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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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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玉釵盟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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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8 11:38:32 |只看該作者
一二〇

  丁鳳望著姐姐,看她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心中奇道:我姐姐素來精明能幹,處事老練,今天怎麼竟這等恍恍惚惚的呢──她心裡在想著問題,看著前面無盡無涯的雲天,腳下卻被丁玲拖著緩緩地跟著信步走去──

  丁鳳隨著丁玲又走了一段路,緩緩收回遠視的目光,道:“哦,我明白了。”秀目瞄著丁玲,道:“難怪姐姐心裡不好受,其實我心裡也是很難過的──”眼前又幻化出徐元平的身影,她不由得臉上泛起淺淺的羞紅。

  丁玲幽幽地接道:“妹妹,你也唸著徐相公嗎?”

  丁鳳點點頭道:“像他那種人,自然是叫人懷念的。”

  丁玲冷漠的臉上,綻開了一絲笑意道:“你覺得徐相公和查家堡的查玉──”

  丁鳳未待姐姐話完,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滿臉不屑地道:“查玉怎能和徐相公比呢。徐相公為人心腸好,做事光明正大,人家真是有豪俠古風。哼,查玉到底出身不同,為人奸詐百出,一身陰陽怪氣,不知為什麼徐相公會和他相交?”

  丁玲道:“徐相公是君子胸懷,而江湖閱歷又很淺,自然不知存心防備他人。”

  丁鳳沉吟了片刻,道:“對了,我就怕將來徐相公會吃他的虧,就像先前在那土山上,查玉裝模做樣的裝著受了重傷,卻讓徐相公來代他抵擋別人,你看他心機是多深多壞。”

  丁玲見妹妹這時一臉恨恨不平的神態,不由笑道:“這麼看起來,你是很恨查玉的了?”

  丁鳳一撇嘴,道:“哼,終有一天我要給點他小苦頭吃吃。”

  丁玲聽了笑笑,沒有答她的話,凝著神,像在想什麼事。丁鳳拉了拉丁玲衣袖,道:“姐姐,你又在想什麼?身子還沒有復原,可不要太勞心了。”

  丁玲轉臉笑道:“我在想徐相公功力精進的這等快速,真是聞所未聞之事。如果那冷家老鬼抓你時,三叔不來,我想徐相公是會不容他得手的。要是能給那老鬼一點苦吃那該多好──”說時,心中很似高興。

  丁鳳答道:“冷家老鬼實在可惡。他一見三叔來,馬上就借風轉舵,反說是跟我們鬧著玩的了,此人真個是老奸巨猾。”

  丁玲點點頭道:“妹妹只知他怕三叔,才不和我們為難。其實他是討好三叔,想借三叔之力把徐相公除掉,如果他此計得逞,那他又準備暗算三叔和我們了。此人的狠毒真比豺狼還凶殘。”

  丁鳳道:“唉,怎麼徐相公全是碰到這些人呢?姐姐你看他會不會吃虧?”言下充滿關切之情。

  丁玲笑道:“妹妹,你不要急,不要說他身邊有個金老二,就是沒有金老二,以他的功力來說,放眼當今江湖恐,怕沒有幾個人能難為了他,你不看連三叔和冷老鬼都沒法奈何他嘛。”

  丁鳳沒有說話,臉上現露出一片欣慰之色。

  丁玲又道:“徐相公乃非常之人,連神丐宗濤那位望重武林的怪俠,都那般看待於他,我看他定能為武林做出一番非常事來。”

  雲夢二嬌,雖然出身綠林人家,而且年紀輕輕,早已以狠辣機靈之名傳播江湖,不過女孩兒到底還是情感豐富,何況這一二位姑娘,又是性情中人。

  在她們周圍之人,不是粗獷的綠林豪客,便是奸詐刁滑的江湖人物,所以一見徐元平之後,便覺著是清風霧月,人中龍鳳的人物,心中就存了極為美好的印象。

  以及後來追尋戮情劍匣,途中徐元平假扮車伕,同往洛陽古都,之後又因丁玲受三陽之氣所傷,徐元平為她追尋紫衣少女,冒險闖竹石陣──

  在這一段長長的期間,這諸般事情,都更使她二人對徐元平的印象與感情日益增加。所以二人對此番一別,不知何時再能重見,有著說不出的惆悵。一路行來,不知不覺中談的都是徐元平。

  二人在這一種帳然若失的情緣中,不知走了多遠。回頭一看,一片遼闊蜿蜒的草原荒徑已經走完。

  舉目一看,前面正是一片疏疏的樹林。因為時值深秋,那片樹林的枝葉,已顯得非常流落,只有楓、柏兩種樹,還留著一點秋時,在秋風裡飄動著。二人反正已無一定的去處,便穿越這片樹林,就在這樹林的盡頭,從樹隙裡望出去。前面是一片亙綿的小山崗,那小山崗之下,正有一個長長的人影在那裡走動。

  丁鳳輕輕拖了丁玲一下衣角,撅撅嘴,說道:“姐姐,你看,前面也有人在行走,想必是快要近鎮店了。”

  丁玲聞言向前望去,只見那人身穿長衫,背插長劍,走的雖然不快但卻也不慢。

  丁玲為人的心最細,一看那人背影,便怔怔的凝神瞧了半晌,自言自語地說道:“奇怪,這等荒涼的地方,也有人走,想必是武林中人了。”

  丁鳳玩心較重,忙地插嘴道:“那咱們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丁玲沉吟了片刻,搖搖頭,說道:“不要了,我的身體還未復元,你還要照應我,最好咱們不要多事──”

  丁鳳一呶嘴道:“我不過是說要不要看一看,也沒有說要多事。”說著一扭頭,朝著丁玲笑道:“以前姐姐還不是愛趕熱鬧,愛淘氣。怎麼自從見了徐相公之後,人就變了呢──”

  丁玲聽得心裡暗罵道:鬼丫頭也越來越調皮了。但女孩兒家儘管是只有姐妹二人,心裡的心事,也不願讓人知道,當下假裝著臉色一沉,道:“二丫頭──”

  丁鳳伸了伸舌頭,笑道:“你身體不好,我不惹你生氣,我的好姐姐你可寬恕我了吧?”這幾句話說得丁玲也笑了起來。

  丁玲又盯著前面那人瞧了一陣,對丁鳳道:“二丫頭,前面那個人的背影,我在那裡見過──”

  丁鳳呀的一聲,道:“好呀!那麼我們還是跟上去瞧瞧。”

  丁玲沒有作聲,但卻點了點頭。當下二人便加快速度,穿過樹林,往斜裡趕迎過去。

  前面那身著長衫、背插長劍之人,似想不到這等荒涼之處,會被別人盯上梢,所以走的十分從容。不大工夫,丁玲、丁鳳二人已走出樹林,看看那人已經順著一道小山崗,往裡走去。

  丁鳳道:“姐姐,咱們不管認識不認識那個人,依我看,還是暫不要跟對方照面。我們可以繞過小山,從他側面先看看再說。”丁玲笑道:“想不到你這些日子倒長進不少,也值得用點心思了。”姐妹二人邊說邊笑的矮著身子,朝前攔頭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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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發表於 2019-2-9 12:04:21 |只看該作者
一二一

  趕了約兩盞熱茶工夫,丁玲心裡一盤算,大約已經趕上了,這時又怕丁鳳說話,只好一隻手指指嘴,又搖搖手,暗示丁鳳要她不要出聲,另一隻手則朝一塊突出地面七八尺高的山石指了指。

  姐妹二人從小到大,都是在一起,自然會得對方的心意。丁鳳一看丁玲的舉動,就知已經趕上了。姐姐的意思是要躲到那大石背後,偷窺來人究竟是誰。

  二人輕巧的趕前幾步,隱到大石後面。丁玲因為趕了一陣,略感吃力,倚在大石上輕輕的喘著氣,一面示意叫丁鳳看看來人。

  丁鳳探頭看了一下,朝著丁玲搖搖頭,表示不認識。丁玲吁了口氣,剛一伸頭,便又立即縮了回來。

  丁鳳忍不住就到她耳邊低聲問道:“姐姐可認識此人?”丁玲點點頭。

  丁鳳又問道:“是誰?”丁玲又就在丁鳳耳邊,低低地道:“又是個老怪物,是金陵楊家堡的老堡主楊文堯。”丁鳳一聽是楊文堯,一聳香肩,伸了伸舌頭。丁玲也怕和楊文堯碰到面,心裡想著他不知過去了沒有,所以又探頭一望。

  這一望不由得使她心頭一凜,原來楊文堯正立在道旁,一張臉繃得緊緊的,滿是凝重之色,捏著鼻子仰著頭嗅一陣,又俯下嗅一陣。

  丁玲心裡暗叫了一聲;糟了。忙的低頭在自己身上噴了嗅,又在丁鳳身上嗅了嗅,接著一雙聳眉淺淺鎖起。

  丁鳳不知姐姐弄的什麼把戲,問道:“你幹什麼?”

  丁玲輕輕唉了一聲,道:“老鬼發覺我們了!”

  丁鳳也覺著心頭一驚,道:“那怎麼辦?要不要緊?”

  丁玲這時倒反而顯得比方才平靜,道:“事既然來了,想躲也是避不了的,再說咱們雲夢二嬌又何嘗真的怕過誰來。”

  她們二人說話,自是十分輕微。這時,忽然聽得楊文堯乾咳了一聲,道:“是哪家的千金小姐,還是哪位夫人太太──”

  丁玲眼珠一轉,望著丁鳳瞪了一眼,未等他話完,就裝得煞有介事般地驚道:“唉呀!是誰這麼冒失。嚇了人家一跳?”

  楊文堯明明地笑道:“既是有人,為何要藏頭縮尾的,難道見不得人嗎?”

  丁鳳已知姐姐是要假裝不曾發覺是他,朝著丁玲報嘴一笑,裝著略現怒意地答道:“誰說我們是藏頭縮尾之人?我們怕過誰來著,你是什麼人?說話卻這般沒禮貌。”邊說邊朝外走去。

  楊文堯抬頭上下打量著,道:“你這位姑娘為何會來到這荒涼之處?”

  丁鳳冷哼了一下,道:“你問我,我還要問你呢,難道這地方只有你能到不成?”

  楊文堯也嘿嘿一笑,道:“小小年紀,竟這般嘴強。”說話間,一雙眼睛始終骨碌碌的打量著丁鳳。

  這時丁玲知道不能讓妹妹再僵下去,便喚了一聲,道:“二丫頭,你是跟誰在鬧呀,在外邊可不准作胡來。”人也從大石背後走出。

  楊文堯人稱神算子,不但是說他精於土木建築、機關消息之學,而且也說明此人是工於心計,是個老奸巨猾之人。他只聽丁玲說話,還未看到她人,心中已然有數,乾咳了一聲,呵呵一笑。

  丁玲一出來,向著楊文堯略略看了一下,便回頭白了丁鳳一眼,假意責道:“二丫頭,你真該死,這乃是金陵楊家堡的楊老堡主,你對長輩怎麼可以沒大沒小的,我看你是越活越胡塗了。”

  丁鳳一撅嘴,滿腹委屈似地說道:“他也沒有說,我怎麼知道他是楊老堡主呢?”

  丁玲拖著丁鳳,走下山崗,逼著丁鳳,道:“方才作胡說八道,快向楊老堡主賠個不是,不然叫人知道了,還說咱們丁家沒有管教呢。”

  楊文堯兩隻眼睛盯注在二人臉上,手抖著長袍,乾笑道:“好了好了,二小姐既不認識老夫,怎好怪她呢。”說著又前後左右看了一眼,道:“怎麼,你們二位怎會跑到這地方來呢?”

  丁玲道:“家嚴要我帶著妹妹出來閱歷閱歷,免得老呆在家,將來不懂事,見不得人。”說著望著丁鳳笑了笑。

  楊文堯心裡暗道:好刁滑的丫頭,人言雲夢二嬌難纏,果真不假,當下又一本正經地道:“令尊、令叔都好嗎?我們老弟兄不少時候沒見了。”

  丁玲一看他臉色,知他是心懼自己父叔,故意用話來套自己,心裡暗笑,嘴上答道:“多承老堡主記掛,家嚴托福安好,三叔伴著我們剛離此不久,你要早來兩個時辰。還見著了呢。”

  楊文堯聽得心裡一震,表面卻若無其事般說道:“噢,噢,可惜,可惜,要是早來一步多好──”

  丁玲搶著問道:“老堡主一人怎會來到此地,難道金陵風光還不如此處嗎?”

  楊文堯暗罵了一聲:好厲害。乾咳了兩下,道:“老夫應一位朋友之約而來,路過此地;不意遇見你們兩位,可真巧得很。”

  丁玲、丁鳳互望了一眼,抿嘴淺淺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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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發表於 2019-2-9 12:04:53 |只看該作者
一二二

  這一笑,卻笑得楊文堯不大受用,不知這兩個丫頭暗中搞什麼花樣。當下心裡一盤算,忖道:八十歲老娘還會倒繃了孩兒,不怕你們兩個精靈古怪,我總跟你倆拼拼看。

  這時他一見二人在笑,也隨著嘿嘿笑了兩聲。

  原來楊文堯在孤獨之墓中,傷了金老二,遇見徐元平,心裡對這個年輕人實在極為害怕,對他那深厚的功力,真有點莫測高深,不用說徐元平旁邊有一個刁滑機警的金老怪,還有一個名震四省綠林的鐵扇銀劍於成,就是對徐元平一個人,自己也沒有打勝人家的把握。

  楊文堯雖然心懸著古墓中的奇珍異寶,尤其是聽金老二說那玉蟬、金蝶也在墓中,心中更是如飲醇酒,但是無如自己處處受制於徐元平,不但被逼得一同退出古墓,而且連戮情劍匣還被逼得雙手奉還人家,這實是平生一大恥辱;他心裡既貪戀那墓中寶物,所以在歸還戮情劍匣之時,已暗中做了手腳,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古墓除了我楊文堯,別人任誰也無能進出自如,就是有人得了戮情劍匣,但那圖紋一二重要之處,已被自己毀壞。持劍匣之人,還是無法出入古墓。

  楊文堯想到這裡,心裡覺得差堪告慰。

  想不到走到這土崗邊,卻嗅得一股女人的體香。心裡覺得十分奇怪,便停身下來查看,卻不料碰上了雲夢二嬌。

  楊文堯知道這兩個人是出名的難纏,但他心裡卻另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忍著氣,跟她們周旋,這時被她們一笑,自己十分尷尬,心裡一想,好吧,我就乾脆跟你們周旋到底吧。

  他以為自己的形跡,已被別人發現。當下一臉正經道:“唉,你們三叔也真是,放下兩個閨女,自己倒走了,就真的放心,不是老夫託大,大膽叫一聲賢侄女,雖說你們精明能幹,總不如有人帶領著好。如果兩位信得過老夫,咱們不妨結個伴,反正你乃旨在增長見識閱歷,這一點江湖經驗,老夫自信可以作個識途老馬,怎麼樣?二位賢侄如──”

  丁玲心裡一轉。含笑道:“好是好,這一來豈不是給老堡主多添累贅了嗎?”

  楊文堯笑道:“好說,好說,路上有個伴,彼此都有照應,走吧,咱們趕路吧。”

  丁鳳一看姐姐竟這等爽爽快快答應了楊文堯,心裡一陣不高興,暗忖道:你真是聰明一世,胡塗一時了,楊家堡在江湖上雖然頗有地位,但與我們鬼王谷也扯不上什麼了不起的交情,而且外間傳說楊文堯此人外面老實,內藏奸詐,也不是什麼好人,怎麼你也不考慮考慮,就一口答應下來了。

  但這時木已成舟,自己想反對已是不行,只好扶著丁玲,隨在楊文堯身後走去。

  三人走了一陣,誰也沒有說話,心裡各想各的事。沒有多久,天色便暗了下來。幸好此時走出山谷。茫茫暮色之中,前面一片星火,正是一個鎮甸。三人進了鎮甸,自有楊文堯招呼,定了兩間一牆相隔的房間。

  晚上,丁鳳忍不住悄悄問道:“姐姐,咱們擺脫都還擺脫不掉,怎麼你倒一口答應下來,我可真弄不懂你葫蘆裡賣什麼藥了?”

  丁玲笑著說道:“你是怕他嗎?”

  丁鳳輕輕哼道:“我才不怕他呢:他難道還敢把我們吃了不成?”頓了頓又道:“不過,咱們又何必跟他一道,豈不是自找麻煩嗎?”

  丁玲道:“妹妹,你近來可真的長了不少見識,但是你不明白我的用心,我問你這老鬼既然想對付我們,不要說我身體還未曾好,就是好好的人,咱們也是走脫不了的。你說是不是?”

  丁鳳道:“是啦,你跟他走,又打算怎麼辦呢?”

  丁玲無可奈何地道:“既然咱們走脫不了,倒不如乾乾脆脆的依順著他;他要賣老,咱們就處處讓他賣賣老,他反而不好為難咱們。再說這山路也許並不太平,冷老怪在山上對咱們那種態度,我們就不能不小心,跟著他,這第一陣他總得替我們擋一擋。”

  丁鳳點點頭,道:“還是姐姐你能,我就沒有想到,不過咱們還得另有打算才行,總不能就這樣跟下去。”

  丁玲也點頭道:“這一點我也想過了,看他明天對我們怎麼樣。如果情形不對,那我們就只有處處留下暗記。我相信這條路上目前少不了咱們谷裡的人,只要有一個發現我們留下的記號,那還怕他們找不到嗎?”

  那楊文堯一個人躺在床上,心裡也極是紊亂,也在想著心事。

  他心裡暗想;目前天下武林,除了幾個正大門派之外,就得數一宮、二谷、三堡了。雖然外間說起來是把這一宮、二谷、三堡連在一起,但事實是各行其事,毫無關連。現下武林正是多事之秋。如若各自為政單獨行動,終必陷於孤立的地位。楊家堡雖經自己一手佈置,但那不過只能自保,要想向外發展,還嫌孤掌難鳴。這一次在古墓之中,便是教訓。

  楊文堯想到此處,情不自主地說了一聲:“對,我必須抓住一家可靠的幫手──”

  他遍算當今江湖上能作自己可信的幫手,除了一宮、二谷、三堡之外,實在找不出來了。而一宮、二谷、三堡之中,再仔細分析彼此利害關係,算來算去,任何一處也不足以維繫長久。

  楊文堯轉過頭時隔壁的牆,望了一眼,心裡想著,要利用除非就應在這兩個丫頭身上了。只要自己能把她們騙回楊家堡,到那作了自己的兒媳婦,攀上這門兒女親家,那就不怕鬼王谷不出力。

  想到這裡,楊文堯心中一團高興,幾乎要笑了出來。

  但夢雲二嬌也是出名難纏的人物,如何才能達到自己心願,楊文堯便恍恍惚惚的想了一個通宵。

  次日早晨,楊文堯早就托店家雇了一輛大篷雙馬車。他笑著臉對丁氏姐妹道:“我看大小姐臉色不好,想必是一路上受了風寒之苦,是不是要息養兩天再走?”

  丁玲是何等聰明,一聽他的話,就知他說話的用意,不過是想聽聽自己的口氣,心裡笑了一笑,道:“我們姐妹也不是第一遭出外走動,這區區一點風霜,自信還熬受得下,請老堡主不必放在心頭之上。”

  楊文堯笑道:“既是如此,那就好了。你們兩人先上車,然後告訴我,你們想到那裡,我總帶你們跑跑就是。”

  丁鳳道:“難道老堡主就全肯為著我們長途奔波嗎?”

  她這話問的突如其來,實在出了楊文堯的意料之外,一時間,竟使楊文堯無從回答。

  丁玲首先上了車,道:“我們麻煩楊老堡主,只能說承楊老堡主順道便中照應,絕不能要楊老堡主放下要事,陪伴我們。老堡主你老人家這份盛情,不但我們姐妹承領了,回家之日,我必上陳尊長,也要叫老人家知道老堡主對我們這番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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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發表於 2019-2-9 12:05:03 |只看該作者
一二三

  這幾句話說的雖是十分清淡,但楊文堯聽在心裡,卻不免暗讚丁玲厲害。

  當下乾笑了一聲,道:“這個但請姑娘放心,我活了這把年紀,總會安排的,我自有道理。”說著也翻身上了前面車台。

  長鞭盤空一旋,叭的一響,車子兩邊晃動,輪起處,揚起一陣沙塵,向前馳去。

  丁玲倚畫窗而坐,一手支額,一手扶著窗沿,靜靜地養息。

  晨曦晚風,大地一片蒼莽。

  古道上正有一位年約二十三四,身著藍綢長衫的青年在匆匆地趕路。朝陽由樹隙中照射到他的臉上,神采更覺英發。

  他一陣奔行,經曉風輕柔的吹拂,精神大為爽快,再看當前的景色,朝陽下山如染篇,樹同點朱,一片燦爛瑰麗。

  他不由得挺了挺身軀,面迎朝陽,長長的舒了口氣,口中自言自語地說道:“冷老二,冷老二,我查玉這次跟你們千毒谷梁子是結定了。如若不給你們一點厲害瞧瞧,也無法消我少堡主的心頭怒火──”望著天上耀眼的陽光,發出一聲長嘯。

  這一聲長嘯,彷彿發洩了心中不少憤怒,也激起了他的雄心暖氣,當下一聲長笑,又舉步向前走去。

  走了一陣,但見前面橫排著一行高達三丈的樹行,這些樹乃是蒼柏、烏相間雜而植,迤邐的伸展向遠方。

  查玉一看這樹行,就知已到官道大路,腳下又加緊了兩步。就在他將要跨越官道之際,陡然“叭”的一聲,鞭絲劃空,接著一陣得得蹄聲,疾走而來。

  查玉為人,城府最深,一聽鞭響蹄聲,立即躍退兩步。一矮身,隱在一排棘叢之後,眼睛卻向官道上凝神望去。

  眨眼間,塵土揚起,一輛雙馬長程篷車,已得得馳來。

  查玉定睛一看,車台上坐著兩人。一手執鞭繩,分明是趕車的車伕,與車伕並排而坐的卻是一位銀髯老者,但是因為被車伕遮擋,無法看清那老者的面目。再看篷車,長簾低垂,什麼也看不出。

  查玉心裡暗道:“事不關己何必勞心,我查玉也是太愛管這些閒事了,人家走人家的路,與我查玉何干?”

  他想到此外,心裡倒舒暢了不少,正想站身走出,突然眼前一花,凝神一望,但見那篷車的窗格下飄著一隻黑色鑲黃花邊的衣袖。查玉心裡一動,覺得這衣袖非常眼熟,彷彿在那裡見過。

  他本是極工心計之人,既然心生疑竇。自是不肯放過。待那馬車走過去五六丈時,一長身躍出棘叢,隨後跟去。

  查玉一面盯牢黃塵滾滾的馬車,一面暗中思索著那馬車窗下的衣袖。想了一陣,他舉手拍拍自己前額,哦了一聲,忖道:難道這車裡會是她們姐妹不成嗎?

  他心念一轉,暗中默默推測道:如若是雲夢二嬌,那麼車台上那銀髯老者又是何人?如若不是丁氏姐妹,那麼那隻衣袖,明明是丁玲穿用之物,一時間,不由得疑雲重重。

  查玉雖然陰險,但與雲夢二嬌和徐元平,同過幾次患難,歷經幾次凶險,無形中便產生出一種奇異的意識。這原是人性好奇的一面,何況查玉此次遠來中原,許多事正要從他們二谷人物中著手尋查,所以對雲夢二嬌的關係,更多了一層。

  這時突見這衣袖,心中雖多疑問,但還是決定追隨馬車下去,一查究竟。

  這時雖然估定車內之人,十有八九是雲夢二嬌,但是對車前坐的那位銀髯老者,卻沒有摸清,自己縱然有心追蹤下去,也是以不顯露真相為宜。

  他心念一動,隨手在懷中取出一塊黃蠟,在臉上一擦,臉色便蒼老不少,微微一笑,放眼一望,順著那馬車跟去。

  查玉始終跟那馬車保持有三四丈的距離,走了兩個多時辰,太陽已將正中,正走進一處山村,路邊有幾家小店。查玉心想:到了此處,你們總要打尖歇腳吧,到時是不是雲夢二嬌就當可分曉了。

  他心裡正在想著,前面馬車也已收韁緩慢了下來。

  查玉趕忙往路邊一隱,雙目凝神注意著那銀髯老者,那車頭“嘟”的一聲,車子便停在一家客店的門口,那老者一個欠身,便已落在地面,一轉臉,查玉看得心頭一跳。

  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再定神望去,卻一點也沒有差錯,他心中喃道:金陵楊家堡是幾時與鬼王谷攀上了交情?

  他心裡雖這樣在想,眼睛卻不敢稍瞬。

  他指望楊文堯下車之後,必定要把車內之人招呼下來。那知事實不然,楊文堯下車之後,匆匆忙忙走進那小店,要了兩壺水,買了幾個大餅,包了鹵蔥等食物,就又匆匆的爬上車,掉頭跟車伕說了兩句話,那車伕一揮長鞭,車子就又向前馳去。

  這時查玉腹中已覺甚是飢餓,一見楊文堯連腳也不歇,匆匆又走,自己也只得買了一點充飢之物,隨後趕去,心中甚覺氣惱。

  直走到夕陽西沉,進到一座村莊,那馬車才停下投店。

  查玉心裡笑了笑,暗道:我既然跟定了你,量你也逃脫不了。 但這時卻也不便跟進那家客棧去,便在斜對面一家飯館先歇了歇,胡亂吃了點東西,這才折到對面,要了一個房間住下。他做事極是謹慎,進房之後,也不出來走動,躺在床上,心裡在猜想雲夢二嬌與楊文堯之事。

  想了半天,也沒有十分把握,嘆了口氣,自解自嘲地道:“少時待我查看一番,自不難知道你們耍什麼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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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發表於 2019-2-9 12:05:12 |只看該作者
一二四

  查玉熄了燈,虛掩窗戶,躺在床上,好容易挨到三更,側耳一聽,左右前後的旅客,都已入了睡,四周的人家也都靜了下來,真是萬籟俱寂。他緊了緊衣帶靴襪,輕輕的推開窗戶,伸頭張望了一下,雙手一帶窗沿,人已像狸貓似的跳上屋頂。

  他定睛打量,這客棧倒也不小,前後一共有四進,連帶迴廊的廂房,房間可也不少,而這時是一片漆黑,要想找楊文堯和雲夢二嬌住在何處,還是不大容易。

  查玉低身屋上,四下探望了一陣,見毫無動靜,一皺眉頭,雙腳在瓦面輕輕一點;身子已凌空而起,但見他身子一弓,一式“神龍升天”,人已落到第三進的屋脊之上。

  他暗中運足目力,門窗都關得嚴嚴的,也不如雲夢二嬌和楊家堡的楊文堯住在何處。

  轉眼間,已過去半個時辰,查玉不由得心中納悶,隨手揭下一片青瓦,正準備向天井內投擲,想借此把他們引逗出來,但腦際立即掠過另一個念頭,暗暗罵了自己一聲:“胡塗!”這次跟蹤雲夢二嬌和楊文堯,主要的在一查楊文堯的用意何在,如若把他們逗引出來,這不但是和楊文堯當面衝突,而且於事無益;想到這裡,又把那片青瓦放回原處。

  他又繞到了一間廂房上面,正在舉步之際,忽聽得下面“吱呀”一聲,像是床板的聲響。查玉精靈過人,當下閃身一躍,到了屋簷前,雙腳往簷口一鉤,兩手一鬆,身子換的往下疾沉,人已倒垂簷下。丹田微一用力,身子筆直往簷廊內側一貼,頭貼近窗子,只聽屋裡一個極細極弱的聲音,說道:“姐姐,咱們跟他一天了,到底──”一陣風過,吹得小院裡的花樹沙沙作響,底下的話未能聽清。查玉心中一喜,因為儘管這聲音再細再弱;他也分辨得出是丁鳳的聲音。

  風聲過後,就聽得丁玲說道:“我想一定會有人知道車內是我們的。”

  又聽丁鳳道:“別人怎麼知道呢?”

  丁玲道:“告訴你吧二丫頭,我今天一天都將衣袖放在外面。我想只要咱們鬼王谷的屬下看到,必定會知道是我們兩人;他們自會留意的,只要──”底下的話又被一陣風響所掩。

  查玉聽得心裡笑道:“鬼王谷的人沒有看到,倒被我查家堡的看到了。”

  這時他心裡忽的一動,暗忖道:是了,看起來這姐妹二人並不甘願跟楊文堯走。要是出於自願,又何必暗中作記號,想通知鬼王谷的人呢?

  但繼而一想,雲夢二嬌也不是平庸的人物,又怎會被楊文堯帶著走呢?

  這兩種想法一時間困擾住了查玉,使他不知該如何處理,他吸了一口氣,冷靜的一想,覺著無論如何,雲夢二嬌跟自己,總比自己跟楊文堯有感情,現下二嬌被楊文堯看守著,不管如何自己總得設法相救才是。

  正想到這裡,陡然眼前亮光一閃,他暗叫了一聲:“糟!”忙地一挺腰,一個“倒捲翠簾”,人已靈捷無比的翻上屋面。一伏身,身子平貼瓦面,他以為自己的行跡已被別人發現。伏了片刻工夫,仍未見動靜,膽氣一壯,悄悄仰頭四下一望,忽見右首房間內,閃爍著一點暗淡的燭火,在窗根上映現著一個長長的人影。

  查玉深呼了口氣,一展身,迅速的落到有光的房上。身軀往下一墜,一個“雲龍入海”,人已倒掛簷下,臉貼窗紙,用舌尖一點,就孔往裡一瞧,不由嚇了一跳。原來房內暗淡的燭光之下,桌上放著一副筆架,楊文堯正赤光著身子低頭站在桌子旁邊。

  查玉一看這情形,心中大感奇怪。心想這又不是伏暑天氣,這老怪物怎麼還要赤裸著身子?

  閃電手查玉何等精靈,這時看著他這怪模怪樣,心裡想笑,卻不敢笑出聲來,當下強忍住一口氣,朝裡望去。

  只見楊文堯端視著他自己左大腿,看了一陣,又用筆在紙上畫了幾筆,然後又看一陣,又再畫幾筆。

  任憑查玉人再精明;一時之間,也無法瞭解楊文堯在作什麼。

  仔細一看,只見楊文堯左腿之上,一塊肉已成了醬紫色,查玉乍看之下,只道他是受傷淤血,但繼而一看,又隱約見那肉膚之上,有著一絲一絲的白線一般的痕跡,楊文堯正照著那細線的痕跡在朝紙上描繪。查玉看的心頭一動,暗道:這老鬼一生,鬼花樣極多,這又不知搞得什麼把戲?

  原來這是楊文堯在古墓中被徐元平逼的將戮情劍匣交還他之時,已暗中把劍匣朝左大腿上用力一按,同時運功把左腿肌肉的經脈一封閉,那劍匣的紋跡,便清晰的嵌留肉上。

  這時,楊文堯按圖描繪,查玉雖然看在眼裡,卻不知到底是什麼用處,不過他深知楊文堯通曉土木之學,想必又是一種什麼構築的秘圖。

  查玉看了老半天,也沒有眉目,知道再看下去也是無益,何況楊文堯功力不弱,這時不過是專心在描圖,沒有注意其他。如若時間一長,被他發現,豈不是自找麻煩。

  想到這裡,雙腳用力,腰身一扭,人已翻上屋面。抬頭一看,天色已不早,四周看了一眼,兩個起落,返回房中。

  他躺在床上,暗中思量,忖道:要憑自己一人之力,絕難對付楊文堯,現在既知雲夢二嬌是被楊文堯挾走,諒來也無法隱避起來,只要自己召來查家堡的人手,暗中盯牢,不怕他們飛上天去。

  第二天一早,楊文堯就趕車啟程,查玉也趕忙在店里布下查家堡留訊傳息的特別標誌,限見到記號之人,順著所留示的方向,緊追自己。

  他佈置妥當,這才緩緩出了鎮甸,拿定了距離,尾隨著前面揚塵的馬車而去。

  到了黃昏時分,又進入一座大鎮,查玉又跟隨揚文堯之後,住了客店,又在客店大門,和自己的門窗上,做了暗記。

  約莫二更過後,窗外響起了“篤、篤──篤”二短一長的扣窗聲,查玉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留的記號,已有路過此處查家堡屬下的人看到。立即披衣下床,手持燈台,晃了三晃,又劃了一個圈,然後推開窗戶,端坐桌旁。

  室內衣袂閃動,已有兩個黑衣勁裝大漢,越窗而入。一見查玉,垂手而立,小聲問道:“小的在前面看到咱們堡中的記號,知道是少堡主有事召喚,特地快馬趕來此間。落腳之處,離此不遠,不知少堡主有何差遣?”

  查玉朝二人瞧了一眼,道:“我有一事,要交付你二人,不知你們有無膽氣?”

  二人連忙躬身答道:“只要少堡主有命。縱然是赴湯蹈火,小的也絕不敢躲懶不去。”

  查玉壓低聲音,道:“我是盯了金陵楊家堡的楊文堯來此,我覺得其中定還有別的文章,這根線絕不能把它放掉,但我另有要事,必須親去,故而無法兩頭兼顧。現在我請二位前來,要你們尾隨那輛雙馬大車,看它到什麼地方,你們只管跟下去,但沿途不要忘記暗留標誌,待我辦完另外一件要事之後,再循你們走的路線,不過兩三天,自會追上你們。”

  那二人中一個年齡較大的人道:“小的暗中跟蹤,相信不致會出什麼事,不過,萬一有什麼,那咱們要不要跟他──”

  查玉搖頭,道:“只要你們多加小心,諒來不致同他發生衝突。”

  查玉又道:“還有兩件事,一併交代與你們。第一,不得露出痕跡,以免打草驚蛇。第二,沿途注意可疑之人,尤其注意二谷之人,有無任何可疑之處。”說到這裡臉色一沉,道:“此事關系太大,如若叫人走脫了,哼,哼,那你們可要小心。”說罷點了點頭,道:“好,你們去吧,一路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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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9 12:05:37 |只看該作者
一二五

  查玉和衣倒在床上,暗中想道:要從楊文堯手裡把雲夢二嬌解救出來,自己不用說沒有這等力量。就是有,一時也用不著和楊家堡多結怨恨。如要救她們,除非是找到鬼王谷的人,由他們自己出面。如此一來,不但不得罪楊文堯,而且還交上了鬼王谷。

  他心中如意算盤一打,很自然就想到索魂羽士丁炎山。但百忙中要找丁炎山,那實在毫無可循之途。查玉躺在床上,想來想去只覺得丁炎山遠離鬼王谷,無非也是為了南海門下奇書。既然如此,必定在碧蘿山莊附近逗留。要找人,只有這一條路比較可靠,想到這裡,不由自言自語地說道:“對,明天先折回去找找他。”

  第二天一清早,查玉便折向碧蘿山莊方向奔去。

  查玉因心中放不下楊文堯和雲夢二嬌之事,所以折返碧蘿山莊,意欲尋找丁炎山,一路上毫不耽擱。

  第二天中午時分,覺得腹內飢火中燒,甚是難忍,便在一處鎮甸吃用些酒食。正在那裡舉箸進食之時,猛聽得一陣陰冷冷的笑聲,接著說道:“我只道你上了天,想不到在這裡卻被我碰上,咱們這筆帳倒要好好的算一算呢──”說著,一陣衣袂飄風之聲,人已欺近桌前。

  查玉心頭一寒,抬頭一看,來人正是苦苦追逼自己的千毒谷的冷公霄。

  冷公霄掠身欺進,查玉連筷子也沒有來得及丟,挫腰挺腿,踏翻桌椅,人卻向後躍升五尺。

  查玉藉著這一躍之勢,“嗤”的一聲,張口吐出嘴中的酒菜。

  冷公霄哈哈一笑,道:“今天要叫你走脫了,冷老二算是白活了一輩子──”人隨話動,躍身探臂疾向查玉撲到。

  查玉為人心眼最多,知道這次無法擺脫這老怪物,就在閃身避讓之時,心念轉動,已經有了主意,當下厲聲喝道:“冷老二,你當真以為少堡主怕你不成?”

  冷公霄沒防查玉會突然發出這種英雄豪氣,被他喝的怔了一怔。

  查玉一指冷公霄:“冷老二,你也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就是要找你家少堡主打架,這地方也不是你我用武之處,待我陪了店家銀兩,找處靜僻之處,我領教你幾招絕學,你說可好?”冷公霄吃他一唬,乾咳了一聲,道:“好,諒你也走不了。”

  查玉拋下一錠白銀,道:“店家,這賠你的家具。”說著轉臉對冷公霄冷冷一笑,道:“冷老二,前面離此不遠有處山坪,查家少堡主前頭帶路,一在那裡等你就是。”

  冷笑聲中,人已奪門,凌空躍去。

  查玉自幼成名江湖,贏得“閃電手”的美譽,輕功自然了得。這時一長身,疾如流星飛矢,直向前奔去。

  冷公霄在武林中也是出色的人物,輕身功夫,也有獨到的造詣。雙腳一點,隨著查玉的身形,緊追而去。

  查玉一邊奔跑,一邊心裡暗暗打算。目前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想辦法擺脫開這老怪物,再一便是想個什麼主意,利用這個老鬼人對付楊文堯,讓他們互相牽制,這一著不僅可以保得雲夢二嬌,而且說不定是隔山看虎鬥,自己坐收漁利也未可知。

  心念至此,不由暗中一笑,決定依計行事,腳下一提勁,轉身躍上右首的山坡。

  查玉四下一望,周圍是一片亂石荊棘,離開大路也甚遠,絕不致有人去跑來此處。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倏的轉身停立下來。

  冷公霄知道查玉為人詭謀最多,見他倏然停身不走,一時間,不知他弄的什麼玄虛,倒也不敢大意,身軀歪歪斜斜的閃動了兩下,已躍到查玉身側五六尺處。

  查玉早已成竹在胸,微一笑道:“冷老前輩,你何苦這樣逼我呢?”

  冷公霄嘿嘿一陣冷笑,道:“難道你自己還不明白嗎?”

  查玉一整臉色:“查家堡、千毒谷地分南北,各有所據,可算得無怨無仇,井水河水,互不相犯。如今你卻依仗長輩技強,一直想置我於死地,我不明白你是何用心?”

  冷公霄乾咳一聲,道:“你倒說得似很有理,你就忘了你那一把火,那時間你怎麼不說查家堡、千毒谷無怨無仇,互不相犯了?”

  查玉笑道:“老前輩原來是為了那件事。但那事又怎怪得了我呢,有道是上陣不認親父子,在那等局面之下,我放火,不過是先求自保,並未存心──”

  冷公霄伸手喝止,道:“查玉,你少在我老人家面前逞口舌之能,今日任你舌翻蓮花,冷老二也不信你這一套鬼話。”

  查玉搖頭嘆道:“你要決意不信,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既是如此,你要如何,我查玉也不是貪生怕死之人,一切悉聽尊便,我無不奉陪──”接著又嘆息一聲道:“不過你智多謀定的冷公霄冷老前輩,做事卻竟也如此盲目任性,倒真叫我查玉覺得好笑。”說罷仰頭哈哈一陣朗笑。冷公霄為人最是奸猾,這時卻也被他這一笑,笑得莫名所以,沉聲喝道:“你少信口胡說,我冷老二做事,難道還要你來派不是的麼?”

  查玉見他心意搖動,便道:“不是我敢派你不是,不過老前輩竟忘了千里來此的目的,把正事放在一邊不做,卻苦苦與晚輩作對,這豈不是捨本逐末嗎?”

  冷公霄聽得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又平靜下來,道:“橋歸橋,路歸路,今天我對付你查玉,乃所以洩火燒竹石陣之恨與千里來此並不相衝突,又算得什麼捨本逐末呢?今天我冷老二索性成全你到底,你有什麼話,只管痛痛快快的說好了,總要使你心服口服。”

  查玉瞟了他一眼,當下冷冷一笑,說道:“久仰老前輩作事縝密,但此次依我看,你是智者千慮,依然仍有一失之錯。我請問你一聲,你可知來到此處的有些什麼人?”

  冷公霄呵呵一哄,道:“這事還要老夫說嗎?”

  查玉一臉凝重之色,說道:“不是我說老前輩不知道,而我敢斷定老前輩是當局者迷,少不得疏漏之處。”

  冷公霄長長的“哦”了一聲,翻了翻冷漠毫無表情的眼睛,道:“我冷老二當局者迷,你就當局者清明,我有疏漏之處,你就沒有疏漏之處,哼,冷老二豈是這等易於受你矇騙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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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9 12:05:46 |只看該作者
一二六

  查玉這時已看透冷公霄的內心,所以神定氣平地道:“不敢,不敢,晚輩哪能比得上老前輩的高明,不過事情往往有許多難逢的機緣;就像晚輩這次──”他說到此處,倏然住口不言。冷公霄也是出名的精靈古怪,但他見查玉三番兩次說起此事,便認為絕不是空穴來風,是被他發現了什麼秘密之事。

  冷老二不但精靈奸猾,而且生性也極多疑,此時被查玉轉彎抹角,東拉西扯的一逗引,心裡真的疑雲重重,當下臉色一緩和,放輕了聲音,道:“英雄出少年,你們年輕人自然來得精明。”頓了頓又道:“除了我們幾處來人之外,難道你又發現了什麼可疑之人了麼?”

  查玉見他口氣一軟,便知他已經入港,當下也便裝模作樣的道:“此次天下武林中人,為了南海門之事,雲集一帶;但此事絕非任何一門,一派可以獨自勝任得了,必須群策群力,全力以赴,才能期望成功。所以晚輩奉命來此之時,家父就再三叮囑,切不可自以為是,更不可貪功好勝,一定要聯絡一兩處足以互信互托的門派,共同策劃。還要晚輩聽從幾位父執長輩的攜帶,切不可盲目從事──”

  他這番話說的煞有介事,弄得冷公霄一時之間也分不出是真是假。只好幹笑一聲,道:“令尊卓見,確實高人一等──”

  查玉也沒有理他的話,繼續又說道:“晚輩前次一些誤會,得罪了老前輩,心裡很覺不安;但時間緊迫也不容細加解說,不過現在晚輩發現一件別人不知之事,特地前來找老前輩,以便共同商量,也好表明晚輩心跡──”

  冷公霄聽得心裡一跳,忙問道:“你發現了什麼事?”

  查玉嘆了一聲,道:“我雖為此事折返,本是存心想與老前輩商議,但老前輩卻這等容不得我。我若說了,你也不肯見信的。”說著又嘆了一口氣。

  冷公霄是何等厲害,一看查玉此時又不肯實言相告,知他是欲擒故縱,等待自己上鉤,心中雖恨查玉的刁難,但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只得裝著若無其事地說道:“查家堡、千毒谷,素來是極為和睦,況且令尊之情,對咱們老弟兄不錯。就憑這份義氣,也該彼此照應。你這等說法,豈不是見外了嗎?”查玉微微一笑。

  冷公霄乾咳一聲,道:“你到底發現了什麼事,如今四下無人,不妨咱們商量商量。”

  查玉四下望了一眼,壓低聲音,道:“依老前輩所知,這最近來了些什麼人?”

  冷公霄望著查玉,道:“除了你我兩家之外,還有鬼王谷的兩個丫頭,丁老三、金老二、鐵扇銀劍於成、混海神龍秦安奇。”又仰頭沉思了一下,“還有那討厭的老化子──”

  查玉道:“老前輩沒有再碰到別人了嗎?”冷公霄道:“那矮、駝二叟,咱們自不能把他們算列在內。”

  查玉陰陰地笑道:“還有一個是老前輩沒有料想得到的──”

  冷公霄點頭哦了一聲,道:“你莫非說的是那個姓徐的嗎?”

  查玉搖搖頭,道:“不是,不是。”說著神秘的笑了笑,道:“老前輩,當今武林,二谷三堡之中,依你看,有幾個不夠參與此事的?”

  他此言一出,問得冷公霄怔怔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查玉道:“我再問一句,老前輩覺得楊家堡、鬼王谷平素如何?”

  冷公霄心頭一動,遂道:“金陵楊家堡楊文堯,平素僅堡內機關密佈,自以為有天塹之險可據,所以很少與人來往。據老夫所知,楊家堡與鬼王谷,縱然是沒有深交,卻也沒聽說有什麼恩怨之事。”

  查玉笑道:“這就是了,我雖年輕淺薄,但對江湖上幾大門戶之間的事,也曾聞聽老人說過,就想不出楊家堡與鬼王谷有什麼交情可攀的。”

  冷公霄急急地道:“難道楊文堯也來了嗎?”查玉點了點頭。

  冷公霄又追著問道:“莫非你看到這老鬼是和丁老三在一起嗎?”

  查玉道:“如若是跟丁炎山在一起,我也不會這等驚異了。”說到此處,倏而住口,卻神秘的一陣怪笑。

  冷公霄向前一步,拖住查玉追問:“難道鬼王谷已傾巢而出了嗎?”

  查玉看冷公霄那一臉緊張之色,心裡罵道:看你這急樣子。這時查玉已知冷公霄已被自己逗的疑神疑鬼,不禁十分得意。但他乃深沉之人,臉上還是不形於色,道:“鬼王谷是否會傾巢而出,我不得而知,不過卻親眼看見雲夢二嬌跟著楊文堯。”

  冷公霄聽得臉色變,道:“你說什麼?楊文堯會眼雲夢二嬌在一起走,你可看的真切?”

  查玉笑道:“老前輩盡可放心,我查玉敢說眼下還沒有看走過人,絕對錯不了的。”說著隨將如何遇見馬車,如何因見袖生疑,如何追蹤,如何深夜搜探等,都一一說出來,但卻將自己留訊,召查家堡之人的一節,隱瞞起來。

  冷公霄翻著兩隻眼睛,在查玉臉上瞧了一陣,突然問道:“查玉,你此話說的可真,可不准在老夫面前玩什麼鬼把戲。”

  查玉心裡一跳,神色卻平靜地答道:“此等大事如何能說得了謊。”

  冷公霄嘿嘿笑道:“你既發覺了此事,為何不跟下去,為何跑回來,怎麼又知道我會在這附近呢?”

  查玉被他問的倒抽了一口冷氣,表面上哈哈一陣大笑,藉機遮蓋去自己的窘態,心裡一轉動,答道:“那輛雙馬大車,比不得一根繡花針,還怕找他們不到嗎?至於我為什麼會折回來,怎麼會知道老前輩會在附近,難道這還要說穿了不成嗎──”說罷又是一陣大笑。

  查玉對冷公霄的話,不作正面答覆,卻空空洞洞的支吾了一陣,冷公霄也是久歷江湖之人,自不便打破砂鍋問到底,也只得隨著笑了一笑。

  停了片刻,冷公霄問道:“依你看,楊文堯這次在搞什麼把戲,由他們的形跡上來看,是到那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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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9 12:05:55 |只看該作者
一二七

  查玉沉吟了一陣,說道:“楊文堯存什麼心,我可不敢瞎猜亂測。不過聽雲夢二嬌口氣,似是不大樂意。”頓了一頓,又道:“依我猜測他的去向彷彿是返金陵的成份多。”

  冷公霄怪裡怪氣的“哦”了一聲,突然又臉色一沉,道:“查玉,以前咱們之事,可以放在一邊,暫且不談,既是你我兩家的情誼來找我冷老二,也可表明你的一片衷心,現在咱們也不宜坐失時機。就請你領路,咱們追上去暗中看個究竟,一路之上,咱們可得共進共退,你可不准暗中耍花樣──”說到這裡,冷公霄猛的疾伸右手,一把扣住查玉脈門,哼哼兩聲冷笑道:“我冷老二做事,喜歡爽爽快快,咱把話說明了,如果你存心不老實,想打什麼歪主意,到時可不要抱怨,你是聰明人,這中間的利害得失。你自己忖度忖度。”說著把手一鬆。

  查玉知道他是在要挾自己,這時也只得硬起頭皮,一口答應下來,暗中打算,在見到楊文堯之時,再設法弄點花樣,讓這兩個老鬼衝突起來,自己那時再謀求脫身之法,該非難事。他心念轉動,當下朗朗答道:“此番我查玉與老前輩同去,是利是害,乃是我查家堡與千毒谷二家之事,斷無虛妄不實之理,這點老前輩盡可放心,再說老前輩明察秋毫,也不容我玩什麼花樣,難道老前輩還不信嗎?”

  冷公霄被他一捧,心裡甚是受用,冷冷一笑,道:“你能知道就。好。”說著轉臉朝著查玉一望,道:“走吧,咱們幹正經的去吧!”

  查玉點點頭,轉身向前奔去。冷公霄也不打話,隨後拔腳跟去。

  §第十六回 步步陷阱

  二人一路走來,卻各懷心事。查玉一路在想,見了楊文堯之時,用什麼話來離間兩個老鬼,自己如何趁機救走雲夢二嬌──

  冷公霄心中也在想著主意。他知道金陵楊家堡楊文堯,如無重大之事,是絕不輕易現身江湖的;而這楊文堯外表看似和善,其實好刁狠毒,是個出名難纏的人物。這時他既挾走雲夢二嬌,自然有他的用途,自己插手阻梗,無疑是跟楊文堯過不去,翻臉成仇,意料中事。對付一個楊文堯,原本難不住冷公霄,只是楊家堡是否還有高手隨行,那就不敢說了。

  況且旁邊還有個查玉,而查玉的陰狠並不亞於楊文堯。這時查玉雖說的很好,到了緊要關頭:他變這臉來,既得罪了楊文堯,查玉再一暗中搗鬼,自己無論如何也敵不過四手,何況還有兩個丁家的丫頭。

  冷公霄處事到底經驗豐足,所以一路之上,人不知鬼不曉的,已暗留下了千毒谷的標記,召請人手,前來接應。

  查玉雖然不知他暗中在召援手,但他乃是聰慧透頂的人物,已看出冷公霄對自己似極具戒心,自己也就暗中提高警惕。

  這一天晚上,二人落店之後,夜半時分,查玉在朦朧入夢之際,猛聽得窗紙上“篤、篤、篤”三聲輕細的扣彈之聲。

  查玉心中一動,但又覺這並不是查家堡的招呼號記,但既然有人找上門來,也不能不理。當下輕輕下床,低聲喝道:“是哪方朋友,這段時光,還來下顧兄弟?”

  外面一個冷漠的聲音說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老夫來找你,自然是有話問你──”

  聲音未完,窗子“呀”的一響,一陣颯然風動,房裡已站立一個身穿黑色道袍,瘦骨嶙峋,背插長劍,右手握一柄拂塵,瘦長的人。

  查玉一聽此人說話的聲音,心裡就一怔。再定眼一瞧,見來人正是鬼王谷的丁炎山,內心說不出是驚是喜。

  他喜的是丁炎山,和雲夢二嬌雖因神丐宗濤兩句冷言冷語,鬧得不痛快;但丁氏姐妹,到底是他的親侄女,如今被人挾走,他焉有袖手不管的道理?既是要管,無形中雙方便站在一起。如若冷公霄對自己不利,說不得也要出面斡旋一番,如此一想,心便寬敞得多。

  驚的是這幾個老鬼,都是出名的怪物,一個個冷僻異常,翻臉便不認人,自己夾在這幾個老鬼中間,說話、行動都極是為難──

  查玉心念未完,丁炎山已一甩拂塵,冷冷說道:“幾天沒有見到你,怎麼倒跟冷老二混在一起了?”

  查玉雙眉輕輕的一挑,臉上現出十分為難的神情,說道:“此事尚請老前輩原諒,恕晚輩一時不能相告。”

  丁炎山抖了抖拂塵道:“難道真的不打算告訴我嗎?”

  這時查玉心中早已有了主意,他要慢慢引他上鉤,當下歉然一笑,道:“非是晚輩不肯直言相告,實在晚輩別有苦衷──”

  丁炎山奇道:“這又不是什麼不可告人之事,你又有何苦衷呢?”

  查玉嘆道:“以鬼王谷與我們查家堡平日的情誼來說,自是不應瞞著老前輩,何況前時在那山崗,老前輩不為冷老二言詞所惑,對查玉的一番情份,我查玉是沒齒難忘,對老前輩實在不應有欺瞞之事。”說到此處,盛眉沉吟道:“只是此次,晚輩受制於人,身不由己──”

  丁炎山眼睛一翻,道:“老夫又不是三歲孩童,難道還會受你的哄騙不成嗎?”

  查玉正色道:“晚輩怎敢欺騙老前輩。”

  丁炎山道:“你查玉也非泛泛之輩,冷老二縱然厲害,你也不致於這等懼服於他,你說受制於人,身不由己,豈不是騙人麼?”

  查玉道:“老前輩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為了表明我的心跡,但求老前輩應允我一件事,我便將此事詳細相告。”

  丁炎山道:“好,只要老夫力所能及,我一定答應,你且說說看。”

  查玉道:“這也並非什麼難事;只要老前輩答應,如果我將此事告訴老前輩,他日不論在什麼利害攸關的情形之下,老前輩不要將此事告訴冷老二就行了。”

  丁炎山摸了摸鬍子道:“老夫行道,最重信諾,你既以老夫為可信之人,老夫自不能不道義,再將你的話轉告他人,這個你大可放心──”

  查玉移近一步,面色沉重的道:“既是如此,晚輩就說了。”頓了頓,接道:“老前輩可知我為何願受制於冷老二嗎?”

  丁炎山眨了眨眼道:“你是自願受制於他,這又是為何呢?”

  查玉道:“說穿了,我全是為了你們鬼王谷──”

  丁炎山望著查玉,長長的哦了一聲。

  查玉道:“鬼王谷與查家堡平素情感不惡,晚輩又感於老前輩相待之情,鬼王谷有事,晚輩自是應盡力以赴──”

  丁炎山道:“我鬼王谷又有什麼事?你越說我越不明白了。”

  查玉道:“我大膽問一句,鬼王谷與金陵楊家堡相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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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9 12:06:05 |只看該作者
一二八

  丁炎山道:“兩家並無什麼往來,但也沒有什麼過不去。”

  查玉道:“那麼老前輩可曉得令侄女被楊文堯挾走嗎?”

  丁炎山竟毫不驚奇地道:“老夫問你與冷公霄之事,誰問楊文堯之事了?”

  他這話聽得查玉心裡一寒,只得答道:“這事乃是由楊文堯而起,晚輩因楊文堯挾走二位姑娘,因感於鬼王谷與查家堡的友誼,所以決心暗中相護,並沒法查察楊文堯的用心何在,一方面也想俟機相救,可是又怕自己力單勢孤,才折返回去,想尋找老前輩,不料──”

  丁炎山冷笑道:“不料卻遇到了冷老二可是麼?”

  查玉道:“正是,晚輩在情急之下,只得與他說明,希他能義伸援手,但他卻以利害相威脅,要挾於我──”

  丁炎山道:“他如何要挾於你?”

  查玉道:“他以楊文堯之事,以及南海門下奇書諸種利害相挾,所以晚輩處處受制,不便對老前輩直言。”

  丁炎山望著查玉瞧了半天,嘿嘿笑了一陣,道:“查玉,你只道老夫不知楊文堯之事嗎?”

  查玉心中一震,怔了半晌,不知如何答覆是好,丁炎山笑道:“實對你說了罷,楊文堯挾走兩個丫頭,老夫早就知道,你可知道楊文堯現在何處嗎?”

  查玉這時卻不敢隱瞞,道:“晚輩已有人暗中盯了下去。”

  丁炎山哼了一聲,道:“你也太看輕了楊文堯了,他人稱神算子,什麼事能瞞得了這個精靈鬼,你以為你派出去的人就能有用了嗎──”

  他一言未完,窗外一聲冷笑,道:“丁老三,深更半夜你還比吹些什麼?”

  丁炎山、查玉一聽這聲音,都嚇了一跳,還沒有來得及咨舌,冷公霄已一飛閃入內。

  查玉一見冷公霄進來,便朝丁炎山靠近了一步。

  丁炎山知道查玉的心意,便搶先開口說道:“舍侄女被楊文堯挾走之事,蒙冷兄義伸援手,丁老三甚是感激。”

  冷公霄朝查玉望了一眼,道:“查玉,丁兄來此,你怎麼不招呼老夫一下,難道你對我還有隱瞞之事嗎?”說著,朝查玉身前欺進一步。

  丁炎山因受徐元平掌勢震傷,在二十天之內,無法跟人動手,見冷公霄對查玉氣焰凶凶,心中大感為難,擔心冷公霄出手施襲查玉,到時自己是救還是不救?救是無法出手,不救又覺愧對查玉對自己一片信託之意。

  他沉忖了一陣,道:“冷兄千萬不要誤會,現在咱們三家既然在一起,實不能先互操干戈,讓別人安安穩穩的走脫。據兄弟所知,查家堡追蹤楊文堯之人,已被他擊傷;他已兼程趕返金陵,咱們也不要爭什麼意氣,應當合力同心,趕到金陵,看看那老怪物到底搞什麼把戲。”

  查玉藉機接口說道:“晚輩一見楊文堯挾走兩位姑娘,心裡實是憂急。幸而遇到冷老前輩,我把事一說,冷老前輩慨然答應,如今此事已非我們一家之事。既然今天千毒谷、鬼王谷、查家堡人碰在一起,而且我們三家素來相互尊敬,此番自是更應集合咱們三家力量來對付楊家堡,既有二位老前輩在此,一切全憑二位做主,晚輩唯馬首是瞻。”

  冷公霄望著丁炎山,乾咳一聲道:“此番前去金陵楊家堡,全是為了令侄女,我冷老二也不過是為了與幾位老弟兄的一番情誼,才寧願與楊家堡反目為敵,以顧全咱們這份交情。至於如何進楊家堡,還是丁兄拿主張。”

  丁炎山沉思片刻,一回味冷公霄的話,知他是把這份交情賣在鬼王谷,想拿話扣牢自己,心裡暗道:你這老奸巨猾的老鬼不說自己另有存心,倒拿帽子朝我頭上扣,哼哼,我還不買你這份帳呢!

  當下笑道:“金陵楊文堯此次趕來此地,與咱們幾處都脫不了關係,他挾走兩個丫頭,也就是對咱們安下魚餌,冷兄也不要抬舉兄弟,這進楊家堡之事,依兄弟看,還是冷兄多費心。”

  冷公霄嘿嘿笑道:“楊文堯精於土木建築之學,楊家堡乃是他倚為天險之地。那裡面的佈置,縱不能說是銅牆鐵壁,也絕不是聽由咱們隨意進進出出的地方──”

  丁炎山接道:“冷兄不會不知道,我丁老三對這些機關消息,也是一無所知,還真不如冷兄高明。”

  冷公霄轉臉對查玉道:“可惜令尊不在,若有他在此,那楊家堡也不算得什麼龍潭虎穴了。”

  丁炎山聽冷公霄提起查子清,便想起竹石陣之事,道:“查老堡主的那份能耐誰人不知,想必少堡主也已深窺堂奧了,此行我看你要多用點心思。”

  查玉知他們是不願正面得罪楊文堯,故意相互推委,暗道:只要你們到了楊家堡,還怕你們不混水?當下很爽快地答道:“不敢、不敢,晚輩能懂得多少,但此去楊家堡晚輩願為兩位老前輩領路。”

  一夜無話,第二天三人一早便向金陵奔去。

  不一日,抵達金陵,三人又一番商量,這才向鐘山北麓楊家堡而去。

  這楊家堡坐落金陵城外、鐘山北麓,三人出得城來,道旁樹木,雖是葉落枝疏,但是因為林木甚是茂密,蔥蔥鬱郁的依然一望無際,氣勢甚是不小。

  三人走了一陣,眼前驟然一明,只見迎面一片楓林,丹楓如火,再襯著藍天、青山,顏色更是嬌豔。

  進入楓林,走了一陣,忽聽查玉道:“不對,這楓林裡有花樣。”

  丁炎山、冷公霄倏然停止,見查玉正在四下打量,二人知查玉通曉一點五行八卦的道理,也不打擾於他。

  查玉看了一陣,正在沉思之際,陡然由林中傳出一聲:“幾位可是來訪楊家堡的嗎?”

  幾人聞聲停步,放眼按望,只見楓林之中,卓然站立著一個身著古銅色長衫,五十左右,身材魁梧之人。

  冷公霄乾咳一聲,應道:“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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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9 12:06:15 |只看該作者
一二九

  那人向前移了兩步,冷漠地問道:“可有入堡的符令?”

  冷公霄道:“沒有。”

  那人又道:“可有老堡主的信來?”

  冷公霄道:“沒有。”

  那人又道:“那麼幾位憑什麼深入我楊家堡?”

  這人說話的語氣,冷漠刺耳,驕狂之色,令人極為難忍,何況丁炎山、冷公霄、查玉三人,乃是一堡二谷之主,平素在江湖行走,也是極為受人尊敬,那裡有人對他們這等聲色。所以一聽之下,任三人是如何刁猾之人,也自忍按不下。

  冷公霄嘿嘿兩聲冷笑,厲聲應道:“這楊家堡既不是皇宮大院,也沒有御旨之禁,老夫跑遍南北一十三省,還從來沒有聽說過,什麼草莽山澤也能阻得住我們幾人的出入──”

  那人哈哈一陣朗笑,道:“既是跑遍南北一十三省,難道連金陵楊家堡都不知道嗎?哼哼,此處雖不是皇宮大內,雖未經御旨立禁,卻也不是你們任意來去得了的所在,不信你試試──”

  冷公霄暴喝一聲,道:“鼠輩,你不要賣狂,就是楊文堯見了老夫也得陪上三分笑臉,你是什麼人,敢這等猖狂──”言未完,身形暴起,躍起直追過去。

  丁炎山心裡陣陣冷笑:你方才還不願與楊家堡衝突,這時卻也沉不著氣了,看來你這老鬼也真狂得可以。他這時因內傷未復原,而且他為人更是陰沉,所以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袖手觀看。

  冷公霄一躍過去,疾吐右掌,直向那人擊去,那人身手果真不凡,見冷公霄一掌擊來,繞著楓樹內身一轉,已經輕輕避去。那人閃避冷公霄一掌之後,卻未曾還擊。

  轉瞬之間,冷公霄已擊出三掌,踢出四腳,那人一聲:“得罪。”身形疾轉,繞著楓樹,跨步遊走。

  這楓樹原是按八卦奇門種植,冷公霄跟著那人,急步追趕,不到一盞熱茶工夫,便覺著自己與那人隔著一層雲霧,一時之間,就是無法追得到。

  查玉一看冷公霄在楓林之中,步法漸亂,就知他已深陷樹陣。他仔細打量一陣,略略看出一點門徑,正待躍前接應,驀地傳來一陣響箭、斜掠樹梢,劃空飛過。

  響箭聲歇,又傳來一聲喝叫:“堡主有令,貴客遠來,不得慢待──”話音甫歇,由林內飛躍過來兩個藍衣少年。

  丁炎山、查玉見奔過來兩個藍衣少年,雖有言傳堡主之令,不得待慢;但也猜不透究竟是何存心,兩人互望了一眼,同向林中深處奔去。

  那身著古銅長衫之人,一聽藍衣少年之言,立時收步停身。

  兩個藍衣少年來到兩人面前,左首少年右手一批,展開一面黃色三角小旗,道:“奉堡主之令,命我二人前來引接貴客,鄭大叔可請退回。”說著雙手一舉小旗。

  那身著古銅色長衫之人,朝小旗抱拳一揖,轉身退去。

  冷公霄正待移動,那手執黃旗少年已迅將小旗卷收入袖,躬身面陪笑臉,道:“方才鄭大叔不知是丁谷主、冷谷主和查少堡主,故有得罪之處。尚望看在敝堡主份上,多多海涵。”

  丁炎山、冷公霄、查玉一聽這少年竟知道自己身份,不禁大感詫異。

  三人正怔之間,那少年又道:“敝堡主已在堡門恭迎三位大駕,小的前面帶路了。”說著就要轉身走去。

  丁炎山拂塵一拂,道:“我們來得如此匆忙,老堡主如何就得訊了呢?”他江湖經驗老到,心中對楊文堯竟然知道自己三人來楊家堡之事,雖是大為驚駭,但話說得依然不卑不亢,極有分寸。

  那藍衣少年道:“堡主返回金陵,就知三位要來楊家堡,所以三位的起居之處,早就安置妥當。”三人一聽楊文堯早有準備,心中都不由一震,久知楊文堯心工計謀,武林中人對他譽為神算子,自非虛名;而楊家堡更被江湖中人視為怪堡魔府,等閒之輩,絕不敢冒昧來此。

  這時聽少年一說,也不知楊文堯在暗中存了何心,布下了什麼陷阱,所以三人略一猶豫。但是這三人都是極負盛名之人,三人面對面,誰也不甘自認心有怯意,略一猶豫,立時便又恢復平靜。

  查玉最是刁滑,反正自己業已抱定身入虎穴之心,何不索性擺出大方的氣派。轉臉側讓一步,對丁炎山、冷公霄道:“兩位前輩請前行一步。”他這句話聽來似極有禮貌,但骨子裡卻十分陰險。

  丁炎山、冷公霄被查玉拿話一扣,只得對藍衣少年道:“既是如此,就請二位帶路。”

  那藍衣少年躬身說道:“堡主有命,說敝堡處處設有埋伏,要小的上陳三位,入堡之時,千萬看準小的所走路線,以防不測。”

  這幾句話說得雖然甚是恭敬,但內中實含輕視之意。查玉冷笑一聲道:“你只管前行帶路,既然來了,難道還不知道你們楊家堡的威名嗎?”

  那藍衣少年也不生氣,只微微一笑,道:“這是老堡主好意特叫小的轉陳三位,毫無別的用心。”

  說罷擇手取出一支衝天流星的信號,用火一引,“刺啦啦”一響,帶著一條火花,直衝雲霄,向堡內方向飛去。

  三人抬頭看那衝天流星,破空飛去,尾端火花,歷久不散,宛似長天霞虹,心中不由暗讚楊家堡做物之精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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