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li6083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臥龍生]鐵笛神劍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01
發表於 2019-1-26 11:20:19 |只看該作者
一〇〇

  少頃“虯髯神判”重回室內,對著陸天霖深深一揖後,拜倒地上,嚇得陸天霖急讓在一側。

  “虯髯神判”望著陸天霖道:“龔某身受奇毒,自料今生難再復元,今蒙陸大俠、方大俠施回春妙手,實是恩同再造,理應受我一拜。”

  轉身又對靜心拜道:“有勞師叔相救了。”

  陸天霖伸手攙起“虯髯神判”道:“你我肝膽相照,俠義之交,這等大禮,只有使我不安,以後望勿介意此事,現今,你尚未復原,仍請安心休養為宜。”

  靜心見“虯髯神判”已癒,心情甚覺歡愉,直待他睡下之後,這才告辭,轉返“靜心廬”。

  “虯髯神判”是奇毒初癒,“聖手醫隱”陸天霖與義弟方雲飛也以多日辛勞,亟需休息,尤其陸天霖為思解療毒之方,不知耗去多少心血,真是心力交瘁。饒他是內外兼修高手,外貌依然消瘦不少,更需一段時間養息,是以三人靜居在這“白象崖”暫作休養。

  且說,那日“金翅大鵬”迷途山谷之中,突何以會看到“江南醉儒”高鏡光,帶著貞兒與琪兒,趁那一肩斜陽之際,急奔山中,似有非常之事呢?

  原來那貞兒人雖年紀不大,但卻精靈異常,聰明絕頂。加上靜心道姑對她寵愛有加。故而,作事、說話也就非常任性,那一日她到“白象崖”佯約傅玉琪去跟那“江南醉儒”學那威震江湖的“伏龍掌”與“天星筆法”陸天霖、方雲飛不疑有他,竟被她瞞過,領著傅玉琪出了“白象崖”。

  二人一陣心喜,腳下也就輕快異常,不消片刻便來到“靜心廬”的外邊。

  貞兒突然停步,一臉正經莊重神色,對傅玉琪道:“到了裡邊,一切全得聽我的,千萬不能作賊心虛,露了馬腳,記好了啊!”說到這裡,一收那莊重之色,綻顏一笑,端的調皮已極。

  傅玉琪老老實實的點點頭,跟在後面進了“靜心廬”。

  二人進內,“江南醉儒”正和靜心在閒聊舊事,貞兒卻跑過去,拖住了“江南醉儒”就要他傳授“伏龍掌”法。她故意扯了一陣,似忽然記起了什麼似的──用手一指傅玉琪道:“你還不快來叩謝這位秀才先生傳咱們獨步武林的絕學,呆在那兒幹什麼──”

  傅玉琪依言過來行了禮,這廂貞兒又道:“呶,這便是我羅師伯那裡的傅師兄,我特地跑去,約了他來一道學,因為你老人家在這裡不會住久,有傅師兄同學,將來也好互相印證。”說著斜睨著傅玉琪一笑,一邊卻又扭住“江南醉儒”胡扯。

  靜心看在眼裡,也覺著好笑。心想這位遊戲人間的窮生,素來是和人開慣玩笑的,今天也叫他遇上貞兒,這陣胡扯也就夠熱鬧了。她心裡雖然在笑,可嘴裡卻說:“小孩兒家,對長輩怎可這般胡鬧?不怕給人笑話──”轉過臉來卻對“江南醉儒”道:“這孩子愈來愈胡鬧了,誰叫你答應得那麼快呢,遲早都是一教,你就成全她罷。”

  “江南醉儒”衝著她一笑道:“好!好!好!你們老小坐在家欺人,今天可算我窮秀才遇到剪徑的了,不送出點兒,也不行了。”說到這兒,望著貞兒道:“走罷,看你要到哪兒去練?對了,我還要告訴你,古人說:‘教不嚴,師之惰。’跟我學,我可不像你師父那麼隨便,可小心我的三十戒尺──”說著,朝著靜心道姑哈哈大笑,便隨著貞兒出了“靜心廬”。

  出來之後,貞兒卻不慌著教傳掌法了。她領先走到一處大岩石傍,很神秘的對“江南醉儒”道:“高大俠,你以為我們真的急著要麻煩你傳咱們掌法嗎?你既是答應了我,我才不怕你好意思賴賬呢?”

  “江南醉儒”一晃腦袋道:“奇了?奇了?你這兩個娃兒,既不急著要我教你們掌法,我問你,那你們胡扯一陣,是究欲何為?”

  貞兒道:“你先不要考我們,我先問你,你千里迢迢,來到黃山,是為了什麼,是不是為了什麼‘九陰蛇母’‘八陰蛇母’的重入江湖之事,想要我師父陪你下山走走?”

  “江南醉儒”醉眯了兩支眼望著貞兒笑道:“你這丫頭,怎的倒和我談起大篇道理來了呢?嗯!是的又怎麼,不是的又如何?”

  貞兒道:“是的也好,不是的也好,不過你想拖我師父下山,怕沒有那麼容易!”

  貞兒落落小眼珠兒轉了兩轉又道:“不過,你老人家山高水遠的來到黃山,自不能要你白跑一趟,我倒替你想起了兩個人,敢保這兩個人可以陪你走走。”說著,歪著頭,笑嘻嘻地望著“江南醉儒”。

  “江南醉儒”雖然學貫古今,見多識廣,可是被貞兒一陣似真非真,似假不假的一說,一時間真也摸不清了。

  不覺自語道:“這黃山左近,除了你師父和‘瞎仙鐵笛’羅大俠,難道還有別人嗎?”

  貞兒看著“江南醉儒”竟被自己瞞過,樂得拍手大笑,道:“你不要亂猜亂想了,我告訴你吧,這兩個人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江南醉儒”一翻醉眼,道:“你這娃娃,愈來愈胡鬧了,你倒是打得什麼主意?”

  貞兒也不隱瞞,便將“瞎仙鐵笛”留字下山。傅玉琪和自己有心下山,這一番經過原原本本說了。

  可是“江南醉儒”卻把頭直搖,連道:“不行!不行!要是我把你這兩娃兒帶下山,你師父只道我是拐帶人口呢!此事名不正,言不順,讀書人弗為也。”

  貞兒聽他這麼一說,小嘴一鼓,故意撒嬌道:“你帶我們走也好,不帶我們走也好,反正我們是走定了,師父那邊,這筆賬也准記在你身上。”說罷,牽著傅玉琪的手,道:“師兄,咱們走。”竟自直奔而去。

  “江南醉儒”一看情形,知道這兩個娃兒是存心溜下山的了。自己是留攔不住,嘆了口氣,道:“真淘氣──”忙的兩個躍身,已趕到二人前面,說道:“罷了!罷了!你們到底是有什麼打算?就是要走,也不能就這麼亂闖!”

  貞兒聽得“江南醉儒”的口氣,已有允許之意,心中雖然高興,但表面上還是一副賭氣相,鼓著腮幫子道:“我們什麼打算也沒有,要是你肯帶我們走,憑你老人家在江湖上的德望,和你老人家那一肚子的學問,我們自然聽你老人家的,如果你不肯帶我們走,那你就不必過問。”

  “江南醉儒”把頭晃了兩晃,道:“好厲害的女娃兒,好,事到如今,也只得帶你們走了──”

  貞兒未待他說完,忙的接道:“高大俠你是前輩,說了可不能不算數,咱們這先拜謝你老人家領帶之情了。”說罷,那賭氣的神情一掃而盡,又是滿臉調皮之色,深深的福了兩福。

  傅玉琪見貞兒一再跟“江南醉儒”胡扯,心裡覺著太不禮貌,生怕得罪這位名重武林的儒俠。但及至看到“江南醉儒”一副搖頭晃腦的滑稽突梯,不以為忤的神情,才真正知道他是位不拘小節,遊戲人間的風塵奇人。是以心裡也就輕鬆了許多,何況他到底年紀還小,稚氣未脫,現下一看貞兒對他福了兩福,自己便也一旁抱拳躬身的道:“琪兒這廂也有禮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02
發表於 2019-1-27 11:46:11 |只看該作者
一〇一

  要知“江南醉儒”高鏡光,原是最愛熱鬧的人。方才那一本正經,原不過是想跟他二人作耍子而已。如今一看面前這對娃兒,那股清秀、天真可愛的勁兒,心裡早就樂了,於是展顏道:“這兩個調皮的東西,不要跟我醉鬼假裝斯文了,既是想跟我出去見見世面,又想學我兩招玩藝,咱們先得定個名份,在人前也好有個稱呼,你們說是也不是?”

  貞兒與傅玉琪都是聰穎絕頂的人,哪會不懂他話裡的含意?當下雙雙拜倒當地,口稱:“師叔,受我們一拜。”

  “江南醉儒”因被二小作弄了半天,就是要他們拜拜,消消這口氣。心中一樂,朗朗長笑,道:“罷了,現在我問你們,下山以後,想怎麼個走法?”

  傅玉琪和貞兒裝得必恭必敬的答道:“聽師叔你老人家吩咐。”

  “江南醉儒”一晃腦袋道:“好罷!我先帶你們到殷家堡,轉道安慶府,然後再到湖北,看看那魚米之鄉的風光,順便打聽你師父羅瞎子的訊息,然後再作道理,你們願意不願意?”

  貞兒搶著拍手道:“願意!願意!”

  “江南醉儒”道:“既是如此,咱們走吧!”

  貞兒卻道:“師叔,我想留個訊,告訴師父,免得她老人家操心,但是,你看怎麼個留法呢──”

  貞兒杏眼滴溜溜一轉,綻唇一笑,道:“有了,就請師叔寫個字,我想法子送給她老人家好了。”

  傅玉琪道:“你還敢回去送信嗎?”

  貞兒一伸舌頭道:“不是我去,我請別人去。”說罷兩手一合,放在唇上,引吭一聲清嘯,這嘯聲隨著山風裊繞、遠傳。不一會,但見前邊山峰上一點黑影,流星般瀉來,攀樹牽藤,幾個飛躍,片刻間,已到了跟前,原來是只大黑猩猩。

  貞兒摸摸它道:“大黑,我有事要下山去,有個信要你送給師父。”說到這裡,她轉頭問道:“師叔,信呢?”

  “江南醉儒”笑道:“你這娃兒莫非瘋了嗎?既無筆墨,又無紙張,叫我如何寫法?”

  貞兒道:“你老人家真是醉得可以,自己筆不隨身,還說沒有筆呢!”這句話提醒了“江南醉儒”,只見他伸手腰畔,由腰帶上抽出一個長形皮囊,打開囊袋,取出了一枝約三尺光景的長筆,這原是“江南醉儒”的獨門兵器,筆頭筆桿,全是以一種純陰的精鋼冶煉而成,筆尖鋒利,專攻穴道,尤其是那挑、點、刺、劃,七七四十九招的天星筆法,更是獨步江湖。

  這時“江南醉儒”取出了天星筆,俯身又撿了塊平整的石板,左掌托石,右手捉筆,但聽一陣咯咯石粉崩裂之聲,那石上頓時顯出一行字跡,寫的是:“二小已隨小弟前去!”下角刻上一支酒葫蘆。

  貞兒接過石板,交給那黑猩猩,咕嚕一聲,那黑猩猩便如飛而去。

  貞兒見大猩猩已去,便拖著“江南醉儒”,領著傅玉琪奔向山口行去。

  時正黃昏,斜陽已墜,這三人在谷中奔行,正是“金翅大鵬”方雲飛迷途遇警,尋找歸途之時。

  §第十九回
  酒遇相知 戰妖女神功卻敵
  驢逢識者 宿小店午夜驚凶

  卻說三人一陣奔行,路上峰迴谷轉,不到二更時分,便抵石埭縣城。三人進得縣城,便在東街嘉賓客棧投宿,自有小二侍候。一宿無話。

  次晨起床“江南醉儒”招呼店小二送來早點,自己要了一壺當地名酒“菊花香”。一壺下肚,意猶未足。又叫店家添了一壺,二杯添興,這才開口說話。

  他一樽在手,兩眼細眯,笑容可掬的說道:“酒是世上寶,一天不能少,你們兩個娃兒,既然要跟我出來,可知道我的脾氣?”

  貞兒接道:“知道。”

  “江南醉儒”把頭一歪,朝著貞兒問道:“你知道我老人家的脾氣,你倒說說看?”

  貞兒笑道:“這還要說嗎?誰不知道你是只大酒缸,見了酒就要想往肚裡裝。”

  “江南醉儒”一晃腦袋,道:“此其一,還有呢?”

  貞兒又笑道:“還有見了酒,天掉下來都不管,你的脾氣我早就知道了,你說是也不是?”

  “江南醉儒”咕嘟又喝了一口,連道:“對!對!對!只要有酒萬事休。”

  貞兒一扭身,伸手搶過他手中的酒杯,哼了一聲,嗔道:“有酒萬事休,那麼咱們還走不走?”

  “江南醉儒”那裡會防她有這一著,忙道:“快把杯子給我,不要潑翻了,暴殄天物,天理不容。”

  貞兒知道酒是他心頭肉,略一作勢,便交送過去,道:“師叔,你老人家吃酒,貞兒斗膽也不敢阻攔你,不過,不要真的吃醉了,誤了正事。”

  “江南醉儒”把兩眼一翻,接著腦袋又在半空畫了個圈,慢慢的說道:“太白鬥酒詩百篇,你幾時聽說過我醉酒誤事啦?不要鬧了,吃完了,咱們就走。”

  “江南醉儒”吃完兩壺“菊花香”又吃了幾件早點,用手一擦那油膩膩的嘴,站起身來,解下酒葫蘆,要店家滿滿灌上一壺,付罷了賬,這才慢條斯理地一踱八字方步,帶了傅玉琪和貞兒,徑向南門行去。

  由石埭到殷家堡,不過一百七、八十里遠近。

  這三人繞過九華山,便是平坦大道,一路行來,抵達殷家堡,天際還有一鞭斜陽,但見炊煙裊繞,正是舉炊之時。

  “江南醉儒”領著傅玉琪與貞兒來到堡外,看這村子約有百十戶人家,因是位傍長江,所以土地肥沃,雖是冬寒天氣,木落蕭蕭,卻也掩不住那叢林茂竹的氣派。

  這時莊前場地上,正晾著幾張大魚網,尚未收去,一看便知這堡裡的人家是漁耕為活。跨過一道長長木橋,便進了村頭。

  “江南醉儒”道路極熟,傅玉琪與貞兒隨在他身後,轉過十來戶人家,便來到一家莊院。

  雖是江村農鄉,這莊院卻是自有一種氣勢。沿院子引來一灣溪水,溪邊垂楊禿盡,傍溪一排竹籬,籬內白楊、冬青、蒼松、翠柏,柴扉緊閉。

  “江南醉儒”上前輕彈柴扉,不一會裡面走出一位莊稼漢子,一見“江南醉儒”,躬身請安。“江南醉儒”微微一笑,說了聲:“老莊主可曾在家?”便徑向內走去。

  二人跟後隨行,走在一條石蛋徑上,石徑盡頭,立著一排排房屋,傍窗倚簷,種著幾株梧桐,數行臘梅,梧桐雖已葉落,新梅卻正含苞。從這種佈置上就已可看出主人必是位世外高人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03
發表於 2019-1-27 11:46:20 |只看該作者
一〇二

  貞兒四下看了看,對傅玉琪道:“傅師兄,你看這地方多幽靜,你喜歡不喜歡?”

  傅玉琪還沒有來得及答話,便已走到門口。

  那莊漢對“江南醉儒”說道:“高爺你老人家請稍等一下,待我去對莊主稟告一聲。”

  “江南醉儒”點頭微笑,那莊漢便推門入內。

  轉眼工夫,裡面一聲朗笑,一個洪亮的聲音說道:“是哪陣風又把你這窮酸酒鬼吹來?少不得我這莊稼人又是一罈好酒要遭殃了。”

  長笑聲中,走出一位健壯的老者,銀髯過胸,滿頭皓髮,臉上紅潤煥發,看年紀至少也是七十開外。

  “江南醉儒”一見老者親自迎出,一面恭身施禮,一面說道:“琪兒、貞兒快來拜見殷老前輩。”

  原來這位老者,姓殷名叫元龍,原是殷家堡人。自小就入九華山學藝,二十歲藝成下山,仗一柄金刀,走遍大江南北,人稱“金刀天龍”。三十歲在江西南昌創立一家仁義鏢局,只因他為人疏財仗義,樂於助人,不到幾年工夫,已是譽滿江湖,武林中人就敬他這份義氣,送他一個美名“金刀孟嘗”。

  提起“金刀孟嘗”就連黑道上的朋友,也全敬重幾分,是以這仁義鏢局的生意,暢行南北一十三省,保管沒有絲毫差錯。

  老鏢頭在六十歲的那年,將仁義鏢局的事,全交給他兒子小孟嘗殷宏仁接管,自己便帶了小孫兒,回到殷家堡,蒔花娛孫,以享晚年清福。

  傅玉琪與貞兒行禮之後,老鏢頭攙起他二人,細細端詳,轉臉對“江南醉儒”拂髯笑道:“這對娃娃,可算得人中龍鳳,難道你這酒鬼有這等俊秀桃李?”

  “江南醉儒”一晃腦袋,這才慢吞吞的道出二人師承。

  老鏢頭聽罷,哦了一聲,道:“原是黃山傳人,名師佳徒,令人羨愛,你這酸秀才分享神品,也算你福厚了。”說著,牽了傅玉琪的手往內走去。一邊說道:“難怪我上月朝九華時,巧遇令師,聽他說起江湖盛傳‘千愚書生’姬老前輩的三部‘寶笈’已經落入江湖。令師為了怕因這師門秘籍引起武林中的紛爭,所以又重入江湖,打算查尋寶笈,收回黃山,以消弭這場武林爭奪的厄運。”

  傅玉琪一聽師父消息,不由一軒劍眉問道:“前輩,與恩師見過,可知恩師行蹤?”

  殷老鏢頭道:“寶笈出現之說,據聞來自蜀中,聽令師口氣,或往巴東一帶。”

  酒後茶餘,又談了不少武林之事,直至夜漏更深,方才就寢。

  次日用罷早點,三人辭別“金刀孟嘗”老鏢頭殷元龍,徑向安慶進發。

  離了殷家堡,以三人的腳程,不到二個時辰,已抵皖水江干,這裡江面寬闊,但見萬道寒波,浪濤滾滾。

  三人搭上一隻小小渡船,船家扯起風帆,櫓槳劃點,藉著風勢,便向江心駛去。

  這時正是晌午時光,江中來往船隻,穿梭不停,至為熱鬧。傅玉琪與貞兒原甚少在外面走動,再加之年輕貪玩,便拖著“江南醉儒”在船頭看景色。

  貞兒更是東張西望,猛然間覺著左邊一條雙桅大船的艙窗中,有一對晶晶的目光注視著自己這只小船,心裡覺得奇怪,便不由得也將眼光掃了那船兩眼。

  看那船隻,氣派不小,心想這必定是什麼官府的官船了。再看艙中那注視自己小船的人,卻是繡帷半遮的姣好面目,貞兒轉臉望瞭望傅玉琪,見他正和“江南醉儒”在指談別處,一點兒也沒有覺著這艘大船的情形。

  儘管如此,可是貞兒心裡卻泛起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她很討厭那雙由艙中射過來的晶瑩目光,她心裡暗罵了聲:“不要臉。”

  她心裡雖是恨這雙目光,卻偏偏又要多看幾眼。當她再舉目看時,那繡帷後面的嬌面,卻不見了,正待轉望別處之時,突然又發覺那窗子的繡帷閃動了一下。

  這窗帷一動,貞兒心裡自然知道,但她這回卻不正眼看了,只用餘波掃視了一下,視線一觸之下,不禁心裡一跳──因為那窗後出現的卻是兩張臉了,她被嚇了一跳,當然不是發現了兩個人,而是驚訝這兩張臉為什麼會一個是姣好如明月,另一個卻難看得使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於是,她揉了揉眼睛,再舉秀目向那窗子望去,何曾眼睛有什麼毛病?

  那窗子後面正是兩副面孔,一個就是方才注意自己小船的那個嬌美的女子,另一個卻是四十多歲的婦人。這婦人一張臉卻醜怪無比,黃眉、倒三角眼、朝天鼻、最難看的還是那一張歪嘴,和露出唇外的黃牙。

  貞兒心裡好笑又覺好氣,為什麼這一美一丑會生在一家呢?她們又是什麼關係呢?是姊妹嗎?年齡上絕不可能,在年齡上,應該是母女才對!但是這怎能相信呢,這樣醜的女人豈能生出那樣標緻的女兒?她想到這裡,不由的又將秀目向那窗子望去。

  就在同時,那繡帷又一閃動,已經垂下,只聽得窗內一個蒼啞的聲音低低地說道:“不會是的,你不要疑心吧!”

  那隻大船與“江南醉儒”這只小船,相距不過三丈左右,貞兒何等靈敏,任當時櫓槳吱呀,人聲嘈雜,她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貞兒聽了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心中正想不出是什麼意思。陡然間,身後響起了一聲冷哼。

  貞兒轉眼尋去,只見離自己小船一丈多遠之處,有只破舊的小快船,船上坐著一個年約三旬開外的破衣爛衫的漢子。不要看這時江中正是最嘈鬧的時分,他卻興致不淺,一個人盤坐在船頭吃著酒,左手一片雞腿,右手握著一隻大酒葫蘆。

  這時,他啃了口雞腿,一面大口的嚼著,一面喃喃自語的說道:“不會讓你那麼稱心如願──”

  貞兒雖然明慧過人,但她毫無閱歷,剛才之時,仍使她有一陣迷惑,她在心裡猜揣了一會,終不能理出一點頭緒。

  要知貞兒雖是靜心之徒,但她們之間,卻有著似母女之關係,無形中就放縱了不少,是以貞兒做事也自任性無拘,她心中既被剛才發現的情形,弄得紛擾難決,便一拖“江南醉儒”的衣袖,低低的把前後情形,向他說了一遍,不過卻將自己恨那晶瑩目光看她琪師兄的心情瞞過,沒有說出來。

  “江南醉儒”聽她一說,略略看了那兩隻船,輕聲說道:“江湖之上,奇人奇事,恩怨糾纏,層出不窮,無處無之,咱們還有他事,你千萬不要置身插手,免得阻礙了咱們自己的正事。”

  “江南醉儒”說著,三人竟同向那破衣爛衫的漢子,瞥了一眼,說來硬是湊巧,就在同時,那漢子也正向“江南醉儒”這只小船張望,口角間泛起一絲笑意,朝著“江南醉儒”還微微頷首。

  “江南醉儒”為人原是帶著幾分遊戲人寰的意味,平時就是無比的灑脫不羈,他一看那漢子已是衣服襤褸,卻竟也今朝有酒今朝醉似的,抱住個大酒葫蘆,在熙攘來往的江中,就如此放懷暢飲起來,倒也興致不錯。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04
發表於 2019-1-27 11:46:31 |只看該作者
一〇三

  “江南醉儒”想到這裡,就不由喜愛上他這點可愛的形跡,心裡這麼想著,臉上也就露出了笑容。

  傅玉琪與貞兒看在眼裡,覺著滿有意思,傅玉琪便開口問道:“那船上的人,莫非和師叔相識嗎?”

  “江南醉儒”兩眼望著遠遠的天際,搖了搖頭。

  貞兒接道:“你們兩個,一個點頭,一個微笑,我只當你們相識呢,既然不認識,那點頭幹什麼呢?我看這人,八成是江湖上朋友。”

  “江南醉儒”朝著貞兒笑道:“這倒你說對了,這人倒真是武林道上的人物,不過此人一團正氣,絕不致是歹人就是了,我倒很喜歡他這份雅興──”

  貞兒沒讓他說完,搶著道:“什麼雅興不雅興,我猜師叔的酒蟲子被他引出來了,大酒鬼自然喜歡小酒鬼了。”

  傅玉琪見貞兒老是跟“江南醉儒”沒大沒小的亂頂亂撞,心裡有些不以為然,正想要開口講她──忽然又一轉念,把想出口的話,又嚥了回去,暗暗的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耳際響起一陣鼎沸的人聲,眼前景色,也隨之一變,原來船已靠了碼頭。

  三人再放眼看那隻雙桅大官船,與那隻小破船,也已靠了岸,尤其那隻小船,這時卻傍著那艘大船。

  “江南醉儒”領著二小上了岸,在人群中走了幾步,再回頭看那小船上的漢子,竟已不在船上,心裡暗暗笑了笑,便徑向前行去。

  這安慶原是安徽第一重鎮,城瀕長江北岸,上溯武漢,下航金陵。是以商業茂盛,人口密集,尤其是北門外那傍近碼頭一帶,真是萬商雲集,棧行林立,茶館酒樓自是應運而生。

  三人一進這濱江大街,只見滿街市招飄飄,人潮洶湧。三人邊走邊看街景,就在一處轉角的街口,雕樓阻前,由裡面衝出一陣酒菜香味。“江南醉儒”在船上已被那漢子放懷暢飲的舉動引得口涎三尺,這時再被這上等佳釀的氣味一沖,那裡還按捺得住?何況肚中也實在有點飢意,於是,不自主的舉步入內。

  傅玉琪與貞兒跟在後面,二人抬頭一看,但見一塊橫匾,迎街高懸“望江樓”三個大金字,耀目生光,二人心想,這家酒樓好大的氣派。

  這二人略一耽擱,再看“江南醉儒”已登上了樓梯,二人也加緊兩步,跟上前去。

  “江南醉儒”雖不講究衣著,不過,倒也是長衫飄飄。再加上他久歷江湖,又是一股讀書人的氣質,看上去神清氣雅。而傅玉琪與貞兒更是挺秀不凡,要知這大城鎮的酒館茶樓的跑堂的小二,素來是看人打發,一見三人上樓,早就哈著腰上前招呼看坐。

  這家酒樓,既名“望江樓”不用說,準是面臨大江,俾使客人入座,可以眺覽這江中景物。

  “江南醉儒”更擇了沿樓窗的座位,點好了酒菜,憑窗眺望,但見江水滾滾,船桅如林,帆影點點,江風吹來,透著點寒意,更是令人神爽。

  不一會,小二將酒菜俱已送到。“江南醉儒”呵呵一笑,接過酒壺,連酒杯也不用,人嘴對壺嘴,咕嘟咕嘟就喝了兩大口,一咂嘴,連道“好酒!好酒!”

  “江南醉儒”酒壺還未放落,驀地裡,背後響起了一聲暴喝,說道:“店家,難不成把我這個窮客人給忘了嗎?”這聲暴喝,不但使全酒樓的客人都掉頭觀看,就連“江南醉儒”等三個人,也不由回首看去。

  因為“江南醉儒”聽這聲音,不單是中氣充沛,而且這聲音是發自丹田勁氣,若不是內功有了相當火候之人,斷難有此地步。

  “江南醉儒”三人轉頭一看,只見一間雅座的包廂,門簾一掀“咯得咯得”的走出一人,一頭亂蓬蓬頭髮,連腮短髭,濃眉圓睛,紫黑髮光的臉膛,一身破爛的衣衫,攔腰捆了一條寬大的紅腰帶,右腕下拄了根又粗又黑的大枴杖,右腿彷彿不便,走起路來一歪一跛,全仗著這大枴杖的力量來支持全身。那“咯得咯得”的聲音,便是這枴杖擊著樓板所發“江南醉儒”一見此人,心中不覺一怔,你道此人是誰,原來正是江中所遇,那個破船上獨自飲酒的中年漢子。

  貞兒轉臉對“江南醉儒”道:“師叔,這人好快,竟來到咱們的前頭。”

  貞兒說話,毫不顧忌,聲音說的竟自不小,傅玉琪覺得在這龍蛇混雜的酒樓之上,大聲的談論別人,似覺不妥,便以目示意貞兒,這時那漢子便又嚷喊起來,貞兒已又把臉轉了過去,是以傅玉琪的舉動,貞兒並未察覺。

  那漢子掀了門簾朝外邊一站,嚷道:“店家,我自己也看不慣我這身爛衣裳,這才找間小房間藏起來,免得給人看了扎眼,也免得把你們的客人嚇走,我問你,咱們的良心還不夠好嗎?怎麼?你們就偏偏看不起我這破落客人呀,讓我在房子裡悶坐,硬要逼得出來現眼嗎?”

  店小二一看人家光了火,倒也真夠利落。早就提了壺酒,跑過去,哈著腰,陪著笑臉,道:“你看,爺!這不是來了嗎?小的們人手少,伺候不到,爺!你多包涵著罷。”

  那漢子笑了一聲,道:“好了,你嘴也不用這麼甜了,我知道,你是看我這一身連穿的帶上零碎,也抵不上你一壺酒錢,我也不怪你,呶!”說到這裡左手一亮,接道:“這塊小的先存在你們櫃上,吃完了再算賬,這買賣你該放心了吧。”

  小二一瞧人家那塊銀子,少說也有十五兩,不用說吃酒,就吃上幾天也儘夠了,正想伸手來接,心想:“天下那有沒算賬先取錢的呢?”忙著道:“爺,你請用酒吧,銀子,你也請收回,小的這兒可沒有先收客人錢的規矩,你用什麼菜,還請吩咐。”

  那漢子拍了拍小二肩膀,說道:“合口的擇幾樣來,酒也不用弄這勞什子裝,有小壇的,乾脆就抱一壇來,今天晚上咱們叫化子還得玩蛇呢!不喝上一壇怕不夠勁,這個還是存在櫃上你好放心,要不,我吃醉了,你可賠的冤了。”

  那漢子把銀子望小二手上一塞,眼睛卻朝“江南醉儒”這邊環視了一下,便又咯得咯得返回房間。

  “江南醉儒”微微含笑,也不言語,猶自細酌慢飲。

  直到天色漸昏,那漢子想必是一罈酒已喝精光,才拄著枴杖,咯得咯得的出來,問那店小二道:“小二哥,附近可有什麼大藥房子,叫化子玩蛇,可也要買兩味藥呢。”

  小二說明了藥房方向,那漢子一拐一拐往樓口走去。到了樓梯口,又轉過臉來,不知他是跟店小二說呢,也不知是向誰說,卻又彷彿是自言自語的說道:“今夜我這叫化子玩蛇,有興趣不妨來湊個熱鬧。”說完,這才下樓而去。

  “江南醉儒”待那漢子沉重的枴杖聲去遠了,忽然晃著腦袋,呵呵的笑了一陣,對傅玉琪與貞兒道:“咱們今天少不得要在安慶住一宿,看完叫化子玩蛇之後再走了。”

  傅玉琪道:“你老人家是說剛才那漢子──”

  “江南醉儒”搖手截止道:“不要多問,到時自會明白,走,咱們先找處客棧住下再說。”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05
發表於 2019-1-27 11:46:42 |只看該作者
一〇四

  三人離瞭望江樓,“江南醉儒”又領著二人進入安慶市城,走馬觀花的繞了一圈,回到濱江大街,就在碼頭附近一家迎賓客棧,定了二個樓上房間住下,靜坐養神。

  直到三更時分,客棧的客人早已進入夢鄉。街上一片沉寂,江心的泊船,也僅有三兩點燈火,“江南醉儒”輕輕招呼了二人一下,但見他長衫微擺,人已穿窗而出,直似離弦急矢。

  傅玉琪、貞兒見有熱鬧可看,心中自是高興!

  一見“江南醉儒”越窗而去,更不怠慢,雙雙一扭身軀,展開提縱功夫,如飛追去。

  三人翻過幾十戶人家屋面,已到盡頭,便藉一座山牆隱住身子,六隻眼睛卻盯向江邊那隻雙桅的大船上。

  不大工夫,只見江邊浪影一閃,竄起一條黑影,二個起落,便到那大船附近,忽的黑影一長,拔起一丈多高,在半空一個轉身,攀住那大船的桅杆,又輕輕往下一沉,已俯伏在艙蓬之上。

  那黑影宛如狸貓一般,一弓身,又向後艙躍去,忽見他往前一傾,一式“倒掛金鉤”頭下腳上,貼在窗上。

  那黑影似在尋找什麼,又似沒有找到目標,迅速的又貼近另一個窗口。

  突然間,那黑影忽的一式“倒捲珠簾”往上一翻,人已立在蓬頂,就在那黑影猛然間上翻之時,窗內也同時飛出條細細的光影,隨著那幾點閃光,由三個窗口,穿出三條纖纖人影。

  這三條人影快迅至極,穿出窗口,一個挫身,在空中一扭旋,已分三個方位,落在艙頂。

  那黑影未待這三個人影落實,說了聲:“小妖精,要玩到別處去,不要吵了他人好夢!”兩腳點頓,俯身一沖,施出“青燕掠波”的身法,那黑影如同一條黑線,直飛出五丈多遠,翻身腳著實地,又向前躍去。

  由船裡躍出的三條黑影,哪甘示弱,一陣衣袂飄風,勢如風送殘葉,直向那黑影追去。

  “江南醉儒”向船上瞥了一眼,見沒有動靜,這才躍身下地,領著傅玉琪同貞兒,向前跟進。

  三人隨著前面四點黑影,奔出了四五里路程,眼前正是一片遼闊的江岸,星光之下,白沙無垠。

  那黑影回身停步,一陣長笑,如寒山虎嘯,聲震江波。

  “江南醉儒”已知那黑影選定了這片江岸,拚鬥追來的三人,這個時候,自己這一方自是不便現身,於是一拉傅玉琪與貞兒,伏身在一堆亂石荒草之內,靜看場內的變化。

  在那黑影長笑聲中,後面三條人影,已迅速撲到。

  這幾人停身之處,與“江南醉儒”隱藏的草叢,也不過十一、二丈遠近,縱然天上只有微弱的星光,看得仍舊十分清楚。

  那窺探大船的黑影,正是“望江樓”相遇的跛足大漢,那船上追出來的竟是三個年約十七八歲的少女,一個身穿青裝,二個身穿白衣。

  貞兒一見那青衣少女,心中不由的泛起一陣恨意。

  悄悄的說道:“就是她,那個穿青色的,在窗口老盯住咱們的船。”她本想說:“老盯住琪師兄。”的,但沒有說出來。

  這時猛見那青衣少女,向前一躍,擋在那二個白衣少女之前,冷叱道:“你是那一道上的人物?深更半夜,上我的船隻,你究竟意欲何為?”

  那跛足大漢冷哼一聲,道:“你也不用問我是那一道,我一道也不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們這群妖怪,是在玩些什麼鬼把戲──”

  那青衣少女聽到這裡,也不答話,右手一擺,身後兩名白衣少女,已躍身欺前。

  只見二女抖動玉腕,已亮出軟索形如鴨舌的奇形兵刃,直取那大漢。

  傅玉琪一見二女亮出這奇形兵刃,腦際隨即泛起攔劫靈蛇寶笈的舊事,心中一陣激動,便對“江南醉儒”與貞兒說道:“我昔日奉師命截奪靈蛇寶笈,在江中獨鬥‘九陰蛇母’的門人,她們便是用的這種武器,看來這三女定也是‘九陰蛇母’一黨了。”

  貞兒說道:“怪道那大漢口口聲聲的說玩蛇呢?但不知那大漢又是什麼人?”說到大漢,便不由的向江岸望去。這時那兩條軟索鴨舌般的怪兵刃,已結成一片光幕,圍攻那大漢。

  那青衣少女,卻靜靜的站在一旁,氣定神閒,神情間根本不像在看生命的拚搏,而竟如同在看戲一般。

  再看那大漢,就在那兩條怪兵刃,結成的一片光幕之中,東倒西歪的亂穿亂閃,並不見他出手還擊。

  雙方這一動手,不覺間就是四五十招。

  二女雖然一味搶攻,卻竟找不到半點空隙,二人見敵人連還擊都不還擊,自己的連手合攻,依然佔不到一點便宜。心中不免焦急,一陣輕喝,陡見那團光幕,倏的起了變化,宛如兩條游龍,一上一下,翻騰飛舞,分向那大漢上下兩路攻去。

  在二女心中,只指望分擊上下的打法,定然使敵人上下不能兼顧。那知事實卻不是那回事,三五招過後,對方已看出二女用意,只聽那大漢一聲冷笑,但見他步法一緊,東竄西躍,霎時前後左右全是人影,弄得二女竟找不到攻擊的目標。

  貞兒一看那大漢身法,不禁對傅玉琪道:“琪師兄,你看那個人,走路時還有點跛疾,怎麼這時卻竟有這般輕功呢?”

  “江南醉儒”看得也自暗暗佩服,搖頭晃腦的哦了一聲道:“如此說來,此人一定是他了。”

  傅玉琪與貞兒,忍不住問道:“師叔,難道你認識此人?”

  “江南醉儒”未及答話,那江岸形勢已起了變化,只聽得一聲嬌喝,那青衣少女已縱身一躍,如飛撲到。

  原來那青衣少女,一看那大漢雖然是著著閃避,並未還擊。但是從人家那種身法看,已知是位身懷絕學的奇人,而且是有意尋上門來,自己的二個小婢武功雖是不弱,如和對方一比,那就差得太遠了。

  雙方過手了幾十招,人家連一招也未曾還手,倘若對方一出手,二個小婢,勢非敗陣不可。青衣少女如此一想,這才嬌喝一聲,縱身撲到,兩腳還未落著實地,雙掌已自攻出,分襲“期門”“將台”兩處要穴,手法、身法快速至極。

  那大漢一見青衣少女來勢,快速奇猛,倒也不敢大意,頓時身子一矮一長,腳踏碎步,閃身讓開兩掌奇襲。

  白衣小婢看主人下場,膽氣大增,手中兵刃驟緊,有如狂風暴雨般的直襲過來。

  那青衣少女見自己一擊未中,身在半空,並沒有絲毫耽誤,腳落實地,猛挫柳腰,一翻玉腕,便向對方左脈門扣去。

  青衣少女這一動作,與那白衣小婢猛掃上下,正巧配合得上中下三路一齊襲到,那大漢首尾絕無法兼顧,眼見就是險象驟生。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06
發表於 2019-1-27 11:46:53 |只看該作者
一〇五

  這情形落在傅玉琪與貞兒眼裡,一個因為舊恨復熾,一個則因為恨她盯著她琪師兄,雖然並不認識那大漢,無形中卻都希望那大漢獲勝。今見那大漢驟生險象,是以,二人都沉不住氣。身子微動,正待躍出,前去接應那大漢,卻不料正在起勢待躍的身子,被“江南醉儒”按住,低低笑道:“你們以為人家敗了嗎?不見得呢──”

  那三女上中下三路的嚴擊密攻,與傅玉琪這面的動作,原本是電光石火般的同時發作,傅玉琪與貞兒被“江南醉儒”所阻。

  但江岸搏鬥場中,也就在這時間,有了驚心動魄的變化。

  那大漢一見自己上中下三路都遭受到嚴厲的攻擊,這緊張局面,真是間不容髮,自是大意不得。一面也是被激得火起,一見三面攻到,不由虎嘯一聲,一邊說道:“好啊,你們也試試我的銅拐吧!”

  嘴裡說著話,身、手卻都沒有閒著。只見他倏的收起那東倒西歪的碎步,身子往下一坐,由“佛坐蓮台”化成“金鯉倒穿波”倒竄出去一丈多遠。身子並未落地,就在半空猛的一扭,施出“飛鳥歸巢”的身法,直向三女頭頂上撲到。

  三女急攻出的招術,尚未來得及收回,已覺出頭上一陣嘯風的勁道,像崩山般壓下。抬頭間,已看到那大漢揮掄著沉重的枴杖,一招“佛光普照”,那枴杖的杖花竟如車輪般的罩下,這時那裡還敢大意,只得先求自救,忙的各自躍避。

  傅玉琪與貞兒一見那大漢眨眼之間,連環地施出這等奇奧的武學,不僅避過險招,而且更把敵人迫退,真是佩服至極。

  那“江南醉儒”卻又一晃腦袋,嘆道:“果然高明。”

  那大漢掄拐逼退三女,腳落實地。一聲長笑,道:“好!好!好!咱來陪你們這三個小妖怪走幾招這根棍子玩玩。”說著,呼的一聲,那拐在半空畫了個大圈,蓄勢待動。

  那青衣少女見自己三人的急襲,竟未建功,也不禁動了火,更不答話,探手在腰間取出了一條怪狀兵刃。這兵刃約有三尺長短,大指粗細,是用金線與髮絲合織而成。頂端則作蛇頭之狀,加上軟索乃是金線編織,是以通體金光閃耀,宛如一條金色小蛇。

  青衣少女亮出這獨門兵刃的“金蛇鞭”。出手一招“浪捲流沙”鞭如浪潮,捲向那大漢。那大漢見鞭勢奇險,忙的揮拐急施一招“醉打山門”逼開蛇鞭,勢如山嶽,直逼那青衣少女。

  這大漢不愧是武林高手,一動手已對拆了十來招。儘管在這拚命之時,依然不忘說兩句笑話。枴杖一緊,一招“直指南天”振開點到前胸的蛇鞭。口中卻對站在旁側的白衣小婢道:“你們倆個怎麼倒在那裡看戲了呢?來來來來,人多豈不熱鬧點嘛─?”

  青衣少女冷哼一聲道:“你不要狂,姑娘就要單獨領教領教你的醉羅漢──”

  那大漢哈哈一笑,道:“貨要賣與識家,你既然認識我這兩手‘醉羅漢’我倒真不好意思藏拙了,只好拿出來獻寶了──來,小妖精,你就接幾下子玩玩吧──”說罷,拐勢驟變,隨著那東倒西傾的身勢,那根枴杖,竟如一條游龍,壓、掃、點、劈,激起怒吼的風雷之聲。

  那少女也非庸手,一條“金蛇鞭”盤空飛舞,金光翻滾,急如驟雨。

  這時,習習江風,傳送過來幾聲淒厲、驚心的哨音──那站在一側的白衣小婢,聞聽得幾聲哨音之後,隨即取出一個三四寸長短的鐵哨,放入口中。

  但聞那哨音,有如怨魂夜泣,此起彼落,互相響應,劃破了靜蕩蕩江岸的沉寂。

  一陣哨音過後,不到片刻工夫,江面又響起一陣怪嘯,聲音不大,卻很刺耳。

  那嘯聲揚抑之間,似也有節拍。不過這種聲音,一點不悅人,相反的,聽的人起了一種反感,只覺得很難受。那嘯聲愈來愈近,也愈聽愈使人心煩意亂。

  那大漢正在奮起神威與青衣少女拚搏,只見他愈戰愈勇,但自那怪嘯響起後,便漸漸有些兒浮躁不安之態,過招上也就無法搶奪先機。

  那青衣少女,這時卻臉現喜悅之色,出手愈見輕靈。

  刺耳的怪嘯,悠蕩空際,震人心魄。

  貞兒用手矇住了雙耳,一縐黛眉說道:“這鬼聲音,難聽死了──”

  傅玉琪被她一提,驀猛驚覺,記起昔日奉命奪書之時,也曾聽到過這種怪嘯,他不再遲疑。立時取笛橫唇,吹奏起師門的“九引無上笛聲”。這“九引無上笛聲”原是一種極為深奧的內功,一經奏起,但聞細細的裊裊笛音,隨風播傳,繚繞空際。漸漸地笛音由弱弱細音,漸轉中強,迎向那刺耳的怪嘯。

  怪嘯之聲一經接觸到傅玉琪奏起的笛音,竟然忽變尖銳,一聲接一聲,宛似狼群齊嘄。

  傅玉琪劍眉一挑,笛音陡轉。但聽一陣金玉之聲,錚鏘飛揚,那笛音激昂處如晴天焦雷,夏夜墜星,幽低又似小橋流水,情侶細語,快暢處則如飛泉濺珠,悠雲出岫──那怪嘯突轉尖厲,更增恐怖,似想掙抗,無如笛音全振,只聽金鼓齊鳴,夾著士歡馬騰,角奏旌飄之聲,宛如千軍萬馬,從空而降。

  眨眼之間,那淒厲的怪嘯,節拍散亂,音響不繼,幾聲哀嘶,便戛然而斷。

  那大漢被怪嘯之聲擾得心煩氣浮,額上已微隱汗意。這時嘯聲陡停,他精神便自輕鬆不少,再經笛音一激,早就清醒過來,虎目圓睜,怒吼一聲,拐勢又生出無比的威力。

  二人這一交手,各憑真學,打得慘烈絕倫。

  這時突然又響起兩聲緊急的哨音,白衣小婢也將鐵哨放在口中,應和了兩聲。

  青衣少女聞聽兩聲哨音之後,精神又更奮振,一條“金蛇鞭”專取那大漢要穴。

  那大漢被撩得火起,冷哼一聲,呼呼呼接連攻出三拐。這三拐後面一招,乃是他“醉羅漢”拐法中的一招精奧異常的絕學,名喚“降龍伏虎”。但見他欺身進步,右手拐勢如山,逼開“金蛇鞭”。

  那青衣少女“金蛇鞭”一受壓制,但覺威如山嶽,更含著一股無上的內家勁道,自己的兵刃已被那枴杖吸住一般,要想抽身已不能夠。

  那大漢一面以拐勢逼住“金蛇鞭”更不怠慢,左掌已如出洞巨蟒,挾著風雷般的威勢直向青衣少女“天柱穴”上拿去。

  這原是間不容髮的緊張局勢,眼看那青衣少女就要被毀。猛地裡,飛過來三點寒芒,直對大漢面目,電射般打到,同時也響起兩聲叱喝。

  那大漢正探手要擒拿青衣少女,忽覺三點寒芒,迎面射來,這時自然是先求自救,身子倏的倒仰下去,隨著倒仰之勢,掌拐自然後撤,那青衣少女才逃過這一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07
發表於 2019-1-27 11:47:03 |只看該作者
一〇六

  那大漢倒仰後傾,正待翻身立起,那二個白衣小婢,已揚腕各打出二支蛇頭白羽箭──就在同時,江面前方,二條黑影如飛撲到,前面一人未容那大漢轉身,也揚腕打出三支蛇頭白羽箭,打法既猛且准。

  這七支蛇頭白羽箭,可以說是同時打到,白衣小婢的箭,是直射大漢。江面黑影打來的,卻是由上方壓下。這二組暗器,功效威力也自不同,小婢的箭勢,使那大漢非起身避讓不可。而那黑影打來的卻又是壓制著,不容那大漢翻身躍起。

  那大漢眼看人家暗器飛到,欲避不能,自認非完不可,只得眼睛一閉,聽認厄運來臨。

  就在那七支蛇頭白羽箭將近大漢之身的時候,突然斜地裡一股罡勁的內力,像海潮般的洶湧而來,直將七支利箭震盪出一丈多遠之外,跌落在沙灘上。

  江面暗器來的奇,而這陣罡勁來的更奇,那大漢一離險境,已一躍立身而起,就在他躍身之際,同時間三條人影,已自江面與側方撲到。

  這三條人影尚未落實,側方又躍起兩條人影,眨眼間又已來到。原來江面撲到的兩條人影,正是大船上那個四十開外,黃眉、倒三角眼的醜婦,與另一個綠衣少女。

  這醜婦因嘯聲被傅玉琪的“九引無上笛聲”震散,已是惱羞成怒。二次用哨音與白衣小婢聯絡,知道來人武功高強,是以她才帶領著綠衣少女前來接應,及至她看出青衣少女險象驟生,大漢已探手擒她“天柱”要穴,不得已才用連環手法打出三支蛇頭白羽箭,以解救青衣少女之危。

  那知自己打出的三支箭與白衣小婢的四支箭,竟被一陣突來的內家真力震飛。便知這二次挫敗,已是遇上高人,心中一轉念,這才一睜倒三角眼,向來人看去。

  那發掌震箭之人,儒巾儒衫,秀髯飄拂,氣定神寧的站在那裡,後面一雙少年男女,更是神采俊逸,超群非凡。

  這三人正是“江南醉儒”與傅玉琪和貞兒。以傅玉琪與貞兒,早就想躍出助陣。但是“江南醉儒”已看出那大漢武功端的了得,未讓二小出手。及至後來七件暗器逼得那大漢實在無法閃避,真是驚險無比,連“江南醉儒”也著急萬分,這才趕忙以“神龍三現”的上乘輕功,並打出八成以上的內家罡氣,擊落七件暗器,救了那大漢。

  雙方這一現身,相距不過八九尺遠近,那醜婦一伸右手,指著“江南醉儒”冷冷說道:“你是何人?竟插手阻擾我們之事!”

  “江南醉儒”乃是武林奇俠,見聞何等廣博,見那醜婦一指之間,竟暗藏陰風,知是用的“陰風打穴”之法。

  這“陰風打穴”之法,原是一門險毒的陰柔內功,傷人於不知不覺之中。

  “江南醉儒”見這醜婦暗施這等手法,卻不閃不避,一陣長笑,朗朗答道:“小人婦人真是難與,我讀聖賢之書,豈肯與你這陰歹婦人嘵舌,但,我生平也不作誑語,跟你實說了罷,我遲早總要找到你們的老巢,誅斬老蛇,為武林除一大害,我姓甚名誰,你也不必多問,到時就自然明白,今天我難得遇到這位酒友,所以也不阻難於你,你可領著她們,趕快離去,憑你這點鬼蜮伎倆,也不要妄想搞什麼花樣,快快離去。”

  “江南醉儒”幾句話雖說得平平和和,但那醜婦卻暗吃一驚!

  原來她本想以陰風打穴的手法,暗毒手,那知手伸出去之後,竟不知對方用的什麼功夫,自己一隻手就如碰到熱鐵一般,被炙得隱隱作痛。而且,不要說打人家穴道,就是想縮退也無法縮回,有如被人家拉住一樣。

  一直到對方把話說完,自己才震退了兩步,縮回手來,這種深奧的武功,自己連聽也沒有聽到過,那裡還敢跟人家動手過招呢?

  這醜婦雖然暗中吃了苦頭,更震驚對方的武功,但也是江湖成名的人物,栽是栽定了,嘴裡卻不能不硬,隨又說道:“今天難得遇上武林高人,我們也自不能強求,但總請能將名號見告,也好讓我們這些江湖後學瞻仰瞻仰。”

  那醜婦說到這裡,又把一雙三角眼投注在那大漢身上,啞啞的說道:“還有這一位,也請亮個萬兒,也好叫我們知道,今天結識你這位朋友──”說罷,又陰惻惻的冷笑一聲。

  那漢子一聲豪笑,道:“說出來怕人家笑咱們荒唐,不說罷,又辜負你一番盛意,在下司徒雷,明明是個平常的凡人,但朋友們卻偏說咱們是神仙,都叫咱一聲‘醉拐李’又稱咱們為‘洞庭八仙’既是如此,如是要找咱們,可到洞庭石城山,必定有人恭候就是。”

  “江南醉儒”笑眯眯地望著“醉拐李”說完了,一晃腦袋,本想說話。但貞兒沒等“江南醉儒”開口,就搶著道:“告訴你告訴你,難道還怕不成,我師叔人稱‘江南醉儒’,聽清了沒有──”

  那醜婦未待貞兒說完,接著蒼啞乾枯的一笑,道:“原來竟是高大俠,真是我們自不量力了,衝著你高大俠,我們還說什麼,今天多謝指教,如有機緣,當再叩謝。”說著環視了一下,對身邊幾個少女道:“走,我們走罷!”

  那醜婦說畢,朝“江南醉儒”一施禮,轉身向原路躍去,那幾個少女,也相繼奔去,剎那間,隱入江煙迷濛之中。

  江岸,迷漫著寒意與煙霧,江水悠悠東去,靜得有如一幅潑墨的圖畫,絕不像曾有過剛才那一幕驚人的搏鬥。

  “醉拐李”這時恭敬的對“江南醉儒”躬身為禮,道:“原來是高前輩,我‘醉拐李’三生有幸,得遇高人,方才多蒙援救,這裡一併拜謝。”

  “醉拐李”向前一傾,就要叩拜方才救命大恩,“江南醉儒”雙手作勢,道:“你我酒中朋友,千萬不可俗套。”

  “醉拐李”傾身欲拜,無形中被一股力量阻止,就是拜不下去,心知這位武林奇人是不喜這一套,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微微一笑,不再言語,心中對“江南醉儒”精奧的武學更為敬佩。

  “江南醉儒”又將傅玉琪與貞兒一一介紹,互相見罷禮。一晃腦袋道:“司徒老弟,你我有緣,都是酒中朋友,江邊自非長談之所,不如客棧小坐如何?”

  “醉拐李”點頭道好“江南醉儒”領著頭,直向迎賓客棧而去。

  這不過幾里路光景,何消片刻,便已來到,四人越窗入內,“江南醉儒”取出大酒葫蘆,斟了兩大碗,二人以酒當茶,談起與“九陰蛇母”門下搏鬥之事。

  原來這“醉拐李”因事到白蕩湖,無意間在一處發現曬的衣裙之上繡有一條小青蛇,使他連想到江湖間謠傳的“九陰蛇母”重出江湖的傳說上來。疑心一起,便決心要探查明白,這才暗中跟蹤,來到安慶。但因白蕩湖的事情還未解決,自己不便多浪費時間,所以索興登船探查,明日尚須重返白蕩湖。

  根據“醉拐李”數日來的查訪,已證實外間傳說不虛。“九陰蛇母”這次復出,是有計畫的準備大作一番,派出許多門下,四處活動,準備興立一種異教,打算在武林道上一爭長短。“江南醉儒”也將自己的打算說了一遍。

  那“醉拐李”很誠懇的說道:“幾位前輩有心為江湖除此大害,日後若有用到咱兄弟之處,必恭聽差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08
發表於 2019-1-27 11:47:13 |只看該作者
一〇七

  “醉拐李”司徒雷一看窗外,東方已現出一線魚肚白色的光亮,江村晨雞唱曉,起身說道:“多謝援救,又叨擾美酒,一切心領了,現在天色將明,咱在此地進出不便,這就告辭了。”

  “江南醉儒”也未強留,那司徒雷便一帶枴杖,抱拳施禮,人已出了窗外,逕自離去。“江南醉儒”這邊送走“醉拐李”,各自又靜坐調息一番。

  次日,三人再去江岸碼頭,那大船、小船早已不見影子,三人也不延擱,取道上路,徑向湖北方向進發。

  這三人腳下工夫,是何等快速?不到晌午辰光,便已到了皖水與長江會合之處,越過這道水面,就進入起起伏伏的小山丘,是大別山的分脈,既是山區,住戶人家就顯得零散疏落,一路上行人也極稀少。

  這時天空一片灰暗,朔風苦人,不多大工夫,空際便飄起棉花球兒般的白雪。

  “江南醉儒”看了看方向,道:“這兒離楓香鎮差不多還有百十里,咱們得加緊點,今晚總得要趕到楓香鎮,到那兒溫點酒,大家取取暖。”

  三人走了一陣,山徑上已積上一層雪,但見天地間,一片蒼茫,路上除了他們三個人之外,再無人跡。

  又轉了兩個彎,忽見不遠的地方,有個大黑糰子,再一看,原來是一個黑影人,騎著匹小黑毛驢。

  這“江南醉儒”就帶著點酸勁,忽然間,他卻停步不走了。

  貞兒搖搖他的膀子道:“怎麼啦,師叔你老人家怎麼不走了呢?”說著瞪著一雙秀目,望著“江南醉儒”。

  “江南醉儒”眼睛真是目不轉瞬。只喃喃地道:“此景此情,如人入畫中,呶,你們看,這不是幅畫兒嗎?”說著手指點著前面。

  傅玉琪、貞兒順著他手一看──但見前面峰迴路轉,山、路俱是皎潔皚白,如銀妝玉琢,幾株勁疾的棗藤小樹,疏疏的還留著幾片由黃轉紅的枯葉,迎著風雪不住的顫抖。順著那峰勢,彎過來一道山澗──澗水不大,卻也潺潺有聲,跨澗有座小小拱起的石橋。

  橋的這邊正是那匹小黑毛驢。驢上騎著一人,由背後看去,見他頭上戴著風帽披垂肩上,身上穿著一件黑色長衫,正待策驢過橋。

  “江南醉儒”輕緩的道:“可惜缺幾株寒梅,不然豈不正是:騎驢過小橋,獨嘆梅花瘦的一幅畫嗎?”

  傅玉琪、貞兒自然不比“江南醉儒”是位飽學之士。但卻也唸過幾首詩詞,而且二人原是明慧過人的俊才,再加美景當前,自能領略一些,於是三人便靜立當地,貪看了一會。眼看著那一人一驢,冒著風雪,悠悠向前走去。不久,便在雪花舞亂之中,漸漸迷濛,三人這才一鎮神,向前趕路。

  貞兒玩心最重,眼珠轉了轉。展顏輕笑道:“師叔,你看那騎驢的人,倒真風雅呢!咱們加緊點兒,追上看看,好不好呀?”“江南醉儒”原就是喜歡熱鬧,貞兒一提,那有不答應的。

  憑兩條腿人要想趕上四條腿的牲口,在普通常人自是辨不到的事兒。但是在這三個輕功卓越的人來說,那可就輕而易舉了。儘管白天不便施展提縱工夫,要知腳下加起勁來,去勢之快,也就非比尋常了。

  三人一陣奔行,約莫頓飯工夫,看看前面的黑驢,還是離著那麼遠。三人心裡卻暗道:“這畜生跑得不慢呢!”心裡這麼一轉念,腳下自然又緊了一步,但事情就怪,趕了一陣,還是拉著那麼般距離。

  三人這一陣緊追,竟跑下了八九十里地。但見暮色已起,前面黑壓壓的一座大鎮,晚炊裊裊而起,再看那黑驢,隱入了鎮裡。

  §第二十回
  傾蓋於途 雙笛龍騰技並絕
  憑欄懷古 岳樓仙去水空流

  三人來到這楓香鎮,一看這鎮市著實不小,兩條大街,一條直貫東西,一條橫穿南北,直貫東西的這條大街少說點也有裡把路,這條大街彷彿是條正街,兩邊的鋪子,也都是些綢緞布疋,南北雜貨的買賣居多,那些招商客棧,茶館酒樓,卻都在南北街上。

  “江南醉儒”領著傅玉琪和貞兒,明裡是逛逛街景,暗裡倒是尋找那頭黑毛驢的落腳之處。

  三個人來回的走了一陣,也沒有看到小黑毛驢的影子。

  這時天色雖暗下來,但是因為天上飄著雪花,地上積著白雪,倒也還明亮,那條北街上,行人稀少,地上的積雪,顯得很乾淨。

  傅玉琪忽然在雪地上發現了幾點窪下去的蹄痕,不由的便對“江南醉儒”道:“師叔你看,想必那頭驢子朝這邊去了。”

  “江南醉儒”點點頭,又揮了揮手,這三人便又順著尋下去。

  “江南醉儒”是老江湖,心想:這等時光,這騎驢的絕不會是打尖歇腳,他必定要在此住店過夜,要是住店,那牲口也就必定拴在後院槽上,既是如此,就不能在大街找,必須在後街,才能看到槽棚。

  他主意一定,便轉到後街。

  三個人走了還不到二三十步,一陣洪亮的“昂昂”之聲,傳入耳朵。這陣驢嘶,聲音洪亮,絕不是普通一般牲口,“江南醉儒”心中有數,於是順著聲音,向一家後院一看,那槽棚拴了七八頭牲口,那匹昂首高嘶的,不是那條腳力神速的小黑毛驢是什麼?

  三人暗中一打量,又翻身轉回大街,一看原來是一家中等客棧,名叫“平安棧”,除了住宿之外,並賣酒菜,三人更不遲疑,也就投店住下。

  說起來“江南醉儒”三人之所以要追尋這黑驢,原不過一時玩笑之心,至後來發覺憑自己的輕功造詣,竟也趕它不上,不由又加了一成好奇心。

  如今,黑驢雖找到了,心裡倒反而一陣惘然,因為與對方過去既無交往,現在也不願打什麼交道,再說自己還另有他事,況且,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自己全都沒有看到,找到了人家,又有什麼?

  三人心裡都有著這種想法,是以住店之後,食用了酒飯,便逕自就寢。

  夜來更增寒意,次日清晨,竟是晴天。

  三人出了平安棧,那黑驢主人恐怕連夢都未醒,那黑驢,依然拴在槽上。地上積雪,被陽光一照,就已融化,路上也就略感泥濘。出了楓香鎮,越二郎河,不到晌午辰光,便到了安徽省的邊境,這地方正是皖、楚交界之處,大別山脈盤蜿蜒迤邐,翻過叢山,就是湖北境內了。

  這一日,三人來到一座大鎮名叫蘭溪,這蘭溪鎮東面背依高山,西面襟水,別看這僅是座鎮市,只因它上通武漢三鎮,下達九江,乃是交通要道,是以人煙稠密,百商雲集。

  這時嚴冬酷寒,三人來到南大街,見有幾家酒館,“江南醉儒”道:“天氣寒冷,咱們進去吃點東西取取暖吧!”說著便領先登樓。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09
發表於 2019-1-27 11:47:23 |只看該作者
一〇八

  這樓並不太大,一座廳堂,前臨街市,後面則是後院,約有十來張桌子,裡邊一排有六間雅座,這時都垂著布簾,想必已有客人。

  三人便傍雅座間靠後院的一張桌子上坐下,要過酒菜,不一會酒菜送到。

  正飲食間,突然後院一陣“昂昂”驢嘶,這牲口鳴嘶,原屬尋常之事,但這陣驢嘶,卻聽得三人都怔了怔,不由都回首向後院望去,那後棚裡拴了七八條牲口,但三人一眼就認出那條小黑毛驢,三人交互了一下眼色,正想說話,那雅座裡已有人說道:“店東,咱們那小黑兒,請多加草料,不要餓了它,咱們還要趕路呢!”

  傅玉琪低低的對“江南醉儒”道:“師叔,這小毛驢倒有點邪門,怎麼竟超到咱們前頭了呢?”

  “江南醉儒”微微一笑道:“江山代有人材出,近年來江湖之上就出了不少人物,看來這楚蜀之地,倒也真是臥虎藏龍了。”說到這裡,沉思了一會,又笑道:“事不關己莫操心,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快不要發楞了,酒菜都快涼了,吃吧!”

  三人又吃了一會,驀見那雅座布簾挑動,由裡面走出一老一少。

  那老者約在六十左右,身著黑衫,眉胡雪白,臉上紫膛膛的潤而有光,那大風帽垂披肩上。

  那少年穿了淺藍儒衫,神清氣逸,看年紀也不過二十五六歲,劍眉明目,鼻隆口方,是個秀俊人物。

  這一老一少出來,也側臉向“江南醉儒”這邊看了看,尤其那少年,對傅玉琪更多看了一眼,面露笑意,無意之間,似還點了點頭。

  傅玉琪雖然從未見過此人,但人家那種微笑神態中,毫無惡意,再看來人氣派,一團正氣,絕不會是什麼惡人,所以眉目間一點不愉之色也沒有,而且還很友善地看了一下對方。

  這一老一少下樓之後,貞兒略一思忖,道:“師叔,你看這兩個人是不是有點奇怪──”

  傅玉琪未得“江南醉儒”回答,就接道:“不過,看來也不是什麼歹人,反正人不找咱們,咱們也不必去撩人家就是──”

  傅玉琪的話還未說完,樓下一聲驢嘶,貞兒起身憑窗下看,只見那老者牽著驢,與那少年並肩離去。

  三人酒足飯飽,出了酒店,繼續前行,剛到上燈時候,來到一處山村。村子不大,只有百十戶人家,因位在交通道上,是以也有幾家旅店,二人遂投店住下。

  當夜,三更左右,“江南醉儒”正是酒好夢熟,但傅玉琪卻還未曾入睡,年輕人心裡就是存不了事情,他總覺得白天那一老一少的行蹤,有些起疑之處,是以他楞楞的望著紙窗上幾條禿禿的樹枝,和那暗淡的月影在出神。

  這時已是深夜,外邊除了叩窗的寒風,是一無聲息,寒風處,窗上的枯枝映影也隨風搖曳一陣。

  就在這傅玉琪發楞之間,窗外又掠過一陣寒風,窗上的樹影,晃晃的擺動了幾下,這個情形,原不足驚奇,但傅玉琪竟猛可的驚覺過來,不由心頭一動,覺得這風聲與樹影的晃動有異,忖道:“這山村荒店,況且又在這般寒夜,難道還有什麼夜行人嗎?”傅玉琪心念一動,便悄悄的下床,取了鐵笛,鶴伏鷺行的隱到窗下。

  傅玉琪這種行動,絕不是因怔怔的出神,而神情恍惚,要知傅玉琪自小就被武林奇人“瞎仙鐵笛”收錄門下,雖然武功是大師兄“虯髯神判”代師傳授的居多,但到底是瞎仙的傳人,憑他的天賦異秉,再加上黃山十多年的苦練,早練就飛花落葉,聽風辨位的功夫。剛才雖是一陣寒風拂樹的聲響,但在傅玉琪聽來,已察覺出必有蹊蹺了,這才下床隱伏窗口,以觀動靜,一面已順手將窗閂取下,以便應變。

  驀然間,眼前數點飛花,仔細一看,乃是屋頂落下來的微塵,傅玉琪就知屋上已經有了人,心中冷哼一聲,輕輕帶開一扇窗子,腳尖輕點,一個“驚鳥出林”人已像離弦的飛矢,穿窗而出,到了半空,身子猛的一挫一扭,式變“寒鴉歸窠”竟已翻身返撲屋面。

  傅玉琪橫笛護胸,腳尚未落屋面,已見一團纖小的人影,蹲在風火牆邊,向自己招手示意。儘管天色昏淡,而那人影又是隱在牆邊,傅玉琪依然一眼就認出是貞兒。

  傅玉琪一見屋面上的人竟是貞兒,心中不免納悶,正想要問,貞兒又招了招手,用極低的聲音說道:“輕點,不要作聲──”一句話還未完,傅玉琪已躍到她身側,低聲問道:“師妹可是發現什麼動靜了嗎?”貞兒微笑點了點頭。

  原來這座山村的小旅館,前面已經沒有房間,而貞兒又是姑娘家,自然設法將就,店家不得已,才把自己內宅的家眷設法騰出一間小房子來,讓了貞兒。

  內宅的婆婆媽媽,姑娘媳婦們,何曾見過貞兒這等的人物,都把她當作天上下凡的仙女,擁到房裡問長道短的說了個不息,貞兒童心又重,一見人家熱鬧,心裡也是高興,一扯就到了二更多天,這些人才各自回房。

  貞兒雖被這些人胡扯了一陣,但她心裡也跟傅玉琪一樣,想著那小毛驢,心中硬覺著不舒服,在床上翻了一陣,就是無法入睡。就在貞兒拚命閉著眼睛,想將自己硬送進夢鄉的時候,只隱隱約約聽得屋後,發出一陣輕笑聲。

  這笑聲雖是極其微弱,似是發自很遠的地方,但貞兒卻覺著這笑聲 含有絕非常人所有的勁力,正在疑慮間,陡然又聽到一聲輕微的擊掌聲。

  荒村野店,忽然出現身具內功的笑聲,繼而又是掌聲,自然引起貞兒的懷疑,她這才一抄寶劍,開窗出來查看。

  貞兒剛一開窗,淡淡的寒月之下,地上一閃,一條黑影,有如驚鴻般的掠過,直向前面飛去。貞兒不愧是名師高徒,雖然是初入江湖,卻異常沉著,一見黑影閃掠,已知有高手來到,竟不慌不忙的潛到前院,在隱角之處翻身上房,藏身在風火牆側,靜待變動。

  傅玉琪開窗躍出,她已察覺出,怕傅玉琪誤會,這才招手示意。貞兒等傅玉琪來到自己身邊之後,才低低的道:“琪師兄,依你看來人會不會是衝著我們來的?”

  傅玉琪道:“江湖上情形雖極複雜,不過,這荒村野店,看來如沒有事便罷,如若有事,十有八成是為著咱們而來的。”頓了一頓,又道:“師妹,依你看,來找咱們的又是些什麼人呢?”

  貞兒冷哼了一聲,道:“依我看呀,不是那些什麼蛇母門下的小妖怪,就是那騎小毛驢的糟老頭子──”

  傅玉琪笑道:“師妹說那‘九陰蛇母’的門人追來尋仇,還可相信,要說那騎毛驢的人,咱們又沒有什麼過節,再說看他們也不像什麼歹人,找咱們又是為了什麼呢?”

  貞兒輕輕的推了傅玉琪手臂一下,又含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這個人心眼太實在了,你一聽見師父他們說嗎,江湖上恩怨糾纏,什麼奇怪事兒都會有,還說什麼有沒有過節不過節呢?──”

  貞兒正說到這兒,猛然裡傅玉琪伸出左掌,輕聲說道:“來了──”一言未完,陡見東面屋脊上,暴起一條人影,電光石火般的一閃,又隱沒不見。

  傅玉琪與貞兒,毫不猶疑,隨著那黑影一閃,人已雙雙躍起,直向那黑影隱沒處追去。二人一搜查,並未見有什麼跡象,從來人這份快速的輕功來看,已知絕非庸手。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10
發表於 2019-1-27 11:47:33 |只看該作者
一〇九

  貞兒心裡暗道:“人攻我守,人明我暗,如若讓雙方這麼僵持著,倒不如雙方明見真章的乾脆。”她心念一轉,遂道:“明人不做暗事,是哪方的朋友,不妨現身說話,用不著這麼偷偷摸摸的,要不出來,我可要──”貞兒原想說:“我可要罵了。”但罵字尚未出口,陡然間身後不遠處一聲冷笑。

  這聲冷笑,笑得貞兒火起,一長身,已躍出二丈多遠,循聲追去。傅玉琪怕貞兒有失,不由得躍身跟進。二人尚未落實,這一邊響起一聲長笑,道:“女娃兒,你若真有膽量,不妨隨我去走走。”

  貞兒自幼被靜心道姑嬌生慣養的帶大,那裡受過這等輕視,鼻孔裡冷哼一聲,道:“好,難道姑娘怕你不成。”貞兒口中答話,身子卻沒有停,腳剛踏著屋面,旋又一轉身,腳尖一點瓦面,施出登萍渡水的內家輕功,但聽衣袂風聲,呼的一響,人已如燕子一般的斜飛過去。

  這裡貞兒一起步,未容傅玉琪轉念,眼前人影又一閃,朗朗一笑,道:“你放心吧,丟不了你的人。”說話聲中,人已長身向南躍去。

  傅玉琪這時見來人分幾處而來,直覺著是大有文章,自是不能並顧,況且來人話中略帶揶揄之意,心中已微有怒意,心道:“好呀,你們鬧了半天的鬼,這下子倒要叫你知道黃山傳人可是好欺侮的。”腳下一頓,已向那人影撲去。

  這時身後響起了“江南醉儒”的聲音,只聽他說道:“貞兒,不可躁進。”

  傅玉琪一聽“江南醉儒”的聲音,心知他既點名叫了貞兒,那他老人家也必定會去照應她了,這麼一想,心就寬敞了,也不回頭,腳下一提勁,便直追下去。

  前面那人,也是穿著長衫,只見衣袂飄飄,那種奇快的身法,實是驚人,傅玉琪到底是大孩子,心道:“我倒要跟你比比看呢?”好勝的心一起,腳下也就更見輕靈,直似劃空流星,疾馳而去。

  前面那人,竟似有心與傅玉琪開玩笑,他不走正路,單擇那些崎嶇的山徑、樹林疾走。

  傅玉琪心道:“任你刁鑽古怪,今天總要和你分個高下。”

  沉寂的寒夜,這二人有如兩隻飛鳥,又像兩隻穿花的蝴蝶,一陣追逐,就下來二三十里,追得傅玉琪心頭火起,忖道:“我初出江湖如果就栽倒,那麼將來還憑什麼去報父母血海深仇呢?”想到這裡,一提足神,施出十多年在輕功上的修為,急追上去。

  傅玉琪拚出自己全身功力,一陣急追,不消一盞茶工夫,與那人影,只相距二丈多遠。

  這時,正來到一片平坦的山坡旁邊,那人長嘯一聲,倏然停步轉身。傅玉琪收住急奔的奔勢,注目一看,只見那人穿著儒衫,身材挺秀,只是面蒙黑巾,是以無法看出那人面目,也無從猜測他的年齡。

  傅玉琪因不明對方究竟是友是敵,況且此人又不肯暴露真相,自己自不能過份孟浪,是以開口說道:“我與貴下素不相識,似亦不應有何過節,你們深夜尋找上門,究卻何為,尚請明告,只要在情理之中,我們或可如你的願,要是這麼鬼鬼祟祟,可不要怨我初出江湖,不懂規矩──”

  那人未待傅玉琪說完,一陣哈哈大笑,道:“好厲害的娃兒,只聽你這幾句話,也就難得了──”

  傅玉琪哼了一聲,道:“你不要託大,咱們明人不作暗事,是英雄,你把黑紗取下,讓我拜識你的廬山真面目──”

  那人又是一陣長笑,道:“娃娃,你也不要用激將法,要想要我取下黑紗,除非你勝了你家大爺,否則,你是白費口舌。”

  傅玉琪一聽來人口氣,竟有些不講情理,心中不免生氣,但他為人究竟忠厚,強按下欲發的火氣,道:“動手過招,兩損無益,你我又沒有過不去之處,何苦一定要──”

  傅玉琪本想說:“何苦一定要動手呢?”但“動手”二字尚未離唇,對方已截住,說道:“你這娃娃,怎麼這般囉嗦,你家大爺,豈是你三言兩語打發得了的嗎?”

  傅玉琪一看來人橫不講理,心知多費唇舌已是無用,也不用牽就,一挑劍眉,道:“既是如此,那就請你劃出道來,我傅玉琪無不奉陪。”

  那人又是一笑,道:“這還有點氣概,好吧,聽說你是黃山羅鐵笛的門人,那瞎子的一支鐵笛名重武林,你既是他的門人,想必在笛招上有點功夫。”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又道:“娃娃,你就亮出你的笛子,讓我考考你吧!”

  傅玉琪見他一味賣老託大,心中已自不樂,這時也不再猶豫,但見鐵光一閃,傅玉琪已取笛在手,橫在胸前,說道:“傅玉琪恭敬不如從命,朋友你也請亮兵器吧!”

  那人神秘的一笑,道:“娃娃,非是我不亮兵刃,說來你也許不信,我用的傢伙,恰巧正跟你的是一樣東西──,唉!也罷,咱們就捉個對,走兩趟吧。”說罷,探手往身底一抄,揚手向傅玉琪一晃,道:“娃娃,你看,這是不是巧事?”

  傅玉琪定睛一看,那人手中果然是一管青鐵古笛,笛身約有二尺來長,青面發黝,在暗淡的星月之下,發出湛湛的寒光。

  傅玉琪冷笑一聲,道:“笛招是我本門獨擅江湖的武學,今天既然你也使笛,我不為已甚,願禮讓你三招,以示我不仗獨擅武學欺人!”

  那人陰陰冷哼,道:“娃娃,你好大的口氣,咱們既然要在兵刃上分個高下,誰也不要讓誰,娃娃,你就準備接我兩笛試試吧──”一言未了,但見他衣袂微飄,噓的一聲,青鐵古笛,挾著風聲,一招“毒蟒出洞”直向傅玉琪“將台”穴點來。傅玉琪一錯步,閃讓了一招。

  那人見傅玉琪閃讓靈捷,未容傅玉琪拿穩腳步,笛化“山虎嘯月”隨手一挑,笛頭猛翻,又襲點“腮角穴”。

  傅玉琪看來人兩招,都是點向自己要穴,但他依然不動神色,微微一笑,左腳偏屈,上身隨勢斜傾,又讓過攻勢。

  那人見二招不中,陡然笛勢一緊,一長猿臂,笛演“神龍擺尾”只聽呼嘯一聲,勁風劃空,已直向尚未立起的傅玉琪橫掃而來。

  傅玉琪只覺疾風貫耳,已知來勢強勁,哪肯大意,立時那環屈的左腳一用力,右腳猛收,傾矮的身子,原式不動,只雙肩微晃,人已閃出六七尺開外。

  這等應變,只在瞬息之間,那身法直如驚鴻閃電,何等迅速,那人不禁喝道:“好身手!”

  傅玉琪連避三招險攻,腳未落實,大聲說道:“我已先領教了三招,也請你試試我的了─”

  傅玉琪話音未了,已人隨聲到,笛隨人至,但見舒腕一抖,鐵笛“野火燒天”一蓬鐵光,直襲過來。

  那人也非庸手,青鐵古笛一圈,化成一片笛幕,護住當面要穴。傅玉琪回手抽笛“撥草尋兔”忽向下方掃去。那人見鐵笛掃來,依然原地不動,身子向前微傾,古笛下沉,左封右擋,一陣叮噹,金玉之聲,劃破夜空的沉寂。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2-30 02:33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