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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那知傅慧淡淡一笑,道:“哥哥話雖不錯,但我已投入東嶽唐門,武林之中,最重師門戒律,我如背棄師門,必將為天下人所不恥,你走罷!妹妹自有辦法應付眼前重重危機。”
要知傅慧是絕頂聰明之人,她知道,如不堅決的拒絕傅玉琪,只怕他真的要留在“紅葉谷”中,是以故意作出冷漠神情,以便促使他打消留在谷中相伴的念頭。
果然,她這幾句話大傷了傅玉琪之心,只聽他長長嘆息一聲,黯然垂頭。
陸天霖在傅慧牙牙學語之時,就把她帶在身邊,把她恩養十幾寒暑,深知這位外形嫻靜柔和的女孩子,內心卻堅毅無比,她既然不肯離開這“紅葉谷”,再多勸亦是無益,當下說道:“琪兒,你妹妹然堅持不肯和我們走,不必勉強她啦。‘東嶽散人’之名,震盪中原武林,尋仇之人既敢毀去他花樹陣圖,又傷了人,自是大有來頭人物。你留谷中也未必有補,何況唐一民生性冷僻,極愛遷怒他人,你留在谷中有害無益,反不如留她一人在此尋找一處隱密所在,躲藏起來,等待‘東嶽散人’回谷。”
傅慧淒然一笑,接道:“伯父說得不錯,哥哥,你們走吧!我師父臨去之時,告訴我少則半月,至多一月即可回來。‘紅葉谷’這等遼闊,隨便尋一處隱身地方,就可逃過尋仇之人的搜索──”
傅玉琪看她一臉堅決之色,知道再言無益,只得黯然告別。
傅慧一直把幾人送到谷口,才轉身回谷。
幾人都停住了腳步,看著她窈窕的背影,消失來路上,才轉身就道。
傅玉琪奔行上一座山頭,佇立向“紅葉谷”回顧,但見山色凝翠,白雲悠悠,綿連奇峰,無盡無涯,別說看到傅慧了,就是“紅葉谷”也已經分辨不清了。
他長長嘆息一聲,忍不住感傷情懷,湧出來兩眶晶瑩淚水。
陸天霖微一皺眉,沉聲喝道:“大丈夫淚貴如金,豈能隨意輕彈,慧兒堅持獨留‘紅葉谷’中,正是她過人之處,武林中首戒叛師,難道你非要她背師私逃不成?”
傅玉琪星目微閉,淚滾雙頰,答道:“慧妹妹作為雖然可佩,但留她一人在那危機四伏的荒山幽谷之中,我心中實在難安,身為長兄,連這世間唯一親人弱妹,都不能挺身保護,何以慰爹娘在天之靈?”
§第十一回
仙源有路 白象崖下聆鐵笛
奇緣難遇 紅花潭畔睹神技
陸天霖、方雲飛都聽得聳然動容,只有“虯髯神判”仍然神情如常,靜靜的站在一側。
一則因他耳聾,未聽到傅玉琪說的什麼,再者他另有所思,根本就未留心幾人神色。
忽然他疾伸右手,抓住傅玉琪兩條手臂,圓睜著一雙神光湛湛的眼睛,不停在傅玉琪臉上查看,似以要從那紅潤的臉上,找尋出什麼隱密一般。
他這大反常情的動作,使幾人悲愴之情,頓時變成驚奇之色。
“虯髯神判”在傅玉琪臉上查看一陣之後,突然蹲下身子,用手在地上寫道:“你遇見的那半裸身體的女人,是不是‘玉蜂娘子’?”
傅玉琪搖搖頭,還未及比手作勢回答,陸天霖已搶先在地上寫道:“她是‘玉蜂娘子’的女兒。”
“虯髯神判”忽現焦急之色,又在地上寫道:“‘玉蜂娘子’陰毒無比,善用各種慢性毒藥,她的女兒當然也不是好人,我師弟只怕要受她暗算──”
傅玉琪看了那幾個字後,登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只因他身受“金翅蜈蚣”腹毒噴傷之後,連經了諸般苦難,心中餘悸猶存,如今毒傷剛復,突然又聞中毒之事,叫他如何不驚心動魄。
陸天霖、方雲飛都看得怔了一怔,不禁轉頭望了傅玉琪一眼。
只見“虯髯神判”手指揮動,又在地上寫道:“‘玉蜂娘子’所用毒物,雖然陰辣至極,但發作卻很緩慢,而且無色無味,極不易發覺出來,常常在數月半年之後,才突然發作,那時縱然發覺,但為時已晚,療治無方了,我落得聾啞殘缺,都是她暗算而得,此事萬萬拖延不得,必得早些回山見我師父,以他老人家上乘無極氣功,打通琪弟奇經八脈,才能測出是否中毒?”
寫完之後,挺身躍起,抓住傅玉琪一隻右腕,向前急奔。
傅玉琪自受那“金翅蜈蚣”腹毒噴傷後,已是聞毒驚心──再看“虯髯神判”那等緊張之色,更是心意紊亂,想到師兄中毒變成殘缺之事,自己亦將步他後塵,不知是聾是啞?是瞎是呆?不禁由心底冒上來一股冷氣。
就好像自己真中了那半裸少女所下之毒一般,突感兩腿痠軟,全身無力,任由“虯髯神判”拉著他向前奔去。
要知一個人心理作祟,對身心有著極大的影響,就是武功一道,也講究與神會,神與氣合,才能運用自如,制機克敵。
何況傅玉琪又深知師兄昔年乃豪氣干雲,機智絕倫之人,行俠江湖,聲威遠播,胸羅萬有之人,亦難把大師兄毒傷療好,前轍之見,是那樣可悲可怕,想不到十幾年內慘事竟再重演,而且這慘事又是降在自己頭上。
他心中一直想著師兄中毒後諸般慘事,而自己即將追隨他變成殘缺,這一來心神大感不安,就像真的已中了那半裸少女所下毒物一般,萬念俱灰,神態黯然,舉步奔行,亦感力不勝任,索性一點力也不用,任由大師兄拉著他跑。
“虯髯神判”功力深厚,腳程奇快,雖然拖著個傅玉琪,仍然疾逾奔馬。
陸天霖、方雲飛不得不施出全身本領,拚力急追,兩人心中雖然有很多疑問,但卻沒有機會出口。這一陣狂奔,足足有三十里以上山路。方雲飛頂門上已見汗水,“虯髯神判”亦覺出拖帶傅玉琪的身子愈來愈重,心中覺出有異,倏然停住腳步。
回頭望去,只見傅玉琪星目半閉,臉上神情淒然,緊閉著嘴巴,一語不發。
“虯髯神判”一皺兩條濃眉,嘴巴不停啟動,焦急之色,顯露無遺,只苦於口不能言,無法把心中之意說出。
陸天霖隨手撿起一支松枝,在地上寫道:“不妨稍作休息,讓我替琪兒檢查一下,看看他是否中毒?”
“虯髯神判”搖搖頭,寫道:“昔年‘九陰蛇母’和‘玉蜂娘子’縱橫在大江南北,並稱蜂、蛇二毒,莫幽香殘忍嗜殺,傷人無數,惡行如山,武林道聞名喪膽;‘玉蜂娘子’則笑裡藏刀,以美色促使武林同道自相殘殺,她卻袖手旁觀,賞心作樂,表面上看去,莫幽香手段較‘玉蜂娘子’殘酷,實在‘玉蜂娘子’所作所為,要比莫幽香陰狠上百倍。‘九陰蛇母’以善運毒藥暗器,暗下烈毒著稱,反是遭她下毒之人,難活過十二個辰,但莫幽香所下之毒,雖然強烈,但卻極易發覺,如能及時治療,不難療好。‘玉蜂娘子’所下之毒,則發作緩慢不易覺出,專傷人內腑中經脈,縱是明醫恐亦難檢查得出來。那半裸少女既是‘玉蜂娘子’女兒,自然會學她娘各種下毒之法,我不幸受了‘玉蜂娘子’暗算,落得殘疾,從中毒到發作,足足半年時間,不但耳聾口啞,而且腦力衰退,記憶亦逐漸消失,昨宵我見了那半裸少女,才勾起往日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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