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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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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吳瑕] 修真之掌門真絕色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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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00:08:34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 不知舟系(三)

  事實上,夏時趕回蒼梧之後,得知曲笙去了丹平城,立刻又不停歇地前往丹平城。一路上,他總覺得事情有些脫離了自己的預想,於是將他來蒼梧之後發生的事一件件想了個仔細,才發覺自己或許還是將曲笙想得簡單了。

  對夏時來說,黑崎州的涼君是絕對值得信任的人,涼君或許也有自己的打算,但他一定會因為曾經的過往而對蒼梧照顧有加。

  但對於曲笙來說,她必須平衡蒼梧與黑崎州之間的關係,在面對勢力如此龐大的合作夥伴時,曲笙會怎麼做?她很可能會引入其他力量,來與黑崎州抗衡,而且以目前她的能力,也非常有可能找到。因為瞬間提升為獸族合夥人的蒼梧,已經進了諸方勢力的視線範圍,曲笙若是不去丹平城還好,她一去,便會有人蠢蠢欲動。

  夏時推演完畢,只希望自己的速度能再快一點,曲笙千萬別被人騙了!

  ……

  他到了丹平城之後,幾乎不費什麼功夫,就聽說了不知坊開業的消息,隱隱還有人提到「獸族」、「掌門」、「天極榜」、「莊小舟」……當他趕到不知坊,看到裡面其樂融融的三人一鼠後,反而冷靜了下來。

  虛妙山莊小舟,天極金丹榜第一名。就算五大山門的弟子沒有參與天極榜排名,也不代表這個第一名是摻水的——能夠在百萬修士中脫穎而出,無論放在什麼地方,都是一個可怕的對手。

  幾乎是剛到門口,夏時便感覺到了屋子裡的氣息。

  劍修對氣感非常敏銳,因為金丹期的修士尚還不能將自己身上的氣勢完全收放自如,所以,哪怕莊小舟再如何內斂,他的氣息騙不了人。

  獨佔、據守一方,將他所在之處全部劃分為自己的領土,不容外人侵入,除非你臣服——這是一種男人的本能,當男人到了金丹期,如果還能保有這種衝動的,不是天真的蠢貨,就是實力強橫的天才。

  很不巧,現在在不知坊的兩個人,都是後者。

  兩個捕獵者。

  夏時險些被這種氣場激出本命劍,他此時控制不了,也不想控制自己的鋒芒,他就這樣如一柄長劍,破開莊小舟的氣場,走進了不知坊。

  他很不喜歡曲笙坐在莊小舟對面的樣子。

  於是他坐在了曲笙身邊,臉上掛著所有大宗門弟子必須具備的、良好教養的微笑,向莊小舟頷首示意,然後對曲笙道:「怎麼不等我一起來丹平城,嗯?」

  既親昵,又挑逗。

  雖然俗了些,但有效又迅速地宣告了自己的主權。

  莊小舟微微傾身回禮,他打量著眼前的修士,自己領地被人突然闖入的不愉逐漸攀升,而且他不是蒼梧弟子,莊小舟極其敏銳地從夏時身上散發出的氣勢,推斷出來人是一名劍修。

  太和?

  莊小舟眼下的淚痣輕輕動了一下。

  一名隱藏劍修身份的太和弟子?

  這個人隱藏得很高明,否則查探蒼梧信息的人不可能不將他的情況上報,那麼,他現在為什麼不隱藏了?是震懾,還是想打一架?

  那種劍的利感肆意地在這間房屋遊走,像是在逡巡自己的領域。

  誰允許他這麼做的?

  莊小舟隱隱也被夏時激出了戰意,他不是沒見識過太和劍修,但眼前這一個有些不一樣,他的侵略性更強,氣息也更強大……莊小舟已經很久沒有遇到能讓自己血脈僨張的對手了。

  可現在不是挑釁的時候,他看向曲笙,道:「既然曲掌門有客,那我不便打擾,這就啟程了。」

  曲笙並沒有立刻察覺到兩個男人之間的暗潮洶湧,那種氣息的細微變化實在需要相當敏銳的天賦才能感受到,她滿身心只停留在了——

  夏時來接我了真是太好了太貼心了,這樣就不用雇傭金丹修士送我回蒼梧,省錢了呢!

  當然對夏時的思念也有一部分,不過她毫不懷疑地相信著夏時五日就返回的說辭,給思念定的期限也並不長,隨著夏時來到她身邊,已經重新演變為不自知的單純喜悅。

  「那我送一送莊道友。」曲笙客氣道。

  「不必了。」莊小舟起身,走的時候輕輕抬起手搖了搖,「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是對曲笙說,也是對夏時說。

  明明夏時沒有與莊小舟說一句話,只是打了個招呼,但在沉默的交鋒中,兩個人似乎已經鬥了數個回合。

  夏時謹慎地表露出一個金丹期太和劍修應有的實力,甚至還略微有些張揚,與莊小舟形成勢均力敵的表像,為的是掩飾他真正的身份和能力——即便不出本命劍,夏時也擁有可以碾壓青極宗兩名元嬰修士的可怕實力。

  待莊小舟走出不知坊後,他才垂眸看向曲笙。

  曲笙睜大眼睛看著他,一疊聲問道:「你怎麼突然來丹平城了?等我回去不就好了嗎?我有好多話跟你說,我來丹平城做了好多事,每一樣都是大驚喜,而且這次省下來許多靈石,你看這就是不知坊,我還……」

  曲笙把在丹平城的所見所為全部和盤托出,她對他已是全身心的信任。

  夏時的氣息也在這嘮叨聲中漸漸平復。

  就算跟虛妙山合作又有什麼呢?虛妙山是曲笙目前可選擇中,最好的合作夥伴,而且還有他師娘柳昔卿的關係在內,只要他跟師娘打個招呼,虛妙山不僅不會讓曲笙吃虧,還會給予一些優待……一邊是獸族,一邊是虛妙山,曲笙可以左右逢源,也可以利用這些,像她現在所做的一樣,走出自己的第一步……他想道,這是不可避免的一步,只是她沒在他的扶持下走出,脫離了他的操控而已。

  而她遲早也是要自己走下去的,他不應該有任何不滿,甚至……甚至還應該表揚她。

  「做得很好。」

  曲笙側過頭笑了笑,她央求道:「我們一起回家吧,回蒼梧去!」

  「好。」

  ※※※※※※※※※※※※

  丹平城,慈祿宮。

  慈祿宮的總部就在皇宮旁邊,外表高潔典雅,但是穿過重重宮殿,到了慈祿宮的深處,便突兀地出現絲竹弦樂的聲音,那裡被稱為軟玉堂,是慈祿宮宮主,化神中期修士晗午神君的起居處。

  那裡養著數名修為最高不過金丹期的侍妾,所有慈祿宮的老人一提到這些侍妾就頭疼不已,連提都不願意提。

  其實高階修士養幾個願意攀附的侍妾也不是多稀罕的事,關鍵是這些侍妾的修為實在太低了。

  這意味著什麼?

  修士雙修可以提升修為,最好的選擇是同等修為的修士一起,其次最好相差不超過一個大境界。而修士到了化神期以後,便只有與同樣能修出元神的修士雙修,才能有所裨益,當然,也只有這樣才能感受到真正的快感,因為一旦修出元神,肉體的愉悅便無法滿足元神的需求。

  所以晗午神君養著金丹期侍妾,只能說明他是個沉溺於皮肉濫淫的低俗之人。

  但晗午神君又的確是魏國現在修為最高的修士,大家還總留著那麼一絲希望,盼著他能晉階到化神後期,讓慈祿宮在其他六國面前能挺直腰板說話。

  如今晗午神君不理事,負責慈祿宮日常事務的,是長老杜昭岳。

  杜昭岳是元嬰後期修為,他為人謙和有禮,對弟子們極其包容,當然也不乏嚴厲,在慈祿宮聲望很高,身受眾人擁護。但這並不影響晗午神君的威望,因為在修真界,修為才是硬道理,所以晗午神君放權放得痛快,自己日日摟著美人作樂,好個君王不早朝。

  但今日是不知坊開業的第一天,杜昭岳憂心忡忡地來到軟玉堂,掐訣打在結界上。

  結界傳來波動,裡面傳來含糊的聲音:「不見,不見!」

  杜昭岳無奈,在結界外道:「宮主,虛妙山跟晉城的那個小宗門聯手開了商號,您怎麼這麼容易就批了呢?咱們還未審查過。」

  「什麼小宗門?」

  「正是那個前幾日跟黑崎州合作的蒼梧派!」

  按理說,這種極其敏感的商號,慈祿宮不僅要審查,而且還要參與到契約中,爭取也能撈點紅利,但莊小舟走的不是正常渠道,他托另一位長老直接將公文送到晗午神君的床前,在侍妾的枕邊風中,不知坊的申請迅速地批了下來。

  晗午神君滿不在乎地道:「這有什麼的,反正是給咱們魏國創收,讓他們做去。」

  杜昭岳苦口婆心道:「宮主,你不能什麼都不管,前陣子剛有黑崎州的大妖去華平道搗亂,現在又是在晉城開鋪子,而丹平城也……」

  「別說了!」晗午神君打斷了杜昭岳,「反正自從天元初年開始,他們就看咱們魏國不順眼,哼,無所謂,反正只要我混吃等死,他們才高興,我為什麼要管?老杜,你就多費費心……哎,小乖乖,本座這就來陪你……你記得多收點靈石就行,反正他們有錢……好好好,也陪你……」

  裡面的聲音雜亂了起來。

  早在前九個紀年銘古紀,魏國出過一位大乘修士行夜,當時魏國風頭無兩,但行夜為人邪性,雖沒有直接殺人,卻間接害死了不少人用來修煉他的邪功,最後被正道誅滅。從此以後,七國聯盟也對魏國很是警惕,其他六國不希望魏國再出一位行夜元君,所以晗午神君墮落到現在這個程度,也是……

  杜昭岳輕輕歎了口氣,他轉身離開,神色如常地回到自己的住所,在布下三重結界之後,他從衣袖中取出一枚圓盤形的法寶。

  「看來是時候召開一次七星議會了,諸位。」

  杜昭岳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和藹已不見,他看向那法寶的眼神,如冰似鐵,帶著令人顫慄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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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家裡來了狐狸精(下)

  夏時:(顫聲)你當年偷偷跟我說,你曾經幫我爹爭過寵……你,你就是這麼幫的?

  涼君:(歪著頭想了想)仙姑是很喜歡我的。

  夏時:我爹會讓你這個樣子親近我娘?

  涼君恍然大悟,一聲令下。

  所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女狐狸,齊齊變成各種顏色的小狐狸,一水兒的黑溜溜大眼睛看著夏時。

  而他涼叔,也變成了一隻豎耳朵白色小萌狐,還吱吱叫了兩聲。

  涼君:(驕傲)就是這樣爭寵的!快讓我進去!

  夏時:……叔,我錯了,求你回黑崎州吧。

  (窮瘋了的某人會把你捉起來賣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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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00:08:50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章 神牽(一)

  圓盤飛速旋轉,向著六個方位打出一團煙霧,在這間被結界隔絕了塵世的房屋上升盤旋,光線暗淡下來,只留下那圓盤亮著微微的光。

  在黑暗中,那些煙霧依次凝聚成人形,但看不清面容,只能隱隱看出一個輪廓。

  在修真界,通過某個法寶看到其他人的身影,也不是很麼稀奇的事情,據說魔修在每個州都設有州主,下方分數十名域主,便是通過聚影成像的方式召開會議。

  但杜昭岳用的法門十分簡便,這應該是一種更特殊的聯絡手段,而且他召出的這些人形沒有實體,只有一團黑霧,看上去更像是深淵的惡魔。

  最先凝聚出人形的黑影低聲道:「天璿。」

  接下來,那些黑影陸陸續續開口。

  「天機。」

  「開陽。」

  「天權。」

  「天樞。」

  最後形成的影子道:「搖光。」

  杜昭岳上前一步,加入圍成一圈的黑影陣容中,開口道:「玉衡。」

  ——七個影像緩緩成形,在結界中模糊的晃動,看不清主人的面目,隱隱只能看見七雙閃爍著紅芒的瞳色。

  七雙紅瞳身後,偶爾晃過一些微微發綠的眼眸,如同黑夜裡的磷火,深邃而邪惡。

  又是天璿率先道:「本來近期我也想召集一次七星議會,沒想到玉衡提前作法,不知所謂何事?」

  杜昭岳搖頭道:「最近有一個小門派叫蒼梧的新來丹平就和虛妙山交上了關係,本是不痛不癢,但我隱約聽過這個名字之前被誰提到,謹慎起見,我擔心會不會礙了我們的事。」

  「無妨,螢火之光。」搖光的方向傳來女子的聲音。

  天機慎重道:「月輪台已完工七成,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能大意。」

  天樞:「下一步計劃我已著手準備,此時還需要搖光協助。」

  搖光:「曾檀較少出關,我會盡力而為。」

  待兩人交接完任務後,天機總結道:「最近修真界傳言狐王和魔君現世,此二人七竅玲瓏,列位務求仔細,約束手下,勿要節外生枝。」

  杜昭岳皺眉:「我們的準備尚未完成……莫不是之前的行動露出了首尾。」

  一直未說話的開陽冷聲道:「不可能,只要往生咒在手,他們什麼也挖不出來。」

  杜昭岳:「天璿是否需要幫助,聽說你那邊遭到了破壞。」

  天璿道:「放心,痕跡都已經清掃乾淨,就算是太和劍修來,也只能一無所獲。」

  幾個人短暫的碰頭之後,對最近發生的事情都有了一個大致瞭解,重新陷入沉默中。

  天機最後道:「那麼,接下來大家做好準備,不在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輕舉妄動,以免露出馬腳。天樞、搖光,下一步是關鍵之舉,我們已經用了太多時間謀劃,現在……是收網的時候了。」

  「是,為了眾星能夠重新閃耀。」天樞和搖光道。

  「散了吧。」

  所有人沉聲道:「為了眾星能夠重新閃耀……」

  紅色的眼眸逐漸消失,那些人影又一個個暗淡了下去,直到圓盤將所有煙霧收回,屋子裡又重新恢復了明亮,杜昭岳才將法寶收回,一層層地撤去了結界。

  當撤去最後一層結界時,他又重新恢復了慈祿宮長老的應有的樣子,微笑著推開了門,走入燦爛奪目的陽光中。

  ※※※※※※※※※※※※

  曲笙和夏時一前一後,仍舊坐在熟悉的如意法寶上。

  一直忙忙叨叨的六文錢也進了靈獸袋,準備享用曲笙給它買的小零嘴。

  不知為什麼,從丹平城出來後,氣氛就有些不對勁,夏時沒主動開口,曲笙只好湊過去問道:「那位楚前輩如何了?」

  夏時反正放開了神識,便沒回頭,看著前方道:「已移交給太和弟子,現在想必在玄武樓吧。」

  「太和是什麼樣子?」因為腳程的緣故,曲笙築基之前的遊歷範圍很小,還沒出過魏國境內,甚至連華平道都很少出。

  夏時剛想說「不知道」,結果莫名其妙地便想起楚嵩的忠告來,便稍微形容了一下太和外貌:「從外面看上去,太和山脈起伏連綿,如浪濤般沒有盡頭,想來裡面定然是十分壯美。」

  「劍修是什麼樣子,凶嗎?」

  夏時忍不住笑了,他低聲道:「不凶,人很和善的,你想去太和嗎?」

  曲笙退了回去,手指繞著自己的頭髮道:「想,如果能修煉到金丹期,就可以像夏道友一樣四處歷練,到時候……把這人間沒看過的風景,都要看一個遍。」

  「既然這麼想,回了蒼梧要好好修煉,不要亂跑了。」

  「好……哎不對,鈞語沒跟你說嗎?」

  「怎麼了?」夏時回到晉城聽說曲笙獨自去了丹平城,便什麼都沒顧及,直接御風追了出來,自是什麼都不知道。

  夏時的確是擔心曲笙,而且他對丹平城和魏國上下都沒什麼好感,他祖輩曾是丹平城中功勳累累的武將世家,因受人陷害,一夜之間滿門抄斬,他父親被迫逃亡,後來才會遇到母親。

  魏國主君的昏聵也是出了名的,雖然天元紀年之後,慈祿宮拼命想挽回主君的形象,可不知道為什麼,幾千年過去了,魏國始終也沒出過像樣的主君,勉強維持國本就算是燒了高香,而當年的七國聯盟中唯一的大乘修士行夜元君伏誅後,吃一塹長一智的其他六國不可能允許魏國再出現一位超過大乘修為的修士。

  目前七國聯盟唯一的大乘修士是楚國的曾檀元君。

  「管師姐幾年前與天瀾丹派的祁桑真人結為道侶,我離開蒼梧之前收到她發來消息,天瀾丹派準備舉行門派萬年大典,因為她的關係,天瀾丹派也向蒼梧發了帖子,我這次來丹平城買的賀禮正為此行,下個月初一前我們必須到達鄭國……不然我師姐會手撕了我。」

  鄭國離魏國不算遠,只是中間要穿過秦國,如果不用傳送陣的話,路途頗遠。

  「你準備如何去?」夏時問道。

  築基修士只會初級御風術,勉強會飛而已,遁速上毫無可取之處,指望她自己飛是不可能的,若是讓夏時帶的話,曲笙又覺得太不人道。

  曲笙:「城主府我已經說好了,我們可以借用他們的傳送陣到丹平城,然後從丹平城傳送到鄭國的都城陽城,然後再從陽城御風到天瀾丹派。」

  「可要我同行?」

  「當然要,除非夏道友不想去。」

  「嗯……我應該沒什麼事。」

  去參加門派大典不是什麼危險的事,不過經歷過丹平城的夏時,莫名不太想讓她一個人去。

  夏時一同意,曲笙就定下心來,她又開始像小倉鼠一樣碎碎叨叨地跟他說門派裡的事:「……離開了這幾日,也不知道天瀾丹派的使者有沒有到,我讓安塵幫著鈞銳接待,應該不會出岔子,對了,安塵已經被我收入門派了,夏道友覺得他如何?」

  「安塵心思縝密,且為人還算有擔當,是可用之才。」若不是對安塵當街阻攔瑜藍的行為的欣賞,夏時當初不會提醒他躲起來,至於他煽動那些事主的行為,他跟曲笙一樣,沒往心裡去。

  不過是在其位謀其事而已。

  曲笙搜腸刮肚地想著自己還有什麼事沒說,隱隱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苦思冥想半天,方恍然大悟,從儲物袋中取出了那本鴻雁于飛,遞給夏時,有點小驕傲地道:「夏道友可認得此物?」

  夏時掃了一眼。

  這是他師娘獨創的鴻雁于飛,夏時自然認得,他儲物袋裡也放了一本,但還沒用上過。

  夏時:「似乎是可以傳遞神識消息的鴻雁于飛。」

  曲笙頓時又覺得驕傲起來。

  兩種驕傲不一樣。一種是,我有了好東西跟你分享的驕傲;一種是,「夏道友好厲害什麼都知道」的謎之驕傲。

  她有些期待:「你要不要給我留下神識,這件法寶可以起到溝通的作用,到時我找你就方便了。」

  夏時將鴻雁于飛接過來,只翻開第一頁就感覺到了莊小舟的氣息……他立刻合上書頁,把鴻雁于飛還了回去,儘量用完全不在意的語氣道:「等回去後,我給你一件法寶,也可以隨時聯繫到我,比這個還方便一些。」

  「好。」曲笙笑眯眯地道,「等以後賺錢了,我也去找人煉製弟子牌,這樣蒼梧的弟子們就都可以隨時聯繫了。」

  「既然六文錢已經開始做生意,以後靈石沒那麼吃緊,都會有的。」

  「唔,不知道夏道友覺得虛妙山如何?」

  夏時一時無話。

  虛妙山說來還跟他沾親帶故。虛妙山遠鷺神君的道侶,同時也是他師妹,乃是宏景山素爻洞洞主宋媚雙宋神君,正是他師娘柳昔卿的師父,因此師娘與影雀神君是同一輩,而他跟莊小舟是平輩,換句話說,兩人若是得長輩引薦相識,大概他還要稱莊小舟一聲師兄。

  丹平城一遇,相信莊小舟很快就會查到他的信息。

  「虛妙山雖是魔修陣營,不過比正道還重視名譽,這數千年的口碑不是白得的,他們不會在乎不知坊這點小利,看中的是你身後的黑崎州,所以不用多想,讓六文錢踏踏實實撈錢就行,至於其他……你其實已經解決得很好了。」

  虛妙山與黑崎州都是夏時的自家人,他們的合作將是雙贏。

  曲笙斟酌了下詞語,最後還是不怎麼委婉地問道:「不過我覺得你好像不太喜歡莊道友?」

  夏時一驚,自己已經表現得如此明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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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負責修真界八卦:四】

  小天使們好,這裡是由吳道長主持的「不負責修真界八卦」,我們的口號是——不負責,不核實,不拒絕,不查證。

  應上一期大家的留言,這一期我們來談一個比較純潔的話題——「論太和劍修的單身率及處男率」。

  但是這麼隱私的事情,道長該如何打探八卦,然後告訴給純潔的小天使們呢?

  機智的吳道長,她依然沒有狗帶,而是選擇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裡,偷偷爬上了太和山脈。

  ……

  噓,看,你發現了什麼?前方有一名落單的太和劍修!

  一名太和劍修,你還記得他們的腰嗎?就連溫三春那樣的熟女都堅信可以玩一輩子,他們可以為妹紙提供最佳的幸福生活。

  不過太和劍修可不好對付,你可以嘗試慢慢靠近他,從背後,小心別發出任何聲音。

  ——當然這並沒有什麼卵用,因為一名太和劍修不可能察覺不到你的存在,所以你已經被發現了。

  當你的手差點摸上他的腰時,他終於轉過身。

  「有什麼事嗎?」他很高大,在夜色中你只能模糊看出他英俊的輪廓,你不知道這是哪個山峰,但這裡是太和,你相信他不會傷害你。

  「你有女朋友嗎?」你小心翼翼地問道,雖然這很唐突,但聽說他們對柔弱的生物都很友好,為此你路藏了一個貓耳朵戴上。

  「沒有,」他側過頭,「為什麼這麼問?」

  好極了,話題打開了。

  「我想知道你們山峰有多少沒女朋友的單身狗!」你的膽子更大了。

  他的語氣沉重了起來:「你應該問我們峰有幾個有女朋友的人生贏家,據我所知,只有峰主一人。」

  「其他峰呢?」

  「有道侶者,都會在門派備案,加起來不足百人。」

  「那……那單身狗們會去找女修雙修嗎?」

  「怎麼可能?」他很詫異,「義經有云:情為義動。如果我們想與喜歡的姑娘雙修,自會與她結成道侶,從此不離不棄。」

  「啊,太和弟子……都是這麼想的嗎?」

  「當然不。」

  「什麼?」

  他有些好笑道:「因為如果你不問起的話,我根本不會想起這種問題,對大家來說,這不是跟修煉一樣平常的事嗎?」

  他的笑聲意外的好聽,眼睛裡亮起的光芒像是天上的星子。

  正如他所說,這些將劍視為本命,將護衛人間視為職責的太和劍修,他們也許腹黑、有城府、狠辣、精於謀算……

  ——但對於感情,他們卻如此青澀而單純。

  你露出微笑,因為知道了這樣珍貴而美好的秘密高興。

  這時,他好像終於下定決心一般,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指著你頭上的貓耳朵道:「這是什麼,我能碰一下嗎?」

  「當然可以。」

  他用指尖輕輕地碰了一下,立刻縮了回來。

  好像被那柔軟的觸感灼傷了指尖一般。

  「此物從何而來?」他問道。

  他居然問起你路藏的貓耳朵,太和劍修果然是毛茸控啊!

  你突然狡黠地一笑,抬起頭挺起胸,響亮地說出那個名字:「不知坊!」

  ——親愛的小天使們,你想撩撥一名純情的太和劍修嗎?你想擁有夢中的男神嗎?馬上掏出傳音符訂購吧!

  一隻貓耳朵,只要九九八!請將靈石存入道長的賬號,然後將信息發送到魏國丹平城西市南街的不知坊!

  我們正在等候您的光顧!

  不知坊貓耳,是你誘拐太和男神的最佳選擇!

  心動不如行動,把你的男神,帶回家!

  好了,這一期的不負責修真界八卦就到這裡。(此處應有彈幕:#沒有一絲絲防備##猝不及防##吳道長到底收了曲掌門多少靈石#)

  咱們下期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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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神牽(二)

  在看到莊小舟其人之前,夏時對他沒有任何好惡之感。

  五大山門的弟子沒有世人想像中那般眼高於頂,恰恰相反,他們敏而好學,不會看輕任何一個人,所以他們也會關注天極榜,但僅局限於一些參考和研究,並沒有其他想法——事實上,真正到了天才的層面,對鬥法技巧的研究是有極限的,而真正無極限的是修士的悟性和對道法的融會貫通,這些都是軟實力,而非鬥法時所展現出的硬實力,也無法進入天極榜評測,所以對很多五大山門的弟子來說,天極榜上的名次並不重要。

  誰能走到最後,誰才是自己人生的贏家。

  夏時就更不在意了,對他來說,曾經的莊小舟只是一段文字記錄,透明得不能再透明……直到他看到莊小舟坐在曲笙的旁邊。

  那似乎才是夏時不喜歡莊小舟的原因,他心裡模糊地想到,大概是他對曲笙的保護欲有些過頭了。

  夏時及時自省,他乾脆順著曲笙的話道:「也許只是嫉妒吧,因為他很強大。」

  這種對強者的羨慕嫉妒之心,這對於一個普通的修士來說再平常不過了。

  說完後,他便感覺身後的曲笙突然輕輕拉住他的衣角。

  「我們蒼梧一直信奉著一個道理,即便再弱小的人,只要擁有廣闊的的心境,便沒有什麼能夠打倒他。所以……」她輕柔的語氣像是羽毛,搔進他耳朵裡,「在我眼裡,能如此寬和地對待蒼梧的夏道友,比任何人都要強大。」

  夏時一瞬間愣住了。

  第一次,不是因為出眾的能力,不是因為魔尊和界主之子的身份,不是因為他所擁有的背景而被一個人認可。僅僅是他對蒼梧曾經義舉的回報,僅僅是這一點微不足道的善意,卻被她認為強大的人。

  心中被莊小舟激出的那一點煩躁,都在曲笙的安撫中煙消雲散了。

  蒼梧崇尚自由淡泊,他們不因弱小而恥,也不因強權而折,蒼梧道統中蘊含了天地生養萬物而包容的慈悲,這一點,從曲笙的身上幾乎得以完美體現。

  夏時有自己的道,但同時,他也欣賞蒼梧這樣的道。

  他輕笑道:「好,既然曲掌門這樣說,我一定會繼續強大下去的……」

  雖然她似乎誤會了什麼,不過這都不重要。

  兩人回到蒼梧,並沒有急著進院門。曲笙拿出在致遠齋買的陣盤,委託夏時幫忙設下。

  門派中也幸好有夏時這樣的金丹期長老,否則曲笙也不敢買直接買一個金丹陣盤回來,畢竟同境界的陣盤只有同境界的修士能布下,打斷壬江師叔閉關只為佈陣實在太過奢侈,而如果是築基陣盤的話,她自己也能完成。

  夏時佈陣的時候,自然沒少往裡面加料,可惜澤風子午陣到底是中級法寶,能提升的空間有限,布成之後,在那麼多天材地寶的加持下,勉強有了相當於元嬰期陣盤的威力。

  夏時把陣眼和訣竅交給曲笙後,掌門大人掐訣演練了一遍,果然爍爍生華,防禦和攻擊二者兼備……將護宅大陣激發起來之後,她終於有了那麼點安全感了。

  打開陣法進了蒼梧,曲笙沒想到小院裡空蕩蕩的,於是敲了敲旁邊的老樹,才把常鈞語和安塵敲了出來。

  兩人顯然一直在修煉,沒注意到外面的動靜。曲笙心裡後怕,這要是真有什麼事兒,一窩小崽子都得讓狼叼走。

  「恭迎師父。」

  「恭迎掌門。」

  常鈞語抬頭,感覺到了陣法的變化,歎道:「總算有護宅大陣了,師父不知,咱們門派沒有陣法,那天瀾丹派的使者鬧了好大的笑話。」

  曲笙挑眉:「使者已經來了?」

  「嗯,只是最近不是晉城不太平麼?隔壁張嬸劉叔他們不知道從哪兒撿了一個築基期陣盤,非要我去幫忙佈陣,結果天瀾丹派的使者到了角子街,直接奔著張嬸家去了,差點把他們家老爺子嚇出病來。」

  曲笙扶額。

  其實不怪百姓沒安全感,晉城的護城大陣這麼多天都沒個音信,前陣子又出過楚嵩的事,誰能不害怕?

  可是護城大陣的價格可不是一個護宅大陣能比的,雖然千豐城已經賠了靈石,但是安放之自己想吞了這筆靈石,一直在糾纏華平道的上司撥靈石,愣是放著晉城在這兒乾挺著,蒼梧倒是可以自己弄護宅大陣,黑崎大商的鋪子也有獸族的陣盤,只是苦了這些百姓。

  她囑咐道:「泡點丹水給老爺子壓壓驚,別用丹藥,凡人吃不得,使者可有將請帖送到?」

  常鈞語拿出一張做工精緻的藍色請帖,上面寫明了日期和地點,但是還有一條——請貴派至少攜帶五名弟子參加。

  「這是怎麼回事?五個人,我上哪湊去?」

  常鈞語:「聽說這次萬年大典,天瀾丹派的掌門夢沅真君請動了格物宗的大能,幫忙做了大空間禁制,要是人去得少了未免不好看,小宗門本該帶十名弟子,這還是體諒蒼梧弟子稀少,所以才改為五個。」

  夏時、常鈞語、魯延啟、桐姝、安塵……除去被她趕去閉關的,整個蒼梧才剛好五人。

  桐姝比較複雜,無論是出於什麼考量,她都不敢把桐姝往外領,目前只能弄得跟金屋藏嬌似的。

  而唯一慶倖的是,有了護宅大陣後,不用非得留下弟子負責守護宗門,曲笙都不用算,蒼梧只能去四人。

  罷了,四人就四人吧,算上她自己,好歹也有五人了。

  只是魯延啟呢?

  她問道:「延啟閉關了?」

  「服了丹藥,在嘗試沖煉氣中期。」

  「好,這一次赴天瀾丹派,鈞語和延啟、安塵、還有夏道友與我同去,大家可有異議?」

  常鈞語肯定是要去的,倒是安塵有些受寵若驚,因為這種門派盛會都是帶弟子開闊眼界的好機會,他竟然也有這樣的機緣,自然沒有異議。

  只有被留在家裡的桐姝不高興,曲笙把消息告訴她的時候,桐姝都要哭出來了。

  「帶我去,小姐姐,要去。」

  瑜藍更想去,它縮在桐姝身後凶巴巴地道:「人類最沒良心了!」

  曲笙何嘗不想帶桐姝出去見識,可真昧丹的事還有待查明,再一打量桐姝現在的姿容——那是連粗衣淡妝都遮不住的美麗,天知道曲笙多想給桐姝買幾件像樣的衣服,可曲笙不僅不能打扮她,甚至不敢帶桐姝去見人。

  當夜,曲笙揪著瑜藍的翅膀把它丟了出去,自己跟桐姝睡一塊兒,輕聲細語地安撫了一夜,桐姝才抽嗒嗒地答應了要乖乖在蒼梧不出去。

  其實她也出不去,現在的護宅大陣可是金丹期的陣盤,只要曲笙將大陣激活到最高戒嚴,裡面的人除非強行破陣或是找到陣眼,否則是出不去的。

  瑜藍倒是個例外,但是它被丟出去後,又被夏時拎著膀子帶回去談心,第二天就耷拉著腦袋,同意老老實實地當它的「看家鳥」。

  接下來眾人都潛心修煉,等待出發。

  而曲笙也見識到了夏時所說的傳音法寶,那是一柄不過食指長的小劍。

  「這是由我神識煉製而成,用靈力激發後,它會帶著信息重新回到我的識海。」

  曲笙歎為觀止,在修真界中,除了化神修士可以用元神煉製出不同形貌的分神,其他人只能分出神識來融入法寶,從沒聽說過有這樣用神識煉製的法寶。

  「這是什麼法門?」她想伸手碰那小劍,卻被夏時握住了手。

  「是我的神通,它靈敏度非常高,別碰。」

  「哦?」曲笙笑得像隻小狐狸,「它就相當於是夏道友的神識吧,會感覺到別人碰觸對不對?」

  夏時:「……」

  如果不是嫌棄那個有莊小舟氣息的鴻雁于飛,他才不會用這招。

  「對。」他無奈道,「拜託曲掌門千萬別用它來劈木柴。」

  「不會的,我會好好保管的。」曲笙心滿意足地將小劍收回儲物袋,她現在也有了許多寶貝:紫覃的羽毛、虛妙山的信物、鴻雁于飛……就連儲物袋也覺得上檔次了許多。

  她問道:「這法門叫什麼名字?」

  「神牽。」

  「好名字。」

  ※※※※※※※※※※※※

  眼看臨近酉月初一,曲笙決定提前五日出發,對於這種門派慶典,如果是大門派,提前一兩天到最好,若是規模小一些的門派,還可以再提早幾天,這些富餘出來的時間,通常會用於各門派之間的社交。

  但是,作為修真界非主流門派存在的蒼梧從來沒融入過這個圈子,如果不是師姐要她去,曲笙是懶得摻和的。曲笙決定提前五日,預計會在大典的前兩日趕到,反正也不需要見什麼人,只陪著管師姐就好了,待大典結束後,他們就返回蒼梧。

  魯延啟趕在最後一刻出了關,當然沒有任何驚喜,第一次衝擊煉氣中期,魯延啟不出意料地失敗了,但他心態很好,決定過兩年再試一次。

  暫別了桐姝和瑜藍,將護宅大陣全面開啟,曲笙帶著蒼梧一行人通過傳送陣來到丹平城,又老馬識途地帶弟子們見識了不知坊,與葛提打了個招呼,便經由傳送陣來到鄭國都城陽城。

  幾個人在陽城休整了一夜,而後出了城門,一路往東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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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00:09:14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三章 風起天瀾(一)

  天瀾丹派所在的天瀾山在陽城的東方,這次法寶上承載的人太多,以夏時的速度,大概還要飛上將近兩日。如果有靈石買那種不用修士御使的飛船法寶,就可以自行到達目的地,但是燒靈石的速度實在令人咋舌,曲笙連想都不敢想。

  她坐在夏時身後,飛到一半的時候,悄悄問道:「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這點兒靈力消耗對夏時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沒關係,早點到天瀾丹派,你們師姐妹也可以多說一會兒話。」

  夏時這麼一提,曲笙更想管鈴了,不過她似乎有些心虛,忍不住叮囑道:「我其實最怕見師姐了,她動不動就訓我,所以你們千萬別說漏嘴,如果管師姐知道我去豔陽樓,一定饒不了我。」

  徒弟們和安塵都好封口,但夏時一點都不客氣:「那就看你的表現了。」

  「不去了不去了,除了逢年過節去見一見她們,其他時間我一定好好修煉。」在豔陽樓賺的到底是銀子,兌換成靈石少得可憐,而且現在沒有當初那般缺錢,曲笙自然不會再去,她早已跟溫娘子打好招呼。

  夏時這才神色放緩。

  常鈞語一直留心觀察周圍景物,突然他指著某個方向道:「師父,你看那張傳音符,是不是有點像上一次管師伯發的那個?」

  「怎麼可能,天下傳音符那麼多,不過……」曲笙扭過頭,順著常鈞語指的方向看過去,「好像還真有點像。」

  那晃晃悠悠的銀光符籙,很是眼熟。

  天下傳音符雖然多,不過也有些獨具匠心之人,喜歡在傳音符上加上自己的特色,女修尤其喜歡帶有強烈個人色彩的傳音符,甚至還有人做出異香撲鼻的符紙,可隨傳音符流芳萬里。

  管鈴的傳音符也是她特製的,雖然符紙不稀罕,但上面卻用工筆勾勒出一枚小鈴鐺,是她獨有的標記。

  曲笙:「到底是不是,拿過來看一看便知。」反正不是符紙記載的收符之人,也無法打開傳音符,若是認錯了,放回去便是。

  夏時:「好。」他手一伸,飛出一道雷光,將那正向著南方飛去的符籙抓了回來。

  曲笙原本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但是當她看到符籙上熟悉的小鈴鐺後,心中莫名一顫。

  師姐為什麼這個時候發傳音符給她?

  曲笙用靈力激發傳音符後,裡面傳來了管鈴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好像是被結界阻斷後發出的聲音。

  「……別來……瀾……派……有變!」

  傳音符說到這裡,戛然而止。

  曲笙一下子攥緊了符紙。

  蒼梧所有人的本命元神燈都在門派中,由徐鼓守著,她不知道管鈴到底出沒出事,一下子心被揪起,有些慌亂。

  她自然知道,現在最重要就是冷靜。

  周圍幾人都在看著她。

  常鈞語沒進蒼梧之前也是經過風浪的,魯延啟就算之前沒經過,但是進了蒼梧之後,也在風浪的拍打下迅速成長,安塵更是遭過苦,是以所有人表情都很穩定,他們最擔心的還是曲笙。

  她垂眸道:「天瀾丹派萬年慶典,去的人一定很多,而且鄭國的九馗宮不是慈祿宮那般的廢物,附近的城池不可能不來救援,咱們別慌。」

  可曲笙自己不知道,她其實臉都嚇白了,猶自鎮定的樣子十分勉強。

  夏時:「我全速御風的話,應該還有半日能到,在此之前,你詳細說一說天瀾丹派和你師姐的情況,大家瞭解後,到時也好及時做出應變。」

  他給曲笙找了點事兒做,怕她想太多。

  曲笙點點頭,輕聲道:「管師姐是四年前與祁桑真人結為道侶的,祁桑真人是師父好友瞿真人的弟子,性情溫和,喜歡師姐許多年,待到師姐築基後,方才成就好事。其實在修真界,即使結為道侶,也不一定要在一起,」 因為體諒魯延啟剛入門,她便說得詳細了些,「管師姐本來也不想離開蒼梧,但天瀾丹派修煉資源比蒼梧好許多,而且還有瞿真人照應,於是師父便做主,讓管師姐隨祁桑真人去了天瀾丹派定居。」

  常鈞語問道:「師父可知天瀾丹派是什麼情況?」

  「天瀾丹派是中型宗門,也是鄭國境內唯一的丹修宗門,本該受人尊敬,但是近些年鄭國九馗宮對丹修壓榨得厲害,看到那張請柬之後我就在猜測,夢沅真君恐怕是想借這一次萬年大典,聚集各個友方門派,給九馗宮一個警告。」

  「剛才聽師父的語氣,那九馗宮似乎比慈祿宮好很多,為什麼還會如此欺壓宗門?」魯延啟不解道。

  曲笙:「七國聯盟對本地宗門的盤剝一直都不輕,只是慈祿宮更廢一些,他們雖然無作為,不過對下方宗門很少約束,只要收供奉就心滿意足,但是,其他六國卻將屬地的宗門當做資源。」

  「既然如此,為什麼這些宗門還要在七國聯盟?」魯延啟繼續問道。

  「七國聯盟有護國大陣,從安全上來講相對比較安全,比如咱們蒼梧,也是因為在別的地方很難得到庇護,才來到晉城紮根。不過也正是因為這一點,七國聯盟很少能吸引大宗門入駐,大多是中、小型宗門依附七國聯盟。與此相反的是,由於七國聯盟中幾乎沒有崛起大宗門,世家反而在七國聯盟有昌盛之勢。」

  說到世家,連魯延啟都知道,他數著道:「『七國八姓』,于、彭、安、岳、蔣、厲、許、劉,共八家。」

  「正是,世家之勢,實則在前九個紀年就已存在,比如九重天外天的九個姓氏,便是最早的世家雛形,只是那時人間動盪,每萬年都有魔尊現世,導致生靈塗炭,因此世家也受到極大衝擊,反而不如宗門綿延長久。進入天元紀年之後,人間得以休養生息,世家的優勢才得以凸顯,你們可知這優勢是什麼?」

  常鈞語音低沉,接道:「因為血緣比宗門道統更有凝聚力,他們不僅有宗門的手段,還比宗門更能控制門中弟子,更何況,只要家族人口基數大,便不愁沒有弟子入門。」

  曲笙點頭道:「不錯,但七國八姓只是在七國聯盟裡算得上大家族,一旦出了七國聯盟,這八姓也與普通大宗門沒什麼區別。因為在這修真界中,只有五個能真正稱之為世家的大家族,每一個家族的規模都直追五大山門,甚至有過之無不及,分別為:季、羅、戰、任、尤。早在前九個紀年,他們就為諸多大門派提供了許多優秀的族中子弟,比如季家,天元紀年唯一飛升的太和渡劫修士季羽道尊,還有曾任太和掌門的滄海元君,都是出自季家。」

  常鈞語冷笑道:「不過世家的藏汙納垢也比宗門要多上許多,爭奪資源的傾軋也是變本加厲。」

  曲笙不置可否,她發現已經離題甚遠,終於又拐回對天瀾丹派身上,說道:「其實七國各皇族,以及皇族衍生出的各大宮,也是世家的一個變種,因為他們的利益共同,並以統治者自居,所以天瀾丹派要想從九馗宮的控制下掙脫出來,並非易事。」

  安塵一直靜靜地聽著,此時才開口道:「不過既然天瀾丹派是鄭國唯一的的丹修門派,只要九馗宮還想要丹修為他們賣命,必然會保下天瀾丹派,我看過相關文書,這種宗門慶典,九馗宮一定會派高階修士監察,管師伯的傳音符之所以不完整,想必只是因為開啟了護山大陣。」

  曲笙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她看著遠方微微籠罩在雲霧之中的山峰,歎道:「希望天瀾丹派能平安無事。」

  一行人無話,又飛了許久,夏時道:「前方有界碑,天瀾山應該離此不遠。」

  曲笙沒來過天瀾丹派,她在如意上站了起來,凝神放出神識觀察地貌。不過,築基期的神識怎能跟金丹期相比,過了一會兒,她才看清夏時提到的界碑。

  「是天瀾山!」

  周圍沒有鬥法時該有的靈力波動,證明前方並沒有發生爭鬥,天瀾丹派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他們很快就見到了其他修士。

  提前趕到天瀾丹派的不止蒼梧,還有零星幾個門派掌門帶著弟子,於距離天瀾山五里外的林地駐紮。

  只是按照萬年大典的規模來看,這些陣容都十分寒酸,顯然只是幾個小宗門。

  曲笙就近詢問了一個門派,看上去帶頭的修士是金丹期,後面跟著十多名弟子,正在樹蔭下休憩。

  「道友有禮,我們是來慶賀的魏國蒼梧派,不知道友為何不入天瀾山?莫非天瀾丹派發生了什麼變故?」

  那領頭的修士明顯沒聽說過蒼梧派,只禮貌回道:「幸會道友,如今別說修士,恐怕飛鳥都進不去天瀾山了。在這前方三里處,有彭家的修士圍山,他們驅趕前來將來拜賀的門派,據說是因為與天瀾丹派結了血仇。」

  曲笙一驚,她急忙問道:「可有打起來?天瀾丹派中可有人受傷?」

  那修士一看曲笙的反應,便知她定是有親友在天瀾丹派,搖頭道:「彭家目前只是圍山,並沒有傷人,至於血仇……」他聲音小了許多,「似乎是因為天極榜的比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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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00:09:25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四章 風起天瀾(二)

  一聽天極榜,曲笙反而略微放了心。師姐管鈴只有築基初期修為,祁桑真人和瞿真人也跟天極榜沒關係,看來他們是被其他人牽累了。

  在修真界,除非血海深仇,否則還沒一出事就屠戮整個門派的,彭家好歹也是正道裡的世家門第,斷不至於此。另外,天極榜的比鬥本就兇險,如上次她在丹平城見到的那一場生死之戰,真到了殺紅眼的地步,誰也收不住手。

  她道謝過後,將打聽來的信息跟眾人說明。

  說到天極榜的時候,她特意看了一眼常鈞語,發現他只是垂著頭,神情似乎並沒有什麼激烈的變化,不由得慶倖——果然築基之後人的心境會有所提升,若是之前聽到有人談起天極榜,他絕不可能這般安靜。

  夏時沉吟道:「天極榜的變化雖然是考察修士的綜合實力,但許多修士為了排名,也會想盡一切辦法殺死排在前方的修士,若是因為這件事封山,只怕天瀾丹派要惹上官司,不過你也可以放心,既然彭家只能封山,裡面的弟子應該都是安全的。」

  曲笙若有所思道:「之前青極宗的彭家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天瀾丹派也許會吃虧。」

  夏時:「青極宗的也不一定是真貨……你能聯繫上管鈴嗎?」

  「不能,封山的結界太強大了。」

  他凝神看了看,這結界果然不簡單,想必這次確為彭家本家出手。

  蒼梧一行人徐徐飛到前方,準備一探究竟。

  天瀾山山體黑暗,似被籠罩在一層看不見的迷霧之中,不遠處時而有結界的光芒閃過,周圍沒有任何聲音,整座山陷入死寂。

  「能設下這等封山結界的修士,修為應該有元嬰期吧?」曲笙問道。

  夏時搖搖頭:「至少化神期。」

  一行人很快便來到天瀾山山腳,面前便是封山結界,曲笙正想開口喚人,卻不想旁邊疾飛來一名粗眉大眼的青年,也有金丹修為,他橫腰喝道:「赤璉彭家在此,閒雜人等請速速退去,勿要前行!」

  曲笙走上前道:「我師姐並非天瀾丹派弟子,她此時困在裡面,我不知她情況如何,很是掛念,請前輩容我進去看一看吧!」

  曲笙當然知道對方不會允許,她在試探對方的底線。

  那青年道:「我們此次封山,只是為了討還公道,與其他人無干!只要她不助紂為虐,定然無事!」

  「哦?不知是要討怎樣個公道,難道天瀾丹派欺負了彭家不成?」她又抬起手捂住嘴,歉意地道,「對不住,我說錯話了,彭家怎麼可能被他們欺負……」

  你們這些世家不欺負人已是不錯了。

  青年冷哼道:「你這小輩,看著是來套本真人的話的,不過告訴你也無妨,這天瀾丹派有一位丹心真人,在天極金丹榜排第八十五名,他前面的八十四名便是我們彭家的郁頃真人。因為這排名,郁頃真人被這小人嫉妒紅眼。三日之前,郁頃真人的本命元神燈倏然熄滅,掌門老祖率我等趕去救援,只見郁頃和丹心這賊子竟一同死在陽城外的陽山腳下。我們檢查郁頃真人遺骸時,竟然在他後心處發現了偷襲的痕跡,赫然是天瀾丹派手法!這還用想嗎?一定是郁頃真人慘遭擔心偷襲,臨死前拼盡全力將賊子誅殺。天瀾丹派如此心狠手黑,暗害我族中精英,若是你,你要不要來討個公道!」

  曲笙:「可那天瀾丹派的弟子不是也死了嗎?難道一命抵一命還不夠?」

  青年用不善的眼神打量了下曲笙:「我彭家子弟的命,是他們能抵的?什麼阿貓阿狗都來在彭家頭上動刀子,我們豈能姑息?」

  曲笙心裡冷笑,這就是被世家洗腦出來的人了,家族利益高於一切,在此之外,根本不分是非。

  這丹心真人曲笙也略有耳聞,在門派聲譽極好,本就不是爭名奪利的性子,他是為了門派聲望才參加了天極榜,況且丹修歷來是是靠結界防禦和丹藥補給鬥法,若說他會因為排名偷襲一個世家子弟,曲笙是不信的,恐怕天瀾丹派的眾人也不會相信。

  彭家立足於七國聯盟,靠的是獨門極品符籙「天罡符」,此符籙一式八列,要用最剛猛的靈力激發,因此彭家喜歡性如烈火的子弟,提倡殺伐果斷,一生淋漓盡致,修的也是大開大合的赤璉刀法!

  從來只有他們仗勢欺人,誰曾敢老虎頭上拔毛?如果說一個丹修偷襲殺死了彭家子弟,簡直好比兔子咬死了小狼狗——這場面曲笙想像不出來。

  她向這青年拱一拱手,道:「我覺得貴派與天瀾丹派弟子仇殺一事或有蹊蹺,不知可否讓我等見一見你們主事之人,查明真相,化干戈為玉帛呢?」

  對方大笑:「我彭家老祖豈是你這樣的小人物能見的?」

  「他三頭六臂見不得人麼?」曲笙也笑道,「難不成還是怕我一個築基修士傷了他?」

  青年惱怒:「你胡說什麼!你根本不配……」

  曲笙看著那青年道:「修士修行便是逆天之行,修煉的過程,其實就是與天道講道理的過程,就連高高在上的天,也能聽螻蟻之聲,為何你們彭家區區一個老祖,就能談『配』與『不配』,就不允許人講道理了嗎?」

  青年道:「休要胡攪蠻纏!我們來此地,正是為了與天瀾丹派評理,討一個說法!」

  「不知貴方想討一個怎樣的說法?」

  「天瀾丹派不是要辦萬年大典嗎?那就讓他們在萬年大典上向我們彭家下跪道歉,掌門夢沅真君瀆職,與那丹心真人的師父一起廢去修為,從此滾出修真界!而天瀾丹派也要從天瀾山遷出,將此山讓於我彭家!」

  曲笙完全可以想像天瀾丹派聽到彭家的條件是什麼反應,天瀾丹派因天瀾山得名,在此地經營上萬年,教人拱手讓出道場,這簡直是對一個門派最大的羞辱,天瀾丹派絕無同意的可能!

  彭家因為一名子弟便將一個宗門逼迫至此,實在有些過分。

  曲笙忍不住道:「有冤抱冤,有仇報仇,且不說你彭家高徒是否被丹心真人所害,即便屬實,那也是個人所為,罪不及門派。況且天極榜比試,偶有死傷也是難免,如果你彭家錯手殺死了五大山門的弟子,是不是彭家老祖也得圓潤的滾出修真界?」

  夏時淡淡地接道:「莫說是錯手,就算故意,大概也不能讓五大山門的弟子掉一根頭髮。」

  常鈞語冷笑道:「這些大世家能夠延綿數萬年,別的不會,就會一種傳承,那便是恃強淩弱,遇到比自己強的,就甘做縮頭烏龜,遇到比自己弱的,便鯨吞蠶食。如此聲勢浩大的圍山,當真是好威風,只是難說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我說麼,你們好不容易訛上了天瀾丹派,不揣滿了儲物袋,定是不會把這個公道討清楚的。」

  這青年被蒼梧眾人輪流一頓夾槍帶棒說得暴跳如雷,他氣得臉紅脖子粗,雙手握拳,靈力凝聚於上,看這架勢,只怕一拳就能轟掉半個山頭。

  曲笙暗暗扣住儲物袋,提防此人出手。

  可就在這青年將要出手之時,突然有兩道罡風從東方襲來,雖然並無殺意,但其間透出高階修士的威壓,讓曲笙氣為之一窒,而那青年也露出驚喜的表情。

  罡風中傳來喝聲道:「何方小輩,膽敢在彭家面前喧囂!」

  風停處,兩名背負赤璉長刀的元嬰修士如一堵牆壁般阻在曲笙面前,一人刀柄向天,刀扇墨黑,一人刀柄垂地,刃綻雪光。

  青年行禮道:「勞動師叔大駕,弟子罪過。」

  黑刀之人並未搭理他,他倒提長刀,以柄指向曲笙道:「剛才就是你口出狂言,膽敢斡旋我彭家血仇是嗎?」

  曲笙從來吃軟不吃硬,黑崎大妖面前也敢嗆聲,對方不過元嬰修為,比那青極宗的彭掌門也高不到哪去,光靠氣勢可嚇不到她。

  既然對方亮了兵器,曲笙亦是祭出定軍槍,她道:「蒼梧掌門,曲笙。今日應邀來赴天瀾丹派典禮,不想貴方圍了山。想那天瀾丹派的丹修非爭強好勝之人,此中定有誤會,彭家這血仇未必就應在天瀾丹派身上。我想見你們主事之人。」

  黑刀修士大喝一聲:「我家老祖豈會見你這等雜魚!滾!」揮刀在曲笙面前淩空虛斬,一道剛猛的刀氣帶著烈火之勢,把蒼梧眾人推飛數十步,「再敢上前,性命難保!」

  常鈞語淩空翻過,剛一站穩,便冷哼道:「圖窮匕見,手段齷齪,這才像大世家的一貫作風。」

  黑色刀客一聽大怒,暴喝:「好個小輩,信口雌黃,這就讓你見見彭家的本事。」仰刀虛指半空,作披風之勢,巨大的靈力在刀尖彙集,眼見這一刀下來,修為不過築基期的常鈞語難保不被撕碎。

  夏時一皺眉,倏的突向陣前,雙手間靈力湧動,迎向刀鋒。

  手與刀即將碰撞!

  ——突然,一股雄渾的威壓從天而降,帶著鋼刀一般的靈力,驟然間劃開兩人的戰局!

  這威壓來者不善,夏時立刻收手,揮手便用結界罩住了蒼梧諸人。

  黑色刀客一驚,他硬生生收手,白色刀客也是皺眉。

  空中傳來聲音道:「世家做派?可笑啊,你們真的知道何為恃強淩弱的做派?都給本座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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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風起天瀾(三)

  隨聲而來的是一股強大的吸力,將蒼梧諸人一道捲進一個氣流漩渦,風起風過,眾人睜眼,只見已在百里開外,周圍抱刀而立的金丹修士不下百人。在這百人之前,還有幾名修士坐在座椅上,其中最高元嬰期,最低煉氣期,曲笙一看便知道這陣仗是什麼意思——這一定是那死去的彭家子弟家人。

  其中有一名煉氣期的少年十分醒目,他紅著眼眶,旁邊有一名築基期的年長女子正低聲在安慰著他,另外兩名金丹修士亦是一臉悲色,唯有幾名元嬰修士神色如常。

  眾人中間是一張烏木臥榻,周圍垂下白色曼簾,一名修士隱隱坐在榻上,看來便是今日彭家主事之人。

  「我是彭千繁,今日被害之人是我的弟子郁頃,如今,郁頃的弟子、長輩都已在此,我們要為族中子弟報仇,乃是天經地義。其他門派都對此做法無異議,你們幾個黃口孺子,不懂規矩,我不想與你們計較,若是速速下山,我便繞過你們一命,否則的話……你們會是第一批迎接彭家怒火之人!」

  事實上,圍山這件事上,彭家目前並未有何大錯,起碼就修真界的常識來講,如果自家的弟子被欺負還不去找人拼命,那才叫個窩囊。況且這是彭千繁的弟子,彭家默不作聲,反是修真界之恥。

  為什麼沒人敢欺負大宗門弟子?

  因為後臺硬,一旦找上門來,足夠你逃上一輩子。

  為什麼每個宗門都護犢子護得厲害?

  宗門庇護,是一種非常複雜的意識形態,就連桐姝被欺負,曲笙也會想方設法去砸場子——在修真界中,找人討要個公道,也並非簡簡單單的「公道」二字,而是一種武力上的震懾,歸根結底,還是為了地位的穩固、為了其他弟子的安危、為了彰顯實力而為之。這種行為不能單純以好壞論,正因為有這樣的震懾存在,才使得修真界沒有陷入因為爭名奪利而妄殺的崩潰局面。

  只有天極榜的出現是一個例外,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修真界開始默認接受天極榜挑戰的規則,只要是公平決鬥,就算出了人命,也與人無怨。但麻煩的是,這位排名八十四的彭家子弟是被偷襲身亡的,公平決鬥生死由天,暗中偷襲就不在此列了。

  彭千繁成名已久,甚至不必多說,曲笙都知他是彭家的幾位化神後期老祖之一,乃是雄踞於天極化神榜前十的大能,而且他是一個非常有分寸的人,彭千繁沒傷天瀾丹派任何一個人,僅僅是圍山而已。至於他提的條件,對方如果不允,自然還會再談,但是必須談到彭家滿意為止,這天瀾山的靈脈氣運和道場,想來彭家是志在必得。

  所以天瀾丹派因為大典邀請了那麼多宗門,卻沒有一個肯為他們出頭,只不過歎天瀾丹派收徒不慎罷了。

  這一切,曲笙剛到天瀾山腳下早已想了個通透,天瀾丹派那群綿羊似的丹修,在彭家的威勢下,只有兩個選擇。

  一是答應彭千繁的條件,委曲求全,交出掌門和丹心真人的師父,然後如喪家之犬,灰溜溜下山遠走他鄉。

  二是宗門在人亦在,宗門死人亦亡。

  曲笙同為掌門,她知道夢沅真君會怎麼做……

  她突然想起了青極宗,想起她在青極宗的脅迫下,不管是生還是死都不半點由人的無助。

  一個任人拿捏的弱者,在這個修真界發出聲音的資格都沒有,就連天瀾丹派這樣比蒼梧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宗門,在面對彭家的時候,竟與蒼梧當時的情況如此相似。

  她覺得自己看不下去。

  她想道,總該有人說點什麼,總該有人做點什麼……在強權的環境下,弱者也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正在此時,常鈞語傳音道:「師父,如果能拿到兩人的心頭血,我有辦法還原真相,只要他們願意讓咱們一試!」

  有了常鈞語支持,曲笙底氣更足,她回頭看著蒼梧諸人,用口型說了一個詞。

  他們看到時,每個人的表情都不同。

  夏時微微點頭,常鈞語目光瞬間明亮,安塵上前一步,魯延啟高舉起拳頭。

  看到夥伴們的反饋後,她終於放心了。

  「我要賭戰!」曲笙上前一步道,「我願意為天瀾丹派與彭家賭戰!」

  沒有譁然之聲,場面一片沉默。

  彭家子弟也算訓練有素,但他們的目光還是不自禁流露出嘲諷鄙夷之色。

  「賭戰」在修真界中廣為人知,這是一種弱者因為有所訴求,而向強者挑戰的方式,也是目前他們唯一的發聲方式。

  但「賭戰」這種方式也僅僅是為弱者贏得一個機會,真正能影響強者決定的,還是時事和局勢,所以在修真界歷史上,做出這種舉動的弱勢一方大多很悲壯,被視為弱者表達自己意願的最後抗爭。

  一千三百年前,七國聯盟的某一個小家族得罪了大宗門,他們想求另一個大宗門幫忙斡旋,也是用了賭戰的方式,最後還是慘敗收場,參加賭戰的三人因為無顏面對親人,全部當場自盡。

  八百年前,鉞湖的一個小門派因為意外從湖中挖掘出一條大型靈脈,被附近的大宗門強取豪奪,這小門派也是用了賭戰的方式,而且還簽訂了生死契約……結果並沒有出現奇跡,在實力的碾壓下,靈脈還是被人奪去,那個小門派也從此一蹶不振,最後連名字都沒留下。

  三百年前,西涼州曾經爆發了一次牽連了十多個修真城市,三十個宗門的大型凶案,被冤枉的人也試圖用賭戰證明青白,可是他們贏了之後,雖然據理力爭,卻沒人相信他們的話,屠刀還是無情地落了下來。

  如今,曲笙也提出了賭戰的方式,她看著彭千繁的方向,一字一句道:「彭前輩可敢應下?」

  「為什麼?」彭千繁甚至有些疑惑,「你連天瀾丹派做了什麼都不知道,你這麼做,為的是什麼?」

  「我想說話,想讓你聽到,僅此而已。」

  「可笑,你知道什麼真相,你看過他們比鬥的現場?你知道我們掌握了什麼證據?你憑什麼為天瀾丹派發聲,這種舉動不僅以卵擊石,而且蠢得令人大開眼界!」

  曲笙手裡還攥著定軍槍,她心裡其實並沒有把握能說服這位大能,但她既然爭取了機會,就不能退縮!

  「我認為此事必有蹊蹺,天瀾丹派都是丹修,修真界誰人不知,丹修保命一流,但他們不善攻擊,而且一心修丹鼎之術,醫人活命,又怎麼會偷襲一個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世家子弟?」

  彭千繁道:「我不問緣由,只看結果,他人偷襲在先,郁頃吃了暗虧,慘遭殺害,我難道還要去像個凡人一樣上報官府,等候捕快查明真相,再求人做主不成?」

  此時他身後那個煉氣期的少年擺出拳頭道:「修真界的事,自然用修真界的道理擺平,你們還我師父的命,還不回,就要付出代價!」

  另有金丹修士嘲笑道:「我當是能講出什麼花樣,不過是虛張聲勢,在這裡嘩眾取寵罷了!」

  更有人起哄道:「我們家老祖肯聽你說話,已是寬仁大度,沒想到你胡攪蠻纏,還不退下!」

  常鈞語走到曲笙身邊,他朗聲道:「若是賭戰成功,你們可容我檢查遺體,我自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坐在座椅上的一名金丹期的彭家子弟怒喝道:「簡直肆意妄為,我師兄的遺體怎容你們褻瀆!師祖,請下令將他們驅趕出天瀾山吧!」

  曲笙當仁不讓地擋在常鈞語身前護住,她昂首道:「正因為你們不肯聽,所以才要賭戰!我的訴求,便是彭家允許我們幫忙查明真相,如果真是天瀾丹派有失職之處,我們自當負荊請罪,如果中間有誤會或者奸人挑撥,你們豈不是做了借刀殺人之刀?赤璉刀之名,難道真要用迫害無辜之人來證明嗎?」

  這一句話激起所有彭家子弟的戰意,他們身後的刀發出嗡鳴,兵器獨有的金戈之聲使得天瀾山腳下突然染上一層沙場的鏗鏘之意!

  彭千繁更是一揮袖,掀開了曼簾,露出一張嚴肅而清瘦的臉,他緩緩道:「我欣賞有骨氣的人,也欣賞敢在我彭家諸子弟面前提出賭戰之人。若是你們贏了,我答應你們提出的合理要求,若是你們輸了,我不殺你們,但蒼梧全派,要為彭家附屬門派,按例上供,毫無怨言地服侍彭家五千年。」

  曲笙知道賭戰一事沒有那麼好收場,但彭千繁的苛刻條件還是如此咄咄逼人,令人難以接受。

  言罷,彭千繁嘴角上挑,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容道:「值得嗎?」他轉過頭,看著身後的天瀾山,「這裡或許有你的親朋好友,但我早已調查過夢沅和丹心,他們可沒有你這樣的『窮親戚』,為了他們,值得嗎?」

  曲笙將定軍槍一甩,笑得意氣飛揚。

  「總提值得不值得,想那麼多累不累?我其實並不是為了天瀾丹派,我是為了我自己,」她也回過頭,看著身後的蒼梧諸人,「也為了給我的弟子們一個榜樣。彭前輩,我一人之責,不牽連門派,你看這樣可好,若我輸了,可以任憑你們發落,生死一條命,只為一句話,這在你看來,值是不值?」

  彭千繁大笑道:「原來那些是你的徒弟?有趣,十六歲的師父,帶著一群這樣的人,來與我爭一句話……哈哈,也罷,我豈怕你一個小輩,便是應下又如何!不過你可小心了,我彭家的赤璉刀,飲血封喉,刀不長眼!」

  所有彭家子弟齊齊喝道:「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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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風起天瀾(四)

  曲笙聽說過赤璉彭家善刀,也知道他們手中都有特製的天罡符,族中子弟全副武裝,無論是在秘境還是各種比試中,都是極其難纏的對手,更別提還是賭戰。

  但她也有諸多考量。

  蒼梧的弟子不能一直在家養著,但要他們去闖秘境也不現實,築基期能闖的幾個比較穩妥的大秘境,敢放弟子進去的最低門票至少要有兩件上品法寶防身,她準備不起,所以對蒼梧弟子的磨練必須從各個方面抓緊,否則修煉到了金丹期,下山後一樣保不住自己的命。

  她不想有一天給自己的弟子收屍。

  那就從現在開始吧,在她的保護下,借此機會,把修真界最殘酷的一面給他們看!

  曲笙莞爾一笑:「請!」

  「賭戰,三局兩勝,按你們的修為分為三場——金丹期、築基期、煉氣期。」彭千繁招手旁邊的少年,「這是郁頃的弟子,彭竟,你來負責煉氣期賭戰。」

  那少年從座位上站起,他本就因為師父的隕落而悲憤,現在蒼梧挑釁在先,他更是不必再忍耐自己的怒火。

  彭竟左手翻手祭出一柄長刀——他修的竟是左手刀!

  「好!」曲笙應下,「蒼梧煉氣期弟子魯延啟出列!」

  魯延啟走了出來,他緊張得同手同腳,走到曲笙身邊的時候,被對面年輕的彭家築基期弟子們大聲嘲笑。

  魯延啟面無表情,他喉頭滾動,只是看著曲笙。

  事實上,魯延啟並不像曲笙平時昵稱的「小蠻牛」那般只有一股蠻力,其實他心思相當細膩,想得也不比別人少,他知道自己修為低,只學過幾招粗淺的法術,平時也很少跟師兄對招,何況還是資質最差的五靈根。所以他心裡明白,曲笙根本並沒有指望他贏,她會把重頭壓在她自己和夏長老身上。

  可他想贏!

  少年攥緊了拳頭。

  曲笙並沒有看向魯延啟,她的任何舉動都可能會給這只初次上陣的小牛犢帶來壓力,她同樣知道此戰必敗,但他必須邁出這一步,戰鬥會讓一個少年迅速成長。

  彭千繁張手布下一道結界,只見結界中土壤翻滾上升,瞬間堆出一個擂臺。

  他道:「此番比鬥非生死局,掉下擂臺者,敗。」

  彭竟身邊的那名築基女修拂袖一陣清風,將他送入結界。彭竟單身持刀,在空中一個俐落的翻身,穩穩當當落在了擂臺上。

  曲笙走過去,握住了魯延啟的手。

  「去試試吧。」她低聲道,然後手上用力,亦是將魯延啟送了出去。

  相比彭竟的精彩亮相,魯延啟便樸實許多,他借著師父的力登上擂臺,手中也沒有任何法寶,只是雙手掐訣,做出了起手式。

  「開戰!」

  彭竟唇角閃過一絲譏笑,而後高高躍起!

  ……

  魯延啟曾經想過,自己也許不能贏,但是絕對不能輸得難看。他會掙扎,他要讓師父看到自己的努力,最重要的是,不能給蒼梧丟臉!

  然而當彭千繁令下,對面的彭竟出手之時,他竟然連一個法訣都沒有讀完!

  魯延啟當機立斷,立刻放棄掐訣施法,而是十分撐起了護體靈力罩,閃身堪堪躲開彭竟的攻擊,他正想把法訣讀完,卻沒想到彭竟身法詭異,魯延啟後心處立刻感覺到一股勁風,他想躲到右側,但此時,雪亮的刀光卻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魯延啟何曾經歷過如此兇險的短兵相接?那刀刃閃著寒光,他頭皮發麻,腿一軟,幾乎要朝著相反的方向滾過去——然而彭竟沒允許他逃開,而是一腳踹了出去,將他踩在了腳下。

  持刀的少年就這樣踩著另一名少年的頭,彭竟神色冷酷,手中的刀「唰」地燃起一道紅色的火光!

  場外的曲笙幾乎調用了全身力氣,拼命克制自己不要衝上擂臺。

  彭千繁的結界既是阻止裡面的法術傷到外面的人,同時也阻止了外面的人干擾賭戰的進行。

  她看著自己的弟子被人踩在腳下,雙目已經微微泛紅。

  「延啟,回來,回師父這裡來。」她無聲地喚著。

  魯延啟的臉被彭竟碾進塵土裡,他用力抬起頭,把臉朝向曲笙的方向。

  彭竟冷笑道:「雜碎,我平時拿來練手的傀儡都比你強!」

  魯延啟牙齒咬得咯吱做響,他慢慢在彭竟的腳下抬起了上身,肩頭的肌肉幾乎要突破衣服爆出,那小蠻牛一樣的身軀在彭竟肆意的淩虐下,發出了骨骼摩擦的聲音。

  彭竟用的力氣不小,魯延啟的頭在這沉重一擊下,已有些糊塗了,他甚至忘了用靈力,而是在用肉身本能的力量來對抗彭竟。

  那是凡人的力量。

  彭竟悚然,他鬆開了腳,將刀橫在身前,想看魯延啟還有什麼後手。

  魯延啟站起來之後,他搖搖晃晃地看了一圈周圍,從衣襟裡翻出了當年在魯家村時,頂著淩晨露水上山找山貓時用的那把小刀,朝著彭竟毫無章法地刺了過去!

  這哪有修士的樣子,簡直是村頭少年的鬥狠!

  彭竟簡直看不下去了,與這樣弱的對手打鬥令人噁心,他閃避了幾下,便不耐煩地用刀背砸向魯延啟的後頸,然後一腳將他踢下擂臺。

  而此時,彭千繁在結界之外道:「第一戰,彭竟勝出!」

  但蒼梧這邊沒人注意彭千繁的話,曲笙飛撲過去,將跌下擂臺的魯延啟抱在懷裡。他的臉腫了,那身原本白色的蒼梧弟子袍上到處都是鞋印,只有手上還緊緊攥著那把小刀。

  曲笙摸著魯延啟的臉:「延啟,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賭戰。」

  「對,你輸了。但是沒關係,蒼梧是一個整體,你沒完成的,師父會幫你完成,但你失去的,要你自己撿起來,知道嗎!」

  「師父,」魯延啟模糊地笑了笑,「你著相了,弟子……什麼都沒有失去。」

  「好,我的小蠻牛有骨氣。」曲笙將魯延啟交給安塵照顧,安塵正想餵丹藥,卻被夏時攔住了。

  夏時用一種特殊的手法把丹藥打進了魯延啟體內,誰也沒看到那丹藥長什麼樣子。

  曲笙則看著彭千繁,她正想報出下一場蒼梧的出場人選——她自己。

  可此時,常鈞語卻伸出一隻手臂攔住了曲笙。

  「師父,我來。」

  三局兩勝,魯延啟敗了一場,那就意味著後面的兩場,曲笙必須贏!

  她看了這位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二徒弟一眼,也沒說多餘的話,只是伸出手,在常鈞語的肩上按了按。

  少年的骨架還未完全長成,不過常鈞語已經初具寬肩窄腰的成年男子身型,他的肌肉有些單薄,肩膀上突起的骨頭硌得人手疼。

  可就是這樣還不成熟的肩膀,已經開始扛起門派的責任了。

  曲笙在看到魯延啟被虐打的時候,就已經將輸贏拋之腦後——只要徒弟想做,我有什麼不能支持的?

  天塌下來,還有她站在他們前面!

  「去吧,去試試。」曲笙還是那句話,「蒼梧築基期弟子,常鈞語應戰!」

  常鈞語轉過頭,在魯延啟腦袋上摸了兩把:「好好養著,看二師兄給你報仇。」

  「哎!」魯延啟悶聲應道。

  常鈞語一笑,掐御風訣,自己飛上了擂臺。

  彭千繁伸出手,示意一名築基期弟子走出來,平靜道:「刻戎,你去陪他們玩玩。」

  彭刻戎是一名高壯的成年男子,他躬身行禮後,臉上帶著從容不迫的笑容,將身後的大刀抽出,翻身上了擂臺。

  「你是築基初期,」彭刻戎道破常鈞語的修為,「我是築基中期,同時也是前來天瀾山築基弟子中修為最低的,所以你看好了,我們彭家可沒欺負你們這些小白兔,只是你們的修為實在太低了,哈!」

  常鈞語那雙狹長的眼睛閃著寒光,原本就薄的唇幾乎抿成一條線。

  他從儲物袋中祭出兩尊足有三丈高的巨型傀儡,將它們一左一右放在自己後方。

  這兩尊傀儡一出,彭千繁和彭家幾個元嬰修士都是一驚,就連夏時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五大家族——季、羅、戰、任、尤,其中任家最擅傀儡術。

  常鈞語的這兩尊傀儡雖然等級不高,卻是用可以力抵千鈞的鴉鐵製成,做工精湛考究,乃是可以成長的極品法寶。

  而鴉鐵傀儡,是任家傀儡的標誌之一。

  「這是我的絕技,」常鈞語緩緩道,「但我不用它們,以免讓人覺得我欺負了你。我只用術法,就可以讓你跪著下去。」

  彭刻戎也是烈火般的脾氣,被常鈞語這麼一激,哪裡還能忍?立刻暴喝一聲,舉刀斜劈,用上了十足的力道!

  常鈞語雙手一合,迅速讀出法訣,用鮮花在身前豎起屏障,正是曲笙曾經在角子街上用過的「萬花之屏」。

  可這一招,在常鈞語手中用出來,卻與曲笙完全不同,那些花藤猙獰妖豔,帶著濃濃的殺意,絞住了彭刻戎的刀。

  此時彭刻戎也立刻激發了赤璉刀的火焰,他一拍儲物袋,那名鎮天下的彭家天罡符亦是祭出,「轟隆」聲不絕於耳,將常鈞語的花藤炸了粉碎。

  可常鈞語只是噙著一抹冷笑,他再次掐訣,雙手掌心向上,從中噴出化為水龍的激流,將其在空中畫出一個太極陣圖,然後雙手結印,在陣圖之中打出一個白鶴展翅的術法,如一道利箭,直取彭刻戎面門!

  彭刻戎也是老手,他不躲反衝,赤璉刀燃著火焰,與那白鶴對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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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00:10:05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七章 風起天瀾(五)

  可這一擊硬碰硬之下,竟是彭刻戎被那白鶴重捶了心口,他一時臉色發青,噴出一口鮮血。

  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

  因為魯延啟的表現,彭家子弟或多或少都小看了蒼梧,沒想到常鈞語年紀輕輕,手上盡是華而不實的法術,竟然能逼退彭刻戎的赤璉刀?

  曲笙喃喃道:「萬花之屏、善水成陣、鶴舞沙……他竟然能將蒼梧的術法用到這個程度。」

  這是曲笙將常鈞語收入門下之後,第一次見他出手,此時方知這名喜歡閉關的弟子,居然已經有了這樣的悟性,達到了這樣的境界。

  夏時眼中也有不加掩飾的讚賞:「化簡去繁,返璞歸真,不錯。」

  彭刻戎也不是花架子,被彭千繁帶到天瀾山的族中子弟沒有一個弱的,當他認清了對手的實力後,彭刻戎的赤璉刀也更兇猛,幾乎緊追常鈞語,將刀的淩厲霸道發揮得淋漓盡致。

  在常鈞語躲避不及的情況下,擂臺上終於開始見血了!

  沾了血的赤璉刀更是酷烈,刀刀貼皮肉,在常鈞語絢爛奪目的術法之中,彭刻戎也已經殺紅了眼。

  刀若是嘗了血,就停不下來了。

  這場戰鬥異常慘烈,常鈞語渾身如血人一般,幾處傷口皮開肉綻。彭刻戎也已被卸掉了右臂,只能用左手持刀,他背後肩胛處已經凹下一個醒目的大坑,那是被常鈞語用術法生生轟出來的。

  到最後,兩個人都顫巍巍地站在擂臺上,彭刻戎手已經握不住刀,他被揍得鼻青臉腫,腦袋也被開了瓢。

  「我……我不會輸。」說完這一句話,彭刻戎倒下去了。

  常鈞語頭上的血流得滿臉都是,他毫不在意地用手抹了下眼睛上滴著的血,歪歪扭扭地走到彭刻戎身前,拽著他的脖領,將他半拎了起來。

  常鈞語帶著一種野獸般的笑容,呲牙笑道:「敢瞧不起我們?告訴你,就算老子不用傀儡,也能用蒼梧的法術贏了你們——給我滾下去!」

  像彭竟對魯延啟一樣,常鈞語用腳一踹,將彭刻戎踢下了擂臺。

  周圍一陣詭異的沉默。

  然後他揮手收了傀儡,像一隻鬥勝的公雞,走到了擂臺邊。

  常鈞語看著曲笙。

  曲笙在常鈞語見血的時候就已經說不出話了,可她出奇的冷靜,目光幽沉沉地看著他。

  其實常鈞語這會兒的視線已經模糊了,他失血過多,看著外面一片模糊,人和景都散在了血霧裡。

  常鈞語定定地看著曲笙的方向,最後咧嘴一笑:「師父,你怎麼不來接我?」

  然後少年大頭一栽,從擂臺邊摔了下去。

  曲笙早已等在擂臺外,她立刻揮袖將常鈞語卷到自己身邊,及時接住了他。

  魯延啟也已經有所好轉,他手腳並用,全無形象地衝了過來,看著常鈞語的眼裡全是淚。

  夏時走上前,把一粒金豆子模樣的丹藥餵到常鈞語口中,對曲笙道:「別慌,這丹藥下去,不出一時半刻便會傷口痊癒。」

  曲笙的理智告訴她,這種歷練沒有任何錯,弟子們應當有各種磨難來使自己更成熟,在定下賭戰之時,她已有心理準備。

  可她的感情告訴她,心疼啊。

  常鈞語的血已經止住了,但曲笙還是沾了一手的鮮血,她想是想到了什麼,猛地抓住夏時的手道:「彭家最後一局,定會派出最強金丹修士,我已不求能贏,只求你平安!」

  夏時知道她的不安,於是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好。」

  夏時邁步走向結界,沒有御風,也沒有借助任何法術,他很平淡地走到擂臺下,然後一掌拍在擂臺上,只用身體的力量,便躍上了數丈高的擂臺。

  曲笙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般,對彭千繁道:「蒼梧派長老,夏時,應戰!」

  當彭刻戎被抬下去時,彭千繁只是略看了看,他神色略有些凝重,不過也還是停留在看戲的階段。

  皮肉傷,對靈丹橫行的修真界來說,沒什麼好在意的——修士比鬥,只要不傷到丹田,就算是擊穿了心臟,也有辦法活過來。

  他再次伸手,指向後方一名金丹修士道:「瑞予,由你收場。」

  被點將的彭家子弟出列,他戴著黑色的頭巾,與前兩者不同,彭竟是左手刀,彭刻戎是最正常的刀派,而彭瑞予,是雙刀!

  彭瑞予有些陰沉,他禦風飛上擂臺,看著夏時,一言不發。

  明眼人都知道,曲笙提出賭戰,她便是將勝負壓在了築基期和金丹期這兩場上。這意味著曲笙不僅有信心自己能贏得築基期賭戰,對夏時也有著同樣的信心。

  所以彭瑞予知道,眼前的這名青年絕對不好相與。

  雙刀亮相,彭瑞予已將赤璉刀激發到極致。

  ※※※※※※※※※※※※

  不得不說,夏時的丹藥果然是極品,不僅魯延啟已恢復過來,就連常鈞語的傷都在幾息後好得個七七八八,兩名弟子並排在下面坐著,安塵在旁邊護法。

  曲笙來到擂臺下,用一種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關切目光,追隨著他的身影。

  「我是蒼梧派的客座長老。」夏時知道彭千繁的厲害,只要有心,還是能追查到他是太和弟子,所以他解釋了下,「但是我站在這裡,是為蒼梧而戰,那麼,今日我便只以蒼梧道法戰鬥。」

  蒼梧道藏面向蒼梧所有人開放,夏時作為長老,當然也閱讀過《蒼梧道藏》和《歸一經》,縱然他沒修煉過蒼梧的法門,卻已從剛才常鈞語的鬥法中摸到了一些蒼梧法術的關竅,足夠他應用了。

  而且這樣一來,既可以弘揚蒼梧道法,也可以掩蓋他自身的來歷,還能給下方的蒼梧弟子做示範,可謂一箭三雕,所以他要用蒼梧的法術來贏這一場。

  夏時看著台下的少年們,他溫和地笑了笑。

  那笑容的含意不必多說,他是在告訴他們——看好了!

  彭千繁陰沉著臉,將手放在了扶手上:「開戰!」

  頃刻間,擂臺上已經風起雲湧!

  彭瑞予已經出刀,夏時也放出第一道「萬花之屏」,兩人出手只在剎那間,幾乎讓人看不清身法!

  這就是金丹修士之戰,神識不夠強的魯延啟根本無法捕捉他們的身影,只有築基期弟子才能勉強用神識跟上鬥法節奏。

  如蟠龍一般的花藤沖天而起,頃刻間將整個擂臺都包裹在內,每一道都帶著威壓,將彭瑞予的刀光圍得密不透風。

  那鮮花一般美麗的萬花之屏,竟然能達到如此程度!

  不過夏時也只能毫無障礙的使用這一招,除了粗淺的低階法術,更高級的五行法術都需要有相應的靈根來輔助施法,而他的單一雷靈根太純,不足以支撐他用出其他系的高階法術。

  但這沒關係。

  他又使出了第二招「善水成陣」,姿勢和法門都一樣,唯獨將掌心激出的水法變為雷光,那紫色的閃電在空中形成巨大的太極陣圖,從上方壓了下來,幾乎遮住了結界內的全部空隙!

  彭瑞予在這陣圖之下幾乎沒有反擊的餘力,他目露驚恐之色,雙刀燃起的火焰只剩微弱的光芒。

  他已被壓制得喘不過氣來!

  在這時,夏時又出了第三招「鶴舞沙」!

  但這一招已經失去了鶴的飄逸之形,在夏時的氣勢之下,一隻閃電織就的蒼鷹盤旋在陣圖之中,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嘯!

  「沒有絕對弱小的門派,沒有絕對弱小的道法。」

  夏時掐訣,他俊美的臉在忽閃雷光之中更添魅惑之色,猶如神祇臨世。

  「千萬法門,自在心中,無我存道,方為本真。」

  「今日我得此領悟,與蒼梧諸位共勉之。」

  曲笙從不知道蒼梧的法術也能達到如此霸氣的程度,在夏時的法術攻擊之下,彭瑞予完全沒有反擊的餘地,他只能做困獸之鬥,負責配合夏時將那些原本華而不實的法術一一展現在眾人面前,成為一個可笑而絕望的傀儡。

  彭千繁身後的彭家子弟個個臉色鐵青,他們如何不知彭瑞予的實力?彭瑞予號稱「雙刀祥瑞」,乃是彭家金丹期中最出類拔萃的弟子之一,老祖本想再打磨個幾十年就讓他登上天極金丹榜,沒想到在這擂臺上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蒼梧弟子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每個人都恨得牙根癢。

  眼見彭瑞予靈力不支,將要敗下擂臺之際,夏時也準備使出最後一招收場。

  然而就在此時!

  彭家子弟的陣營中,一名元嬰修士突然暴起,他手中的赤璉刀比這些弟子狠辣許多,一出手便帶著血紅的刀光,竟有元嬰後期的威壓!

  眨眼間,他的刀劈開結界,直接向夏時攻來!

  電光火石間,所有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他的刀太快,閃電不及萬一!

  只有刀光,甚至那刀光也只有細弱遊絲的一條線,只有大能修士才能看出,這哪裡是刀光,分明是空間被切割後留下的時空罅隙!

  不止刀快,這種行為本身也令人意想不到——誰會相信堂堂赤璉彭家,竟有人用偷襲這樣下三濫的手段!

  彭千繁立刻反應了過來,他本來想抬起手阻止,可不知為什麼,他停頓了一下。

  夏時所展現出的絕高戰力令人膽寒,假以時日,難保不成大器。

  彭千繁突然升起一股想要將此人扼殺在此地的念頭,於是他的手又緩緩收了回去,甚至沒有去修補結界,而是看著那名弟子的刀鋒直接劈直夏時的面門。

  這人名為彭湖,修的是快刀,他的刀在晉階元嬰期之後,速度已經到了直逼化神修士的程度,就算與同境界的太和劍修對戰也有一搏之力,所以那個金丹初期的修士死定了。真是可惜……但誰讓他進了這多事的蒼梧,還參加了賭戰呢?而且這是彭湖一個人的行為,與他們彭家無關,事後他最多賠償下,不過是個小門派罷了,連吞併他都嫌麻煩……

  可就在彭千繁已經準備好了夏時死後該有的驚怒的表情同時,他卻震驚地發現夏時的背後隱隱出現一股威壓。

  這股威壓之玄奧,也只有到了他這個境界才能感受到,因為那是——

  大乘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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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00:10:23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八章 風起天瀾(六)

  在彭千繁的神識範圍內,一顆巨大的龍首出現在擂臺上空,從它身上轟然傳來一股駭然的毀滅氣息。

  可它什麼都沒有做,甚至沒有阻止彭湖的刀,只是冷漠地看著下方這一切,包括他。

  ——月刃此時此刻的確什麼都不能做,它的任務不是保護夏時,哪怕他到了生死關頭,它也絕不會出手,這是它陪伴在夏時身邊需要履行的規則之力。

  但其他事項可就不在規則之力束縛中了。

  月刃森然地看著這一幕,彭湖的刀在它眼中慢得像一個剛學步的孩子,彭千繁心懷鬼胎的神色一覽無餘。

  很好。

  如果阿時死了,它會讓這裡所有的生靈陪葬!

  屆時,人間唯一真龍的怒火,將燒遍整個七國聯盟,哪怕被天道懲罰,它也絕不放過任何一個人!

  ……

  當彭湖出手的時候,夏時恰好在用一個招式繁複的法術將彭瑞予身體定住,他正要將人提起來丟掉的時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種近乎野獸的直覺是他在礪劍石中廝殺百年,從一次次生死場中鍛煉出來的。

  這一瞬間,他感覺到有強烈的危險臨近,可這股危險來得太快,他甚至來不及變招,來不及結法印放結界,來不及取出任何法寶,甚至來不及祭出本命劍!

  與此這種恐怖的速度相比,在鳳凰花之心試煉中遇到的老白鼬簡直就是初級兒童。

  夏時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躲不開,因為對方的修為比他高出太多!

  他不能後退,後退的速度太慢了,夏時瞬間做出調整,他微微偏離身體,向著斜前方衝了過去,同時將護體靈力罩開到極限。

  千鈞一髮之際,刀光已經來到他面門,那冰涼的刀鋒破開結界,擦過他右臉上的皮膚,直接斬在他的肩膀上,刀刃下的骨頭傳來劇烈的疼痛,彷彿要將他劈成兩半。

  但這還不夠,赤璉刀的火焰驟然間在他身上燒了起來!

  夏時從未面臨過這樣的境地,死亡離他這樣近,被對方強大的靈力壓迫時湧上的無力感並不是因為他沒有方法應對,而是對方根本就沒有給他應對的時間。

  大意了。

  夏時迅速被燒成一個火人。

  在曲笙的眼中,幾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擂臺上就換了天地。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突然出現在擂臺上的彭家修士將刀架在夏時的肩頭上,從刀上蔓延出的烈火裹住了夏時的身體。

  她瞳孔裡全是那燃之不盡的火焰。

  曲笙的腦子「轟」的一聲。

  如十萬火雷炸響!

  如天崩地裂!

  在心魔路上的那一幕終於出現在她眼前。

  陷入火海的夏時,最終被她害死的夏時,要她活下去的夏時……

  幻象與眼前成為現實的景象融合在一起,曲笙只覺此身已在地獄,她眼中已無人間。

  她舉起定軍槍,八大靈竅劇烈膨脹,用一種臨近走火入魔的恐怖態勢,在周身形成一團暴烈的靈力!

  曲笙不要命一般向擂臺外的結界衝了過去!

  十方心魔加身,不容想,不容念。

  她用槍尖猛刺結界,虎口裂血,骨骼生疼。

  哪怕前方是烈火,哪怕前方是龍潭虎穴……曲笙淚眼模糊地想,她得在他身邊!

  ※※※※※※※※※※※※

  變故只在一瞬間。

  曲笙發了狂,魯延啟傻了眼,常鈞語把兩個傀儡都甩了出去,大叫著撲向曲笙,安塵掐訣放出法術,也去攻擊那結界。

  彭家子弟們一臉淡漠,就像什麼都沒看到一般。

  原本要被夏時丟下去的彭瑞予一臉茫然,他癱在擂臺上,眼睜睜看著這一幕。

  彭千繁卻不知看到了什麼,在火光中表情扭曲,顫抖著從榻上起身。

  而偷襲得手的彭湖卻露出猙獰的笑容,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綠光。

  ……

  夏時在烈火燒身的時候就已經閉上了眼睛,但是下一刻,他再次睜開了雙眼。

  那雙妖花眼中再不見清澈,只有一片殺意!

  如果有人能內視他的丹田,便可以發現作為金丹期修士的夏時,他的丹田中並沒有金丹,而是一片黑暗,大量的黑色能量從丹田蔓延而出,纏繞上他的靈竅、經脈、骨骼、血肉……

  那是魔氣!

  這些魔氣像是一層層鎧甲,將他的身體武裝起來,外面的火焰儘管燒得猛烈,卻根本撼動不了他身體一絲一毫。

  ——然而卻逼出了夏時最直接的本能反應和那個一直藏在他身體中的秘密。

  為了自救,他終究還是動用了那個力量——夏時露出了微笑,那種青彌峰劍修特有的,在殺人時忍不住上挑起嘴角,享受誅滅對手的笑容。

  當彭湖將雙刀斬入他肩膀的同時,也被他的骨頭夾住了刀鋒,所以夏時毫不猶豫地出手了,他抬起右臂,一拳砸在彭湖的臉上。

  彭湖勝券在握,甚至他以為夏時已經死了,所以這一招令他猝不及防,強大的力道直接使得彭湖雙手脫刀,從擂臺上飛了下去。

  而夏時就這樣帶著滿身烈火,同樣追了出去。

  彭湖到底是練快刀的,他的身法也很快,在空中掐了收回刀的法訣,然後又連番祭出三樣法寶,朝著夏時襲來!

  可夏時任由那些法寶打在自己身上。

  沒必要躲了,他的身體已經變成這樣,還有什麼能摧毀他?

  夏時原本就能極其精確地控制身體,有了魔氣加持後,他的靈活度似乎又上了一個境界,直接體現在他的速度上。

  他追上了快刀彭湖!

  夏時飛身上前,在彭湖還沒反應的時候,又是一拳將他轟到地面,然後俯衝下去,當彭湖落地之時,一手抓著他的頭,另一隻手繼續握成拳頭。

  砸,一下下,狠狠地砸!

  ……

  這逆轉來得太快,當眾人反應過來之時,彭湖的頭已經不能看了,最要命的是他人還活著,元嬰被禁錮在丹田中,享受著生不如死的痛苦。

  彭千繁站起來,大喝一聲:「夠了!」

  曲笙也傻傻地止住了攻擊,夏時身上的烈火已經散去,露出了沒有任何損傷的模樣,她慘兮兮地咧嘴一笑,胡亂擦了擦淚水,倒提了槍,急忙向夏時跑去。

  「夏道友?夏時!」她在後面拉住他。

  夏時的拳頭上都是血,他聽到曲笙的呼喚,轉過頭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幾乎完全失去了感情,冷漠得令人心悸。

  曲笙一驚,可她沒多想,人在危機關頭總是會爆發潛力,夏時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是瘋魔了,就像她剛才一樣。

  她捧住夏時的臉,連聲喚道:「夏時,我是曲笙,蒼梧,曲笙!」

  夏時似乎恍惚了一下,他認出了曲笙的聲音,可被身體漸漸被魔氣侵蝕,他的理智已經臨近崩壞了。

  曲笙不關心彭湖的死活,但她直覺告訴自己不能讓夏時繼續下去。

  她用額頭抵住他的額頭,一聲聲喚道:「夏時,打完了,我們要回蒼梧,回家……」

  夏時有些回過神,他看著眼前的姑娘,意識到他得控制住自己。

  對,不能放任自己,不能迷失自我,不能隨意殺戮,不能……他不能辜負他們!母親的目光,父親的叮囑、師父的信任、師娘的關心、師兄師姐們的愛護……

  他現在是不是很可怕?

  很嚇人吧?

  看,曲笙都哭了。

  他伸出沒沾血的那隻手,輕輕把曲笙拉開,然後收回了一直懸停在彭湖頭頂的拳頭。

  然而被夏時氣勢所駭的彭家子弟,竟無一人敢上前將彭湖帶回來。

  夏時看向彭千繁:「我贏了。」

  鴉雀無聲,沒人敢質疑他的勝利。

  他一甩拳頭上的血,對著曲笙輕輕搖了搖頭,便站起身,走回蒼梧弟子的身邊,像一個木頭般不再說話。

  大概除了月刃,沒人能知道他現在身體裡的戰場比剛才的擂臺還要殘酷血腥,夏時將身體的氣息封閉,正在全力鎮壓被激出的魔氣。

  曲笙看出夏時神色不對,她想迅速結束這場彭家帶來的災禍,立刻上前一步道:「蒼梧已贏得賭戰,你答應我們的承諾,該是兌現的時候了!而且——」她一指地上的彭湖,「這人偷襲在先,彭家又該作何解釋?」

  彭千繁還被夏時身上隱藏的大乘期真龍之氣震懾得緩不過氣來,他已不敢去想害夏時,只草草用袖子捲過彭湖,對曲笙道:「幸而貴派道友無事,此事的確我族中子弟行事不妥,這裡有五萬靈石,權作賠罪,你若有什麼話,盡可道來。」

  曲笙一皺眉,五萬靈石?那是夏時的命啊!

  可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她轉頭看向常鈞語。

  常鈞語一見師父鎮定下來,也定了定心神,他收了傀儡,踏步上前道:「我有秘法,可用二人心頭之血還原現場。」

  彭千繁又是神色複雜地看了夏時一眼,對身邊的一名修士道:「郁非,把你弟弟和那個人的遺體放出來。」

  彭郁非皺著眉,他看上去十分不情願,但還是聽從命令,放出了兩人。

  曲笙原以為可以借此讓彭千繁解除圍山,沒想到兩人的遺體都在彭千繁這裡。不過這也很好理解,彭郁頃和丹心真人都是門派中的精英,必定都點了本命元神燈,天瀾丹派卻沒彭家的反饋速度,不僅失了先機,還被人拿捏住。

  常鈞語掐訣施法,將兩滴血分別滴入土地,凝成兩個半尺高的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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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00:10:37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九章 風起天瀾(七)

  這泥人沒有五官,手腳動作卻很自然,兩個泥人活動了一下,一個泥人負手挺胸,另一個做出持扇在胸前的樣子,居然走在了一起。

  兩個泥人結伴同行,時而揚天大笑,時而伸出手臂指向遠方,看上去竟是關係還不錯的朋友。

  只是走了一段路之後,兩個泥人突然抬頭,好像發現了什麼。

  這場戲沒有聲音,也沒有第三人,眾人只能憑兩個泥人的動作,隱約猜到有人突襲了彭郁頃和丹心真人。

  果然,那兩個小泥人開始擺出掐訣做法的模樣,負手挺胸的泥人手裡舉著武器衝上前,但是並沒有支撐過幾招,後心中招倒了下去,另一個泥人也在掙扎一番之後,胸口被劈開了一道口子,走了幾步之後便倒地不動了。

  因為場景太過震撼,一時竟無人說話。

  曲笙心驚,原來彭郁頃和丹心真人是好友,兩人同時被人偷襲身亡?

  彭郁非則是大怒,他根本不信,終於忍不住指著常鈞語道:「你就是用這般粗劣不堪的障眼法糊弄我們嗎?」

  常鈞語垂袖看著那兩個小泥人,冷聲道:「這是我的絕技,若非想查明真相,你以為我想用嗎?」

  在場人都是面面相覷,似乎並未聽說過這等絕技,只有彭千繁變了臉色。

  「你居然會精血束魂法,你是任家的……」

  常鈞語打斷他:「我是誰家的人並不重要,如果你不信的話,可以布一個天演陣,我們推演下當時的情形便知。」

  天演陣是天演術的另一個變種,可以精密計算事情的發展軌跡,只有元嬰以上的修士才能領悟天演陣。

  彭千繁冷哼一聲,掐訣開始佈陣,常鈞語也重新凝聚了泥人,最後將泥人放在天演陣裡,經過陣法的演繹,泥人紛紛變至真人大小,而遠方也出現了另一名戴著斗笠的泥人。

  當斗笠人襲來的時候,兩人齊齊禦敵,但對方足有元嬰後期修為,本就比他們高一個大境界,而且還完全洞悉他們法術,幾乎招招克制兩人。

  斗笠人先是用了天瀾丹派的獨門絕技「離心刺」傷了彭郁頃,然後又奪走彭郁頃的赤璉刀,使出彭家的「赤焰烈火斬」,殺死了天瀾丹派的丹心真人,然後製造出兩人仇殺的現場。

  ——這是彭千繁自己的天演陣,眼前情形讓他不得不信,他們彭家這一次是被奸人利用了。

  「如果讓我抓到這混蛋,一定用刀剮了他的皮!」彭千繁恨聲道,「郁頃遇害的地方在陽城附近的陽山,給我下追緝令和懸賞令,如有人提供兇手線索,賞百萬靈石!」

  ※※※※※※※※※※※※

  天瀾山,天瀾丹派。

  整座山都被一層血紅色的結界籠罩著,低階弟子基本都戰戰兢兢地被師父護在傳道堂裡,金丹期修為的弟子集中在議事廳外,神情焦慮地等著掌門發話。

  其中一名紅衣女丹修道:「彭家欺人太甚,竟敢驅逐我們掌門,還想趕我們離開天瀾山,掌門一定不會同意的!」

  她旁邊另一名穿著深藍道袍的修士冷笑道:「不同意?難道留下來與彭家魚死網破不成?就憑外面站著一個天極化神榜前十的彭千繁,就能把整個天瀾山碾碎,到時候魚死了,網沒破,這賬該找誰算?」

  女修道:「你這等貪生怕死的人,自然將一切都當做一本帳目,天瀾丹派萬年傳承,怎能連骨氣都沒有?如今灰溜溜如喪家之犬被趕下山,日後還如何在修真界立足?」

  「能活命就不錯了,還想那麼長遠,真是晦氣,丹心師兄怎麼就惹上了這麼一波煞星……」那修士罵罵咧咧。

  周圍的弟子紛紛投以鄙夷的目光。

  其中有一名長相頗為俊秀的丹修道:「等我等拼死衛道之時,一心師兄自可以夾著尾巴溜走,你這樣的人,還配做天瀾丹派的弟子嗎?」

  那一心冷笑:「一群偽君子,我就不信你們不想活命,現在還想討好掌門,晚了!」

  他話音剛落,議事廳的門便緩緩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名臉色蒼白,下頜蓄著幾縷美鬚的中年修士。

  正是天瀾丹派的掌門夢沅真君,他身後還跟著數位長老。

  夢沅真君的目光一一掃過下面的弟子,緩緩道:「若心說得好,我天瀾丹派立世萬年,自天瀾山得名,自天瀾山崛起,若是離了這裡,我們還稱什麼天瀾丹派?如今彭家仗勢欺人,九馗宮杳無音信,我與十三位長老一同,意與天瀾山共存亡!」

  那名叫若心的紅衣女修上前一步,熱淚盈眶道:「掌門,戰吧!就算我們是丹修,也不會做不戰而退的逃兵!」

  下方弟子大部分亦是群情激昂,也有個別人如一心那般面如土色,忍不住想往後退。

  夢沅真君也將這一切看在眼裡。

  他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容:「傻孩子,說什麼傻話……你們都被驅逐了,待結界打開後,我自會與彭家人說明,放你們下山。從此以後,你們不再是天瀾丹派的弟子,今後也不得以天瀾丹派丹修自居。」

  底下弟子悚然!

  這便是逐出師門了,可也正是這樣,被逐出師門的弟子才能被彭家人放下山。而這之後,天瀾丹派大概也已經不存在了。

  「掌門,怎麼能這樣!」

  「弟子不走!」

  「丹心師叔不可能做出那種事,彭家為什麼不聽我們解釋?」

  「師祖,我願為門派戰到最後一刻!」

  ……

  祁桑真人也在這群弟子中,他樣貌樸實憨厚,但身邊卻站著一名容貌極其美豔動人的女修,正是曲笙的五師姐管鈴。

  聽完掌門的話,祁桑真人擦了擦眼角的淚,心裡已有了決斷。他握住管鈴的手,傳音道:「小鈴鐺,我要對不起你了,我……」

  管鈴一聽就知道他是什麼意思:「祁哥,說這些做什麼,我們總歸是要在一起的。」

  「不,小鈴鐺,你是蒼梧弟子,等結界一開,你立刻回晉城去!」

  管鈴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臉:「祁哥,要是蒼梧出了事,你會丟下我走嗎?」

  「這不一樣!」祁桑急了,「我原本就配不上你,又怎麼能委屈你與我一同赴死!」

  修士因為有靈力滋潤身體,身無雜垢,且氣質都有那麼一股仙風道骨的勁兒,因此修真界普遍男俊女美。祁桑真人的樣貌實在平平無奇,他站在管鈴身邊,只讓人覺得「醜漢配天仙」,心中一直隱隱自卑著。

  管鈴歎道:「你我這相知相守一百多年的情分,難道就是樣貌可以界定的嗎?到了這個關頭你還這麼說,豈不是在挖我的心?你要真想對得起我,就讓我按照我自己的意思,體體面面的與你同生共死,再多說一句話,我……我下輩子就不要你了。」

  祁桑一顫,他終於不再說話,而是抱著管鈴,看向議事廳的夢沅真君。

  求仁得仁,此為義哉!

  夢沅真君表情很平靜,他已存了死志。

  一派掌門,看似風光無限,內裡的辛酸又有誰能知道?上有九馗宮的盤剝,下有弟子嗷嗷待哺,使盡了玲瓏手段,卻還是不敵老天降下劫難,彭家突如其來的發難一下子擊潰了這個本就飄搖的門派。

  每年要吞掉天瀾丹派近五分之一丹藥的九馗宮居然縮得個乾淨,這是天要亡天瀾丹派啊……

  夢沅真君輕輕動了動嘴唇,到底什麼話都沒說出來,他揮袖撤去了護山大陣,雙手掐訣,正想發出與彭家對話的信號——

  然而此時,那圍困天瀾丹派的血紅色結界居然逐漸開始消退了?

  底下神色百態的眾弟子也看呆了去。

  當結界全部消失,空中傳來彭千繁的聲音道:「今日之事,多有誤會,還請天瀾丹派的道友出面一見。」

  誤會?彭家的圍山之困解除了?

  議事廳前的弟子先是不敢置信,隨後終於按捺不住,一個接一個地發出驚喜的歡呼聲!

  夢沅真君轉身,看向幾位長老一眼。大家心意相通,齊齊掐訣御風,向著彭千繁傳出聲音的地方飛去。

  片刻之後,夢沅真君飛到了山腳下,他一見擂臺,還有旁邊的形容慘烈的蒼梧弟子,略一推演便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們居然用了賭戰!

  其實夢沅真君本人跟蒼梧並不熟,如果不是這一次廣發請帖,說不定蒼梧這等只沾了一點姻親關係的小宗門都會被忽略過去。這一次的請柬名單也是夢沅真君親自制定,他當然知道蒼梧是多麼小的宗門……只是沒想到被彭家圍山,天瀾丹派生死存亡之際,竟然是蒼梧派幫忙解圍!

  彭千繁道:「蒼梧道友用賭戰之法,令我等得知真相,貴派弟子與我彭家子弟皆為奸人所害,本座已經發下懸賞令。貴派因為圍山而造成的損失,彭家願全力賠償。」

  彭家雖然霸道,不過該做足的場面是一點都不少。

  夢沅真君拱手道:「既為奸人所害,請彭家歸還丹心的遺骸,稍後將詳情講明,我們天瀾丹派也不會置身事外,必定還晚輩們一個公道。」

  彭千繁微微點了點頭,夢沅真君終於收回了丹心真人的遺骸,隨後他轉身,對曲笙鄭重行了一個大禮。

  「道友仁義,大恩必謝!」夢沅真君略一思忖,便中取出一個儲物袋,裡面裝滿了從煉氣期到金丹期的各色丹藥,「請曲掌門務必收下本座的心意,從今後,蒼梧便是天瀾丹派的上賓,我等願與蒼梧結永世之好!」

  曲笙也沒做作,這都是夏時和蒼梧弟子用血肉換來的。她客氣了一下,便收下了瀾丹派贈送的豐厚丹藥謝禮和彭家的五萬靈石的賠償,但天瀾丹派的萬年大典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參加了,身後的傷號和臉色一直不太對的夏時都讓她擔心。

  於是,在得知管師姐安安穩穩並沒有事之後,她便告辭離開了。

  這一次曲笙不敢讓夏時御風,她在離天瀾山十里外的小鎮上租了一隻可以代步的天馬獸車,一下子就用去了兩千靈石,正準備帶著眾人回蒼梧。

  可夏時卻沒有上車。

  他臉色蒼白,連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都暗淡了許多,只低聲道:「你們先回蒼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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