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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玉釵盟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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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0 11:18:24 |只看該作者
一五〇

  梅娘扶著她越過兩條小徑,繞過幾叢樹叢,回頭朝莊裡看了一眼,然後才徐徐走去。

  二人來到一座樹林旁邊,但見翠竹數畝,蒼松遮天,一聲低低馬嘶,轉過兩步,已見一輛套篷馬車,停在樹蔭之下。

  兩名壯漢一見二人到來,肅立一旁。梅娘略略點頭招呼一下,扶著紫衣少女上了馬車,放下垂簾,一聲長鞭劃空,蹄聲得得,車聲磷磷,向著大道,疾馳而去,車後揚起一陣似霧的煙塵。

  徐元平被紫衣少女打了兩下,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一怒之下,向前奔去。金老二和於成對他自是關心,忙由後追上。

  三人默默的走了一陣,徐元平一路上漫無邊際的想著,把激動的心情,又漸漸平復下來。

  金老二停了半刻,問道:“平兒,昨夜你在那莊子裡,跟他們起過衝突了嗎?”

  徐元平搖搖頭道:“沒有。”

  金老二望著徐元平道:“那你怎麼在那裡面這樣久呢?”

  徐元平忽然笑道:“我受了傷啦。”

  鐵扇銀劍於成啊了一聲,道:“相公受傷了,難道與他們動手了麼?”

  徐元平道:“許多事真是使人難以預料,想不到竟碰到上官堡主上官嵩的女兒。”

  於成聳了聳肩,道:“那是出名難纏的,難道相公和她動手了?”徐元平沒有說話,只點頭微微笑了笑。

  金老二滿心關懷追問道:“你既受了傷,這時如何又能行動了呢,已不礙事了吧?”

  徐元平應道:“此刻已不礙事了──”

  他本想把自己治療傷勢的事說出來,但是繼而一想,如果說自己療傷之事,勢必要將少林寺慧空大師之事說出,那定然要牽引出許多話來,而其中有許多事是不能對外人說,所以說了一句,倏然住口,又淡淡地接道:“我自己調息了一陣就好了。”

  金老二道:“平兒!你認識那穿紫衣的小娃嗎?”

  徐元平搖搖頭笑道:“不認識──”忽然覺著不對,又改口接道:“我和她有過數面之緣,昨夜在那莊院之中,又見到了她。”金老二皺皺眉頭,暗道:你要不說,我還可以想出一點頭緒,你這一說我反而聽得更胡塗了。

  他不知徐元平因為說的過急,故而前言不對後語,只道徐元平不願告訴他,當下也不再追問。

  於成看看天色,說道:“相公昨天入那莊院之中,可見到神州一君易天行嗎?”

  徐元平道:“見過了,我和那上官堡主女兒動手,身受重傷,還出手相救於我。”

  於成默然不言,沉思了良久,才嘆息一聲,道:“如那神州一君真如金老前輩所說,只怕他也不會出手救你了。”

  言下之意,似是對神州一君其人,仍然萬分敬仰。

  徐元平仰臉望天,默然不言,心中卻暗想:看那神州一君為人的確和藹可親。以他那等俠氣風來,難道真還會做出什麼卑劣可恨之事不成。不覺心中動搖起來。

  金老二江湖閱歷何等豐富,見徐元平神情,立時察覺他心中有了懷疑,當下嘆息一聲,說道:“平兒!昨宵神州一君救你之時,可有他人在場嗎?”

  徐元平道:“神丐宗濤老前輩,和上官堡的堡主在場。”

  金老二略一沉吟,道:“他可是先救上官嵩的女兒,然後才動手救你,是嗎?”

  徐元平心頭一震,道:“是啊!金叔父怎麼會知道呢?”

  金老二臉色忽然變的十分緊張起來,急道:“平兒,他在救活你們之後,可曾取出一種藥丸要你們服用?”

  徐元平凝目沉思了一陣,道:“好像有過此事──”他那時間神志還未十分清楚,想了半晌,才想了起來。

  金老二急聲問道:“平兒!你吃了沒有?”

  徐元平搖搖頭,道:“沒有!他先把那藥丸送給上官嵩的女兒,被神丐宗濤搶了過來。”

  金老二長吁一口氣,道:“神丐宗濤之名,果不虛傳,一代大俠,見地究竟與眾不同。”

  徐元平聽他連聲頌讚宗濤,不禁回頭望了金老二一眼,正待開口說話,鐵扇銀劍於成已搶先說道:“金老前輩此言,晚輩甚感不解,難道易天行出手救人,也是故作虛假不成?”

  金老二道:“君子與小人之分,就在此處了。易天行救人之後,取出一粒丹丸,要你服用,表面之上看來,堂堂正正,其實他那一粒藥丸,乃是一種奇毒無比的慢性藥物,服用之後,緩緩侵入人體內臟,數月之後,才會發作。那時藥毒已然深浸內腑六髒,縱然是華佗、扁鵲重生,也感束手無策──”

  鐵扇銀劍於成只覺得由心底泛上來一陣寒意,道:“此事可當真真嗎?”

  金老二仰天一陣大笑,道:“平兒,宗濤搶去藥物之後,神州一君決然不肯就此罷手,定要把那藥物重新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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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0 11:18:36 |只看該作者
一五一

  徐元平道:“不錯,神丐宗濤搶得藥物之後,易天行立時出手搶了回去。”

  金老二哈哈大笑一陣,說道:“如果那藥物落在宗濤之手,易天行偽善天下之名,即將被武林同道拆穿,所以──”突然臉色一變,倏而住口不言。

  他這等大反常情的神態,只看得徐元平和於成同時呆了一呆。還未來得及出言相詢,金老二已搶先說道:“平兒,咱們走吧!”也不待兩人回答,轉身向前走去。

  徐元平看他神態之間充滿驚懼之情,不忍出言相詢,茫然隨在金老二的身後,向前走去。

  於成究竟是久走江湖之人,見多識廣,心中感到金老二異常的神態,定然有什麼發現,立時轉頭四下張望,果然看見四五丈外草池上,有一塊銀光閃爍的牌子,除此之外,再無發現。

  回頭望去,金老二和徐元平已走到七八丈外,正待轉身追去,忽然心中一動,暗道:“那塊牌子,不知是什麼東西,何不拉來瞧瞧?”心念轉動縱身一躍,直向那銀牌飛去。

  那塊銀牌相距他不過四五丈遠。一連兩個縱躍,已到那銀牌旁邊。低頭看去,只見那塊銀牌之上雕刻著一根白骨。

  伸手拉了起來掂一掂,只覺入手甚重,似是純銀做成。

  這時,徐元平和金老二已走到十幾丈外,於成來不及翻轉過銀牌瞧看,隨手放在袋中,急步向兩人追去。

  金老二腳步愈走愈快,頭也未回過一次,徐元平和於成緊隨身後,一口氣走出了五六里路,到了一片雜林旁邊。

  徐元平低聲叫道:“二叔父,你想起什麼要緊的事了?”

  金老二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來,徐元平仔細一瞧,登時心頭一震。只見他臉色發青,滿是冷汗,似是受到了極度驚駭一般。

  於成心中甚感奇怪,忍不住問道:“金老前輩,你怎麼了?”

  金老二伸出獨臂,從懷中摸出一方絹帕,擦去額邊汗水,說道:“平兒,我只能活半日時光了。今天入夜之前,我就要死去,而且死的奇慘無比──”徐元平奇道:“為什麼?”

  金老二慢慢轉頭,四下望了一陣,就地坐了下來,閉目養息了一陣,臉色逐漸好轉過來,說道:“因為我已看到神州一君的催命牌了。凡睹此牌之人,非死不可。”

  徐元平道:“有這等事嗎?”

  金老二黯然道:“催命牌乃神州一君隨身所帶之物,除了他本人之外,其他之人均不得擅自動用。此牌一出,必然有人要死。四個時辰之內,如若見牌之人。還不自斷肢體一死,立時將被拘回,身受萬蛇慘噬,用刑之慘,世無倫比。”

  徐元平暗暗忖道:看那神州一君為人,和藹可親,怎生會想出此等慘酷之刑──

  於成心中一動,探手入懷,取出拾得的銀牌,問道:“金老前輩所見,可是此物嗎?”

  這一面小小銀牌,不過徑寸大小,除上面雕刻著一根白骨之外,再無其他可怖之物;但久歷江湖、見聞廣博的金老二目睹那銀牌之後,立時臉色大變,頂門之上,又滾下點點冷汗。

  徐元平眼見金老二對那一面毫不起眼的銀牌,竟然這等畏懼,心中大感奇怪,伸手取過於成手中銀牌說道:“一面銀牌,有什麼可怕之處,叔父怎的這等畏懼?”

  金老二目注銀牌,說道:“你把那銀牌翻轉過來瞧瞧。”

  徐元平依言翻過銀牌,只見上面雕刻著兩行小字,道:催命之牌,睹此速死。除了八個小字之外,再無其他可疑之處。

  於成忽然放聲大笑,說道:“我們也見了這面銀牌,難道也要被神州一君給拘去受那萬蛇噬體之苦不成?”

  金老二嘆息一聲,道:“這我就不太清楚了。你們局外之人,是否也要受這催命之牌的約束,除了神州一君之外,大概再也無人知道。我曾目睹他在一宵之中,連傳六面銀牌,天色未亮之前,六人無一逃過銀牌拘捕之諭,推入蛇穴,被毒蛇生生咬死。”

  忽聽於成大聲喝道:“相公快些放手,那那──那銀牌之上有毒。”徐元平轉眼望去,果見於成拿過銀牌的左手之上,泛起一片黑氣。

  金老二忽然叫道:“平兒、於兄,快些運氣閉住穴道,別讓奇毒傳到身上──”

  只聽那一片雜林之中,傳出來一個冷漠的聲音,道:“可惜為時已晚了。那銀牌之上,塗有世所罕見的奇毒,只要用手一摸,奇毒立時沾身。如想保得性命,快把摸過銀牌之手,齊肩斬去。”

  於成低頭看去,果見一層綠綠黑氣,由左手循臂向上蔓延,不禁心頭大駭,趕忙運氣閉住左臂穴道,拔出長劍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躲在林中?”

  徐元平一抖健腕,手中銀牌疾如劃空流矢一般,直向那發話之處飛去。人隨牌進,縱身猛撲過去。

  但見那銀牌挾著一縷尖風,落在一片叢林密茂的草叢之中。

  銀牌穿草而入,徐元平已跟蹤飛到。人未落地,懸空拍出了一掌。一股勁猛的掌風,震得枝葉紛斷,叢草裂分。

  在徐元平心中想來,這一掌定可把那發話之人逼了出來。只要對方一現身,立時盡展所學,把那人捉住,然後迫他交出解藥,以救於成身受之毒。

  那知事情大出了他意料之外,掌風過處,草叢分而覆合,但卻不見那發話之人。徐元平腳落實地,分草而入,向前搜去。

  他乃是無經驗閱歷之人,一心之中,只想找出發話之人,迫他交出解藥,解去於成手上之毒。

  這片草叢,十分深茂。而且高可掩人,徐元平分草深入了兩三丈遠,仍然不見敵蹤,不禁心中動疑,暗道:對方發話聲,明明由此處傳出,難道還會聽錯不成?

  何況此草這等深淺,不論身負何等輕功之人,只要一動,定然要發出聲響,既不聞草動之聲,又不知敵蹤何處──

  正在忖思之間,忽聞左側兩丈左右之處,枯草一陣嗦嗦大響。

  徐元平大喝一聲,縱身直躍而起,身是半空,突然一個轉身,直向那傳來響聲的地方撲去。

  這一動作迅快無比,一閃而至,那荒草搖動還未靜止,徐元平已自撲到。但見滿目荒草,那裡還有一點人影。

  只感一股怒火,由心底直衝上來,大聲喝道:“鬼鬼祟祟豈是大丈夫的行徑?”喝聲之中,雙掌連環劈擊出手,強猛的掌風,排山般向四外湧去。

  他這時功力,已然十分深厚,非同小可,但聞一片折枝之聲,繞耳不絕,斷革紛紛,四外橫飛。

  他一連發出二十餘掌,才停下手來,周圍丈餘方圓以內的枯草,都被他掌力震斷,成了一片空曠的地方,但仍然不見敵人蹤影。心中正感奇怪,忽聽遙遠傳來一聲悶哼之聲,不禁心中一動,暗道:糟了,他們施用誘敵之計,把我引到此處,然後好下手對付他們兩人──

  心念一動,立時縱身而起,兩三個起落,人已竄出草叢。

  定神望去,那裡還有金老二和於成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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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發表於 2019-2-10 11:18:45 |只看該作者
一五二

  這一驚非同小可,口中大叫一聲:“二叔父!”放腿在向原來停身之處奔去。

  只見於成雙目緊閉,仰臥在地上,手中銀劍和肩上插的鐵扇,齊丟在身側,金老二卻已不見。

  徐元平一望之下,立時看出於成是被人點了穴,趕忙蹲下身去,伸手在於成身上輕輕拍了幾掌。

  只聽於成長長吁一口氣,道:“金老前輩已被人挾持去了,相公快些追去。”徐元平接道:“向那個方向去了?”

  於成道:“向北咱們來的方向。”

  徐元平道:“那一定重又回到那座莊院去了──”

  縱身躍起,一掠二丈,直向正北追去。

  他一口氣奔出兩里左右,忽然心中一動,暗道:我何不先爬上一株大樹上瞧瞧。

  心念一轉,直向道旁一株大樹奔了過去,縱身一躍,抓住一條垂下的樹枝,借勢一翻,人已到了樹頂之上。

  這時,豔陽當空,視界遼闊,一目可見數里外的景物。放眼看去,只見西面大道上,悠悠行著一輛馬車,除了那馬車之外,四下再無人蹤。

  他駭然嘆息一聲,躍下樹來,心中想道:這四下不少可以掩身荒草,如若他藏起身來,一時之間,如何能夠找到?

  他忽然覺著世上有著很多困難的事,那些事,並非武功可以解決。回頭望去,只見鐵扇銀劍於成搖搖擺擺的走了過來。

  徐元平極快的迎了上去,問道:“你傷勢很重嗎?”

  於成搖搖頭,道:“一時間血道不暢,大概過一天就會好了,相公可看到金老前輩的蹤影嗎?”

  徐元平道:“沒有。”

  於成沉思了一陣,道:“事已至此,急也無用,此處滿是荒草,他們隨便找個地方藏了起來,一時間也不易尋到。眼下之策,只有先到那莊院中去,找到神州一君再說。”

  徐元平仰臉望天,自言自語地說道:“如果她在這裡,定然會想出辦法。”於成奇道:“相公說的是誰?”

  徐元平道:“鬼王谷的丁玲姑娘,她心思縝密,足智多謀,一向料事如神。”

  於成黯然不言,心中卻暗暗想道:我於成跑了半輩子江湖難道真的連鬼王谷一個小娃兒就比她不過嗎?當下凝目尋思起來。

  要知人的智慧聰明,先天的稟賦極為重要,年齡和經驗雖然增長了見識,但卻不能助長才智。所以,於成想了半天,仍然想不出一個完善之策。

  徐元平看他一直沉思不言,忍不住問道:“於兄,不知那動手之人,是何模樣?”於成呆了一呆,滿頰羞紅地說道:“我還未來得及瞧,已被他們點了穴道,只見到兩人背影,身著青色勁裝,背插單刀──”

  徐元平突然滿臉堅決地說道:“於兄請自行尋找一處僻靜地方,療息傷勢,明日午時,咱們仍在此地相見,如若我屆時不來,那就出了意外,於兄就自行請回,仍作你的總瓢把子吧!”

  於成急道:“這怎麼成?我已說過要終生一世追隨相公──”

  徐元平嘆道:“你去了也難幫我的忙,反要我分心照顧於你,我看還是別去了──”轉過身子,大步直向那莊院走去。

  鐵扇銀劍於成急步跟了上去,大聲說道:“相公且請慢行一步。”徐元平回過身來笑道:“什麼話快些說吧!”

  於成道:“我在那莊院外面,找處隱秘地方藏起來,等相公救人出來。”

  徐元平想了一想,道:“好吧!如你等到太陽落入西山之時,還不見我出來,就別再等啦!”

  於成黯然接道:“如若相公真的傷在那莊院之中,於成當昭告天下英雄,揭穿易天行偽善面目,然後以身相殉。”

  徐元平緩緩伸手,從懷中摸出戮情劍,嚓的一聲,拔出寶劍,卻把劍匣交到了於成手中,說道:“這劍匣上的圖案,關係著孤獨之墓中的藏寶,如若我傷在莊院之中,這劍匣定被神州一君取去,墓中藏寶,勢必要落入他的手中,實在有些可惜。”

  “你把這劍匣暫時收存起來,我如送命在那莊院中,你就攜這劍匣,去找神丐宗濤,把劍匣交付於他,並把咱們在古墓所聞所見,一齊講給他聽。要他日後去那古墓,取出藏寶──”

  他微微一頓之後,突然一揮手中精芒奪目的戮情劍,劃起了一道冷森的劍氣,接道:“寶劍啊!寶劍啊!你雖鋒利無比,但卻被世人視為不祥之物;但願此次能助我去報殺害父母之仇──”說時隨手揮動起來。

  但見精芒閃動,剎那間劍氣漫空,五尺之內,盡都是冷森森的劍風,迫的於成一連向後退了三步。

  鐵扇銀劍於成目睹徐元平揮動那戮情劍的手法,心中甚感駭異,只覺隨手一揮之勢,無不是精奇奧妙的招術,雙目神凝,看的呆在當地。

  徐元平收住劍勢,神情忽然變的莊嚴肅穆起來,既無憤怒之色,亦無歡愉之情。片刻之後,朝北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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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0 11:18:56 |只看該作者
一五三

  §第十九回 迷霧重重

  一向狂放的於成,忽然心生淒然之感,兩行淚珠,奪眶而出,抱拳躬身相送,說道:“相公珍重。”

  徐元平忽然停下步來,回頭笑道:“於兄這般相待於我,在下未能回報點滴,心中極是難安。”

  於成舉起衣袖,拭去面上淚痕,抬頭瞧了徐元平一眼,心中忽覺微微一震。

  原來他神情之間已毫無哀傷之感,滿臉莊嚴之色。

  只聽徐元平平和的聲音,傳入耳中道:“我忽然想到了幾招武功,三劍三掌,這六招各自獨立,互不相關,我也不知源出何門何派,但出手威力極強,我在一盞熱茶工夫之內,把這三劍三掌轉傳於兄,只是時間短促,難以多和於兄切磋,你能學得多少,就算多少。”

  於成正待出言相謝,徐元平已大步走了過來,低聲喝道:“於兄留心了,這一掌叫‘飛鳳出巢’。”舉手平胸,斜斜推出一掌。

  掌勢初出平淡無奇,到推出一半之時,陡然向左翻去,手臂伸直後,又回反右面拍出。

  徐元平初次授人武功,心中雖然瞭解這一招奧妙,但口中卻說不出來。

  於成見聞廣博,一看之下,心中已有幾分明白,不自覺的照樣學去。

  這一招“飛鳳出巢”看似簡單,但真的學起來,卻又十分複雜,於成一連練了十餘遍,仍然無法盡得竅訣。

  徐元平心急金老二的安危,不待於成完全學會,就開始傳授他第二招“雷霆萬鈞”

  這一招,極為剛猛的掌勢,只要用出此招,不自主就把全身功力凝聚起來。

  徐元平看他練習了十幾遍後,大概竅訣已通,立時又開始傳授他第三掌“千絲一網”,這一招卻是極為奇奧的手法,暗含擒拿,變化萬端。

  學完三掌,已過了將近頓飯工夫,徐元平抬頭望望天色,伸手搶過於成寶劍,隨手轉了兩轉,一劍刺出,口中說道:“這一劍叫‘鐵樹銀花’,現下時光已經不早,於兄請恕我不能再傳餘下二招了。”口中說著話,手中長劍又連續施出二次“鐵樹銀花”放下劍,縱身而起,直向那莊院之中奔去。

  於成俯身撿起銀劍,徐元平人已到四五丈外,但見他身軀閃了兩閃,消失不見了。豔陽當空,微風拂面,於成黯然嘆息一聲,收回戮情劍匣,正待找處深草隱身,忽聽一聲冷笑傳來。

  這冷笑之聲,雖然不大,但傳入於成耳中,卻如聞得陡發春雷一般,心頭大生震駭。轉眼望去,只見不遠處一叢深草之中,走出一個身穿長衫、頭戴方巾,十分文雅的中年儒士,面含微笑,緩步而來。

  於成忽覺心頭一跳,不自覺地脫口喊道:“你是神州一君易天行。”那中年儒士笑道:“不錯,於兄手中拿的什麼?”

  於成揚了揚手中銀劍,道:“這個麼──”

  易天行搖頭微笑,道:“你左手所拿之物。”

  於成低頭望瞭望手中的戮情劍匣,道:“易大俠問的這個?”

  易天行道:“正是。”於成淡然一笑,道:“這是位朋友之物,要我把它暫代收存。”

  易天行笑道:“豈止暫代收存,不是要你轉交給神丐宗濤嗎?”於成吃了一驚,道:“怎麼你都聽到了?”

  說話之間,易天行已走到於成身前,緩緩伸出右手,笑道:“不知於兄肯把手中之物,借給在下瞧上一瞧?”

  於成道:“這個──”

  易天行道:“在下一向不願佔便宜,於兄如能把手中之物借給在下一瞧,我當療治好於兄手上之毒。”

  於成早已把手上中毒之事忘去,聽得易天行一說,不自禁的低頭望去,只見手上中毒之處紅腫已消,但卻呈現出點點紅斑,心頭甚感驚異,暗道:中毒之初,看去此毒甚為厲害,怎的未經療治,紅腫竟然自行消去──

  只見神州一君易天行微微一笑,說道:“於兄想必認為手上紅腫已消,大可不必再行療治,其實奇毒早已侵入肌膚血液之中。三天之後,毒性發作,全身潰爛而死。”

  於成道:“什麼?”

  易天行正容說道:“在下之言,句句真實,於兄如若不信,不妨把那泛現紅斑之處,用劍尖挑破看著流出的血色,當知在下之言不虛了。”

  於成略一猶疑,用手中銀劍劍尖,挑破一處紅斑。只見一滴紫血,由傷處流了出來,滴在地上。

  於成冷笑一聲喝道:“江湖上黑白兩道之中,提起你神州一君,無不萬分敬仰,只道你是一位儒雅仁慈的長者,卻不知竟是一個外貌和善,心地險毒如蛇蠍的偽君子──”

  易天行微笑道:“在下素不願意強人所難,如果於兄不肯把手中之物借給在下一瞧,也就算了。”說完,轉身慢步而去。

  鐵扇銀劍於成,抬頭望望天色,心中暗自忖道:縱然他說的句句實話,我還有三天好活,我必須在這三天之中,找到神丐宗濤,把這戮情劍匣,交付於他──

  忽然心念一轉,又自忖道:我答應在此地等他回來,究竟等是不等?覺這兩件事,件件都異常重要,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才好。抬眼望去,只見神州一君易天行緩緩移動的背影,逐漸消失在亂草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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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0 11:19:06 |只看該作者
一五四

  於成忽然覺著心胸之中,湧塞了無比的痛苦和一種莫名的感傷,平時的豪氣忽消,黯然嘆息一聲,自言自語地說道:“他肯把這等珍貴之物,放心交付於我,定然是相信我能把此物轉交到宗濤手中,如若我不能辦到,豈不是負了他一片信我之心。

  “何況那孤獨客墓之中藏寶極豐,富可敵國,又有武林人物夢寐以求的玉蟬、金蝶。如若此物在神州一君手中,那還得了,我非得早把此物送交神丐宗濤不可──”

  正在忖思之間,忽聽身側叢草響起一陣沙沙之聲。轉頭望去,不知何時四周已被六個身著白衣,懷抱短劍的童子包圍起來。這六個童子,大都在十四五歲之間,個個眉目清秀,但神色之間卻是一片莊嚴。日光下,但見六人懷抱的短劍上閃動耀目的光芒;於成久走江湖,一望之下,立時看出這六個童子手中寶劍不是凡品,不禁一皺眉頭,暗自忖道:這六個孩子從那裡得來這樣長短一般的六把劍?當下一揮手中銀劍喝道:“你們要幹什麼?”

  正東一方站的白衣童子,似是這六人首領。輕輕一搖手中短劍,冷笑說道:“不要多說話,閣下只有死、殘兩條路,任你選擇一條。”他聲音雖然仍帶著幾分童音,但言詞神態卻冷峻至極。

  鐵扇銀劍於成聽得怔了一怔,道:“什麼?”

  那首先說話童子冷冰的聲音重又響起,道:“你耳朵聾了嗎?死亡、殘廢兩條路,任你選擇一條,難道就聽不懂嗎?”

  於成由心底泛上來一股怒氣,暗道:“我走了半輩子江湖,遇上的凶殘之人也不少,但卻從未見過這等眉目秀俊的年輕孩子說話時,神情、詞意間如此冷酷,長大了那還得了。”

  心中在想,口中卻不自覺地回道:“死亡之路如何?殘廢之路又將如何?”

  六個童子互相望一眼,仍由那站在正東方向的童子說道:“要死最是容易,我們一劍把你殺了,或是由你自己橫劍自絕,至於殘廢之路,雖然留下性命,但那活罪難受。先要挖去雙目,割去舌頭,挑斷雙手經脈,叫你不能洩去所見之事──”

  於成大怒道:“就憑你們六個毛頭小孩子也敢這般狂?”銀劍一擺,猛向正西衝去。

  他久在江湖之上行走,目光何等銳利,早已看出這六個孩子,不是易與之輩,心中早已打好主意,準備出其不意,衝出圍困,三十六計,走為上。所以、話一出口,一劍“起鳳騰蛟”,閃閃精光,幻化出三朵劍花,點向那攔路童子。

  於成老謀深算,和六個童子講話時,早已暗中留神打量六人,覺出衛守在正西方的白衣童子,較為瘦弱,可能是這六人連鎖陣中最弱的一環,所以,怒喝一聲之後,仗劍直衝過去。

  只聽那白衣童子冷笑一聲,右手短劍橫向上面一擦,直向於成臉上削去,出手迅快絕倫。

  於成早發覺幾人劍光強烈異常,不敢硬和幾人短劍相觸,手腕一挫,接收劍勢,寒鋒一偏一轉,“腕底翻雲”直向那白衣童子握劍右腕之上刺去,左手同時拔出肩頭鐵骨摺扇,灑出一片扇影,護住後背。在他想來,這六個白衣童子武功縱得神州一君親授,但年紀究竟有限,功力上面,卻難有什麼成就,六人同時現身,定然是憑仗合擊的劍陳取勝。

  那知大謬不然:他衝向正西方位,其餘五人並未出手合攻,仍然靜站在原地不動。但見守衛正西方位的白衣童子,手中短劍上撩,忽然一轉,變成了向下橫削。這一招變的詭異難測,手腕翻轉之間。短劍已撩上於成的銀劍。只聽當嘟一聲,於成手中銀劍登時被削去半截。那白衣童子一劍得手,突然踏中宮欺身直進,短劍一揮,幻化出一片劍花分襲前胸三大要穴。

  形勢迫礙於成不得不用左手摺扇拒敵,趕忙橫向旁側一閃,鐵骨摺扇“浮雲掩月”,由下向上疾翻劃出一片扇影,封住那白衣童子勢。那白衣童子似是早已料到於成有此一招,短劍左搖右搖,揮出一片寒光,但聞一陣沙沙急響,於成鐵骨摺扇被那寒芒劍風,削成片片碎屑,散落地上。

  交手不過兩招,於成手中的鐵扇銀劍盡毀在那白衣童子的短劍之下,不禁心頭大駭,向後疾退兩步。忽聞衣袂飄風之聲,那守在正南方位的白衣童子疾衝而上。左手一抄,已抓住於成手中的戮情劍匣,右手短劍當胸划去,森森劍氣,拂面生寒。於成如不撒手鬆開戮情劍匣,勢非被那短劍劃中不可。情勢所迫只得丟開劍匣向後退去。那白衣童子搶得劍匣之後,回身一躍,又回到正南方位。

  於成茫然四顧,目光緩緩從六個白衣童子臉上掠過,只見幾人臉色一片嚴肅冷漠,直像幾個白玉雕成的石娃娃。小小年紀,竟然能把喜怒之情,壓制在心底之中,不讓它形露於神色之間。

  只聽那正東方位上的白衣童子,冷冷說道:“現在我們開始從一數起,數到九字。這一段時間之中,大概已足夠你想一個較為舒適的尋死法子。如果九字數完,你還不死,哼,那我們就自己動手啦!”於成在江湖闖蕩,身經無數惡戰,但卻從未像今日戰局之慘。這六個面貌秀俊的童子,不但劍法詭異絕倫,而且身法飄忽如風,不可捉摸,再加上手中斷金切玉短劍的威力,更顯得武功高強。

  於成已從人家削去劍、扇,搶去戮情劍匣的劍招的身法上,瞭然到自己絕難闖出六人連鎖劍陣,縱然和人一對一的相搏,也難是人敵手。他絕望的嘆息一聲。仰臉望望無際的蒼穹,耿耿祈禱:相公,請恕我於成無能,難以完成你交代之事,只有拼得一死,聊謝愧疚了?

  只聽那正東方位上的白衣童子,高聲喊道:“一──”

  東北方位上的白衣童子立時接口道:“二──”

  依序相傳,三、四、五、六,一氣喊完。

  這時,於成心中死念已決,人反而變得十分鎮靜,不待七字出口,突然大聲喝道:“於大爺是何等人物,豈肯受爾等凌辱。”縱身而起,舉手一掌“飛鳳出巢”,直向正東方位抽去。

  他已存下必死之心,衝擊之勢,十分迅快,這一掌“飛鳳出巢”威勢又極強猛,雄渾的掌力,劃起了嘯風之聲。守在正東方位上的白衣童子,似是想不到於成會猝起發難,變出意外。微顯慌亂,身軀一閃,讓開三尺。於成雖然一擊落空,但他已覺出這招“飛鳳出巢”的威力極大,腳落實地,陡然大喝,舉手一掌“雷霆萬鈞”反臂拍出。一般強運絕倫的力道,直衝過去,正北、正南兩個方位上趕來兜截的兩個白衣童子,吃那一股強勁掌風,迫得換向兩側退去。於成借那反掌拍出的掌勢,向前疾躍出七八尺遠。

  但見白衣閃動,六個白衣童子齊齊振袂飛起。舉動之時,整齊劃一,直像一個人動作一般,迅快無比的擋在於成前面,六人腳落實地之後,仍然各站在原來方位之上;距離分毫不差。那正東方位上的白衣童子,揮動手中短劍,劃起一片劍影,高聲喊道:“七──”嗓音尖銳,仍有童腔。

  於成怒聲喝道:“於大爺走了半輩子江湖,身經無數惡戰,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心上,難道還會逃走不成。”舉手又一招:“飛鳳出巢”斜劈過去。他心知所會武功中,只有這兩把掌勢,還可拒擋敵勢,所以,又劈出了一把“飛鳳出巢”

  鐵扇銀劍於成此時早把生死之事置之度外,同時自己實不甘心受這六個童子的凌辱,所以擊出一招“飛鳳出果”,人也同時隨著擊出的勁風,直向西南方面衝去。

  他這一招乃是全力而發,那位守西南方的童子,見他擊來的掌風強勁凌厲,倒也不敢硬接,被迫得向後躍退出三四尺開外。

  就在於成一招得手之際,那正東方位上的白衣童子,已高聲數道:“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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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鐵扇銀劍於成聽得心頭微微一怔,正待搶步衝出包圍,那正東方位上的童子又朗聲喊道:“九。”

  這“九”字聲音剛一離唇,立在他左右方的兩個白衣童子,快的身形陡起,疚如驚鴻,掠空而過,半空中,雙雙旋身折回,短劍一揮,展起一片光華,人已躍落實地,雙劍並出,反襲面至。

  於成只覺眼前寒光閃耀,霍的收住衝勢,情急之下,雙手疾吐,施展出一招“千絲一網”

  這一招手法權是奇奧,雖然於成使用得不太嫻熟,但那暗含的奇譎變化,已足令兩個阻攔去路的白衣童子,難測高深。

  但見於成雙掌疾吐,一分向兩個童子擊去,攸然變擊為拿,動作快若電奔,但覺手上一重,心知已拿住對方,心裡也來不及考慮,雙臂同時運力,往外一送,但聽一擊悶哼,右手中的一個童子已被摔出四五尺開外。

  於成這一動作雖是同時發動,但他左手中毒,心中多少存有顧慮,所以在使用上,精力自不能充份貫注,因而一送之勢,那左手所拿的童子,僅被推送半步。這童子被於成所拿,早已暗蓄功力,被他一送,腳下略一移動,人已拿穩身形,挺身趕前半步,右足猛掃,疾向於成下盤踢到。於成因一推之勢用力過猛,腳下虛浮,被那童子一踢,一個站身不住,人已趺坐地上。

  那正東方位上的白衣童子,見二童被於成一招“千絲一網”所拿,一躍身,人已電射而出,待他躍落實地,於成已趺坐地上,那童子冷笑一聲,短劍一伸已指在於成胸前。於成自認必死,雙眼一閉,猛然間身後響起一聲“住手”!這一聲呼喝,十分宏亮,聽得幾人不由得一怔。於成轉臉一瞧,只見五步以外,立著一個方面大耳,五旬上下之人,不禁心中一震,暗道:查子清也來了。

  來人正是查家堡堡主查子清:他向六個童子掃了一眼,朝於成問道:“於兄今日身陷重圍,可要在下助一臂之力?”

  鐵扇銀劍於成一生縱橫江湖,絕少向人低頭,所以查子清一問,心想:人生百年總難免一死,我又何必向你求救呢!如要我向人說好話倒不如死了乾脆。所以對他瞧了一眼,沒有理睬。

  但繼而一想,又暗暗罵道:於成呀,於成,你好合材,徐相公托你多少大事,你一件尚未達成,怎能就一死了之──

  心念一轉,突然動求生之念;但他乃是成名江湖多年的人物,向人啟齒求命,甚覺難以開口。轉頭望了查子清一眼,口齒啟動,但卻講不出一點聲音,查子清是何等人物,早從於成目光之中,看出他乞求之情。微微一笑道:“於兄不用開口,兄弟已領會心意了。”

  他哈哈大笑一陣,道:“不過兄弟向來不願平白無故的幫人之忙。兄弟救得於兄之後,於兄也不必存下感恩之心,只求幫兄弟辦件事情,咱們就恩情兩抵,互不相欠──”話至此處,突然大喝一聲;右手一揚拂出一股凌厲的掌風,挾著縷縷銀芒,電奔而出。

  但見白影閃動,兩個向於成身邊欺去的白衣童子,縱身躍開。

  原來圍守在正東、正北兩個方位的白衣童子,藉著查子清說話的機會,縱身向於成身側欺去,準備先把於成刺死劍下。查子清眼視四面,耳聽八方,兩個白衣童子行動雖然毫無聲息,但也難以瞞得過他一雙神目,大喝一聲,打出一記劈空掌風,和二十四支蜂尾針。緊隨著縱身躍落於成身側相護。

  但聞一陣沙沙之聲,叢草坡分股,倒向兩側,那守在正東方位的白衣童子,疾退了八尺之後,突然一揮手中短劍,六個白衣童子一齊動作,各歸方位,把查子清圍在中間。

  查子清目睹六個白衣童子的迅快身法,臉上微微變色,沉聲對於成道:“於兄是否答允,快請決定,兄弟急事纏身,無法在此多留。”

  於成道:“什麼事,查兄先請說出,讓兄弟斟酌斟酌,力量是否能夠辦到”?

  查子清道:“此事最是容易不過,在於兄只不過閒話一句。”

  於成道:“什麼事,這等容易?”

  查子清道:“只要借重於兄以中原四省綠林道上總瓢把把子身份,傳下一道口諭,查一下兄弟犬子查玉的下落。”於成暗自想道:此事果是容易。但口中卻故作謙遜道:“查兄一方雄主,一言出口,武林道上誰敢不聽?兄弟自是樂於效勞,只是不知能否查出少堡主下落而已。”

  查子清冷笑一聲,道:“黃河之北,兄弟自信有此能耐,但中原幾省,就非兄弟能力所能及,只有借仗於兄大力了。”於成暗暗想道:此人在江湖上甚少敵手,這六個白衣童子武功劍術雖高,僅如想圍住他,怕不是容易之事。只是那戮情劍匣,現已被人奪去,我縱然被他救出重圍、也是難見神丐宗濤──心念一轉,低聲說道:“兄弟雖願為查兄效勞,不過──”

  查子清已感不耐,大聲說道:“於兄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說話怎的這等吞吞吐吐,答不答,但憑一言──”大概他感到下面的話太過難聽;因而住口不言。於成望望那正東方位上白衣童子手中的戮情劍匣,說道:“兄弟有一隻劍匣,被人搶了過去,查兄請把劍匣奪回,兄弟受恩必報,不論如何都要查出少堡主的下落。”

  查子清冷笑道:“一隻劍匣能值幾何,於兄想要多少,儘管派人到查家堡去取就是。”

  於成暗暗忖道:我真是急胡塗了,查子清是何等人物,這些話豈能夠騙得過他,但如據實說出,只怕他搶得之後,不肯歸還於我──

  只見正東方位上那白衣童子,高舉手中短劍一揮,六個白衣童子立時移步換位,緩緩縮小包圍。

  於成目睹六個白衣童子排成的劍陣逐漸收縮,激戰即將展開,心念一轉,暗道:劍匣如果到了查子清手中,日後宗濤去討,要比落在神州一君手中容易得多。

  念轉意生,故作一聲嘆息道:“查兄這般對待兄弟,我於成如不實話實說,心中實是難安,那劍匣並非普通之物,乃傳誦江湖上的戮情劍匣,相傳此物上繪有一幅秘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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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0 11:19:27 |只看該作者
一五六

  查子清不待於成再說下去,突然一晃雙肩,快速無比的向那正東方位上白衣童子欺去。但聞那白衣童子冷笑一聲,手中寶劍一揮,及時幻起一片森森劍氣護住作身子。正南東正北兩個方位的白衣童子,攻向查子清身後。查子清原想出其不意,以迅快的身法,從那白衣童子手中奪回戮情劍匣,那知對方舉手一封,劃出的凌厲劍風,竟將自己疾撲之勢擋住,心頭微生凜慄,暗道:這六個小娃兒,怎的如此扎手。

  他功力深厚,已進入收發隨心之境,去勢最快退勢更快,一吸丹田真氣,身子突然凌空而起,懸空兩個翻身,閃開左右兩個白衣童子的夾襲之勢,落到於成身旁。

  他身子還未站穩,前後兩道銀虹,已挾著凌厲的劍風襲到。

  查子清暗暗讚道:好快的身法。兩掌前後分出,打出兩股強猛的掌風,分對兩個白衣童子的合擊之勢。

  兩個白衣童子看出他推出的掌力強大,不敢硬檔銳鋒,半空一挫腰,身子忽然斜斜飛開。

  查子清不容對方出手,大喝一聲,雙拳連環打出,瞬息間打出六拳。這正是查家堡馳名武林的百步神拳。但聞勁風如嘯,迫得六個白衣童子紛紛縱身躍避。六個白衣童子雖然被查子清百步神拳強勁的拳風迫得紛紛縱身躍避,但起落縱躍,交叉橫飛之間,相互交換方位,陣法始終不亂。

  要知道憑僅內家真力打出的拳風,雖然強猛絕倫,但最是耗費真力,難以持久,查子清功力雖然深厚,但在連續打出六拳之後,也不禁微微喘息。拳風一止,六個白衣童子立時各歸原來方位,短劍平胸,凝神內視,緩緩向前移動。

  查子清見聞廣博,一見六個白衣童子的神情,已知眾人劍術上的造詣,決非泛泛之流,凝神內視,正意誠心,正是施展上乘劍術前的準備。比武運劍之前的凝神內視,如非劍術有了相當的造詣,想裝作也學不來。目睹六個白衣童子的神情動作,查子清當時心頭一凜,心知遇上了勁敵,今日之戰,非同小可,輕敵之念,立時消失。當下凝神靜立,暗中運氣調息,蓄勢待敵。六個白衣童子把劍陣縮到一丈方圓時,一齊停下腳步。

  但見正東方位上白衣童子,手中短劍一揮,幻起一片銀虹。其餘五個白衣童子群起相應,片刻間四周幻起了一片重重劍影。

  突然間,由那重重劍影中傳出一聲輕叱,兩道銀光疾如雷奔般直射而出,分襲查子清上、中兩路。查子清早已蓄勢戒備,左拳一招“推山填誨”打出一股拳風,右手迅快無比的從懷中摸出一條白絹,迎風一搶,橫擊出手。他功力深厚,雖是一條白絹,但擊出力道,甚驚人,直向兩道襲來劍光上面掃去。

  首先發難的兩個白衣童子竟被他白絹掃襲之勢,迫的收劍疾退。兩人一退,另兩人卻緊隨出手,劍光打網,分由前後攻到。

  查子清迅快的一側身軀,白絹疾如靈蛇,反向身後一人掃去,左手又是一記百步神拳,擊向前面攻來敵人。

  剎那間,劍氣彌天,六個白衣童子展開了連番猛攻,有時兩人齊上;有時四劍並進,進退如電,凌厲絕倫。

  查子清施展開手中白絹,橫掃立擊挾著強烈的風嘯之聲。

  他手中白絹足足有一丈二尺,施開來,威勢異常強大,六個白衣童子雖有削鐵如泥的寶劍,但那長絹乃柔軟之物,寶劍削上,至多劃上一道口子,無法把它削去;而且那絹忽長忽短,捉摸不定,掃來力道又極強猛、六個白衣童子想用寶劍削它,亦不容易。雙方力拚了三四十個回合,仍然是個不勝不敗之局,六個白衣童子也無法越雷池一步,始終被迫在七八尺外,查子清也沒有捲飛人家一支兵刃,傷一個人。

  查子清眼看六個白衣童子精力充沛,毫無敗象,心中暗暗焦急,忖道:“這樣耗戰下去,不但形勢於我不利,而且今世英名也將斷送在這六個娃兒之手,看來不下毒手傷他幾個,不知要打到幾時。”

  心念轉動,殺機陡生,左手揮動長絹,阻擋住六個童子的攻勢,右手在腰中一探,摸出一隻金光燦爛的環鞭。

  這種兵器,十分奇怪,一串小指粗細的金圈連環在一起,每個金圈大約茶杯大小,共有一十三節。

  查子清取出金環鞭後,手中抖了一抖。響起一片龍吟之聲,正待施展煞手,忽聽一聲大喝,一股排山倒海般強猛掌風,直撲過來。

  六個白衣童子,吃那強猛的掌風撞擊之勢,迫得紛紛向旁側躍進,劍陣立時大亂。

  但見一條迅如驚鴻的人影,疾掠而入,落在於成身側。

  於成一見來人,突然挺身而起,大聲笑道:“相公沒有──事嗎?”他心中太過高興,大笑難止,一句話,分了幾段說完。

  來人正是徐元平,他滿懷悲憤,衝到那莊院之中,從前院找到後園,不但未見金老二的下落,連一條人影也沒有遇到,氣忿之下,逢物就打。

  但那莊院之中,大都是空無陳設的房間,也沒有可打之物。徐元平運掌擊破了幾扇門窗後,突然想到於成還在莊院外面等他,怕於成再被擄去,急急趕了出來。正趕上查子清久戰六個白衣童子不下,立時大喝一聲,全力發出一掌,把六個白衣童子的劍陣衝亂,縱身躍落於成身邊。查子清細看來人,不過十八九歲,而且素昧平生,不禁心頭暗生凜駭,忖過:“這娃兒不過弱冠之年,掌力竟然如是雄渾,老夫數年未到中原,想不到後輩之中,竟然有了這等人物──”忖思之間,徐元平已對他抱拳行了一揖,道:“多謝老前輩拔刀相助,在下感激不盡。”

  查子清回頭望了徐元平一眼,道:“你可是給老夫行禮嗎?”

  徐元平道:“不錯,晚輩──”

  查子清大聲笑道:“不用謝啦,老夫素來不願平白無故的幫助別人。”徐元平怔了了怔,道:“這麼說來老前輩和於兄是舊相識了。”

  查子清道:“老夫相識滿天下,如果但憑相識之緣,老夫就要相助於他,這樣說來,豈不是助不勝助了?”

  徐元平只覺此人言語冷怪,句句字字都頂的人答不上話,但人家有相助於成之恩,心中縱然對言詞不滿,也不好發作出來。

  於成趕忙接口說道:“這位查老堡主,和我有約在先,他助我奪回戮情劍匣,我幫他找出查少堡主的下落──”

  查子清冷哼一聲,接道:“我幾時答應你奪回戮情劍匣了?”

  於成微微一怔,暗暗忖道:不錯,他倒是沒有答應奪得戮情劍匣還我──

  忽聽衣袂飄風之聲,六個白衣童子已躍奔丈餘開外。

  徐元平、查子清同時縱身躍起,疾追過去,一縱之勢,兩丈開外。六個白衣童子狡猾無比,突然分散開來,鑽入草叢之中。這六人衣著一般,高矮相同,徐元平、查子清都不知那戮情劍匣在那個手裡,一時之間,不知追那個才對,微一猶豫,那六個白衣童子,已走的蹤影全無。查子清回目望了徐元平一眼,問道:“這六個白衣娃兒是什麼人?”

  徐元平聽他問話口氣託大,本想不理,但轉念一想,他既有相救於成之恩,又是查玉之父,只好忍氣答道:“是神州一君易天行的手下。”查子清道:“易天行也在此地嗎?”

  徐元平道:“此人神出鬼沒,行蹤忽隱忽視,誰知此刻那裡去了?”他似是覺著言未盡意,略一停頓,又接口說道:“不過那六個白衣童子是他貼身近衛,六人既在此地出現,神州一君大概就在附近!”這當兒,於成也走了過來,接道:“那六個娃兒現身之前,易天行曾經親自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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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徐元平急道:“他可提過我二叔父嗎?”

  於成道:“他卻沒有提及金老二的事,只要我把戮情劍匣給他,並且告訴我已身中劇毒。三天之後毒性發作,全身潰爛而死。”

  查子清道:“什麼毒這等厲害,給兄弟瞧瞧看能不能醫?”

  於成伸出傷臂,查子清凝目瞧了一陣,道:“於兄手上之毒,已然深浸肌膚,恐已混入了血液之中,療救只怕不易。”

  他探手入懷取出一隻玉瓶,倒出兩粒黃色丹丸,接道:“兄弟這解毒藥物,雖然算不上靈丹仙品,但對療毒方面,甚具神效。於兄先服用兩粒試試。”於成接過丹丸道:“查兄博學多聞,想必已知兄弟身中何毒了。”

  查子清平咳了兩聲,道:“兄弟雖然看不出於兄身受何毒,但我這解毒藥丸,效能甚廣,於兄但請放心服用,至低限度可以延緩於毒性發作的時間。”

  於成舉手吞下兩粒丹丸,笑道:“查兄可是怕兄弟毒性發作過早,那就無法相助查兄,尋找少堡主的下落了。”

  查子清拂鬃一笑,道:“於兄快人快語,兄弟正是此意,不知於兄還有什麼未完之事,如果沒有咱們還是早些行動的好。”

  徐元平道:“怎麼?查兄沒有北返查家堡嗎?”

  查子清只此一子,鍾愛甚深,徐元平一問,使他再也難忍耐住心中激動之情,但見他臉上肌肉一陣顫動,怒道:“小兄弟幾時見過他了?”

  徐元平沉思了一陣,說道:“大概有一個多月之久了!他身上受了內傷,曾對我說過要回查家堡去養息──”

  查子清雙目圓睜,滿蘊淚光,身軀微微顫抖了一下,道:“什麼人傷了他對、兄弟可知道嗎?”他聲音波動不平,顯然心中異常悲忿震怒。

  徐元平道:“查兄傷在千毒谷冷公霄的手中,不過他當時已及時運氣調息,復原甚多,看去不太嚴重。”

  查子清激動之情略平,緩緩問道:“冷公霄傷他之事,小兄弟是親自所見,還是耳聞人言?”

  徐元平道:“查兄和在下相遇之時,正被冷公霄那老傢伙緊相追迫,在下親眼看到他被冷公霄掌力震傷。”

  查子清道:“除了這幾個老鬼之外,也無人能夠傷得了他──”忽然覺著此時此情不是稱狠爭氣之時,趕忙改變語氣說道:“他既被冷公霄掌力震傷,失去了抗拒之力,豈不要被冷公霄斃在掌下。據老夫所知,此人一向手辣心狠,從不肯留人餘地。”

  徐元平道:“當時情景,危急異常,在下只好冒昧出手,解了查兄之難。”

  查子清雖見過他快速的身法,卻難相信他能抵得住冷公霄深厚的內力、雄渾的掌風,望了徐元平一眼,問道:“只有小兄弟一人下手嗎?”徐元平甚覺不好意思的一笑,道:“不錯。”

  查子清滿臉不信之色,道:“小兄弟一人能接下冷公霄的掌力嗎?”徐元平略一沉吟,道:“雖然稍有不敵,但可勉強接下。”

  查子清道:“承蒙相救犬子,老夫心中十分感激。”

  徐元平道:“在下和查兄相交時日雖短,但卻一見如故。”

  查子清道:“當時不知還有何人在場?”

  徐元平道:“除了晚輩之外,還有於兄和金老前輩──”

  查子清把目光轉投在於成臉上,接道:“於兄在場嗎?”

  於成點點頭,道:“兄弟在場,親目所見。”

  查子清心惦愛子下落,又把話引入題中,問道:“小兄弟救得犬子之後,就各自分手了嗎?”

  徐元平道:“當時查兄被震傷內腑,席地而坐,運氣調息,不久之後,冷公霄又帶了兩人趕來,鬼王谷的索魂羽士丁炎山和雲夢二嬌,也趕到了現場──”

  查子清臉色一變,道:“丁炎山可向犬子下手了?”

  徐元平說道:“他心中是否存有對查兄下手之意,我不知道,但冷公霄再三相激於他,他始終沒有出手。”

  查子清道:“這就是了,不知犬子現在下落何處?”

  徐元平沉吟了一陣,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他告訴我要回查家堡養傷。”

  查子清仰望天,沉思了良久,突然又問道:“除了千毒、鬼王二谷中人之外,不知還有何人見過犬子?”

  於成接口說道:“神丐宗濤和我們一起來了此地。”

  查子清道:“除了宗濤還有何人?”

  於成道:“還有楊家堡的楊文堯。”

  查子清道:“好啊!看來二谷三堡中的首腦人物,都親自來趕這場熱鬧了,當真是風雲際會,群英畢至。”

  於成望望天色,說道:“相公,神州一君此刻還不現身,大概已經走了,此地林草深茂,到處都可藏身,咱們地勢不熟,如何能和他們較量,敵暗我明,先已吃了大虧,不如放起一把火,燒他們天昏地暗再說。”

  徐元平還未來得及答話,不遠處突然傳來一冷笑,道:“他們早已在地下挖了坑道,出口用草叢掩遮,燒完這片野草茂林,也難發現他們的行蹤。”

  三人轉頭望去,只見叢草之中,緩步走出一人,正是神丐宗濤。查子清微一欠身說道:“宗兄別來無恙,咱們兩三年沒見了吧!”

  宗濤道:“查兄怎麼忽然對老叫化這樣客氣,想來定是有求於老叫化?”

  查子清本想向他打聽查玉下落,但經宗濤反口一問,不好意思說了,冷哼一聲,道:“宗兄難道想要兄弟罵你幾句嗎?”

  宗濤冷冷答道:“據老叫化的看法,查兄眼下還不敢罵老叫化子。”

  查子清暗暗忖道:此人神氣活現,大概已聽得我的對答之言,如果不知道查玉不落,也不致這般冷言熱語對我。心念轉動,乾笑一聲,道:“咱們老兄老弟,多年故友,你譏諷兄弟幾句,也算不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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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宗濤哈哈大笑道:“江湖之上,都說你老奸巨猾,看來是一點不錯啊!”

  查子清笑道:“好說,好說,不過兄弟做事一向只求成功,不問方法。”

  神丐宗濤笑道:“那要看對什麼之人,如若遇上老叫化軟硬不吃,查兄大概就有點黔驢技窮的了。”

  查子清微微一笑道:“武林中有誰不知宗兄外剛內和,心胸磊落,俠肝義膽,豪氣干雲,兄弟對宗兄為人,一向敬佩──”

  宗濤笑道:“老叫化平生之中,未受人這般恭維過,今日一試,果然是大感受用,查兄如想知道令郎下落,先得替老叫化做一件事。”

  查子清道:“不知宗兄叫兄弟做什麼事?”

  宗濤笑道:“查兄答應過追回戮情劍匣,就以此作交換條件。查兄替兄弟追回戮情劍匣,兄弟幫查兄查出令郎下落。但世界這等遼闊,令郎行蹤飄忽,兄弟又如何查悉令郎的下落嗎?”

  查子清道:“宗兄話雖不錯,但此中卻有一點不同之處。”

  神丐宗濤道:“不知有何不同?兄弟願聞高見。”

  查子清道:“救人如救火,豈能延誤時間,何況這小兄弟說過犬子身上尚負有內傷;至於宗兄那戮情劍匣,早上幾日,或晚上幾日,都不太緊要,只要宗兄幫兄弟尋得犬子下落,兄弟定當盡我所能,幫宗兄尋回戮情劍匣,縱然和神州一君鬧翻動手,也是在所不惜。”言下神情黯然,舔犢之情,流露無遺。

  神丐宗濤目光凝注在查子清臉上,瞧了良久,心中暗暗忖道:此人心狠手辣,江湖上無人不知,想不到對他兒子,竟然有這等深摯之情。他為人俠肝義膽,一見查子清面色,心中大受感動,輕輕嘆息一聲,道:“查兄舔犢情深,兄弟豈有不肯成全之理──”

  查子清真情激動,呵呵大笑一陣,說道:“江湖之上,盛傳宗兄冷僻孤傲,一向我行我素,今日一見,方知傳言子虛。”

  大笑聲中,熱淚滾滾而下,其聲悲壯,叫人聽來難辨他是哭是笑。神丐宗濤突然回頭望著徐元平,道:“那戮情劍匣上的圖案牽扯著一宗富可敵國的藏寶,老叫化一生吃慣了殘茶剩餚,要是驟然間成了巨富,只怕無福消受,物歸故主,還是你自己收下吧──

  “據老叫化所知,查少堡主已遠離中原,老叫化既然答應幫查兄尋出查少堡主的下落,自當履行承諾之言。如若老叫化料想不錯,查少堡主處境,的確是十分危險,查兄一人勢單力孤,老叫化要助他一臂之力,現下必須趕去,咱們就此別過了──”

  徐元平微一沉吟,說道:“老前輩慢行一步,晚輩和查兄相處雖然時日甚短,但他對我徐元平相顧甚深。既然他有困難,我豈有坐視不問之理。”

  宗濤哈哈麼笑,道:“查玉對你確實不錯,你如一定要去,老叫化也不阻止。那戮情劍匣既然落到了神州一君手中,一時要想取回,亦非容易之事,憑你一人之力,恐難討回。”查子清接口說道:“如若犬子無恙,兄弟當盡出我查家堡之力,相助宗兄。”

  宗濤道:“咱們就此一言為定。”轉身向前走去。

  徐元平忽然嘆息一聲,道:“兩位老前輩先走一步,咱們約個相會之處,我先替這位於兄找處養息地方,再趕往相會。”

  查子清道:“他身上毒傷絕非一般藥物能夠療──”徐元平回頭望了於成一眼,接道:“難道他的傷勢當真就沒救了嗎?”

  查子清說道:“一宮、二谷、三堡中首腦之人,大都知道一些用毒手段。鬼王、千毒二谷中人,最為精奧,鬼王谷偏重迷魂藥物,千毒谷卻廣集天下百毒。依兄弟的看法,除了千毒谷三個鬼怪物之外,只怕天下再也無人能夠醫得。”

  於成豪壯地說道:“生死之事,算得了什麼好?”

  宗濤嘆息一聲,道:“老叫化生平不通此道,還得請查兄想個法子了。”

  查子清道:“兄弟身邊現有一瓶解毒藥物,雖然不能醫好於兄身受之毒,但此藥異常珍貴,其中有三味奇藥,極難尋得。我為尋那三味藥物,走遍了天下名山,費時三年,才尋齊那三味藥物。兄弟平時對此藥物異常珍視,從不輕用。盡此一瓶靈藥,大概可維持於兄傷勢不致惡化,三個月時間總可支持,待尋得犬子之後,兄弟願和宗兄等同赴千毒谷中一行,找三個老毒物,替於兄療治傷勢。憑宗兄和兄弟兩張老臉,大概三個老毒物,不致拒人於千里之外。”

  宗濤道:“好吧,咱們就這樣一言為定,先尋今郎下落,再上千毒谷找三個老毒物,療救於成總瓢把子的毒傷;然後再找神州一君,追取戮情劍匣。”於成道:“為了在下一條無足輕重的性命,怎敢勞動兩位大駕?”

  宗濤雙目一瞪,道:“你如果是活的膩了,自己想死,那也是無法之事,你只管放心的死吧!老叫化生平之中,最怕聽違心之論。”

  查子清接道:“於兄不必再推辭了,據兄弟所知,除了千毒谷中三個老毒物,只怕世界再無人能療救你身受之毒。”

  於成望了徐元平一眼,默然不言。

  宗濤側臉對查子清道:“查兄,你那藥物服過之後,能不能施展武功?”

  查子清道:“只要不太勞累,就無妨礙。”

  宗濤不再接口,轉身向東奔去,徐元平、查子清、鐵扇銀劍於成魚貫相隨身後,放腿緊追。奔行七八里後,到了一處荒野的大樹下面。宗濤停下腳步,緩緩走近一座土地廟前,伸手在廟裡一掏,取出一張白箋。展開瞧了一陣,突然一皺眉頭,默然不語。

  查子清目視宗濤神色,不禁心間微震,急道:“犬子有了什麼的險嗎?”

  神丐宗濤把手中白箋遞了過去,笑道:“查兄請看。”

  查子清接過白箋,只見上面寫道:雲夢二嬌已為碧蘿山莊中人擄去,查玉追蹤往救,同陷碧蘿山莊,弟子易容相隨,幸未被人發覺──

  最後幾字潦草異常,似是突然發現了什麼事情,詞語未完,草草而終。他連讀了數遍,一直想不起碧蘿山莊在什麼地方。嘆息一聲,把手中白箋交還宗濤,說道:“兄弟當真是老邁了,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中原武林英才輩出──”

  他目光緩緩由徐元平臉上掃過,接道:“宗兄,這碧蘿山莊,想來定是繼一宮、二谷、三堡之後,又一處崛起的江湖藏龍臥虎之地了?”

  神丐宗濤道:“南海門妖女此來,天下武林同道,心慕那南海門下奇書,紛紛趕來中原,一碧蘿山莊之名,才算傳了出來,老叫化知其名也不過是數日間事。”

  查子清道:“這麼說來,宗兄已到過碧蘿山莊,不知距此有多少路程?”

  宗濤道:“碧蘿山莊就在附近,不足百里行程──”

  查子清急道:“宗兄如無其他之事,咱們就早些趕去如何?犬子生死固使兄弟掛念;但這留字人的性命,也足使人多慮──”

  神丐宗濤目注手中白箋。接道:“字跡雖像是小叫化的手筆,但語氣卻有些不對。”

  查子清道:“那裡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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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0 11:19:56 |只看該作者
一五九

  宗濤說道:“小叫化給老叫化寫信,從來沒有這麼咬文嚼字過,這封信寫的文謅謅的,看來有些不對了。”

  徐元平道:“老前輩這等通訊之法,晚輩做夢也難想到,難道還會有人暗中偷天換日不成?”

  宗濤還未來及答話,查子清已接口說道:“好在那碧蘿山莊距此甚近,咱們先去瞧瞧再說罷。”

  神丐宗濤不答兩人問話,仰臉望天,思索了半晌,道:“好吧,咱們先去瞧瞧──”忽聽汪的一聲狗叫,遙遙傳來。

  眾人轉頭望去,只見一隻奇大的捲毛黑狗,疾奔而來。

  那黑狗奔來之勢奇速,轉眼之間,已到幾人身前。

  宗濤望了那黑狗一眼,突然冷哼一聲,蹲下身子,伸手拂拭著那黑狗後頸之處,臉上現出無限憐措之情。

  徐元平凝目看去,只見宗濤手拂之處,點點鮮血滴了下來。宗濤從懷中摸出一個鐵盒,打開盒蓋,倒出很多白色粉末,敷在那黑狗傷處,說道:“小叫化那裡去了?”

  那捲毛黑狗汪的叫了一聲,放腿向前跑去。宗濤回頭對徐元平等說道:“咱們跟它去吧!”當先追了上去。

  幾人隨在那黑狗身後,在峰巔縱橫的山中足足跑了一個時辰之久,到了一所松竹環繞著的廣大莊院前面。抬頭望去,但見紫瓦紅牆,輝煌壯麗,孤立在群山環抱之中。因那環繞在莊院外的松竹,十分密茂,縱有銳利的目光,也難看得清楚那莊院中的景物。

  那捲毛黑狗在莊院外面停了下來,又回頭望望宗濤,似是等他示下。宗濤放下於成,笑道:“查兄,這就是碧蘿山莊了,咱們叩門求見呢?還是硬闖進去?”查子清略一沉吟道:“此事還請宗兄作主。”

  宗濤笑道:“老叫化素來不會作文文雅雅的事,咱們半和半兵的闖過去吧!”繞過鬆竹園,大步向前走去。

  一座巍峨聳立的大門上,橫寫著“碧蘿山莊”四個斗大的金字。兩扇紅門,緊緊關閉著。除了風搖松竹的沙沙響聲外,聽不到一點聲息。查子清微微一皺眉頭,道:“宗兄,這‘碧蘿山莊’這等排場,怎麼連守望的人也沒有,咱們已近在門,還不見一點動靜。”

  宗濤笑道:“依老叫化的想法,他們早已經知道了,這等裝聾作啞的作法,無非叫咱們莫測高深而已──”說著話,人已大步走了上去,舉手在門上擊了兩下,高聲問道:“裡面有人嗎?”

  喝聲甫落,兩扇紅漆大門突然大開,四個黑衣勁裝大漢,一字排開,攔住了去路。

  宗濤瞧了四人一眼道:“相煩通報貴莊主,就說老叫化上門討飯來了。”也不容四人答話,大步直向裡面闖進去。

  四人忽然向旁側一閃,讓開了去路,竟不出手攔阻,卻緩緩地把大門關上。此舉倒是大出幾人意外,不覺停下步來,回頭望著四個勁裝大漢出神。四個黑衣大漢也不理會宗濤、查子清等。關好大門之後,魚貫步入門後一座小房子中,呼的一聲,關上木門。

  查子清道:“宗兄,這四個人都是啞子嗎?”

  宗濤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別理他們也就是了。”放開腳步,當先向前走去。

  一座廣大院中,植滿了各種花樹。滿地綠茵,雜陳著各色奇花,一陣陣花香,撲鼻襲人,花圃盡處,聳立著重重樓閣。宗濤回頭瞧了查子清一眼,道:“查兄看著這些花樹有什麼古怪沒有?”

  查子清以精研八卦九宮、五行奇術著稱於世,目光緩緩掃掠那花樹一眼,說道:“兄弟走在前面,諸位請隨兄弟身後而行。”

  側身搶在宗濤前面,向前走去。

  幾人魚貫而行,穿過了花樹庭院,眼前又是一番景物。但見一座富麗堂皇的大廳中,擺好了一桌豐盛的酒席,席間放著四副杯箸,但那大廳之中,卻是寂無一人。宗濤目睹滿桌酒菜,不覺饞涎欲滴,回頭對三人說道:“這桌酒席,定是替我們擺的了,咱們先進去吃他一頓再說。”

  查子清道:“自古以來,會無好會,宴無好宴。我看還是別吃的好。”

  宗濤笑道:“老叫化進去吃上一口嘗嘗,如果酒菜之中無毒,我再來相請三位。”雙肩一晃,人已躍入廳中。

  但見那酒桌之間,放著一張白箋,寫道:“四位長途跋涉,想必腹中已飢,特備佳釀美肴,略盡地主之誼。”徐元平大步走了進來,說道:“宗老前輩,那信箋上寫的什麼?我可以瞧瞧嗎?”

  宗濤心中甚想吃那酒菜,伸手把白箋遞了過去,口中卻笑著說道:“他們既然在這酒席之上留下函箋,想來這酒菜之中定然沒有毒了。”

  徐元平雙手展開白箋,查子清也探過頭去,瞧完之後,搖頭笑道:“這麼看來,這桌酒席益發的不能吃了。宗兄久走江湖,自然知道江湖上的險詐,他們既然留下這張白箋,無疑告訴我們這酒席之中,早已下了毒啦──”

  餘音未住,室外忽傳來了大笑之聲,四個黑漢,魚貫而入,望也不望宗濤等一眼,大馬金刀在四個位置上坐了下來。

  只見當先進房之人,提起桌邊的酒壺,在其他三人面前斟了一杯,笑道:“咱們兄弟銅膽鐵腸,不怕毒藥,請啊!請啊!”當先舉懷一飲而盡。

  但見四人大杯吃酒,大筷吃菜,片刻之間,吃的杯盤狼藉,然後擦擦嘴,又大步退去。

  宗濤望著滿桌殘酒剩餚,流了幾滴饞涎,說道:“老叫化說這酒菜之中不會有毒,你們偏偏不信,現在信了吧!”

  查子清笑道:“宗兄不必放在心上,咱們救出犬子和令徒之後,請到兄弟堡中住上幾日。不是兄弟誇口,查家堡各地口味名廚甚多,只要宗兄賞臉,吃上一個月不重樣,算不得什麼難事。”

  宗濤無可奈何地說道:“可是遠水不解近渴啊!唉!好好一桌酒席,被那四個小子吃了,老叫化總不能當真的吃人家殘酒剩餚。”大步出廳,又向後面走去。

  眼前是一座擺滿盆花的庭院,四個翠衣小婢,早已在旁相候,一見四人,姍姍細步,迎了上來,每人手托著一個玉盤,盤中放了一杯碧茶,熱氣蒸蒸上騰,分明剛剛倒眾杯中不久。

  查子清瞧了四個翠衣小婢一眼,冷冷說道:“不用啦!”

  四個翠衣小婢相視一笑,每人取過盤中瓷杯,輕啟櫻唇,一飲而盡,然後對四人躬身一禮,緩緩退入花叢。神丐宗濤一皺眉頭,道:“臭排場倒是不小。”

  查子清道:“不論他們要出什麼花樣,咱們最好是給他們視而不見,杯不沾唇。”

  宗濤哈哈一笑道:“除酒之外,當今之世,沒有老叫化喜愛之物,可怕之事。”突然放步向前奔去。

  穿過一重庭院,又一座堂皇富麗大廳,正門大開,中間坐著那美麗絕倫的紫衣少女。一個綠衣麗人,傍著她左面而坐,在那綠衣麗人身後,站著一個華衣少年。

  徐元平一眼之下,已然辨出那綠衣麗人正是打傷了丁玲之人,那華服少年卻是何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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