言明,他們定不會亂來!放心,大嫂會沒事的。”

  凌瀾沉眸,看了錦弦一眼,薄唇緊緊抿起。

  ****************

  夜,終於靜謐下來。

  禁衛撤了,錦弦也帶著蔚卿離開。

  喧囂的盡頭,夜,越發清冷;火光散去,夜,也越發淒迷。

  破廟的門口,最後只剩下凌瀾和鶩顏。

  兩人就站著,站在幽幽夜色中,許久,都沒有人說話。

  最後,還是鶩顏打破了沉默。

  “你知不知道,如果今夜不是被半路殺出個嘯影山莊的人一鬧,會發生什麼?”

  凌瀾沒有吭聲,眸光定定望著遠處的一個方向,不知在想什麼。

  “你竟然用了緊急聯絡煙火!你明明知道,那個不到萬不得已,不到山窮水盡,一般不用的,那煙火特殊,又燃在天空上,誰看不到?我們的人看得到,我們的敵人也看得到!”

  “你以為錦弦帶那麼多人真的是來救蔚卿的?蔚卿的事,只是一個意外,他怎麼知道蔚卿被劫到這裡來了?他是來查煙火的!我就是得到了消息他要來,所以才緊急趕過來的!”

  凌瀾依舊沒有吭聲,忽然,邁開長腿,直直朝一個方向走。

  鶩顏一怔:“你去哪裡?”

  凌瀾腳步一頓,回頭:“你身子不好,先回府歇著!”

  末了,也不等鶩顏做出反應,已是腳尖一點,飛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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