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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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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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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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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4 21:32:45 |只看該作者
第89章 圍觀

  「老夫人是這麼說的?」冒雨趕來的姜老夫人一聽青筠的回稟,臉色一沉。

  青筠能當上鄧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自是眉眼靈活,聞言忙笑著道:「那位神醫脾氣有些大,老夫人是怕您受了怠慢。」

  「怎麼瞧出那位神醫脾氣大來了?」聽了青筠的話,姜老夫人氣順了些,衝陪她前來的婆子使個眼色。

  聽話聽音,那位神醫定然是鬧出什麼事來,才有這麼一個評語。

  那婆子上前一步,把一個荷包塞給青筠。

  青筠推辭不收,笑著道:「鄉君有所不知,當時大姑娘在場,不過隨著三姑娘喊了一聲爺爺,就被神醫直接給堵了回去,弄得大姑娘很下不來台。也是我們大姑娘性子好沒有失了風度,不然換成氣量小的,當時就要受不住了。」

  所以我們老夫人不讓您過去,完全是替您著想呢。

  青筠話裡話外表現出這個意思,姜老夫人臉色果然緩和許多,慢慢喝著茶道:「有本事的人難免有些脾氣的。」

  說到這個她想起女學的書法先生來了。

  又不是什麼有名的書法大家,聽了三丫頭幾句挑撥,認定嬌嬌品性有瑕,居然請辭了,真是莫名其妙!

  姜老夫人想起書法先生請辭時口沫直飛說的那番義正言辭的話就要氣炸了肺,偏偏唯恐那迂腐老頭出去亂說敗壞黎嬌名譽,還只能陪盡笑臉並奉上一份厚厚的盤纏,這心中的憋屈就別提了。

  她坐在花廳裡等了又等,派婆子出去打探。

  婆子得了信來回稟:「西府老夫人正陪著神醫用飯呢。」

  姜老夫人當下氣個倒仰,把杯中茶一飲而盡,陰沉著臉一動不動。

  鄧老夫人這邊席面擺上桌,把李神醫奉到上座,由喬昭陪著一起用飯。

  鄧老夫人看立在李神醫身後的邵明淵一眼,吩咐道:「青筠,領這位小哥去前面用飯。」

  按說客人上門,客人帶來的下人是不進待客堂屋的,府中另有安排下人的地方。只是李神醫身份不同,又是住在睿王府那樣敏感的地方,鄧老夫人不願多事,這才沒有擅自安排。只是此時眾人都在用飯,讓客人帶來的侍衛就這麼站著便是招待不周了。

  「不用,他不餓。」李神醫夾一筷子鹿脯,眼皮都沒抬。

  鄧老夫人暗暗給喬昭使了個眼色。

  喬昭垂眸,佯作未見。

  那一箭,她不恨邵明淵,甚至連怨都沒有,在落入韃子手中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的結局了。

  當時,韃子把她推到城牆上,她連自盡的機會都沒有,若沒有邵明淵那一箭,她的下場只會更慘。

  但無論如何,近在咫尺的這個男人曾親手把一支利箭射入她的心口,她才沒有這麼大度要請他吃飯呢!

  鄧老夫人暗暗皺眉,心道:這丫頭近來不是挺機靈的嘛,今天是怎麼了?

  「祖母,不若就在花廳另設一張桌子,安排侍衛大哥用飯吧。神醫安全不容有失,侍衛大哥確實不便離開。」這時黎皎開了口,格外善解人意。

  鄧老夫人看向李神醫。

  李神醫垂目而立的邵明淵一眼,心想:這小子餓一頓死不了吧?看他這氣色可不怎麼樣啊。

  邵明淵半低著頭,表現得和尋常侍衛無異,恭敬道:「老夫人不必麻煩了,卑職確實不餓。」

  「行,給他安排一桌吧。」李神醫開了口,斜睨邵明淵一眼。

  你說不要,他就偏偏給。

  很快有丫鬟進來,由青筠指揮著在花廳一角設了桌几,擺上飯菜。

  邵明淵見李神醫如此,從善如流走過去坐下,淨手後掃了桌上擺放的飯菜一眼,心中詫異。

  黎府款待下人的伙食,竟不比招待貴客的差。

  常年領軍打仗鮮有敗績的人絕不是尋常人所想的武夫,對細微的異常之處格外敏銳,邵明淵詫異過後,就覺得不大對勁。

  是有人認出了他的身份!

  他不著痕跡掃了喬昭一眼,旋即收回目光。

  儘管剛才這位黎姑娘一直表現得不動聲色,但她應該早已認出他的身份了。

  邵明淵舉筷吃了一口清爽滑口的山藥,心道:沒想到拿仙人掌砸他的小姑娘其實還挺友好。

  黎皎坐在鄧老夫人下首,一顆心卻沒在眼前的飯菜上。

  她趁著無人注意,往花廳角落裡瞥了好幾眼,卻一直沒等到扮作侍衛的冠軍侯往這邊看。

  黎皎難掩心頭失望,又頗無奈。

  她總不能親口去告訴冠軍侯,他所用飯菜是她授意廚房安排的吧。

  飯後,李神醫喝著清茶交代喬昭:「昭丫頭,等下爺爺還有事,就先回去了。這段時間我會一直在京城,你要是有事情找我,就讓這小子傳話給我。」

  李神醫說著,伸手一指邵明淵。

  邵明淵與喬昭同時一愣。

  「你給昭丫頭留個聯絡住址吧。王府門檻高,不好進。」

  邵明淵心中苦笑。

  王府門檻高不好進,他的住址也不方便留啊,不然等將來身份拆穿,讓人家姑娘的長輩怎麼看?

  他心知這位神醫行事頗有些肆無忌憚,剛要委婉拒絕,喬昭就開了口:「不用了。李爺爺要是想我了,就來看看我呀。」

  見她拒絕,李神醫心中一動,笑咪咪道:「也好,總之以後昭丫頭要是有事找我,先找這小子就是了。」

  「好。」喬昭點頭。

  李神醫呵呵笑了。

  果然被他試探出來了,小丫頭早就認出了這混小子。

  他就說,那天昭丫頭還拿仙人掌砸過這小子呢,怎麼會認不出來?

  待把李神醫二人送走,鄧老夫人打發了黎皎,拉著喬昭的手道:「三丫頭,我是看出來了,李神醫帶來的那個侍衛並不簡單。你和祖母說說,他究竟是什麼人啊?」

  出乎鄧老夫人意料,喬昭聽了她的話絲毫沒有推託遮掩,大大方方道:「他是冠軍侯呀。」

  「誰?」鄧老夫人懷疑自己聽錯了。

  「冠軍侯,就是從北地歸來的那位將軍。」

  鄧老夫人張了張嘴。

  也就是說,她剛剛帶著兩個孫女陪神醫用飯,大名鼎鼎的冠軍侯就在犄角旮旯裡圍觀著?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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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4 21:32:58 |只看該作者
第90章 無事不登三寶殿

  鄧老夫人好半天沒闔攏嘴,憋了半天問出一句:「你怎麼認識的?」

  喬昭拿起美人捶自然而然替鄧老夫人捶腿,一邊捶一邊糾正道:「不是認識,是認出。祖母您忘了,佛誕日那天冠軍侯進城,我不是被擠到他面前去了嗎?」

  喬昭手勁適中,又懂醫理,鄧老夫人被她捶得很舒服,聽了這話卻瞬間渾身繃緊,暗暗吃了一驚。

  冠軍侯冒充侍衛陪著神醫上門來,該不會是來相看她孫女吧?

  鄧老夫人深深看喬昭一眼。

  十三歲的少女眉宇間青澀未褪,才剛剛有了一點讓人驚艷的模樣。

  要說起來,她這個孫女樣貌是極好的,只是,未免太小了點兒!

  老太太一時想遠了,青筠小心翼翼提醒道:「老夫人,鄉君還在花廳等著呢。」

  鄧老夫人猛然回過神來。

  糟了,把這茬給忘了!

  「昭昭你先回雅和苑吧,我去見見你伯祖母。」

  鄧老夫人扶著青筠的手急匆匆走了,喬昭坐在小杌子上沒有起身。

  另一位大丫鬟紅松笑著道:「現在雨更大了,婢子給您拿雨披來。」

  「不用了。」喬昭淡淡道。

  迎上紅松費解的眼神,她看了一眼花廳的方向,道:「等會兒老夫人會喚我過去的。勞煩紅松姐姐給我端一盞蜜水來吧。」

  紅松壓下心中詫異,轉身進了茶室取蜜水去了。

  姜老夫人在花廳裡等得火冒三丈,一見鄧老夫人進來,便發了火:「弟妹的待客之道,是越發周到了!」

  鄧老夫人打馬虎眼笑道:「鄉君謬讚了,神醫不同於尋常客人,自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招待。好在是沒出什麼紕漏,不然若是丟了咱黎府的臉面,我都不好意思見您了。」

  大概唯一的紕漏就是把這位鄉君給忘這了。

  「弟妹招待神醫倒是用心,不覺得讓我等得久了點嗎?」姜老夫人見鄧老夫人裝傻,乾脆挑明。

  這些年來她何曾受過這樣的冷遇,最近西府對東府是越發怠慢了。

  鄧老夫人哈哈笑道:「鄉君這話是見外了,咱是一家人,說什麼客不客的。」

  姜老夫人:「……」老妯娌跟誰學的這一套?

  既然要比誰臉皮更厚,那她就不客氣了!

  姜老夫人清清喉嚨,直截了當道:「弟妹,今天神醫過來,是來看三丫頭的吧?」

  鄧老夫人聽著這話就不大妙,可這樣明顯的事也否認不了,只得點點頭道:「當初李神醫送三丫頭回來,就說過會來看她,我原以為是句客套話呢,沒想到今天就來了。」

  姜老夫人深以為然。

  誰不以為只是句客氣話呢,那可是面對皇家招攬都推脫不去的神醫,居然和三丫頭投了緣!

  「是啊,今天下著這麼大的雨李神醫還過來,可見對三丫頭是真上心的。對了,我還聽說李神醫認了三丫頭當乾孫女,可有這麼回事兒?」

  「是有這麼回事兒。」鄧老夫人越發覺得不妙。

  姜老夫人抬手揉了揉已經稀疏的眉毛,嘆口氣道:「弟妹也知道,我這右眼已經是廢了,左眼勉強能視物,原想著等到哪天徹底看不見了,一口氣咽下也就算了。天可憐見,李神醫來了京城,還恰好和咱們三丫頭有祖孫的緣分,這許是天意讓我重見光明呢。」

  「神醫能治好這樣的眼疾?」鄧老夫人嘴上問著,心中冷笑。

  這位鄉君瞎著一隻眼還如此要強,要是真治好了眼疾,還不定怎麼蹦躂呢。

  「神醫連一腳踏進鬼門關的人都能拉回來,何況是小小的眼疾呢。弟妹,你這就派人去把三丫頭叫過來吧,我有話和她說。」

  「鄉君有什麼話和我講不是一樣的,回頭我交代那丫頭就是了。」

  姜老夫人臉色微沉:「怎麼,我想見一見侄孫女,弟妹還要攔著?弟妹莫非是心疼三丫頭給我這瞎老婆子盡孝心?」

  一頂孝敬長輩的帽子壓下來,鄧老夫人只得吩咐青筠去請三姑娘。

  青筠出了花廳往回走,迎面碰到紅松,便問道:「三姑娘回去了嗎?」

  紅松搖搖頭:「沒呢,一直在東次間等著,說老夫人等會兒會喚她過去。」

  她說到這裡一怔,看著青筠問道:「莫非老夫人真叫你來請三姑娘?」

  「正是呢。」青筠一邊說著一邊匆匆往裡面走,心道三姑娘越發讓人看不透了。

  聽青筠道明來意,喬昭起身隨她往外走去。

  院子裡的海棠花開正茂,昨天來青松堂請安時望之還如彤雲密佈,經過今天這場大雨就變得稀疏起來,落紅滿地。

  青筠見喬昭面色平靜看著雨中飄搖的海棠樹,越發覺得三姑娘難以看透,低聲示好道:「是鄉君想見您呢,好像是為了那位神醫的事。」

  喬昭輕輕頷首,示意知道了。

  她留下沒走,早就預料到那位無利不起早的鄉君下著大雨過來是為了什麼。

  要說起來,鄉君的左眼撐不了太久了,是想通過她求李爺爺施展金針拔障術嗎?

  喬昭彎了彎唇,走進花廳。

  「伯祖母,祖母。」

  「三丫頭過來坐。」姜老夫人開了口,語氣難得溫和。

  喬昭走過去坐下。

  姜老夫人用左眼仔仔細細打量喬昭一眼,淡淡笑道:「那天在大福寺,三丫頭就讓伯祖母刮目相看,如今仔細一瞧,確實是大姑娘了。昭昭啊,伯祖母是看著你長大的,身為你的長輩便不說客套話了。伯祖母今天過來,是想請你幫忙的。」

  「不知道我能幫伯祖母什麼忙?」喬昭平靜問。

  姜老夫人伸手拍拍喬昭的手背。

  保養得宜的手依然細膩,喬昭卻有一種滑膩膩的不適感。

  她不動聲色抽回手,順其自然抬起,把垂落下來的碎髮抿到耳後去。

  「伯祖母聽聞李神醫妙手回春,能治好我這樣的眼疾,所以想請昭昭幫忙把神醫請來給我治眼。」姜老夫人深深看喬昭一眼,意味深長道,「昭昭啊,李神醫是你的乾爺爺,說起來和咱們算是一家人了。伯祖母的忙,你定然會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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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4 21:33:08 |只看該作者
第91章 朝中局面

  伯祖母的忙,你定然會幫的吧?

  姜老夫人篤定地看著眼前的少女。

  她不認為眼前的少女敢說出一個「不」字來。

  無論當今禮教比起之前鬆泛多少,一個「孝」字還是能把小輩壓得死死的,何況她不只是普通的同族長輩。

  東西黎府,原就是嫡親的兄弟分成了兩府。

  一旁的鄧老夫人心懸了起來。

  三丫頭對鄉君向來是只有怕沒有敬,鄉君話說到這個份上,三丫頭要是拒絕了,那可不好收場。

  喬昭背脊挺得筆直,淡淡笑道:「當然會的。」

  小時候,母親對她教導嚴厲,她學規矩禮儀經常感覺痛不欲生。祖母對母親的嚴厲從來是贊成的,而她的性子偏偏隨了祖父,一顆心其實受不得半點約束。

  直到有一天,祖母攬著日漸沉默的她說:規矩禮儀,學好了是為了堵住別人的嘴,而不是束縛你自己。

  而祖父說得就更直白了:小囡囡,了解它,掌握它,以後才能駕輕就熟鑽它的空子,鄙視它嘛。

  而後,她再沒叫過苦。

  喬昭這樣乾脆俐落的答應,讓姜老夫人頓時有種一拳打空的感覺,怔了怔才笑道:「伯祖母就知道,我們昭昭是個孝順的。」

  她伸出手,拍拍喬昭手背:「那就這樣,伯祖母等你的好消息。」

  姜老夫人鮮少來西府,在她眼裡,西府款待人的茶水還比不上東府賞給大丫鬟喝的好,如今目的達到哪裡還願意多留,與鄧老夫人又說了幾句閒話便起身告辭。
 
  鄧老夫人送走了姜老夫人,屏退下人後就對喬昭嘆了口氣:「昭昭啊,你怎麼就一口答應下來了?」

  她說出這句話,又覺不妥,長嘆道:「也是為難你了!」

  當長輩的求到面前來,才十三歲的孩子哪裡知道如何圓滑應對過去呢。可那位神醫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別看認了昭昭當乾孫女,昭昭要是憑此來討人情,說不定就會惹了神醫的惱。

  喬昭垂下的睫羽輕輕顫了顫,揚起來,眼中是波瀾不驚的笑意:「祖母,您願意伯祖母被治好嗎?」

  鄧老夫人被問得一怔,看著喬昭的神色嚴肅起來。

  孫女這話,問得太有意思。

  喬昭坦然與鄧老夫人對視。

  她必須要鄧老夫人一個明確的態度。說到底,鄧老夫人才是黎昭的祖母。

  鄧老夫人若是看著東府這些年與西府的情分,想要姜老夫人治好眼疾,那麼就憑她佔了小姑娘黎昭的身子,她也會請李爺爺幫忙。

  退一步說,就算李爺爺不幫忙,金針拔障術嗎,她也是會的。

  可若是鄧老夫人內心深處不願意,礙於世人看法不便直言,她又何必做這兩邊不討好的事呢。

  至少在她心裡,對東府那位老夫人全然沒有好感。

  就憑姜老夫人在大福寺的所作所為,足以看出這是一個一旦利益足夠大就能做出瘋狂賭注的人。這樣的人,不給她醫治眼疾從某方面來說沒準還是積德呢。

  「昭昭啊,祖母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對視過後,鄧老夫人心情莫名說出這句話。

  喬昭伸出手挽住鄧老夫人手臂,如同所有天真無邪的小姑娘,笑吟吟道:「祖母若是願意,我就去求李爺爺;祖母若是不願意,我就不管了。」

  鄧老夫人張了張嘴。

  這丫頭,現在這麼會踢皮球,剛才幹什麼去了?

  問她願意嗎?

  她當然是不願意!

  她兩個兒子,長子在翰林院編書,次子外放做官,媳婦孫輩們平時雖有些小摩擦,日子也不寬裕,卻勝在安穩和樂。

  東府那位鄉君卻是恨不得她的侍郎兒子更進一步的。

  刑部那位寇尚書年歲已大,眼看就要致仕了,刑部尚書一職就如一個香噴噴的肉包子,不知多少餓狗惦記著。

  她是不大懂外面政事的婦人,可從長子偶爾的牢騷中,也知道如今朝廷上的兇險。

  首輔蘭山在內閣一手遮天多年,次輔許明達羽翼漸漸豐滿,睿王與沐王處處較勁,一心修道的皇上遲遲不立太子。

  她曾聽長子罵過:首輔一派,次輔一派,睿王與沐王又各自一派,再加上中立的,底的,好好的一個朝堂被弄得烏煙瘴氣,很多政令的頒發不是為國為民,而是多方博弈的結果,也難怪連以往被大梁人視作殘廢的倭人都成了大梁的又一禍患。

  長子說過,寇尚書是中立派,東府的堂兄在寇尚書手下,暫且算是中立派。

  黎光硯一旦想要更進一步,連她這不懂政事的內宅婦人都明白,必須要選一方站隊。鄉君要是被治好了眼疾,精力十足,到時候還不可勁替她兒子蹦躂。

  西府與東府打斷骨頭連著筋,東府站隊站贏了沾不沾得上光不知道,要是站輸了,跟著倒楣那是一一家老小放著安穩日子不過,跟著東府去賭博,那不是有病啊?

  不願意,不願意,老太太一百個不願意!

  可這話,對著孫輩實在不好說啊。

  她說不願意給東府的妯娌看病,讓孫女以後該怎麼看她?一定把她想成心胸狹隘,見不得人好的惡毒老太婆了。

  鄧老夫人看著淺笑盈盈望著她的小孫女,長長嘆了口氣。

  這丫頭,怎麼問她這樣為難的問題呢?

  「昭昭啊,你給祖母說心裡話,你願不願意呢?」

  喬昭沒有猶豫,一雙大而柔美的眼睛滿是坦然:「不願意。」

  鄧老夫人:「……」這孩子,怎麼能直白得這麼可愛呢!

  「我覺得,鄉君注意力放在眼疾上,不便出去應酬,咱們西府的日子會安穩些。」

  鄧老夫人神情陡然變了,一臉錯愕望著喬昭。

  三丫頭這話是什麼意思?總不可能和她是一個意思吧?

  不,不,不,三丫頭才多大的人,如何能想到這上面來呢?

  可眼前的少女神情平靜,語氣篤定,鄧老夫人無論如何得不出她是隨口一說的結論。

  難道說,以往在內宅裡與姐妹們相處總不得宜的三丫頭,竟在大局上有罕見的敏銳?

  「你這丫頭,說得祖母都糊塗了,什麼安穩不安穩的?」

  喬昭輕輕搖了搖鄧老夫人手臂,如同所有依戀祖母的小孫女,眨眨眼道:「東府的大堂伯被派去查案,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呢。」

  鄧老夫人眸光陡然深沉。

  這個時候提到黎光硯,這丫頭竟真是個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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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4 21:33:21 |只看該作者
第92章 父親大人的同僚

  「是呀,祖母也覺得,日子還是安穩些好。」

  有些話雙方心知肚明即可,沒有必要說出來,鄧老夫人心裡對喬昭卻有了新的定位。

  一個在大事上不糊塗的女子,內宅管不好頂多是糟心一點,但不會要命啊!

  鄧老夫人目光溫和看著小孫女,心底長嘆:她的孫女明明是一塊璞玉,可惜世人眼拙,不知道娶了這樣的媳婦才是真的福氣。

  罷了,三丫頭名節有損,若是真的老在家裡,說不定還是黎家子孫輩的福氣。

  鄧老夫人有了這個念頭,對喬昭自是不再當尋常孫女看待,拍了拍她的手道:「若是如此,昭昭如何對鄉君交代呢?」

  喬昭眨眨眼:「等明日我就派人去睿王府求見神醫。」

  鄧老夫人愣了愣。

  「祖母瞧著神醫對你挺上心的,你若派人去請,多半會答應吧?」

  喬昭笑起來:「先去睿王府請人再說唄。」

  等明天再去睿王府,恐怕就請不到神醫了。

  李爺爺說睿王府門檻高不好進,讓她有事聯繫邵明淵,是在試探她是否認出了邵明淵,可在她看來,還透露出另一層意思:以後李爺爺不會在睿王府了。

  與李爺爺認識十幾年,她很了解他的性格。

  睿王府那樣的地方,是李爺爺特別厭惡之地,如今好不容易被邵明淵求到頭上來,不趕緊藉著邵明淵的助力脫身才怪。

  不管睿王患了什麼病,都不樂見李爺爺離去,明天她派人去請,觸了睿王霉頭,能有好結果才怪。

  而她在這件事上已經盡了力,東府那位鄉君就算再用長輩身份壓她也沒有任何法子,畢竟李神醫不在睿王府是非人力可控的事,總不能逼死她這個侄孫女吧。

  那樣不慈的名聲,那位鄉君可不願背。

  只不過——

  喬昭又想到邵明淵身上來。

  邵明淵把李爺爺從睿王府帶走,那要欠睿王不小的人情。

  他這樣舉足輕重的將軍欠一位皇子人情,可不是什麼好事。

  喬昭想到邵明淵的寒毒,理解他的做法。

  欠人情只會惹麻煩,寒毒不除那可是要命的,就算他不明白寒,平時所受的寒毒之苦也非常人能忍受。

  「昭昭,想什麼呢?」鄧老夫人揉了揉喬昭的頭。

  三丫頭剛剛還跟人精似的呢,現在又呆呆的,讓她這當祖母的都忍不住逗弄。

  鄧老夫人這樣想著,手上加大了力氣,頓時把喬昭頭頂的兩個小包包揉散了。

  髮散落下來,遮住少女光潔的額頭,少女抬手扶額,吃驚又無奈:「祖母,您把我頭髮弄亂了。」

  鄧老夫人大笑起來。

  這樣大的反差,可真真是耐人啊!

  「容媽媽,來給三姑娘梳頭。」

  在外間候著的容媽媽聞聲進來,看到頭髮散亂的喬昭沒有流露出絲毫異樣,笑著讚道:「三姑娘養了一把好頭髮。」

  容媽媽這話並不是奉承。

  小姑娘黎昭的頭髮本就濃密,喬昭自從回了黎府雖無心妝扮自己,平日裡的生活起居卻是按著以往的習慣來的。

  她用不慣脂粉鋪子裡賣的髮油,隨手寫了個方子交給阿珠,讓她照方子買來草藥鮮花製成發露用著,一頭長髮不知不覺便養得水潤光滑,如緞子一般。

  容媽媽散開喬昭的髮,用犀角梳子一梳便滑到了底,驚奇道:「老夫人,您瞧瞧,老奴說的不錯吧?三姑娘放心,老奴定給您梳個特別好看的髮型出來。」

  鄧老夫人在一旁笑道:「我看你是早厭了給我這老太婆梳這把白花花的稻草吧。」

  屋子裡沒了先前的嚴肅,頓時和樂融融起來。

  鄧老夫人想:這樣的日子才是她想要的,但願能一直這樣下去。

  她沒再問喬昭有什麼法子躲過姜老夫人的請求。

  意識到喬昭與其他孫女的不同之處,鄧老夫人已隱隱有種感覺,三丫頭既然不願給鄉君治好眼疾,那就一定能辦到的。

  鄧老夫人目光微移。

  雕花梳妝鏡中映出少女姣好的容顏和豐潤的秀髮,而更吸引人移不開眼睛的,是少女能令周遭一切都沉靜下來的氣質。

  何氏是養不出這樣的女兒來的。鄧老夫人心中忽然冒出這個念頭。

  老太太琢磨許久,直到容媽媽替喬昭梳好頭才下了結論:大概是隨她……

  喬昭重新打扮妥帖,辭別了鄧老夫人往回走,路上遇到了衣裳濕了大半的黎光文。

  「父親這麼早就下衙了?」

  黎光文忿忿道:「和一位同僚吵了起來,待在那裡不痛快!」

  喬昭:「……」每到這種時候,她都不知該如何是好,安慰翹班的父親大人多少有些違心。

  黎光文等了半天也不見女兒出言安慰,話裡帶著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委屈:「昭昭,你不知道那個同僚多麼可氣。我和他下棋,贏了他幾子,他居然還不服氣。」

  「然後呢?」

  「然後我就說了,這有什麼不服氣的,要是換我女兒來,半個時辰前就贏你了。」黎光文越說越生氣,「你說那人多沒風度,他黑著臉說了一句半個時辰前才剛下,居然把棋盤給掀了!」

  喬昭徹底沉默了。

  所以說父親大人是因為在衙門裡和人下棋打起來了,憤而翹班?

  「那父親趕緊去把濕衣裳換了去吧,我先回屋了。」喬昭衝黎光文屈膝道別。

  黎光文站著沒動,嘿嘿笑了:「昭昭啊,為父還有事沒說呢。」

  「父親還有何事?」喬昭心生不妙的預感。

  斜斜打進來的雨迷了黎光文的眼,他往長廊裡挪了挪,揉揉眼道:「他不是掀桌子不信嘛,為父就說了,我可沒有打誑語,不信等哪天和我次女對弈一番就是了。」

  他小心翼翼看喬昭一眼,笑道:「然後我們就擊掌,定在明天了。昭昭啊,你會幫為父吧?」

  喬昭:「呵呵。」

  見女兒無動於衷,黎光文嘆口氣道:「他說了,要是不能證明為父沒有說大話,就讓我滾出翰林院。」

  「他不是您的同僚嗎?」同僚應該沒有這個權利吧?

  「哦,雖然都是翰林院的同僚,不過他說話有分量。」

  「他與父親上峰走得近?」

  「那倒不是,他是掌院學士。」

  喬昭:「……」明白了,父親大人所謂的同僚,原來是兼任翰林掌院的禮部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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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4 21:33:34 |只看該作者
第93章 只治一個

  按著慣例,大梁歷任翰林掌院皆由禮部尚書兼任,這也是為了禮部尚書將來更進一步入閣積累政治資源。

  見女兒沉默無言,黎光文倒是一副不大在意的樣子,擺擺手道:「昭昭若是不願應付,為父推辭了就是,沒什麼為難的。想來以我的資歷,離開翰林院去六部當個主事還是沒問題的。」

  這絕對是威脅!

  一貫淡然的喬姑娘黑著臉問:「父親定在何處與掌院大人切磋?」

  黎光文略不好意思道:「上衙的時間跑出去下棋總不大好,所以也沒定太遠的地方,就在翰林院外面的五味茶館。」

  他怕喬昭擔心,解釋道:「五味茶館平常去的都是讀書人,沒有什麼亂糟糟的人。明天為父不上衙了,等到了時間直接陪你過去。」

  喬昭一聽忙拒絕:「父親還是按時上衙吧,正好這兩日女學停了,明天我就和母親說上街買胭脂水粉去。」

  要是明天父親翹班陪她出門,這事兒估計就要傳到東府去了。

  黎光文一聽不放心了。

  這麼水靈靈的女兒沒人陪著,再讓人拐走怎麼辦?

  他內心鬥爭許久,妥協道:「那讓你娘陪你一起出門吧。到時候她去買胭脂水粉,你來找為父。」

  喬昭一想這樣最妥當,遂點頭應了下來。

  錦鱗衛衙門。

  江遠朝聽到門外的請示聲,放下手中書冊,淡淡道:「進來。」

  江鶴推門而入,一臉激動之色。

  江遠朝他一眼:「何事?」

  江鶴大步走到江遠朝面前,一臉嚴肅道:「大人,屬下發現冠軍侯行徑很古怪!」

  江遠朝抬眉:「不是說讓你不必跟著冠軍侯了嗎?」

  「屬下沒跟著冠軍侯,是在黎府那裡晃時無意中發現的。」

  「嗯?」

  「屬下發現冠軍侯扮成了侍衛,陪著李神醫去了黎府!」

  江遠朝一聽,眸光微沉。

  邵明淵去了黎府?

  他回神,看著屬下一臉邀功的表情,淡淡道:「既然這樣,這幾天繼續盯著黎府,有異常及時回稟。」

  說完睇了江鶴一眼:「你為何去黎府那裡閒逛?」

  自從回到京城了解了一下那個小姑娘的情況後,因為沒有必要,黎府那邊他沒有再派人盯著了。

  江鶴嘿嘿直笑:「大人不是對那位黎姑娘很關注嘛。」

  江遠朝抬手,指了指門口,吐出一個字:「滾!」

  江鶴滿心委屈走了出去,心道:他家大人就是口是心非!

  那邊邵明淵離開黎府,冒雨帶著李神醫重新回到了西大街的春風樓。

  侍衛葉落一見邵明淵回來,忙迎了上去:「將軍——」

  他不自在地拽了拽身上的直裰。

  邵明淵見了露出淡淡笑意:「不錯,以後就這麼穿挺好。」

  葉落苦著臉道:「別啊,將軍,您還是把衣服脫下還給卑職吧,卑職穿著侍衛服自在。」

  「習慣了這身臭味?」

  葉落呆了呆:原來將軍聞出來了!

  將軍鼻子還真靈,他才三天沒洗澡而已。

  重新回到原先的雅間,邵明淵走到屏風後面換回自己的衣裳,走出來把手上的衣裳扔給葉落,吩咐道:「再跑一趟長公主府,請池公子過來。」

  「是。」

  葉落領命而去,邵明淵客氣問李神醫:「神醫要不要喝酒?」

  「囉嗦什麼,來酒樓不喝酒幹什麼?」李神醫翻了個白眼。

  邵明淵不以為意,吩咐小二上了兩壇醉春風,親自開了酒封,棄酒蠱不用,直接把碧綠色的酒夜倒入茶碗中,笑著道:「這酒名『醉春風』,入口醇厚,後勁十足,不知神醫以前有沒有嘗過?」

  「說得倒是頭頭是道!」李神醫端起茶碗一口氣喝下半碗,回味一番,讚道,「還過得去。」

  他抬眉,見對面坐著的年輕男子嘴角掛著淡淡笑意,溫和又平靜,全然看不出縱橫沙場的狠厲,反而如清貴如玉的貴公子般,便嘆了口氣,問道:「這樣的天氣,什麼感受?」

  邵明淵被問得一怔。

  原來李神醫已經看出了他的身體狀況。

  他自認沒有流露出什麼異常,可見這位神醫是真有本事的。

  這樣一想,邵明淵便鬆了口氣。

  有真本事就好,但願能治好舅兄的臉。

  「尚能忍受。」邵明淵回道。

  「你小子是個狠人。」

  原本為了替喬丫頭出氣是想再給他下包耗子藥的,瞧現在這樣子,還是算了吧。

  「你的身體,不打算求老夫醫治?」

  「神醫願意替在下醫治嗎?」邵明淵含笑問。

  他又不是自虐狂,若能免受寒毒舊傷之痛,當然是求之不得。

  「哦,你和你舅兄,老夫只給治一個。」李神醫壞心道。

  他就是喜歡看討厭的混小子糾結為難的樣子。

  邵明淵卻沒有半點遲疑道:「自是給我舅兄醫治。」

  李神醫深深看邵明淵一眼,把茶碗往桌面上一放,慢悠悠道:「你可想好了,你身上寒毒不除,可不只是忍受疼痛這麼簡單,是會影響壽數的。」

  「不用想,在下請神醫來,就是給舅兄醫治的。」

  手染鮮血無數,他從沒奢求過能善終,大概馬革裹屍還是他最好的結局。

  邵明淵垂眸飲酒。

  李神醫有些憋氣。

  混小子,就不知道求求他啊,若是求了他就稍微考慮那麼一下下,現在死鴨子嘴硬,他就看他怎麼死吧!

  嗯,死了也好,就能給喬丫頭作伴了。

  呸呸,什麼給喬丫頭作伴,喬丫頭才不稀罕呢,應該是給喬丫頭負荊請罪才是。

  李神醫狠狠喝光茶碗中的酒,把茶碗往桌子上一放:「我要吃肉。」

  他指了指桌上擺放的花生、蠶豆等下酒物,嗤笑道:「就讓老夫吃這個啊?」

  世人都知道,武將雖不如文官舒坦,過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但荷包可比文官豐厚多了,如眼前這小子,在外打了這麼多年仗,積攢的錢財恐怕比靖安侯府還多。

  「小二,上兩斤醬牛肉,一隻燒雞。」

  見邵明淵始終不動聲色,有求必應,李神醫撇了撇嘴,諷刺道:「我說你小子不是整天打仗嘛,怎麼脾氣這麼綿?」

  邵明淵一聽笑了:「神醫以為,明淵一言不合便要拔刀殺人嗎?」

  為將者,該雷厲風行時自是行動如風,該隱忍時,又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曾經,他為了取專門喜歡烹食大梁幼童的韃子首領性命,在雪地裡了一天一夜才等到最佳的時機,把那個畜生一箭斃命。如今為了求醫只是受些刁難,又有什麼受不住的呢?

  「你射殺自己媳婦時,不是挺俐落嘛?」李神醫脫口而出。

  掛在邵明淵唇畔的笑意瞬間凝結。

  他抿唇,垂眸把茶碗中的酒一飲而盡,淡淡道:「是。」

  氣氛驟然冷了下來。

  李神醫心情有些複雜。

  明明是想好好修理這小子的,可他終於把心底的那分不甘問出來,怎麼又有點不舒坦呢?

  這時小二端著醬牛肉與燒雞進來,李神醫伸手扯下一個雞腿,狠狠咬了一口,斜睨著邵明淵問:「你不吃?」

  對面的年輕人嘴角笑意比之前淺了,語氣依然溫和:「神醫吃吧,我不餓。」

  李神醫嚼了幾口雞肉,把雞腿往盤子裡一扔,哼哼道:「姓池的小子怎麼還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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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代價

  說曹操曹操就到,池燦收了傘大步流星走進來,掃一眼桌面上擺著的牛肉燒雞,樂了:「怎麼?黎府沒管飯啊?」

  他就說,沒有他陪著不行吧。

  李神醫心下正有幾分彆扭,聞言翻了個白眼道:「誰說沒管飯啊,黎府不但管了飯,他家老太太還帶著孫女陪坐呢。」

  在大梁,女主人鮮少出面款待男客,除非是這家的貴客或長輩。李神醫既是貴客又是長者,鄧老夫人才會帶著孫女一同招待。

  池燦一聽,便了邵明淵一眼,笑吟吟道:「那就是庭泉扮成了侍衛,沒有飯吃了。」

  邵明淵沒吭聲,李神醫接話道:「誰說的,他當時也在一個廳裡吃,還是單人單座,吃起來更自在。」

  池燦瞬間黑了臉。

  這糟老頭子,不插嘴會死啊?

  池公子憋了好久,憋出一句話;「這黎府,還真是沒有規矩!」

  有年輕男子在場,居然叫黎三出來待客,實在是不成體統!

  池燦腹誹完,問邵明淵:「下著個雨,一天讓我跑了兩趟春風樓,這回又是什麼事啊?」

  好友不痛快的語氣讓邵明淵有些莫名其妙,不過答應李神醫的事非要他從中斡旋不可,便直言道:「拾曦,我想拜託你給睿王爺傳個話——」

  「什麼話?」池燦不傻,聞言略一琢磨,立刻掃了李神醫一眼,猜測道,「想請神醫在你府上住幾天?」

  「不是,神醫不想在睿王府待了,所以想請你和睿王爺說說,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任神醫自由離去?」

  池燦呆了呆,語氣莫名:「不還了?」

  「借人」不還,這有點說不過去吧?當初可不是這樣講的呀!

  邵明淵知道池燦的為難,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所以請你轉告睿王爺,就當賣我邵明淵一個面子——」

  池燦騰地跳了起來,臉色大變:「你瘋了?」

  他看一眼李神醫,又看一眼面色平靜的好友,一把拽過邵明淵往外走,邊走邊對李神醫道:「神醫稍後,我們兄弟先說兩句!」

  池燦拽著邵明淵到了外面,一腳踹開隔壁雅室的門,吩咐侍立在外的葉落與桃生道:「你們給我把門看好了!」

  話落,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葉落與桃生對視一眼,各自移開視線。

  屋子裡,邵明淵不動聲色拍了拍池燦拽著他的手:「拾曦,有話便說,你鬆手。」

  「說個屁!」池燦黑著臉鬆開手,怒瞪著面色平靜的邵明淵,就差破口大罵,「邵明淵,你是不是離開京城太久,腦子成漿糊了?」

  「嗯?」

  池燦把邵明淵一把推到椅子上,自己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聲音壓得極低:「什麼叫賣你一個面子?你當你還是十來歲時無人多看一眼的野小子?」

  他氣不過,伸手打了邵明淵一拳,咬牙切齒道:「你是冠軍侯,是戰無不勝的北征將軍,你這是要把自己賣給睿王嗎?」

  他越說越惱火:「我雖整日無所事事,卻也知道奪嫡的事絕對沾不得。我原以為你是個明白的,有求於睿王還知道通過我,誰知是我想錯了,你這是伸著脖子往泥潭裡跳啊!」

  池燦一口氣說完,邵明淵才淡淡開口:「沒有那麼嚴重,算我欠睿王一個人情罷了。」
 
  好友的關心讓他心中微暖,坦言道:「這是神醫提出的條件之一,我不得不應。」

  池燦眨眨眼,這才想起來問:「你給我說實話,找那個糟老頭子到底有什麼事兒?」

  「求醫。」

  「我知道是求醫,那糟老頭子要不是有這麼一個本事,就他那個脾氣,早讓人一棍子打死挖坑埋了。我是問給誰求?別跟我說是為你自己。」好友的性子他清楚,若是為了自己,斷然不會去沾那些是非。

  邵明淵沉默片刻道:「想請李神醫給我舅兄治臉。」

  池燦愣了一下,一臉吃驚:「喬墨?」

  邵明淵頷首:「是。我見過舅兄,他的臉傷得很嚴重。除了李神醫,恐怕無人能妙手回春。」

  池燦沉默了。

  許久後,他問:「值得嗎?」

  為了治好喬墨的臉,讓自己陷入那樣的麻煩中?

  邵明淵笑了:「當然值得。你該知道,容顏有損的人是不能出仕的,我舅兄一家都不在了,喬家的興盛以後都繫在舅兄一人身上。」

  見池燦依然不語,邵明淵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也說了,我不是十來歲時無人多看一眼的野小子了。我會把握好分寸,不讓自己陷進去的。睿王那邊,就拜託你了。」

  「行吧,下不為例。以後惹上麻煩別說我認識你。」池燦認命答應下來。

  邵明淵輕笑出聲。

  二人轉身往外走,池燦走到一半冒出來一句話:「我說,你真跟著李神醫一道與人家女眷吃飯了?」

  「是啊。」邵明淵老實回道。

  明明是給他這個當侍衛的管口飯吃,怎麼到了好友口中就有些不對味呢?

  什麼叫與人家女眷吃飯了?

  「你有什麼感受?」

  邵明淵被問得摸不著頭腦,想著剛剛好友才答應幫那麼大的忙,不好敷衍了事,仔細思考一下道:「黎府的伙食不錯。」

  池燦:「……」一個侍衛給什麼肉吃啊!黎府果然沒規矩!

  「伙食不錯?難不成還有叉燒鹿脯吃?」他鬼使神差問了一句。

  邵明淵怔了怔:「你怎麼知道?」

  當時他就是詫異桌面上的那道叉燒鹿脯,才覺出不對勁來。

  池燦一張臉已是徹底黑了,不發一言,搶先一步抬腳就往外走。

  氣死他了,那個臭丫頭,本來他是收利息要她做一道叉燒鹿脯的,她居然先給邵明淵做了。

  這樣說來,那個叫冰綠的丫鬟當時說的是真的!

  他忽地停下來回頭,打量著好友。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比他權力大一點兒,功夫強一點兒,脾氣好一點嘛,那臭丫頭真是勢利眼!

  邵明淵不知道池燦莫名發什麼脾氣,琢磨著是不是今天顧著他的事沒吃好才火氣這麼大,為了讓對方平衡點,忙挽救道:「我沒吃,只吃了幾口山藥。」

  池燦一聽更生氣了。

  合著他用救命之恩收的利息,這位先吃上的還不稀罕!

  池公子拉開門走出去,砰地一聲把一頭霧水的冠軍侯關在了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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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4 21:33:56 |只看該作者
第95章 靈前

  池燦心裡不痛快,乾脆直接走人。

  桃生正找著葉落扯閒話,見狀忙追了上去:「公子,打傘,打傘。」

  他個頭沒有池燦高,只得踮著腳替主子撐桑

  池燦扭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侍衛葉落,冷笑道:「瞎扯什麼呢?」

  桃生苦著臉,頗委屈:「能扯什麼啊,公子您不知道,那人簡直八竿子打不出個屁來,眼睛一直盯著門口,生怕您把他家將軍吃了似的。」

  「誰嚼得動!」池燦一想到要去告訴睿王「借走」的神醫不還了,就有些頭大。

  邵明淵那混蛋無所謂,他還得與睿王討價還價去,總不能真讓那混賬賣身。

  主僕二人步入雨簾中,追出來的邵明淵見狀搖頭笑了笑,折返回雅室。

  李神醫拿著一條牛肉慢條斯理吃著,見他進來問道:「那小子走了?」

  「嗯。」邵明淵走過去坐下。

  「他怎麼了?看剛才那樣子,像要把老夫生吃了似的。」

  邵明淵淡笑道:「神醫別往心裡去,他就是急脾氣,沒有別的意思。我請拾曦幫我去與睿王說和去了。」

  「睿王真能答應?」有求於人都不出面,這些人的彎彎繞繞他真想不明白。

  「會答應的。」

  見李神醫面帶懷疑,為使他寬心,邵明淵含笑道:「因為我是冠軍侯。」

  他是手握重兵的北征將軍,就算告假在家,在軍中的威望依舊無人能及。他甚至有那個信心,儘管戰事告一段落天子收回了能調兵遣將的虎符,只要他願意,依然能指揮得動一手打造出來的鐵血強兵。

  李神醫看著笑意溫和的年輕男子,忽地收起了嬉笑心態,問他:「什麼時候去給喬墨治傷?」

  他忘了,這個年輕的頂多算是他孫輩的小子,早已是在北地跺跺腳就能威震八方的人物,就是在如今的京城亦是舉足輕重。

  有這小子在,說不定能讓老友僅剩的一點血脈將來走得順當些。

  嗯,等哪年他心情好,順手給這小子把寒毒祛了算了,至於現在,讓他且受著吧,就當給喬丫頭出氣了。

  「舅兄他或許不願欠我的人情,請神醫等到我亡妻出殯的時候吧。那天舅兄會過來,到時候您直接去與他說便好。」

  李神醫看邵明淵一眼,心情莫名,嘀咕道:「侯爺倒是體貼。」

  邵明淵笑了笑,再問:「神醫離開了睿王府,不知是願意住到靖安侯府去,還是另有安排?」

  「住到靖安侯府和留在睿王府有什麼區別?你給我安排個普通的落腳地方,不要一大群人跟著,平時老夫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怎麼樣,能成不?」

  李神醫這要求聽起來簡單,實則相當麻煩。

  首先,李神醫給睿王治病,觸動了某些人的利益,那些人一直等著尋機會要他的命,來個釜底抽薪。

  其次,滿京城不知多少人盯著這位神醫呢,就等著李神醫離開睿王府後趕緊請去治病救命。

  只這兩點,李神醫想做到來去自由就太難了。

  邵明淵卻毫不猶豫點頭:「可以,我這就給您安排地方。」

  邵明淵說著喊了一聲:「葉落——」

  守在外面的侍衛葉落推門而入:「將軍有何吩咐?」

  「從今天起,你貼身保護神醫的安全。」

  葉落看一眼滿臉皺紋神色鬱郁的李神醫,再看一眼自家清俊無雙的將軍大人,儘管心裡一百個不情願,還是俐落道:「卑職領命!」

  李神醫看著眉眼普通的侍衛,皺眉道:「他行嗎?」

  素來寡言的葉落垂眸不動聲色,心中卻冷哼一聲:怎麼說話呢?他會不行?

  邵明淵笑道:「神醫放心,葉落在軍中是比武狀元,罕有人敵。」

  李神醫上下打量著葉落:「嘖嘖,可真是看不出來。」

  「葉落——」邵明淵衝葉落點點頭。

  葉落會意,抬手把一旁的高几劈得粉碎。

  「嘶——」李神醫眼一亮。

  這小子,要是以後幫著他搗藥有前途啊!

  邵明淵看了看粉身碎骨的高几,囑咐一句:「記得賠。」

  「是!」

  「用你自己的俸祿。」

  葉落:「……」不帶這樣的啊,他這是為了公事,公事!他的俸祿還想攢著娶媳婦呢。

  邵明淵安排李神醫的細節不必多提,等他回到靖安侯府時,天色已經暗了。

  侯府大門燈籠高掛,此時已經點亮,映得青石路似覆蓋了一層白霜,一直延到內裡去。

  「二公子回來了。」穿白的僕從忙給邵明淵開了門。

  因有靖安侯在,邵明淵雖封冠軍侯,靖安侯府的人還是稱他二公子。

  邵明淵點頭示意,抬腳走了進去。

  他踏著一路白霜往內走,走廊掛著一排排白燈籠,隨著風雨的吹打不停晃動著,明明亮如白晝,卻無端有種陰森感。

  邵明淵渾不在意,一路走到安置喬氏棺槨的靈前,單膝跪下,接過小廝遞來的燒紙默默燒紙。

  黃色的燒紙被火舌舔舐,很快就化作絲絲縷縷的黑灰落在火盆裡。

  幾個負責守在靈前的婆子湊在一起,皆不敢出聲,只是暗暗交換著眼色。

  二公子替二奶奶燒起紙錢來倒是挺上心的,就是不知當初怎麼那麼狠辣,能下得去手把二奶奶一箭射死呢?

  邵明淵沒有在意那些婆子們的眉眼官司,認認真真燒著紙錢,直到邵知匆匆趕來,低聲道:「將軍,您讓屬下前不久查的事有些眉目了。」

  「去書房說。」邵明淵把手中一疊燒紙燒完,這才起身離開靈堂。

  邵明淵一離開,那些婆子頓時嘮起嗑來。

  「嘖嘖,這裡面躺著的二奶奶可是被二公子親手殺的,你們說二公子跪在這裡就不害怕嗎?」

  「害怕啥呀,二公子打了這麼多年仗,手上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命呢,一顆心恐怕比石頭都硬。」

  婆子們七嘴八舌議論著剛剛離去的人,把邵明淵安排暗暗守靈的侍衛氣得直咬牙,低聲對同伴道:「真想拿臭襪子把那些婆子的臭嘴塞上,怎麼能這樣說咱們將軍!沒有將軍,她們能這樣閒得蛋疼滿嘴噴糞?」

  同伴拍拍他:「小點聲,讓那些人發現就不好了。忍忍吧,等搬進冠軍侯府就聽不見這些糟心話了。」

  若沒有主子的默許縱容,府裡如何會任由這樣的議論蔓延?

  說到底,是他們將軍不受侯夫人待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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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0 23:14:38 |只看該作者
第96章 天晴

  書房裡燃了燈,因只有一盞,光線有些昏暗。

  邵明淵坐在椅子上,示意邵知可以講了。

  邵知上前一步,聲音壓低道:「將軍,屬下這幾天和府上護送夫人去北地的護衛、羽林軍還有遠威鏢局的人有所接觸,發現有一個人值得注意。」

  「何人?」邵明淵背光而坐,讓人難以辨明臉上表情,聲音在這昏暗的光線中更顯低沉醇厚。

  「遠威鏢局的副鏢頭林昆。林昆是這次護送夫人北上的鏢隊首領,屬下探查到,當時蘇洛峰帶著隊伍改路時,林昆曾當眾反駁過,而且言辭激烈,險些與蘇洛峰的親兵衝突起來。」

  「他人呢?」

  「他們這批鏢隊回來後,遠威鏢局的鏢頭就給他們放了假,林昆回老家了。屬下已經打探到林昆老家在何處,特來向您稟告一聲,這就趕過去找他。」

  邵明淵輕輕點頭:「去吧,多帶幾個人,路上注意安全。」

  「領命!」邵知退了出去。

  隨著房門打開又闔攏,湧進來的風把燭火吹得一閃一閃,室內光線時明時暗,室外雨聲嘩嘩作響。

  邵明淵沒有回起居室,走去淨房沖了一個澡後換上雪白中衣,重新返回書房,躺在榻上睡了。

  一夜風雨,翌日一早,天卻放晴了。

  窗外的芭蕉被雨打過,顯得越發青翠欲滴,牆角的石榴花落了一地,枝頭依然紅火熱鬧。

  喬昭一大早起身,推開窗子,任由清冽的空氣湧進來,捲走一夜慵懶。

  「姑娘,今天不是不用去女學嘛,您起得真早!」冰綠走過來,揉著眼睛站在喬昭身邊,往窗外看了一眼,不由低呼,「呀,石榴花落了好多,真是可惜。」

  喬昭笑道:「不可惜,這些落的石榴花大部分是不能坐果的,要是放在尋常人家,原就會除去,這樣才能結大而甜的石榴。」

  「原來是這樣啊。」冰綠眼睛亮亮的,「姑娘,您懂得真多。」

  喬昭側頭看她,伸手捏捏小丫鬟紅彤彤的臉蛋:「多看書就知道的多了,人從書裡乖。」

  「喔。」冰綠似懂非懂點點頭。

  喬昭就笑了。

  其實冰綠這樣挺好的,無憂無慮,歡歡喜喜,把小丫鬟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姑娘,百合粥好了,您先用一點吧。」這時阿珠端著青碧色的小碗過來,裡面米爛粥稠,香氣四溢。

  飲百合粥,可以靜心安神,治療失眠。

  是的,昨夜喬昭失眠了。

  她泡了一個澡,洗漱過後早早上了床,原本迷迷糊糊入睡了,誰知卻夢到了那日兵臨城下的情景。

  她立在城牆之上,韃子的獰笑聲在耳邊回蕩,城牆上的風要比平地大得多,把她的額髮往後吹攏,露出光潔的額頭。

  邵明淵在牆下策馬而立,身後是黑壓壓的大梁將士與迎風高展的旌旗。

  有那麼一瞬間,她是有些委屈的,委屈命運把她推到烈火上烤,大好韶光驟然成灰。

  她想對他說,以後有機會見了她的父母兄長,告訴他們,她不難過,也請他們不要太難過。

  可惜那人箭來得太快,她什麼都沒來得及說。

  半夜裡,喬昭驚醒了。

  她彷彿還能感到心口的劇痛,甚至在仰望掛著紗帳的雀鳥銀鉤時,眼前依稀晃過邵明淵歉疚的眼神。

  原來,他那日是歉疚的啊。

  仰躺在羅漢床上,喬昭啞然失笑。

  當時竟沒留意,看來還是白日裡的見面讓她心境起了波瀾。

  喬昭想,也許是天意吧,她沒能說出對父母親人的惦念,結果一朝醒來,她的父母親人都不在了,只剩下長兄與幼妹。

  深夜清幽,只聽到屋外大雨如注,啪啪敲打著窗欞。

  從噩夢中醒來的喬昭卻再也睡不著了,對兄長的想念越發濃烈起來。

  也不知兄長臉傷成了什麼樣子,等見到兄長,她一定要想法子請李神醫替他醫治。

  喬昭輾轉反側一整個後半夜,晨曦微亮就迫不及待起了身。

  「姑娘,您趁熱喝吧。」阿珠把百合粥放到了桌上。

  喬昭離開窗口,走過去坐下,拿起白瓷小勺喝了一口。

  冰綠碎碎念道:「放冰糖了嗎?百合粥不放冰糖沒滋沒味的。」

  「放了。」阿珠語氣溫和。

  投餵姑娘是冰綠攬過來的差事,她今天起得有點晚了,結果被阿珠搶了先,小丫鬟氣不過,找茬道:「吃什麼百合粥啊,皮蛋瘦肉粥才好喝呢。你新來的不知道,大廚房的劉嬸子做皮蛋瘦肉粥是一絕,做百合粥就一般般了。」

  阿珠語氣平靜:「等下次請劉嬸子替姑娘做皮蛋瘦肉粥,這百合粥是我做的。」

  冰綠:「……」會做百合粥了不起啊?

  喬昭默不作聲喝完百合粥,放下勺子,這才深深看了阿珠一眼,問道:「阿珠懂藥理嗎?」

  昨晚是阿珠歇在外間值夜,知道她沒睡好,竟知道做一碗百合粥給她喝,這份細心算是難得了。

  阿珠聞言微怔,迎上姑娘平靜淡然的眼神,恭敬道:「並不懂,只是看過一點粗淺的書籍。」

  喬昭笑了。

  朱大哥送她的這個丫鬟還真是個寶貝,識字、會下棋,還懂一點藥理,更難得的是勤奮肯學,她才教了幾日,棋藝便突飛猛進。

  喬昭從來不認為這世上女子中只有自己一個聰明人,身邊有這樣一位有天分的丫鬟,只要對方樂意學,她便樂意教。

  「那以後,我教你怎麼樣?」

  阿珠再次怔住,良久後確定姑娘不是開玩笑,行禮道:「多謝姑娘!」

  這世上之人,生來就分了三六九等,有人錦衣華服,有人為奴為婢,還有那曾經使奴喚婢的人一朝跌落雲端,成了人下人。

  無論如何,身在底層的人想要往上爬太難了,就算成為了主子身邊的大丫鬟,哪日惹到主子不快,主子一言就能打發了,重新跌回泥沼裡。

  可有一種人不一樣,就是懂醫術的下人,尤其是懂醫術的丫鬟婆子,只要有真本事,就連當家主母都會高看一眼,客客氣氣。比如西府的桂媽媽,還有東府的董媽媽。

  冰綠一聽慌了。

  姑娘教阿珠下棋,教阿珠藥理,阿珠這小蹄子還會做百合粥,那她可怎麼辦啊?

  「姑娘,婢子也要學!」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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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0 23:14:56 |只看該作者
第97章 盡其所長

  一見冰綠心急火燎的模樣,喬昭便笑了:「你想學什麼?」

  冰綠掰著手指頭:「學下棋,學藥理,還學——」

  她瞟了一眼阿珠說:「還學熬粥!」

  喬昭噗嗤笑了:「我記得那次教你下棋,才下了幾子你就睡著了。」

  冰綠聽了紅了臉:「那次是意外,真的是意外,以後再不會了,姑娘繼續教婢子吧。」

  她絕對不能被這半道來的阿珠比下去!

  喬昭笑吟吟看著冰綠。

  小丫鬟就連臉紅時都是生動的,任誰見了都會覺得日子有滋有味起來。

  「冰綠,每個人都有擅長的地方,你不必去學阿珠學的,想想你擅長什麼?」

  擅長什麼?

  冰綠眨了眨眼,在心裡盤算:她擅長吵架,擅長穿好衣裳,擅長吃香喝辣的……

  冰綠越想越心慌,脫口而出道:「擅長碎大石——」

  迎上自家姑娘古怪的神情,小丫鬟急忙解釋道:「不是,婢子的意思是,婢子力氣比一般人大!」

  她小時候經常把堂哥拎起來打,所以三叔一直想教她拳腳功夫,不過她聽漂亮姐姐說過,要是學了功夫手腳就粗了,死活都沒有答應三叔。

  「力氣大啊——」喬昭沉吟著。

  冰綠頗羞愧,訕訕道:「大概是婢子吃得比別人多。」

  喬昭聽了彎了彎唇,沉吟一番道:「冰綠想不想學些防身功夫?」

  「防身功夫?」冰綠大為意外。

  「對呀,這樣以後我遇到危險,你就能保護我了。」

  冰綠一聽精神一振,連連點頭:「我學,我學。」

  說完了有些洩氣:「可是跟誰學呀?」

  她是姑娘的貼身丫鬟,三叔是太太娘家的護院,平日裡想見一面都不容易的,哪裡能跟著三叔學。

  「我教你。」喬昭笑道。

  冰綠大驚:「姑娘會拳腳功夫?」

  喬昭搖搖頭:「不會。」

  「不會您怎麼教我啊?」

  「我看過。」

  冰綠:「……」姑娘吹牛時都這麼好看!

  察覺小丫鬟的懷疑,喬昭不以為意,抬腳道:「跟我去書房。」

  兩個丫鬟亦步亦趨跟著喬昭進了書房,就見她研墨提筆,在畫紙上行雲流水畫起來。

  冰綠就站在喬昭身邊,見她筆下出現一個接一個活靈活現的人物,不由捂住了嘴。

  姑娘畫畫真厲害!

  喬昭全然不受外界干擾,全神貫注畫著,直到阿珠輕輕提醒道:「姑娘,該去請安了。」

  喬昭回了神,把筆擱置一旁,指了指完成了一半的畫作:「前面是練拳腳功夫的幾個基礎動作,後面是一套拳法,你想學的話,從今天起就可以照著這個練習,到時候有姿勢擺得不對的地方,我會指正的。」

  「姑,姑娘,這樣也行?」冰綠目瞪口呆。

  姑娘以為這是秘籍啊,照著練就能練出個高手來?

  似是猜到冰綠所想,喬昭淡淡道:「練不成高手,不過對上尋常人,足以應付了。」

  「姑娘,您真的看過?」冰綠只覺不可思議。

  她可是跟著姑娘從小長大的,怎麼從來不知道呢?

  見喬昭目光從成排的書冊上掃過,冰綠恍悟:「原來姑娘是從書中看到的!」

  難怪姑娘常說人從書裡乖,會讀書可真好,可惜她看不了幾個字就要睡覺的。

  成功誤導了小丫鬟,喬昭笑了笑。

  她確實看過。

  在靖安侯府的那兩年,因為祖父過世,她身為出嫁的孫女守不成孝,卻也無心出門,漫長的時光都消磨在侯府的角角落落裡。

  邵明淵的三弟,她的小叔子邵惜淵,每天都會在園子一角開闢出來的練武場蹲馬步,打拳。

  小叔子雖驕縱些,心地卻單純善良,兩年多來他們叔嫂相處得宜,那孩子甚至還教了她邵家箭法。

  只可惜她確實沒有習武的天分,雖有過目不忘之能,把小叔子所教銘記於心,卻也只是用來打發時間罷了,唯有箭法因為更側重眼力與心態,練得還算不錯。

  喬昭垂眸看了看纖細柔美的雙手。

  這副身子比她之前還要柔弱得多,其實是該把那些強身健體的拳法練起來,至少不要再遇到危險時連跑都跑不動。

  喬昭先去了何氏那裡,隨後與何氏一道去青松堂給鄧老夫人請安。

  鄧老夫人便問道:「神醫那事怎麼說?」

  二太太劉氏眸光一閃。

  昨天她就得了信兒,那位大名鼎鼎的李神醫居然真的上門來看三姑娘了。她打聽到當時大姑娘也在青松堂,甚至還陪李神醫用了飯,心裡不知多懊惱,只恨她的兩個閨女不爭氣,平日裡不知去老夫人身邊侍奉,白白把這樣的好機會給錯過了。

  對了,昨日東府的鄉君也冒雨過來了,無事不登三寶殿,瞧老夫人這意思,是和神醫有關吧?

  黎皎聽了鄧老夫人的話,同樣心中一動,看向喬昭。

  怎麼,以後黎三會時常和李神醫來往?也不知李神醫與冠軍侯是什麼關係,若是如此,黎三豈不是有許多機會與冠軍侯接觸?

  黎皎想到這裡,心裡憋了一口氣。

  當著眾人的面,喬昭大大方方笑道:「鄉君的請託我已經寫在帖子上,想請祖母派得力的人送到睿王府去,只是李爺爺見到帖子會不會來,孫女就不敢保證了。」

  喬昭說著遞過一張帖子。

  鄧老夫人眼神複雜看了喬昭一眼。

  喬昭衝她調皮眨了眨眼。

  鄧老夫人便笑了:「你們不知道,天還沒亮東府就派人過來了。」

  喬昭眸光一轉,笑道:「既然這樣,不如祖母讓東府的人一道去吧,也好讓鄉君安心。」

  「哦,也好。」鄧老夫人轉頭吩咐青筠,「把帖子交給黎管事,讓他和東府的人一道過去。」

  「是。」

  青筠把帖子帶出去交給黎管事,與東府鄉君派來的周媽媽一道出了門。

  才出大門,周媽媽便悄悄塞了一個鼓囊囊的荷包給黎管事,滿臉堆笑道:「黎管事,去王府前鄉君想先交代幾句,隨我先去一趟東府吧。」

  有銀子拿,又是東府鄉君傳喚,黎管事沒有猶豫便應了下來。

  二人很快就到了東府,周媽媽湊在姜老夫人耳邊把情況如是說了,姜老夫人目光落在黎管事身上,淡淡道:「把三姑娘的帖子拿來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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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0 23:15:06 |只看該作者
第98章 五味茶館

  「這……」黎管事震驚了一小下。

  這位老鄉君夠直接的啊。

  立在一旁的周媽媽催促道:「黎管事猶豫什麼?三姑娘的帖子是邀請神醫的,又沒什麼見不得人,我們鄉君只是怕三姑娘年紀小,言語上有不妥當的地方對神醫失禮,這才親自過過目。」

  黎管事心底直搖頭。

  沒什麼見不得人就能看人家的帖子了?

  「怎麼?」姜老夫人一隻獨眼看過來,目光沉沉的。

  黎管事回神,無奈把帖子奉上。

  周媽媽上前接過來交給姜老夫人。

  姜老夫人把帖子打開,瀏覽一遍,神色緩和下來。

  算那丫頭懂事!

  「行了,快些去吧。」姜老夫人把看過的帖子交給周媽媽,叮囑道,「你們可要把事情給我辦妥了,不得出什麼差池。」

  周媽媽忙道:「鄉君請放心,老奴定會仔細著。」

  黎管事與周媽媽二人離開東府,直奔睿王府而去。

  雨後初晴,睿王府的朱門宛若簇新,屋頂的琉璃瓦閃耀著炫目光彩,門前高大的石獅精神抖擻。

  二人下了馬車,看到這一切不由自主拘謹起來,由黎管事上前叫開門,道明來意。

  「給神醫的帖子?」王府門人一聽就變了臉,擺擺手道,「趕緊走,趕緊走!」

  他欲要關門,周媽媽心中一急忙伸手抵住:「小哥兒請等等。」

  王府門人當下就變了臉:「幹什麼?」

  周媽媽笑著塞過去一個荷包:「小哥兒,我們是黎侍郎府上,今天的帖子是我們府上三姑娘請神醫的。你可能不知道,李神醫認了我們三姑娘當乾孫女——」

  沒等她說完,王府門人就冷笑一聲:「親孫女也沒用,李神醫已經不在王府了,你們快走吧!」

  「小哥等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王府門人瞪周媽媽一眼,罵道:「你這婆子聽不懂人話啊?李神醫不在我們王府了,別說是什麼乾孫女來請,就是神仙來了也沒用!你們趕緊走人啊,我們王爺心裡正不痛快,要是被王爺撞上了,有你們好受的!」

  王府門人說完砰地一聲關上了門,留下周媽媽和黎管事愣了好一會兒,有心再敲開門問個究竟,可一眼掃到王府門前大紅雕漆的盤龍柱,俱都沒了底氣。

  這是皇子的府邸呢,真的惹了人家不痛快,亂棍把他們打死了上哪說理去?他們還是回去實話實說吧。

  周媽媽一路心情沉重,回到東府向滿心期盼的姜老夫人稟告了去王府的遭遇,姜老夫人猶如被人當頭淋了一盆冰水,一顆火熱的心登時熄滅了,陰著一張臉問:「神醫不在王府了?」

  「是,王府門人是這麼說,還說他們王爺很不高興呢。」

  「有沒有說神醫去了何處?」

  周媽媽回的越發膽戰心驚:「沒說,老奴想問,那門人根本不留情面就把我們拒之門外了。」

  姜老夫人唯一可以視物的那隻眼睛光芒暗淡下來,擺擺手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等周媽媽退出去,獨留姜老夫人一個人在屋子裡,她抓起一隻茶蠱狠狠向地上擲去。

  老天是捉弄她不成,給了希望又破滅?

  她雖有鄉君的身份,但娘家在宗室裡已經處在邊緣化了,以她的面子是見不到睿王妃的,頂多是輾轉託人打探一下李神醫的行蹤。

  李神醫究竟去了哪裡呢?

  西府這邊,鄧老夫人聽了黎管事回稟心中一動,立刻命人把喬昭請了過來。

  「昭昭啊,你昨天是不是就已經預料到——」

  少女笑得溫柔平靜:「預料到什麼?」

  祖孫二人對視片刻,鄧老夫人大笑起來:「沒什麼,預料到今天天晴了唄。」

  笑過後,鄧老夫人問喬昭:「聽說你今天要出門?」

  「嗯,母親帶我去逛逛,聽說許多綢緞鋪子上新貨了。若是瞧到好看的,買回來給您做幾身夏衣。」

  鄧老夫人聽得大為高興,拉著喬昭的手不放,嘖嘖道:「昭昭果然是長大了,那祖母就等著你給我做好看的夏衣了。不用做幾身,一身就夠了。」

  喬昭:「……」她真的不是這個意思啊!親手做夏衣?別開玩笑了,她做的荷包連冰綠都嫌棄!

  喬姑娘連忙挽救:「聽說新開了幾家成衣鋪子也挺不錯的——」

  「現在那些成衣鋪子花樣是不少,不過到底還是自己做的衣裳可心啊。」鄧老夫人感嘆道。

  這些年來西府四個丫頭,只有大孫女給她親手做過衣裳,四丫頭孝敬過她一條抹額,六丫頭年紀小暫且不提,說起來只有三丫頭沒有送過她針線活了,想想還真是有點期待呢。

  眼看快到了與黎光文約好的時間,喬昭與何氏出了門,直到上了馬車換了男裝,喬姑娘心情還是沉重的。

  果然是禍從口出,她為什麼非要說去逛綢緞鋪子,說去逛脂粉鋪子不就好了,老夫人想要什麼顏色的脂粉她都給買!上次那個荷包是內裡另有乾坤她才親手做了,如今要她做出一身夏衣來,完全是不給她活路!

  女兒神色鬱郁,何氏瞧了心疼地問:「昭昭怎麼啦?」

  「娘,您好像從沒給我請過女紅師傅。」

  何氏一聽樂了:「昭昭想學女紅?」

  「就是有些好奇。」

  何氏抬手替喬昭把微亂的髮理了理,不以為意道:「學那個幹啥呀?把好好的眼睛學壞了,手指頭還要紮好多洞,娘看著心疼。再者說,尋常姑娘家學得再好也及不上繡娘啊,有需要去花錢買個好繡娘不就行啦。」

  喬昭連連點頭。

  說的可真有道理!

  馬車行了有一段時間,喬昭往外看了看,對何氏道:「娘,在這把我放下吧。」

  何氏是知道喬昭出門緣由的,聞言搖搖頭:「這裡不成,就你一個人,娘不放心呢。」

  女兒雖然喬裝成少年郎,可年紀太小了些,有過一次被拐經歷,她怎麼能放心讓女兒一個人去茶館。

  「等到了五味茶館門口,看著你父親接到你,娘再走。」

  喬昭一聽不再堅持,點頭應了,等馬車在五味茶館門前停下,一眼看到等在門口的黎光文,這才辭別何氏下了馬車。

  暗暗跟蹤喬昭的錦鱗衛江鶴一看馬車上跳下個少年郎,眼都瞪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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