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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香如故:扶桑掛玉弓
「璿璣花的出現,也是最超乎我意料的事。無論是天道制定的規則,還是我的計劃,都註定你與夏承玄並無交集,最終你們會成為對立的敵人,覺醒後在人間一決勝負。卻偏偏司職氣運的古神汀嵐曾經無意中看到一朵璿璣花,並隨口給了璿璣花一個承諾,導致了你們之間產生了羈絆,一個不打算開啟魔界,另一個也不準備除掉魔尊,真是……最荒唐的玩笑啊,我們機關算盡,卻毀於一個小小的璿璣花,所以現在你才會這樣走到我面前,用自己的道心困住魔念,並且一點也不記得我。這麼看來,運氣的確不在我這邊,恐怕我會迎來最糟糕的結局。」
他這麼說著,卻乾淨清澈地望著她,並不見窮途末路的窘迫。
阮琉蘅的手握住花椅的扶手,沉聲問道:「那是什麼結局?」
「天道不殂,魔界不現。」
反過來便是天道崩殂,魔界重現。
此話一出,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上古神魔大戰的真相,和在因果律操控下的天道規則,在這近十萬年間影響了修真界的發展軌跡,並為人間帶來了種種災難。古神想要救世,卻觸犯了天道規則,厄離墮魔,將魔界封印在彼岸之門,卻留下了暗門……種種因果律作用下的規則,將他們一步步推到了現在。
而阮琉蘅與厄離之間的一問一答,也到了圖窮匕見的地步。
只要厄離還有野心,那麼她就必須將他除去。
阮琉蘅從花椅上站起,紅白花瓣落下,她一腳踏在血泊中,腳下泥濘的血肉在她的紅色裙擺上留下痕跡,卻看不出那是血。
她高昂起頭,一步步向厄離走去。
「這裡是彼岸之門的背後,同時也是鏈接人間與魔界的通道,那麼,魔界究竟在什麼地方?」
「你的腳下,」厄離幽深的雙眸映著她走過來的身影,語氣輕柔地答道,「修羅所在之地,便是魔界。」
「魔修們可以隱藏墮魔印,修真界一直查不到源頭,想來,應該是你教授給他們的,你苦心積慮毀滅人間,究竟是為什麼?」
「阿蘅可知道何為魔?人間有善就有惡,有光明就有黑暗,這是世界法則,而人有七情六欲,某種欲望膨脹到一個程度卻無法滿足,便會產生心魔,墜入修羅道,成為魔修。」他似乎有著無比充足的耐心,回答她所有的問題。
可阮琉蘅卻不禁冷笑:「這麼說來,魔修永遠不會消失,那麼古神厄離,你處心積慮與天道博弈,你的欲望又是什麼呢?」
「我的欲望啊……說起來,阿蘅問了我那麼多問題,每一個都與人間相關,可卻沒有一個問題是問我本身,實在太冷血,你連我為什麼墮魔都不想問嗎?」
「洗耳恭聽。」
隨著阮琉蘅越走越近,他的視線也隨著向上,顯得有些殷切,語氣似乎帶著魅惑之意道:「我按照上古魔后阮琉蘅的樣子製造了你,阿蘅已經不記得了,你是我親手殺死的啊,若不是這樣,我……又怎麼會墮魔呢?」
阮琉蘅冷漠地看著他:「哦?堂堂古神,龜縮在游離於人間之外的一隅,居然是為了一個女人。」
「我怎麼會騙阿蘅。」他笑道,「難道你認為我之前告訴你的都是謊言?」
「你的欲望是什麼?你墮魔的原因是什麼?最關鍵的內容,你都沒有明確回答,你引我問起,卻用謊言掩蓋,難為你用了那麼多真話來掩蓋一個謊言……厄離,我不信,更何況,而以古神之能,你居然在羅剎海數萬年……你一定有不能離開此地的理由。」
「我收回之前的話,我居然小看了第九紀年的魔尊。你很聰明,阿蘅,既然魔修永遠無法根除,為什麼不與我聯手,將魔界釋放之後,讓魔修統治這方世界,莫非到了如今,你還堅持天道?可這天道,又何嘗憐憫過你們。」
阮琉蘅走到距離厄離三丈處,停了下來。
「我方才一直在推演你說話真實度,同時我也很好奇,你怎會對身為你對手的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她停頓了一下,仍然直視厄離,「可直到現在,我已經離你這樣近,卻沒有感覺到你身上的力量,那麼我便大膽猜上一猜,你被驅逐人間是因為被諸神詛咒,而你不得不困於此,甚至需要尋找人間代行者的原因,是因為你若離開羅剎海,便會隕落!」
聽到此話,厄離神情不變,但眼眸中已經閃過一絲厲色。
「很好的推演,請繼續。」他依舊溫文有禮,只是站起身來,流光般的長袍隨風而動,恍若仙姿。
「你作為古神的力量早已被剝奪,所以只能留下傳承,而你現在尚能在我和阿玄面前依舊泰然自若,是因為你能掌控羅剎海的規則,畢竟神魔大戰後,彼岸之門的封印是由司職封印術的你所下,所以你才有恃無恐,對嗎?」
厄離低下頭不置可否,但風越來越大,他整張臉似乎都埋在銀光般的長髮下,讓人看不清。
「那麼我的欲望,又是什麼呢?」
「古神厄離,是連心上人都能冷血殺死的墮魔者,那麼你所圖的,一定比你所擁有的還大,若是我沒有猜錯,你不甘心於受制天道,又因諸神隕落後,你是目前唯一能夠掌控規則之力和司職封印的古神,所以你想天道崩塌,按自己的意願重建規則,繼而成為真正的主宰。」
「可我受困於此,又如何能成為人間的主宰呢?」他的聲音有些淡然。
阮琉蘅冷靜道:「你已經失敗了,以因果律來推演,即便羅剎海內都是你的規則領域,你也無法真正對我們造成傷害,你甚至無法對人間界主出手,因為阿玄若死,人間崩塌,那麼魔界也將不復存在,那麼你唯一的突破口便只有我,所以你坦言告知事情的真相,實則是為了在我心中種下對天道的懷疑,你句句試探,字字駭人,誅得便是我的道心。」
厄離突然笑出了聲,他聲音清澈,笑聲因為忍耐而低沉:「……還好你不記得上古時的事情,否則以上古魔后、銘古紀魔尊的身份,說出這種維護人間的話,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可厄離卻並沒有否認這一點,他的確是想誅她道心。
眼前的女子並不能理解他渴望她能與他並肩戰鬥的心態,事到如今,謀事在天,而成事則是在人,而他還是沒能與她站在一起。
阮琉蘅一本正經卻被他取笑,臉上浮現出一層薄怒:「總之你的計劃已經破滅,我只希望將暗門解決,重新封印魔界。無論魔修怎麼樣,但魔氣不會繼續滋養魔獸,魔界不能再為人間增加災難了,你明明也是曾經守護人間的古神,難道就一定要看人間毀在你無望的野心上嗎?」
他理了理身上的長袍,看了一眼仍舊被規則壓制的夏承玄,便向阮琉蘅走來。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其實你心裡也應該有了答案,」他邊走邊道,「阿蘅,你本來就不想破壞封印,你進入彼岸之門不過是為了尋找暗門和記憶,如今你已經知道自己的來歷,下一步,你又想怎麼做呢?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訴你,我,就是暗門。」
阮琉蘅再次震驚道:「你居然用自己的身體化作暗門?」
他環顧四周,露出笑容道:「彼岸之門是十二諸神一起制定規則並且實施的大封印術,若想要留下點什麼,大概也只有司職封印術的我能做到了吧。想要解決暗門,那麼最簡單的辦法,便是殺死我。」
他已走到阮琉蘅的身前,鮮紅的墮魔印在這張漂亮的臉上,顯得無比突兀。厄離已經掌握了隱藏墮魔印的方法,可他卻從來沒有隱藏自己的墮魔印。
此時他靜靜地看著沉默中的阮琉蘅,猶豫了一下,終於伸出了手,想要去牽她的手。
阮琉蘅避開了。
「不要靠近我。」她強硬說道,厄離與她已只有三尺距離,這對於一個劍修來說,已經是接納的極限,更何況他們本就是敵人,她幾乎有一種出劍的本能,想要斬殺這名人間的罪人。
「當年的感情,果然只有我一個人記得了。」他並不惱,只是有些遺憾地說道,「上古魔尊迎娶你時,已經是苟延殘喘之軀,他強行娶你,無非是因為你是當世最強大的魔修,需要你在他死後帶領魔界繼續與諸神戰鬥,所以你們之間並無感情……」
「那都不重要。」她再次感覺羞惱,打斷了他,「我不是你心目中的魔后,自你創造我起始,我已經是一個全新的人。」
「那時候的你與現在一樣固執,對於你所認定的人或事,便毫不猶豫地去捍衛,甚至不惜犧牲我們之間的感情,站在了我的對立面。而你確實做得很好,最後我殺了你,可我同時也產生了心魔,所以才會墮入修羅道。」厄離沉溺在回憶中,他身後的血腥氣越發強力,一股紅色的淡霧在修羅場中蔓延,「可天道又是如此戲弄於人,如今你喜歡的那個男人,同樣是敵對身份,你們二人本該如你我當年般結局,可你們卻破了宿命,走到了我面前……」
阮琉蘅感覺到了厄離劇烈波動的情緒,她手執焰方劍護在身前,警惕地看著他,全身備戰。
這也是她能做到的極限,在羅剎海中,她無法參透這裡的規則之力,無法使用靈力和修為,甚至連法門都被克制,如今面對面前墮落的古神,她竟到了只能肉搏的地步。
可她仍然壓制著自己的出劍衝動,阮琉蘅雖然知道厄離所說不假,若是想解決暗門,最簡單粗暴的方法便是殺了他,然而她卻隱隱感覺到,眼前的厄離,渾身散發的氣息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哀傷。
厄離身上已經承擔了太多因果,從上古神魔大戰之後,他便背負起了這一切,無論是諸神的隕落,魔后的死亡,天道的懲罰……這位古神被幽閉在羅剎海內,受這些因果折磨了近十萬年,他其實比任何人都孤獨。
「為什麼一定要與所有人為敵……」她輕聲問道。
厄離的笑容越發冷漠,他搖搖頭,對阮琉蘅道:「你是在同情我嗎?真是傻姑娘,你難道不知道,對於我來說,我的野心便是將魔界喚出,與天道開戰,重新制定人間規則。彼岸之門只差最後一次魔尊衝擊,所以我現在想要破壞彼岸之門,除了誘惑你入魔,使用你本身的力量打開封印外,便只有殺死你一條路了。」
他沒想到阮琉蘅的道心如此堅定,哪怕已知道天道規則的無情,因果律的強大,卻仍然願意沒有放棄守護人間的立場。
而對阮琉蘅來說,她所繼承的道統全部來自於太和的教導,在立危城經受了心魔的考驗,成為魔尊後又於夏承玄的鐵馬冰河入夢訣中淬煉一番,為魔之身仍存道種,已經是天下第一人。
她的道,與人間,與太和同在。
「看來你我註定一戰。」她簡短地下了定論。
為了方便戰鬥,阮琉蘅伸手撕開紅色長裙,露出白皙的大腿,堅定地看著厄離道:「上古之事,與界主無關,我一人承擔便是。」
厄離的聲音空洞而冷清,他道:「放心,你我的戰場,又豈容他人介入?」
她長劍挽出一道劍花,哪怕此時無法使用法門,但她手中的劍意還在,這便是劍修的戰鬥之道。
「請指教。」
風已起,花椅淩亂破碎,花瓣融入骨血,手執長劍的女子目光漠然,而對面看似冷清的墮魔之神卻徒留一絲惆悵。
「說了這麼多,最後還是要走上你死我亡的老路。為什麼我每次遇到阿蘅,都不得不出手,」厄離喃喃自語道,「所謂宿命,看來無論是作為魔后的阿蘅,還是我親手創造出來的阿蘅,最終都會死在我的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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