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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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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1 00:25:28 |只看該作者
第100章 利誘

    不過司徒盈袖也沒有反駁趙瑾琦,只是道:「那就好。要不我們給謝家送封信,今兒就留趙大小姐吃飯吧。」

    趙瑾琦本來打算說不,但是轉念一想,正好看看謝家人的態度,便點頭道:「那麻煩了。今兒就叨擾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張氏特意把席面安在司徒盈袖三姐弟住的至貴堂,就讓他們一起吃,自己和司徒健仁沒有去湊和。

    趙瑾琦正中下懷,一直著意跟司徒盈袖攀談。

    「司徒大小姐,我能不能和暗香妹妹一樣,叫你姐姐啊?」趙瑾琦很是自來熟,說了幾句話,就想跟她稱姐道妹了。

    司徒盈袖淺淺笑道:「這樣不太合適。」

    「為什麼呢?」司徒暗香看了看趙瑾琦,又看了看司徒盈袖,「趙姐姐肯定跟我一樣,很喜歡姐姐,仰慕姐姐啊!」

    「暗香妹妹說得對,我跟你們姐妹不僅有緣,而且投緣,還希望司徒大小姐給我這個叫您姐姐的機會。」趙瑾琦十分乖巧渴慕地說道。

    「趙大小姐,不是我擺架子不肯。」司徒盈袖兩手一攤,笑道:「其實是這樣的。您要叫我姐姐,真的是錯了輩份了。」

    「啊?」趙瑾琦和司徒暗香一起驚叫,「怎麼會錯了輩份?」

    司徒暗香還道:「姐姐,咱們跟趙大小姐又不是親戚……」

    司徒盈袖微笑道:「這就說來話長。長興侯府的侯夫人,跟謝家大夫人。也就是趙大小姐的大表嫂,是嫡親堂姐妹。你姐姐我,不巧又跟長興侯府侯夫人的兒子。也就是世子定了親。世子要叫謝大夫人一聲姨母,也比趙大小姐小了一輩。我司徒盈袖何德何能,怎敢做趙大小姐的姐姐?若是我大大咧咧做了姐姐,豈不是比我未婚夫長興侯府的世子,還高了一輩?」

    趙瑾琦聽得暈頭轉向,想了半天才明白過來,訕笑道:「……司徒大小姐。我真不知道這些彎彎繞,我……」

    「我知道你不曉得。你才從興州逃難過來,肯定不知道的。如果知道才有鬼了。」司徒盈袖笑著安撫趙瑾琦。目光一轉,看向司徒暗香,「暗香,這些事情。你不會不知道吧?」

    司徒暗香吐了吐舌頭。嬌憨笑道:「姐姐,我真的忘了嘛!姐姐,你別生氣了,我不是有意的……」

    「知道。你這個性子啊,也不知道像誰。」司徒盈袖點了點司徒暗香的額頭,「母親萬事周到,甚至別人想不到的事,母親都會想到。你卻這樣丟三落四。實在都不像你了。」

    司徒暗香忙道:「我知道有姐姐幫我提點,所以我懶得動心思。」說著。羞澀地笑道:「姐姐,你不會嫌我太笨,老是給你惹麻煩吧?」

    想起上一世自己疼了十年的妹妹,司徒盈袖心軟,說道:「以後記得了。姐姐不會一直在你身邊,你也要長點兒心,別人家把你賣了,你還給人數銀子。」

    「我不怕。如果是姐姐賣的我,我高高興興給姐姐數銀子!」司徒暗香忙說道,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

    「你啊!就一張嘴甜!」司徒盈袖笑著說道,又問趙瑾琦有關興州的風土人情。

    趙瑾琦卻突然沉默起來,過了許久方道:「司徒大小姐,我一想到興州的情形心裡就堵得慌,我們說點兒別的吧。」眼裡甚至有淚光閃動。

    司徒暗香忙拿帕子遞過去,關切地道:「趙大小姐別傷心,我知道你家裡人都沒了,好好兒地,誰受得了這樣的事?」說著又對司徒盈袖道:「姐姐,咱們說點兒別的吧,別再提興州了。」

    司徒盈袖「哦」了一聲,看了趙瑾琦一眼,換了個話題,「趙大小姐貴庚了?」

    「我今年年中剛剛及笄。」趙瑾琦將帕子還給司徒暗香,對她笑了笑,還給她夾了一塊金黃的炸雞塊,蘸椒鹽吃最好。

    「趙大小姐已經及笄了?」司徒暗香驚訝說道,「真是看不出來呢。我看你跟我姐姐差不多的樣子,可是我姐姐才十二歲。」

    趙瑾琦一愣,繼而掩袖笑道:「暗香你真有意思。你到底是在說我長得小呢,還是在說你姐姐生得老相?」

    十二看上去跟十五差不多,不是老相是什麼?

    「是老成持重,跟老相有什麼關係?」司徒暗香笑了笑,轉眸偷瞥司徒盈袖,見她垂眸吃著一筷子香噴噴的雞樅菌,臉上喜怒莫辨,又有些忐忑,不知道姐姐是不是不喜歡聽這樣的話,便趕緊岔開話題,「趙大小姐,那你定親沒有?什麼時候出嫁?」

    但凡過了七歲的小姑娘,都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是要出嫁的,因此對出嫁這個話題特別感興趣。

    趙瑾琦卻幽幽歎了一聲,道:「沒有定親。我娘說等我再大一些才定,可是……」

    司徒盈袖看了她一眼,「東元國的女子滿十五大部分都出嫁了,令堂倒是心大的很。」

    「不是,我娘就是不想我早嫁人。」趙瑾琦微慍,別過頭,不去看司徒盈袖的眼睛。

    「早嫁人也沒什麼好的。」司徒暗香忙打圓場,「我就不想我姐姐早嫁人。姐姐要嫁了,就只有我孤零零一個人了。」

    「怎麼會?不還是有司徒大公子陪你嗎?」趙瑾琦笑著說道。

    「哦,對,我還有小磊!」司徒暗香驚喜說道,看向一直默不作聲,坐在司徒盈袖身邊吃吃喝喝的司徒晨磊,「小磊,你一輩子陪著二姐好不好?」

    司徒晨磊憨憨地點頭微笑。

    趙瑾琦看了看司徒晨磊,又看了看司徒暗香,笑著道:「唉喲。暗香要是沒改姓,以後嫁給司徒大公子,也是一門好姻緣。」

    司徒盈袖心裡很不舒服。飛快地睃了司徒暗香一眼。

    司徒暗香渾不在意,拍手笑道:「那多好!可惜沒法子了,我已經改姓,上了司徒家族譜了。」

    三個人一席飯吃下來,關係好像更近了一層。

    司徒盈袖也就罷了,她已經沒那麼容易跟人掏心掏肺。

    但是司徒暗香跟趙瑾琦簡直像是找到了知己,等吃完飯。兩人就差換手帕結手帕交了。

    若不是司徒盈袖剛才提過輩份問題,司徒暗香說不定就真的認趙瑾琦做姐姐了。

    吃完飯,趙瑾琦離開司徒府。回謝府。

    她一回去,逕直去了內院,先去大夫人陸瑞蘭的院子裡說話,原原本本告訴她今天去了哪裡。在司徒府做了些什麼。又表示跟司徒家的兩位小姐很是投契,如果陸瑞蘭許可,她以後想多去司徒家做客。

    陸瑞蘭笑著道:「小表妹太客氣了。你是客,想去哪裡,跟我說一聲,我給你派車就行了。」

    「大表嫂,您可別這麼說。我沒了娘,又不懂事。怕人笑話,都不敢跟京城的世家高門結交。以後都要大表嫂提點了。跟司徒府來往,也是因為他們是商家,不會笑話我的。」趙瑾琦羞澀說道。

    「哦。」陸瑞蘭端起茶盞,悠悠說道:「司徒家是我們東元國數一數二的皇商,不是一般的商家,你以後還是要小心一些。至於東元國的世家高門,也就那麼回事,不必太過看重。」

    趙瑾琦討了個沒趣,只好悻悻地退下,回客院去了。

    晚上吃晚飯的時候,謝東籬聽說了趙瑾琦今天去了司徒家,還表示要跟司徒家的兩位小姐交好,眸光輕凝,對陸瑞蘭道:「大嫂,過年的時候,是不是要請二叔、三叔他們來吃年酒?姑父和小表妹來了一陣子了,咱們還沒跟他們說過吧?」

    「說過了。這兩人裝聾作啞。」陸瑞蘭不屑地撇了撇嘴。

    「是啊。二叔和三叔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現下姑父和小表妹一窮二白地投奔而來,他們不裝聾作啞才怪!生怕黏上他們!」二爺謝東鳴搖頭說道,「還是不用理會他們。自從爹過世之後,二叔、三叔就沒有跟我們家來往過了。」

    「老二,你不能這樣說。二叔、三叔家也不好過。當初二叔家的堂弟在發榜前夕暴斃,三叔家的幾個堂弟屢試不中,心裡都憋著火呢。」老大謝東義還是比較厚道,為謝家二叔和三叔說了幾句話。

    「這些事能怪我們嗎?公公過世了,朝堂上沒人,也是我們的錯?說句不好聽的話,如果是大爺和二爺都能中進士,哪有二叔、三叔他們家的份兒?!」二嫂寧舒眉是個炮仗脾氣,馬上憤憤不平說道。

    謝東籬靜靜地聽了一會兒,沒有再說話。

    「算了,明天我還是命人去送帖子。反正每年都會送的。他們來不來是他們的事,我們的禮盡到就好。」陸瑞蘭一錘定音說道。

    不過第二天,和陸瑞蘭派去送帖子的管事一起,還有謝東籬的兩個小廝。

    這兩個小廝跟著送帖子的管事分別去給謝家二叔和三叔家送東西。

    在謝家二叔和三叔家裡,兩個小廝「不小心」透露了趙家在興州的家產田地,其實不止被泥石流埋了的那一塊……

    ……

    「你聽清楚了?謝家小廝真的這麼說?」

    「是的,老爺。謝家小廝說得雖然含含糊糊,但是您想,哪一個大家子,不是狡兔三窟?而且田地莊子什麼的,又不在自己家一處的地兒。」

    「有道理。」謝家二叔撚鬚自忖,「那今年還是去大房一趟吧。」

    總不能讓好事都被大房佔了。

    他們吃肉,總得讓別人喝湯吧。

    ……

    時光冉冉,除夕很快過去,到了正月初五,正是謝家大房請二房、三房的兩位叔父輩過來吃年酒的日子。

    「今年真是日頭打西邊出來了。」陸瑞蘭笑著跟寧舒眉說道,「二叔、三叔居然都來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大嫂您看著吧。」寧舒眉撇了撇嘴,探頭往窗戶看了一眼,跟著陸瑞蘭走出去,迎接二叔、三叔家的女眷。

    大家一見面,立刻換上笑臉寒暄,好像當初的齟齬,十多年沒有來往,都從來就沒有發生過一樣……

    陸瑞蘭招呼著謝家二嬸、三嬸,還有幾個妯娌、侄兒、侄女去堂上入席。

    因大家都是至親,也沒有讓男賓去外院吃酒,而是只在內院正院上房用屏風做了隔斷,男左女右分開而坐。

    謝二叔和謝三叔見了趙俊興,拉著他的手就哽咽說道:「妹夫啊,怎麼就你一個人跑出來了?我妹妹呢?當初我妹妹嫁你的時候,你說了要好好待我妹妹的!」

    趙俊興跟著流淚,道:「如果當初我在家,肯定我自己死都捨不得我夫人死。但是那一天,我去接我家瑾琦,正好不在家。我兒子、孫子,都沒了!」

    謝二叔和謝三叔點點頭,「你和外甥女兒的運氣都不錯,是有福之人。」

    趙俊興搖頭,「福氣什麼的,我都不敢想了。我們一無所有跑了出來,如今跟大哥的幾個孩子住在一起,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只要我家瑾琦能順順當當出嫁,我就去見我夫人去。」

    「妹夫,妹夫,快別這麼說。」謝二叔和謝三叔忙攔住他,拉著他的手坐在他們中間,「來,咱們好好吃酒,別哭喪著臉。我妹妹已經去了,活著的人總要過日子的。」

    謝東義忙道:「姑父,您放心在我們家住著。有我們謝家人一碗飯,就有您和小表妹一碗飯。」

    養活兩個人,還是不值什麼。

    「以後小表妹的嫁妝,當然也是我們出。」謝東鳴也跟著說道。

    趙瑾琦在屏風的另一邊聽見了,抿著嘴笑,更加笑顏如花。

    謝家二叔和三叔對視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攛掇趙俊興父女倆搬出去。

    謝東籬這時拿出一沓房契和地契,道:「姑父,這是我上次去興州,找興州的父母官要的趙家的房契、地契,還有商舖的契紙。既然趙家只剩你們兩人,這些就都是你們的了。」說著,將那厚厚地一沓契紙推到趙俊興面前。

    趙俊興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面前的那沓契紙,全身哆嗦起來,過了一會兒,才伸出顫抖的手,撫上那沓契紙,道:「……真的是我們趙家的契紙?都是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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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1 00:26:02 |只看該作者
第101章 隨叫隨到

    「當然。趙家不是沒別人了嗎?」謝東籬意味深長說道,「只有您和小表妹跑了出來,當然就只有給你們了。」頓了頓,又道:「眾所周知,趙家這一次遭難的只有祖屋大宅,趙家的田產房產和商舖大部分毫髮無損。雖然趙家的那份契紙被壓在泥石流底下,找不出來了,但是官府也存有一份契紙。如今興州遭難,官府正在甄別那些人家裡活下來的人,好發放新的契紙,以防被人冒領。你們沒去,本來是領不出來的。我是通過沈大丞相,才輾轉弄來了這些東西。」

    趙俊興雙手顫抖著捧著這些契紙,臉上的神情十分激動。

    不過,他兩邊坐著的謝二爺和謝三爺,神情比他更激動,連眼睛都看直了……

    「……大哥,您看,姑父和小表妹承繼了趙家全部家產,比我們大房的境況還要好。大哥,您真的執意要留姑父和小表妹在我們家住下,不怕外面的人說我們大房貪圖姑太太的產業?」謝東籬話鋒一轉,看向大哥謝東義。

    謝東義聽了這番話,也看見趙家厚厚一沓契紙,不好意思再強留趙家父女住下,只好笑著道:「那當然不一樣了。先前是擔心姑父和小表妹無處可去。如今他們有了這筆家產,自己肯定能過得更好。」

    「就是。如果能,自立門戶,誰願意寄人籬下?——如果有,那也只能說明這些人也許別有所圖。」大嫂陸瑞蘭在屏風後面說道,和謝東義一唱一和。

    趙瑾琦從聽到那些家產契紙開始。整個人都呆滯了。

    萬萬沒想到啊……

    正愣神間,聽見陸瑞蘭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趙俊興和趙瑾琦都知道他們是非走不可了。

    因為不走。就會被人懷疑「別有所圖」……

    而且謝家說的確實是人之常情。

    哪有大富翁還非要在不如自己的人家白吃白喝白住的?

    謝家二叔和三叔卻是眼前一亮,這時才篤定趙家父女確實有身家,忙道:「都是親戚,何必見外?妹夫,你帶著外甥女去我家住吧,保管舒舒服服!」

    趙俊興只好訕笑,道:「今日我們還是剛知道這些產業。東籬啊。能不能托你幫我們一個忙,買所宅子?」

    「我不是掮客,不懂買賣房屋。」謝東籬淡笑搖頭。「不過大哥好像認得一些掮客……」

    「不用麻煩。」趙瑾琦在屏風另一邊聽見了,咬了咬唇,道:「我倒有個提議。我娘當初活著的時候,念念不忘她以前在司徒家住過的院子。不如請大表嫂出面。把那所宅子賣給我們?」

    她說的就是司徒家現在住的那所宅子。

    謝家二叔和三叔一聽。頓時大喜,忙應和道:「好!就那所宅子!」說著,看向謝東義和謝東鳴,用痛徹心扉地語氣對他們說道:「老大、老二,其實我們早就想說你們了。那所宅子,是我們謝家的祖屋,你們怎麼能說賣就賣了呢?!——這是讓祖宗蒙羞,讓祖宗蒙羞啊!」

    謝東籬淡然微笑。看向謝家二叔和三叔,道:「兩位難道不是我謝家子孫?居然連祖屋在哪裡都弄錯了。」

    「怎麼弄錯了?!難道你們偷偷賣給司徒家的那所宅子。不是我們謝家的老宅?!」謝二叔色厲內荏說道,「我和三弟當初就是在那所宅子裡出世的!」

    「那所宅子,確實算得上謝家在京城的老宅,但是並不是謝家的祖宅。這其中差別可就大了。我們可擔不起讓祖宗蒙羞的罪名。」謝東籬放下酒杯,拿起一旁的巾子擦了擦手,「我想二叔和三叔是不是忘了,我們謝家的祖宅,不是在京城,而是在北齊西面兒的聖地附近。那地兒後來被黃沙覆蓋,謝家老祖宗才帶著小輩背井離鄉,一路遠走,最後來到東元國住下。」

    此語一出,謝二叔和謝三叔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剛才才說賣給司徒家的宅子是謝家的祖宅,是謝家大房讓祖宗蒙羞,沒料到馬上就被謝東籬打了臉!

    現在是他們忘了祖宗的發源之地。

    北齊西面的聖地,就是前朝大夏時期的墮民之地。

    後來墮民之主做了大周的開國皇帝,墮民之地就被稱為「聖地」了。

    當然,大周皇室還是一直稱呼那塊地方為「墮民之地」,以此來記得自己的出身和根本。

    後來大周覆滅,北齊、東元和南鄭趁勢而起,那個地方就漸漸被黃沙覆蓋,再也找不到了。

    「……就算不是祖宅,可也是我們謝家的老屋,又是我娘做姑娘的時候住的地方。大表嫂,我求求您,能不能讓司徒家再把那宅子轉送給我們呢?我們可以出雙倍的價錢!」趙瑾琦拉著陸瑞蘭的胳膊,哀求說道。

    陸瑞蘭看了她一眼,將她的手輕輕推開,笑道:「話不是這麼說的。房子已經賣了,跟我們無關了,我們怎麼管得著別人賣不賣呢?沒有這個道理,是吧?」

    「可是五表哥剛剛授了官。如果五表哥出面,司徒家不敢不賣吧?」趙瑾琦故意大聲說道。

    謝東籬在屏風的另一邊聽見了,但是裝作沒有聽見,舉杯對著趙俊興遙遙一禮,「姑父,那我就祝姑父早日找到滿意的宅子。」又道:「二叔、三叔他們對這個很在行,您可以多向他們問一問。」

    謝二叔和謝三叔正等著謝東籬這句話,早就跟狼似地盯著趙家父女不放了。

    「俊興啊,沒問題!找房子的事,包在我身上!」謝二叔胸脯拍得響噹噹。

    謝三叔也不甘落後,「俊興啊,這房子的事。趕早不趕晚。怎麼樣?過完年,二哥和三哥帶你去看房子?!」

    趙俊興被這兩個人噎得說不出話來,趙瑾琦在屏風的另一邊暗暗著急。忙道:「二叔、三叔,你們能在東城幫我們找一所宅子嗎?就跟司徒家的那所宅子差不多就行?」

    「那可不容易。東富西貴,南貧北賤。東西兩面的房子最難找,基本上沒有空的。只有西南或者西北還好一些。要不,你們就在我們西南城的和義坊買房子吧,跟我們做鄰居,大家有個照應。」謝二叔慇勤說道。親自給趙俊興斟酒。

    謝東籬跟著添油加醋,「……如果暫時找不到,也不要緊。橫豎京城裡親戚多。你們各家住一陣子,也能住個一年半載。」

    「沒錯沒錯!來,今兒就跟著去我們家吧。不瞞你們,我跟四妹的感情最好。她去了。妹夫和外甥女理應去我們家住。」謝二叔忙說道,和謝三叔一起,終於把趙家父女接到他們家住去了。

    謝家大房沒有挽留,也不敢挽留。

    趙俊興和趙瑾琦只在謝二叔家住了兩天,就被謝家二房的作態嚇著了,而謝家三房還虎視眈眈地等著他們搬過去住。

    趙俊興陰沉著臉對趙瑾琦道:「趕緊搬走,這裡住不了了。」立刻決定要馬上買房子搬走。

    等他們在西南城的和義坊買了房子搬出去之後,已經到了正月初十。

    趙瑾琦親自下帖子。請司徒盈袖、司徒暗香和司徒晨磊去她的新家做客暖居。

    結果只有司徒暗香一個人來了。

    「……我弟弟突然生病了,我姐姐要在家裡照顧他。今兒就不來了。不過,她人雖然沒有來,卻托我送了賀禮。」司徒暗香笑著將司徒盈袖的賀禮送上。

    趙瑾琦忙命人收了起來,拉著司徒暗香一起坐下,「司徒大小姐真是有心了……」

    她和司徒暗香在一起說了一下午的體己話,越來越投機,真有相逢恨晚的感覺。

    臨走的時候,司徒暗香道:「我們家十五要舉行花燈宴,趙大小姐一定要去啊!我回去就讓人給你們送帖子。」

    「花燈宴?」趙瑾琦眼珠轉了轉,「都請了誰啊?」

    「我不大清楚,我爹是皇商,好像都是我爹做生意的朋友。」司徒暗香隨便說了幾句,就告辭回去了。

    趙瑾琦心裡一動:「這倒是個好機會。如果能去看看就最好了。」先一口答應下來,然後才去和她爹商議。

    「司徒府的花燈宴?你真的拿到司徒家的貼子?」趙俊興又驚又喜,「太好了!太好了!我還發愁如何弄到帖子呢!」

    到了傍晚時分,司徒暗香就命人把花燈宴的邀請帖送了過來。

    趙俊興當即回了司徒家的貼子,答應正月十五那天一定去。

    ……

    永昌四十八年的正月十五,是司徒家舉家從江南搬到京城之後,過的第一個元宵節。

    七進的司徒府,沿街的院牆都裝上了一溜用水晶琉璃做的風燈,通體通透色,發出瑩白耀眼的光,映襯著黑瓦白牆,淡雅中透著肅穆。

    這些風燈都是司徒盈袖找人做的,從圖樣到面料,還有樣式,都是她一手操持,不假他人之手。

    當然,既然是花燈宴,這些統一式樣的風燈就只是外圍而已,進了司徒府之後,各式各樣巧奪天工的花燈才一幕幕展現在眾人面前。

    因是正月裡,樹上並無樹葉花朵。

    司徒盈袖命人用綢絹綾紗做成各樣的樹葉花朵樣兒的花燈,顏色樣式巧奪天工,掛在樹枝椏上,幾能亂真。

    又用螺蚌羽毛做成動物燈,臥在沿路小道周圍。

    大紅眼睛的兔子燈、黃毛絨絨的小鴨燈、還有長頸雪白的仙鶴燈。

    水上還有鷺絲燈、鴛鴦燈、和錦鯉燈,不一而足。

    再進內院,又有一幕幕大型皮影戲一樣的劉海戲蟾、八仙過海等群戲燈,一色色擺出來,一齊點開,讓人眼花繚亂,過目難忘。

    這麼多燈,從樹上到水裡,交相輝映,照得整個司徒府如同水晶宮裡的琉璃世界,不同凡世影像。

    ……

    「大小姐,外面的燈都掛好了。」採桑進來給司徒盈袖回報外面的進展,「管事問大小姐還有什麼吩咐沒有。」

    司徒盈袖今日妝飾一新,身穿海棠紅煙霞錦雲蒸霞蔚紫貂曳地裙,外罩銀狐大氅,腳踩掐金臥雲鹿皮翻毛齊膝長靴,梳著垂髫雙丫髻,大氣尊貴中透著一絲符合年齡的精巧細緻。

    在妝台前插上最後一支鸞鳥銜靈芝掛珠如意釵,司徒盈袖在鏡子裡左右照了照,起身道:「我出去再查一遍吧。」

    她帶著丫鬟婆子,還有幾個小廝,從他們住的至貴堂跨院開始,一進進看了過去。

    繞著內院一圈,最後來到了自容齋前面。

    那裡的院牆緊靠臨近的大街,也點上了一色兒水晶琉璃風燈,而院牆邊上的大樹上,也掛上了用蟬翼紗做的樹葉燈,照得這個非常偏僻的小院居然華貴璀璨起來。

    司徒盈袖在院門前久久看著這個院子,心有所感,對身後的丫鬟婆子揮手道:「去至貴堂照顧大少爺和二小姐,我進去坐坐就來。」

    那些丫鬟婆子應了,往至貴堂的方向走去。

    反正是在內院裡,今晚司徒府的守衛又加重了好幾重,因此大家都不擔心會有什麼不妥。

    他們都知道,就在這自容齋外面的院牆根上,起碼就有三五個護衛守在那裡。

    今日司徒府第一次舉行花燈宴,請了很多尊貴的客人,自然花了大心思準備。

    司徒盈袖攏攏身上的大氅,一個人走進自容齋的小院子,隨手關上院門。

    她走到小院正房的台階上,駐足愣愣地看著一邊的院牆。——上一世就是在那裡,她第一次見到她的師父。

    這一世,她也盼到了師父的到來,但是卻不是從這裡出現的。

    在這個司徒府熱鬧非凡的日子裡,司徒盈袖突然想起了師父,很想很想師父……

    從那一次從雷州分開之後,師父就再也沒有出現了。

    「……師父。」司徒盈袖扶著迴廊的廊柱,看向頭頂夜空裡圓白的月亮,喃喃叫出了聲。

    「袖袖,你叫我何事?」她的話音剛落,身後就想起了師父如金石般鏗鏘的聲音,聽在司徒盈袖耳朵裡,如同天籟。

    司徒盈袖霍然轉身,看見師父依然戴著銀白色面具,身穿玄色大氅,抄手立在離她身後不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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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救人

    「師父!」司徒盈袖驚喜交集地撲了上去。

    師父一手握住她的胳膊,將她留在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一手抬起,順勢將她頭上的掛珠釵扶正,又道:「叫我有事嗎?」

    「沒事,沒事,就是想師父了。」一見到師父,司徒盈袖就如吃了定心丸一般,內心深處的惶恐不安一掃而空。

    師父似乎有些無語,過了半晌才道:「……以後沒事別亂叫師父,讓人聽見怎麼看你?」

    「嗯,以後不會了。我只在心裡偷偷地叫,不會再叫出聲的。」司徒盈袖笑瞇瞇地道。

    「……沒事的話,在心裡最好也不要叫師父。」師父輕聲說道,「因為我會聽見。」

    司徒盈袖:「!!!」師父會讀心術乜?!

    她一時不知道如何作答。

    兩人沒有再說話,一起站在廊下看花燈。

    牆外路人的說笑聲嘰嘰喳喳傳了進來,身後內院的笙簫歌舞聲漸漸響起,頭頂圓月當空,灑下萬千月輝,全都融入五彩繽紛的花燈裡,給這偏僻的院子罩上一層朦朧的輕紗。

    司徒盈袖靜默良久,點頭道:「好,以後在心裡也不要叫。」

    「……有事的時候當然要找我,沒事的時候多陪你弟弟,不要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師父像是覺察到司徒盈袖的窘迫不安,伸手拍拍司徒盈袖的後背,像哄小孩兒似的。

    司徒盈袖卻很受用,圓亮的雙眸笑得瞇了起來,站在師父身邊應了一聲,又問:「師父,你住哪兒?以後逢年過節。我也給師父送年貨吧。」

    「我不過年。」師父對自己的住處依然避而不談,不動聲色地繞了過去。

    「不過年?師父為什麼不過年?」司徒盈袖大奇,「師父,你不是故意這麼說吧?師父,你還是給徒兒一個機會盡盡孝心吧!」

    「……孝心?」師父看了看司徒盈袖,「你不惹事就是對師父盡孝了,不用做別的盡孝心。」

    「我哪有惹事?」司徒盈袖噘嘴說道。斜眸看見師父淡然鎮定的目光。她有些心虛地別過頭,「……都是事來惹我。」

    「……都一樣。自己小心點兒……」師父像是聽見了什麼聲音,話音戛然而止。

    司徒盈袖沒有覺察。笑著指著院子裡的花燈,「師父,這些花燈好看嗎?都是我讓他們做的。」

    半天沒有聽到師父的回應。

    她一轉頭,發現師父已經走遠了。

    玄狐大氅的衣擺在牆頭飄揚。轉眼已經遠去,消失在牆的另一邊。

    「姐姐?姐姐?你在這裡嗎?趙大小姐來了。來看姐姐!」司徒暗香的聲音從自容齋的門外傳了進來,還有趙瑾琦的聲音,「司徒大小姐?你一個人在裡面做什麼啊?出來跟我們一起去聽曲兒吧!」

    司徒盈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蹙。

    想來師父是提前聽到了這兩人的腳步聲,才馬上離去的吧?

    好不容易盼來的跟師父重聚的時光。卻被人攪散了,司徒盈袖用了很大力氣,才壓下心頭的怒氣。

    她拉開院門。面色淡然地看了司徒暗香一眼,「這裡不是看花燈的地方。你怎麼帶貴客到這裡來了?」聲音比平時要嚴厲幾分。

    司徒暗香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兩眼淚汪汪看著司徒盈袖,兩手揉弄著衣角,哽咽著道:「……姐姐,我錯了,趙大小姐說想看看姐姐,我就帶她過來了。我沒想那麼多……」一邊說,一邊走到司徒盈袖身邊,抓著她的胳膊晃了晃,「姐姐,你別生暗香的氣,暗香以後不敢了。」

    趙瑾琦笑了一下,跟著勸道:「司徒大小姐,您是原配嫡出,自然架子大,身份高,說一不二,可是暗香只是填房帶來的女兒,她一心想討好大小姐您,您就不要怪責她了。看把她嚇得這樣,我都心疼了。」說著,走過去給司徒暗香拭淚。

    司徒盈袖看了看趙瑾琦,再看看哭得梨花帶雨的司徒暗香,心裡更加不悅。

    她還沒說什麼呢,這兩人是怎麼回事?

    「暗香,姐姐不是要說你,但是你也九歲了,不是小孩子了。每次犯錯,都說自己沒想這麼多。可是這些事情,在我看來,根本就不需要多想。如果你還是不懂,那就讓母親好好教教你。對了,過了年,你先搬回母親的院子,好好跟母親學學規矩吧。我才疏學淺,教了你這麼久,也沒有能教好你,是我的錯。為了不耽誤你,你還是回母親身邊吧。」司徒盈袖這一次無法再用「姐妹情」說服自己無視司徒暗香一次次的「沒想到」……

    司徒暗香這一次嚇得連哭都忘了,愣愣地看著司徒盈袖突然嚴肅起來的面容,忐忑不安地道:「……姐姐,如果我有錯,你教我啊。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不是趕你走,是讓你去和母親住。本來我也只比你大四歲,沒有本事教你。若是耽誤了你,就不好了。」司徒盈袖淡淡說道,頭也不回地飄然走下自容齋的台階,往宴客的地方去了。

    趙瑾琦忙拉拉司徒暗香,朝司徒盈袖的方向努了努嘴,「快走吧……」

    ……

    聽見前面歌笛笙簫聲響起,司徒盈袖加快了步伐。

    趙瑾琦和司徒暗香在後面跟著,來到內院的小池塘附近。

    一個個花燈在水裡飄浮,看得人目不轉睛。

    趙瑾琦瞥了一眼池塘裡的花燈,對司徒暗香道:「暗香,那邊的鳧靨燈好漂亮。」

    司徒暗香見就在不遠的地方,便一手拉著池塘邊的小樹根,一手往前探,想去夠那盞燈。

    可是天寒地凍,池邊的土裡像是有些薄冰,司徒暗香只覺得腳底一滑,整個人往池塘裡睃溜下去趙瑾琦忙要拉住司徒暗香的手,卻也被她帶得往池塘裡滑了下去!

    「救命啊!」

    「救命啊!二小姐掉到水裡去了!」

    跟在後面的司徒暗香的丫鬟見了,忙大聲疾呼起來。

    司徒盈袖在前面聽見了,倏然回頭,正好聽見池塘裡水聲撲濺的聲音,還有司徒暗香的腦袋在池塘裡冒了一冒,就漸漸沉了下去!

    司徒盈袖毫不猶豫地解開身上的銀狐大氅,扔到丫鬟手裡,自己撲通一聲跳入池塘,迅速游到司徒暗香身邊,從背後抱住她,踩著水往池邊游去。

    很快將司徒暗香救了上來,送到司徒暗香手裡,司徒盈袖已經凍得臉都青紫了,她沒有時間去換師父給她那身冬天不冷,夏天不熱的水靠……

    「司徒大小姐,我們大小姐也掉下去了,求您救救她!」趙瑾琦的丫鬟忙跪下來求司徒盈袖。

    司徒盈袖吐出一口水,扶著樹根站起來,抬頭卻看見謝東籬帶著阿順從岸邊的小路走過,忙道:「謝五爺,你表妹掉到池子裡了!快去救她啊!」

    謝東籬置若罔聞,帶著一臉淡漠的空白表情從池邊走過,一點都沒有下水救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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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1 00:26:25 |只看該作者
第103章 葵水

    「謝五爺!」司徒盈袖惱了,「您不能見死不救吧?!」

    是他親戚啊!又不是別人!

    眼看謝東籬越走越遠,司徒盈袖真的沒想到這人會完全不理。

    趙瑾琦是謝東籬親姑母的女兒啊!

    怎麼能不搭把手?!

    阿順看了看前面越走越遠的謝東籬,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對司徒盈袖道:「司徒大小姐,我們五爺不會游泳。才剛我們看見您救了二小姐,能不能……幫我們把表小姐也救上來啊?」

    司徒盈袖:「……」好吧,那就怪不著他了……

    可是他不能說一聲他不會游泳,然後好生拜託司徒盈袖去救嗎?

    這樣司徒盈袖心情還會好一些。

    不然就這樣去救趙瑾琦,司徒盈袖真有些心不甘情不願……

    但是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趙瑾琦被淹死。

    「姐姐,姐姐,求求你,快去救趙大小姐吧。」司徒暗香悠悠醒轉,第一件事就是求司徒盈袖下水救人。

    司徒盈袖自己凍得嘴唇青紫,渾身上下直打哆嗦,但還是點點頭,「我正要去救呢。」說著,撲通一聲跳下水,往趙瑾琦那邊游過去。

    趙瑾琦已經沉到水底,長長的黑髮在水底載沉載浮。

    司徒盈袖往她背後游過去,伸手托住她的後背,想如同救司徒暗香一樣將趙瑾琦救起來,趙瑾琦卻在水底一個側翻,和司徒盈袖正面相對,兩隻手抱住她的肩膀,整個人掛在她身上!

    司徒盈袖大驚。

    這個樣子,她們兩人都得往下沉!

    在水底救人,最忌諱被人抱住往下扯!

    司徒盈袖忙用力踹趙瑾琦,希望她能吃痛,放開她,這樣她才能救她上來。

    但是趙瑾琦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已經神智昏迷,整個人就是死死抱住她不放手!

    司徒盈袖焦躁無比,在水底跟趙瑾琦僵持了一會兒,自己都快憋氣憋不住了。

    就在這時,水裡蕩起一陣波紋漣漪,一顆青色的小石子從水面直砸而下,正好打中趙瑾琦的頭頂心。

    趙瑾琦腦袋一歪,便暈了過去。

    她暈了,才放開對司徒盈袖的束縛。

    司徒盈袖繞到趙瑾琦身後,急忙托著她游上了岸。

    回到岸上,趙瑾琦悠悠醒了過來,趴在地上,吐出一口水,有氣無力地謝了司徒盈袖。

    司徒盈袖的眉梢跳了跳,不動聲色地看了趙瑾琦一眼。

    剛才在水底一番折騰,真不知道趙瑾琦是怎麼回事。

    一個不會水的人在水裡待了半天,居然啥事兒沒有。——這憋氣可真憋得夠長的……

    「阿嚏!」一陣冷風吹來,司徒盈袖越發覺得冷,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就在這時,她身下一熱,一股熟悉的暖乎乎的熱流流了出來……

    居然在今天來了葵水。

    一冷一熱之間,司徒盈袖覺得自己開始發燒了。

    她扶著丫鬟的手,咬牙吩咐道:「送二小姐和趙大小姐回去,給二小姐和趙大小姐熬薑湯驅寒,再去請大夫過來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趙瑾琦連聲婉拒,「我換身衣衫,躺一躺就好了。」

    司徒暗香身子更虛弱,已經搭在丫鬟肩頭,快要暈過去了。

    「大小姐、二小姐!這是怎麼了?太太讓我們過來看看,還真是出了事!」

    沒過多久,從岸邊的小路上傳來紛至沓來的腳步聲,幾個婆子走了過來,看見池塘邊的情形,大吃一驚。

    司徒盈袖扶著丫鬟走過來,對那幾個婆子道:「母親怎麼知道的?」好像很快啊……

    「是謝五爺的小廝才剛去跟太太說了一聲,說二小姐掉到水裡,大小姐剛救了上來。太太著急,但是那邊又走不開,才派我們過來看看。」那婆子忙回答道,和另外幾個婆子一起,將司徒暗香和趙瑾琦分別背了起來,急匆匆回張氏的正院去了。

    司徒盈袖看著她們遠去,才扶著丫鬟回至貴堂。

    走到至貴堂院門前的時候,謝東籬從門前大樹的陰影底下跺了出來,看了司徒盈袖一眼,轉身就走了。

    司徒盈袖白了謝東籬的背影一眼,嘀咕道:「連自己的小廝都不如……這什麼人哪!」

    回到至貴堂,司徒盈袖已經走不動路了。

    她白著臉吩咐道:「給我燒熱水,我要先洗洗。」頓了頓,她又叫了個婆子過來,輕聲吩咐:「給我準備來月事需要用的東西。」

    「啊?大小姐……大小姐來月事了?!」那婆子又驚又喜,忍不住抹了淚,道:「要是夫人還活著就好了。」

    司徒盈袖苦笑著搖搖頭,去屏風後面將濕衣服換下來,一邊想:上一世,她及笄之後才來葵水。這一世,居然過了十二歲就來葵水了……

    這一世,一定會和上一世不一樣吧?

    少頃熱水抬過來了,司徒盈袖走入浴房,將自己全身上下浸在熱水裡。

    水裡放了暖身子的香包煮開,大大緩解了司徒盈袖渾身冰冷入骨的狀況。

    但是她今日葵水初來,就浸在寒冬臘月的冷水裡面,受的損傷不是一點半點。

    司徒盈袖閉著眼睛坐在浴桶裡,揉著絞痛的小腹,額頭上的汗珠滴落下來,在浴桶的水面砸出一朵一朵小水花。

    采芹和採桑在外間按照司徒盈袖的囑咐,給她煮薑湯,拿乾爽的衣物出來,甚至拿了狼皮褥子,給司徒盈袖的床上又鋪了一層。

    司徒盈袖穿好衣衫出來,坐到梳妝台前照了照鏡子。

    只見鏡子裡面的她,面容慘白,就連嘴唇都沒有一絲血色。

    這幅樣子,等下如何去見人呢?

    司徒盈袖起身從妝奩匣子裡拿了胭脂紙出來,放到嘴裡抿了抿,才給毫無血色的雙唇增添了一絲生氣。

    她起身換上紫貂內裡的通袖長襖,灰鼠皮裙子,外罩銀狐大氅,手裡套著銀狐皮的暖筒,對采芹和採桑道:「去太太那裡。」

    「大小姐,您今天著了涼,不好好休息嗎?」采芹關切地問道。

    「不用。我很好,沒有事。」司徒盈袖笑著說道。就算有事,也要說沒事,把今天撐過去再說。

    跨過門檻,走到迴廊下,司徒盈袖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一襲熟悉的玄狐大氅,心裡一動,忙回頭對跟著她的采芹和採桑道:「你們和小桃、小杏看著小磊,不用跟我出來了。」

    司徒晨磊感染了風寒,這幾天都沒有起床。

    采芹採桑應了,轉身回內室照顧司徒晨磊去了。

    司徒盈袖等了一會兒,才緩步走到迴廊的廊柱旁邊,果然看見師父正站在那裡,定定地看著她。

    「……這麼冷天你居然沒有穿水靠就下水?!」師父語帶責備,卻還是伸手握住司徒盈袖的手腕要給她診脈。

    司徒盈袖面上一紅,用力把手抽回來,道:「來不及回去換水靠了,救人要緊。」

    師父看了看她,不由分說,還是固執地把她的手腕拉過來,微慍說道:「……不聽師父話了?」

    「盈袖不敢。」司徒盈袖低了頭,不敢再把手掙開了,心裡卻尷尬地厲害。

    她祈禱師父不會診出她的……葵水,但是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師父的本事,不會連這都診不出來。

    果然師父的手指一搭上去,就抖了抖,然後靜止在她的手腕間。

    司徒盈袖低頭,看著師父搭在她腕間的手,雖然戴著黑色的手套,但是那手套卻非常貼合,依然能看見師父手指修長的輪廓,和如同蜻蜓點水般細微的觸感。

    脖頸處有著輕微的酥麻,緩緩上升到頭皮處,有些癢,更多的是緊繃。

    司徒盈袖嚥了口口水,頭垂得更低了。

    過了良久,師父的手指才移開,聲音中的不悅更是明顯:「……說了不穿水靠不能下水,你就是不聽。救人,救什麼人?那兩個人哪一個值得你豁出命來救?」

    司徒盈袖將手背到身後,低聲道:「一個是我妹妹,一個是客人,怎麼不能救了?再說,我的游泳是師父教的,哪裡需要豁出命來?」

    師父靜了靜,若無其事地道:「……不敢居功。我什麼時候教過你游泳?還是你認錯人了,你的師父其實另有其人?」

    司徒盈袖一下子摀住嘴,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忙搖頭道:「沒有沒有!我沒認錯人。」

    可是又怎麼解釋她剛才說的話?

    司徒盈袖急中生智,又補充道:「……是我在夢裡夢見師父。師父在夢中教我游泳的!」

    「是嗎?」師父低頭看她,「你在夢裡還會學游泳?」

    「當然!師父若是不信,也該想想我怎麼一見師父,就知道您是我師父!」司徒盈袖胡亂說道,急得滿頭大汗,都快瘋了。

    師父本來還想再問,但是瞥見司徒盈袖一頭的汗,心裡一軟,手臂輕輕拂過她的前額,用衣袖給她擦了汗,「你說是就是吧。」頓了頓,又道:「但是你……今日身子不適,本來就不應該下水,更別說天氣這麼冷,水這麼涼,身子肯定受損了。等下我給你送兩包藥過來,一包用來煮水,一包煎服,吃十四天。今天你就不要亂跑了,回去歇著。」

    初來葵水,就被發現了……

    「哦。」司徒盈袖臉上紅霞滿佈,如同火燒雲一般,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她不敢再違拗師父的意思,老老實實應了,卻又不想馬上回房。

    師父看了看她,轉身要走,卻覺得衣袖處有一股雖輕微卻柔韌的氣力輕輕拽著他。

    他低下頭,見是司徒盈袖雪白如蔥根的手指拉住了他的衣袖。

    師父伸出手,默默地蓋在司徒盈袖的手指上,一根根掰開。

    「……師父又要走了?」

    「去給你配藥。」師父溫言說道,順手摸摸她的頭,「快回去歇著。師父很快就回來了。」

    司徒盈袖笑著應了,戀戀不捨地鬆開手,轉身離去。

    走到門口又回頭,「師父一定會回來吧?」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師父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過?」師父背手而立,站在廊柱的陰影處。

    司徒盈袖點點頭,回過頭,跨過門檻,回屋去了。

    師父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門內,才轉身離去。

    幾個兔起鶻落,已經消失了蹤影。

    「大小姐,您回來了?」采芹抬頭見司徒盈袖進來了,驚訝問道。

    司徒盈袖覺得自己的臉一定熱得能煎雞蛋了,還是強作鎮定地道:「身上不舒服,不想去了。」

    她想了想,又吩咐道:「給我把鋪蓋鋪到暖炕上去。這幾天我睡暖炕。」

    狼皮褥子再暖和,也沒有暖炕暖和。

    采芹應了,給她去鋪炕。

    司徒盈袖又叫了採桑過來,吩咐道:「去跟我爹和我母親說一聲,就說我下水救妹妹和趙大小姐,也著了涼,實在起不了身,今兒就不去前面陪大家了。」

    採桑應了,急急忙忙出去回話。

    ……

    宴客的正廳裡,張氏見了滿府的花燈,讚歎不絕之餘,又有些擔心,私下裡勸過司徒健仁:「……大小姐的主意固然好,很給司徒家掙臉。但是這樣做,會不會太招搖了?」

    司徒健仁聽了很以為然,忙去徵求呂大掌櫃的意見。

    沒料到呂大掌櫃支持司徒盈袖的做法,他笑著道:「老爺,大小姐此舉甚妥。不如就讓世人認為我司徒府大手大腳,耽於享樂。再說我們司徒府本來就是東元國最大的皇商,如果連這點氣勢都沒有,別國都要質疑我東元國的財力了。」

    既然呂大掌櫃贊同,司徒健仁就沒有再說什麼了,只是對張氏道:「呂大掌櫃說無事,應該無事的。」

    張氏便不再言語。

    張氏的話,後來也傳到司徒盈袖耳朵裡。

    她只笑了笑,沒當一回事。

    她跟呂大掌櫃的看法是一樣的,但是她的自信,來源於前世十年的經驗,而呂大掌櫃,卻完全靠的是他自身的眼光和閱歷,自然比司徒盈袖更高一層。

    張氏如今見花燈依舊,想來呂大掌櫃也是支持的,就不再提這茬,只是盡心招待今天來的女眷。

    司徒家相與的人家,大部分都是皇商,不過今日三侯五相這些人家也有人來看燈,不過大多數都是來的偏支旁系,只有長興侯府和沈相府,來的是正主。

    司徒健仁拉著慕容長青一起幫他待客,逢人就笑說:「這是長興侯府的世子。」

    他一說,大家就知道這就是司徒大小姐的未婚夫婿了。

    沈家來的是和司徒盈袖同輩的大少爺沈名誠。

    他是和謝東籬一起來的。

    謝東籬說是剛從沈家出來,順路,就過來看了看花燈,順便感謝司徒家救了他家的親戚,但也只在後院走了走,就告辭離去。

    採桑進來回報的時候,跟謝東籬在門口擦肩而過。

    「太太,剛才趙大小姐要花燈,二小姐幫她去夠,結果掉下水。大小姐救了二小姐,又救趙大小姐,著了涼,這會子起不來了,想向太太告個罪,今兒就不來了。」採桑躬身行禮說道。

    張氏忙道:「盈袖著涼了?剛才請了大夫給暗香和趙大小姐診過脈,我正想著等盈袖來了,讓他給盈袖也診診脈呢。」

    「盈袖病了?」慕容長青聽見,忙走過來道:「我跟大夫一起去吧。我娘還有些東西捎給盈袖。」

    張氏上下打量他一眼,笑道:「慕容公子跟我來。我也要去看盈袖的。」並不放他一個人去。

    謝東籬的腳步在門口頓了頓,沒有繼續停留,還是揚長而去。

    他回到自己家裡,將他從興州帶回來的一些信箋證物找了出來,放到書案上看了看,手上握緊了拳頭,下頜繃得更緊,目光如劍般,恨不得要在那幾張信箋上扎個洞。

    真是不知死活。

    居然真的把手伸到司徒府了……

    「……不等了。管他們背後是誰,收拾了再說!」不知怎地,謝東籬不想再放長線釣大魚了。

    他起身,將阿順叫了過來,低頭囑咐了幾句話。

    阿順霍然抬頭:「趙俊興和趙瑾琦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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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1 00:26:37 |只看該作者
第104章 識破

    謝東籬緩緩點頭,「……吩咐下去,將狀紙遞到順天府。——拿人。」說著,謝東籬提筆一揮而就,草擬了一份狀紙,列舉了趙氏父女的假冒之處,遞給阿順,「去吧。」

    阿順看也不看,將那狀紙折起來,揣在懷裡,馬上離開了。

    ……

    入夜,寒風呼嘯,正月的東元國京城冰冷刺骨。

    司徒盈袖裹著被子睡在暖閣的暖炕上瑟瑟發抖。

    雖然及時泡了藥水澡,喝了一碗師父送來的藥,她還是不可避免地發燒了。

    她睡得很不安穩。

    水底的情形不斷在她面前湧現。

    幽暗的水底,先是弟弟含笑的面龐,用力一推,讓她浮上水面。

    她轉身游過來,抓住那人的手,那人的臉突然變了,不再是弟弟含笑不捨的面容,而是妹妹司徒暗香驚慌失措的面龐。

    司徒盈袖忙游到她背後,從腋下托住她,正要踩水往上浮,那人又猛地一個轉身,抱住了司徒盈袖,用力扯著她往下沉!

    司徒盈袖定睛一看,那人的臉又變了,居然不再是妹妹司徒暗香,而是趙瑾琦那張秀美的面龐!

    趙瑾琦的面容在水底有些扭曲,眼底的陰狠和毒辣一閃而過。

    司徒盈袖眨了眨眼,待要定睛細看對方眼底的神色,卻發覺對方往下拽她的力氣越來越大!

    她忍不住叫了一聲,池水就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要擠進她的喉嚨,生生淹沒她……

    那股眼前一黑,世界就從她面前消失的沒頂之災,讓她回到了她上一世從白塔上往下跳的最後一瞬!

    「啊——!」

    司徒盈袖驚叫一聲,猛地坐了起來,用手握著自己的喉嚨,大口大口喘著氣。

    沒錯,就是這種黑得無邊無際的恐懼、無助、冤屈和粉身碎骨的劇痛,霎時間瀰漫她的全身,直到這一刻,那些塵封的瀕死記憶才漸漸甦醒,提醒她,死亡是什麼滋味兒……

    「盈袖?盈袖?你怎麼了?」張氏披著外袍從司徒盈袖床前的腳踏板上起身,坐到床邊,將司徒盈袖抱入自己懷裡,輕輕拍著她緊繃的後背。

    司徒盈袖有一瞬間的怔忡。

    面前母親般的溫暖讓她不由自主想要靠近。

    司徒盈袖將自己的頭側靠在張氏胸前,靜靜聽著她沉穩的心跳。

    如同上一世一樣,每一次她生病了,張氏就會衣不解帶,在她床前照顧她。

    沒想到這一世,張氏依然如此。

    司徒盈袖閉了閉眼,兩隻胳膊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心情十分複雜。

    初初重生的時候,救活弟弟、彌補上一世最大遺憾的喜悅和能夠重活一世的幸運,讓她滿心都是感激之情。

    她並不想成為一個只知道猜疑報復的偏執狂,更不想把身邊每個人都看成是要害她殺她。

    但是這個世間,不是她想怎樣就會怎樣,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溫柔樂園。

    睡夢裡趙瑾琦陰狠毒辣的眼神不斷出現在司徒盈袖面前。

    她知道,這其實不是夢,而是她先前沒能注意的點點滴滴。

    當她一心救人的時候,真沒有想過,她救出來的居然是一條毒蛇……

    「我讓外面值夜的婆子再給你一碗紅糖薑湯,喝完再睡吧。看你身上都汗濕了,擦把汗,再換身中衣。」張氏輕柔地囑咐她,撫著她後背的手,如同母親般溫馨。

    司徒盈袖閉著眼睛嗯了一聲,任憑張氏給她擦拭收拾。

    換好中衣,喝了紅糖薑湯,司徒盈袖躺回暖炕上,對張氏道:「母親,我沒事了,您去床上睡吧。」

    張氏打了個哈欠,「天快亮了,我要起身了。你睡吧。」說著,給她掖了掖被角。

    司徒盈袖知道,張氏作為主母,每天很早就要起來,主持一家大大小小的事情。

    正月十五已過,年就過完了,張氏還要忙碌一段日子,才能歇下來。

    司徒盈袖躺在炕上,看著張氏她窸窸窣窣離開床前的腳踏板,還有她的丫鬟過來捲起鋪蓋,收拾東西。

    沒過多久,屋裡的聲音消失了,張氏已經走了,暖閣裡只剩下她一個人。

    司徒盈袖睡不著,在炕上睜眼看著暖閣的屋頂整理自己的思緒。

    趙瑾琦,到底是什麼人?

    到了這一刻,她不再相信在雷州附近悅來客棧的那一幕,只是巧合了。

    悅來客棧的那些殺手,看起來就像是等在那裡一樣,整個客棧就是為她而開。

    而表面上手無縛雞之力的趙家父女居然能從那批殺人不眨眼的匪徒們手裡逃過生天,實在是太可疑了。

    她那時候不是不疑惑的,但是看對方並沒有對她不利,所以也沒有多做追究。

    畢竟趙氏父女的話提醒了她,讓她能夠提前做出判斷,馬上離開那家黑店……

    如果不是後面又出現了很多事,司徒盈袖不會真心懷疑他們。

    後來趙氏父女來到京城,居然又「偶遇」了司徒家人,並且住到司徒家,後來才藉著司徒家的手,回到謝家。

    說實話,如果不是趙瑾琦今天直接來了這麼一出,司徒盈袖還真不會把這兩者結合起來想。——因為她不想用惡意來揣度一個看起來無關緊要的路人。

    但正是趙瑾琦露出了她不為人知的另一面,才給了司徒盈袖懷疑的突破口。

    前因後果聯起來,司徒盈袖越來越覺得,悅來客棧的殺手,和趙家父女,會不會是一夥的……

    因為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兩方的目的都很直接而且明顯。——就是想要司徒盈袖的命!

    有了共同的目標,雙方當然很容易走在一起。

    悅來客棧的殺手,和趙氏父女,就算不是一夥的,也是互相合作,裡應外合的幫兇!

    他們圖謀的到底是什麼?

    對司徒家,司徒盈袖直覺肯定是錢財。

    而對謝家,他們圖謀的是什麼呢?

    目前來看,似乎也只是錢財。

    畢竟謝家出面,將興州趙家的所有財物都給了趙家父女。

    但是司徒盈袖不信,這些人跟謝家搭上關係,只是為了錢財。

    擱誰身上都不會信。

    眾所周知,謝家的狀況,是三侯五相這些世家裡,是出了名的不好。

    不然也不會把他們在京城的老宅賣給司徒家,弄些銀子周轉了。

    那圖的是什麼呢?

    情況似乎有些複雜呢……

    司徒盈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輕輕吁了一口氣。

    轉念間,司徒盈袖的眉梢又跳了跳。

    糟了,趙氏父女如果是假的,那麼他們能跟謝家搭上關係,跟司徒家脫不了干係!

    因為趙氏父女如果是悅來客棧的幫兇,就一定不會是興州趙家人!

    司徒盈袖又一次坐了起來,臉上神情肅然。

    怎麼辦?

    謝家到底知不知道趙氏父女是假的呢?

    司徒盈袖下意識用手摩挲著杏子紅綾被上的織錦紋,眉頭細細蹙了起來。

    要不要明天給謝家送個信,提醒他們一聲?

    雖然趙氏父女已經從謝家搬出去了,在西南城的和義坊買了宅子,但是京城裡大家都知道,趙氏父女是謝家大姑太太的夫君和女兒……

    有了這層身份,他們做什麼都方便。

    司徒盈袖想到這裡,立刻披衣起身下床,對暖閣外面值夜的丫鬟吩咐道:「給我磨墨,鋪紙,我要寫信。」

    想了想,又不想留下白紙黑字的把柄,搖頭道:「不用了,給謝家大夫人送張帖子,就說我有要事,希望她能撥冗一見。」

    外間值夜的丫鬟等了一會兒,見司徒盈袖沒有新的吩咐,才應了一聲,出去回話了。

    ……

    天剛濛濛亮,司徒府的管事拿著貼子,往謝家去送信。

    來到謝家門口,卻看見謝東籬騎在馬上,披著長長的猞猁皮翻毛大氅,身邊跟著順天府派來的衙差。

    衙差的頭兒對謝東籬拱了拱手,「請謝侍郎跟我們一起前去指認犯嫌!」

    謝東籬點點頭,「你們先走,我隨後就到。」眼角的餘光瞥見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在謝家街道拐角探頭探腦,他回頭對阿順道:「去看看,那人要做什麼。」

    阿順騎著馬來到司徒府的管事面前問道:「你是哪個府的?有什麼事嗎?」

    那管事忙道:「小人是司徒府的管事,奉了我們家大小姐的吩咐,來給謝家大夫人送帖子。」

    「哦。」阿順點點頭,「那去角門吧,在這裡探頭探腦做什麼?」

    那管事笑道:「等官爺們走了,小人再上前也不遲。」

    說話間,順天府的衙差已經呼嘯而去,離開謝家大門口。

    阿順忙回到謝東籬身邊,道:「五爺,是司徒家的管事,說是司徒家大小姐給大夫人送帖子來的。」

    謝東籬沒有說話,馬鞭使勁兒一抽,往前跟著順天府的衙差飛奔而去。

    阿順也忙跟了上去。

    ……

    東元國京城西南城和義坊。

    坊丁剛剛把坊市的木板門打開,就看見一隊順天府的衙差如狼似虎地撲了進來。

    「走開走開!順天府辦案,閒人退散!」

    和義坊的坊丁忙不迭地跳開,讓出路來。

    後面幾匹高頭大馬飛奔而入,捲起如霧的煙塵。

    「開門開門!」順天府的衙差直奔趙氏父女的宅子,用力拍打著大門。

    「誰啊?這大清早的,嚎什麼喪!」門內有人很不高興地吼道,慢騰騰過來開門。

    外面的衙差已經忍不住了,一群人一哄而上,將那大門生生撞開,兜頭就衝門內那個嘴裡不乾不淨的門子打了個大耳刮子,「都捆起來!」

    那門子嚇了一跳,正要嚷嚷,待看見是衙差,立馬閉了嘴,臉上帶著大紅的手掌印,被老老實實地捆成粽子,蹲到牆角去了。

    順天府的衙差一路抓人,上到管事,下到看門的小廝,一個不漏。

    進了二門,正要跳起來嚷嚷的婆子也被一巴掌打暈了,堵起嘴捆了起來。

    ……

    「什麼聲音?」趙瑾琦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遠處似乎傳來呼喊聲和打鬥的聲音,還有紛至沓來的腳步聲……

    「大小姐,沒有聲音啊?大小姐是不是魘住了?」門外值夜的丫鬟大聲回道。

    趙瑾琦側耳傾聽了一會兒,眼神瞇了起來。

    不對!

    那明明是有人攻進來的聲音!

    趙瑾琦一個魚躍,從床上騰地起身,撲到屏風後面換了衣衫,穿上緊身短襖,套上寬如裙擺的闊腿褲,踏上長靴,腰間繫著軟緞,從屏風後面出來,往外面走去。

    她剛走到門口,就看見一隊衙差從影壁後面轉了出來,指著台階上的她大聲道:「拿下她!」

    趙瑾琦一驚,慌忙後退幾步,啞聲道:「你們要做什麼?我是謝家的親戚,我大表哥、二表哥和五表哥都是朝廷命官!我大舅父曾經是東元國大丞相!你們不要亂來!」

    「亂來?!我呸!」一個凶悍的衙差上前,兜頭往她臉上啐了一口,「你個假油子還敢冒充謝家親戚?!給我抓起來!」

    幾個衙差一擁而上,將趙瑾琦的胳膊反剪著捆了起來。

    趙瑾琦心裡一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可能被發現了?!

    明明一切都是天衣無縫,連最是才高的謝東籬都被他們騙了過去……

    一定是有哪裡不對!

    趙瑾琦大叫:「我要見我大表哥、二表哥和五表哥!你們一定是弄錯了!」

    「弄錯?」一個男人嗤笑的聲音從影壁後面傳了出來,很快,謝東籬和阿順兩個人從影壁後面繞了過來。

    阿順指著趙瑾琦道:「興州趙家被埋的宅子已經被挖了出來,我們家的表小姐趙瑾琦和大姑太太死在一處,哪裡又來的你這個冒名頂替的賤人?!」

    「不可能!那宅子被大山壓得嚴嚴實實,怎麼挖得出來?哼!我看你們謝家是見財起意,故意要霸佔我們趙家的產業,才誣陷我們!要置我們於死地!」趙俊興也被押著過來,很是不滿說道。

    「別在這裡廢話,有話去順天府說。」順天府的衙差揮了揮手。

    謝東籬背著手立在院子裡的影壁前,看著一臉憤憤不平的趙家父女,冷冷地道:「還記得產業?你們的幌子打得不錯啊。不過我倒不明白,既然你們口口聲聲號稱趙家是趙家人,那為什麼沒有看出來,那些契紙上的房屋田地和商舖,根本就不是趙家的產業?——趙俊興,你若真的是趙家嫡長房的嫡長子,不要跟我說,你根本不知道趙家的祖產到底有哪些。」

    趙瑾琦大驚,瞠目結舌看著謝東籬。

    難道他先前給他們父女的那些契紙,都是假的?!

    實在是太奸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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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1 00:26:53 |只看該作者
第105章 收拾

    趙俊興也是吃了一驚。

    他神情複雜地瞥了謝東籬一眼,黯然低下了頭。

    為了他們的目標,他們做了多少準備?

    興州趙家的族譜他們都背下來了,就是沒有查探過興州趙家的家產根底。

    這一點,也是絕大多數人的思維誤區。

    興州趙家被泥石流所埋,全族幾乎都死光了,誰還會管他們的家產?

    當然,要完全查探大戶人家的家產根底,確實是很不容易,幾乎是不太可能做到的。

    所以他們沒有做這個準備,是因為根本沒有料到有人會用這種手法來判斷他們的真假!

    「怎麼不說話了?還說別人企圖侵吞你們的家產,不會連你們自己都不知道你們的家產到底是什麼嗎?」順天府的衙差鄙夷說道,「是不是看見那些白花花的銀子就瞎了眼?」

    趙瑾琦聽了這話,猛地抬頭,瞪著謝東籬的方向,道:「他們誣陷我們!我們明明還賣過兩處田產,用賣田產的銀子置辦的這所宅子。如果那些契紙是假的,人家如何會把銀子給我們?」

    阿順嗤笑一聲,抱著胳膊仰頭看天,喃喃地道:「……這都是我們五爺安排的。可見你們真是被白花花的銀子晃花了眼睛!」

    當趙家父女把那兩處田產拿出來賣的時候,謝東籬就囑咐阿順找人把那兩份契紙買回來,銀子當然是謝東籬出的。

    別人如果要買,一驗契紙就知道真假了。

    趙俊興也明白過來,努力往前竄了兩步,對謝東籬道:「你一直在監視我們?!」

    趙瑾琦的臉唰地一下白了。

    被人監視了這麼久,他們居然沒有發現……

    完了完了,他們不知洩露了多少消息!

    督主要是知道了,他們全族都死無葬身之地了!

    謝東籬揮了揮手,神情漠然道:「行了,帶他們走,給順天府發落。」

    趙俊興和趙瑾琦對視一眼,兩人點點頭,突然雙臂一振,捆著他們的繩子居然被他們掙斷了!

    「走!」趙俊興大喝一聲,劈手從他們旁邊押解他們的衙差手中奪過腰刀,呼地一刀砍出,將身邊衙差砍了腦袋!

    趙瑾琦纖手伸出,從她身邊的衙差手裡奪過腰刀,回手一刀就捅了進去!

    那衙差腹部中刀,踉踉蹌蹌後退幾步,仰面倒在了地上。

    「他們會功夫!」順天府的衙差大驚,忙三個一群,五個一組,往趙俊興和趙瑾琦身邊包抄過去。

    阿順臉色一變,一個箭步竄到謝東籬身前,擋住他,壓低聲音道:「……五爺快走!這兩個騙子功夫不是一般的高!」

    因謝東籬不會功夫,謝家給謝東籬找的小廝,有一個重要要求就是功夫越高越好,這樣可以兼做貼身保鏢。

    謝東籬看了趙俊興和趙瑾琦那邊一眼,退到院子裡的影壁後面,往門口去了。

    阿順護著謝東籬,面對著趙氏父女的方向,不斷倒退,警惕著他們。

    趙氏父女的目標也很明顯。

    兩人剛剛殺了兩個順天府的衙差,震懾了剩下的衙差,然後虛晃一槍,騰身而起,從順天府衙差頭頂飛躍而過,腳尖在院子裡的影壁頂上輕輕一點,對準了正走出院門口的謝東籬背後撲過去,同時手上鋼針梭鏢暗器連發,務必要置謝東籬於死地!

    阿順神色肅然,旋身拔地而起,手上揮出一條軟鞭,啪地一聲,將漫天暗器都打飛了,同時逼退趙氏父女,迫得他們從影壁頂上掉了下去!

    就這一交錯的功夫,謝東籬的背影已經從院門口消失,往大門口行去。

    阿順足尖用力,躍上院門的屋頂,手上軟鞭掄得如同一條直線,往趙俊興方向猛砸過去。

    他看得出來,趙俊興的功夫,比趙瑾琦還要好。

    趙俊興也看出了阿順的意思,一手往前,用刀格住阿順的軟鞭,一手背在身後,對自己後面的趙瑾琦做了個暗號。

    趙瑾琦會意,手上腰刀向著阿順的方向斜擲而出。

    阿順側頭偏身躲過,正好讓開了一條路。

    趙瑾琦藉著這一擲之機,從阿順錯開的空當斜身躍了出去,往正往大門口走的謝東籬那邊追擊。

    「給我回來!」阿順一見之下,頓時惱了,顧不得身後的趙俊興,追著趙瑾琦而去。

    謝東籬眼看走出了趙家大宅的大門口,趙瑾琦也追了上來。

    「謝東籬,納命來!」她氣沉丹田,大喝一聲,聲音響亮得幾乎整條街都聽見了。

    街上的行人紛紛駐足,看見一個女子從大門竄出,往門口一個輕袍緩帶的公子背後連番攻擊!

    謝東籬快走幾步,站到謝家大車旁邊,謝家的隨從護衛頓時湧了過來,將謝東籬保護起來。

    「哈哈哈哈……謝東籬,你逼人太甚,小心有報應!我趙家滿門不會放過你的!」趙俊興跟著追出來,也大聲喊道,他的聲音比趙瑾琦還大。

    周圍看熱鬧的人群頓時激動起來了,紛紛對著這邊指指點點,猜測出了什麼事。

    阿順夾在趙瑾琦和趙俊興身邊,惱道:「兩個騙子就別胡說八道冒充趙家人了!趙家滿門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的!快快束手就擒吧!」說著,手中軟鞭指東打西,快如閃電,繞著趙氏父女轉了幾圈,終於將他們兩人又一次捆起來了。

    阿順的軟鞭是浸了桐油和水的牛筋扭成的,一捆起來就十分結實,而且越掙越緊,不是先前順天府衙差用的一掙就斷的繩子能夠比擬的。

    順天府的衙差們這時才全部衝了出來。

    「多謝小哥了!」衙差的頭兒過來接手趙氏父女。

    趙瑾琦被押著跪在地上,大笑道:「哈哈哈哈,你們抓了我們又如何?費那麼大勁兒,也就到此為止了!」

    「到此為止?不見得吧?」謝東籬從護衛身後走了出來,垂眸看著地上跪著的假冒趙氏父女,「你們這樣的功夫,卻不主動逃走,而是大張旗鼓地追了出來,並且弄得聲勢浩大,追到大門口還要大聲喊話,意圖不是很明顯嗎?」

    「意圖?什麼意圖?我們被你們陷害,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趙俊興怒吼道。

    「呵呵,還說沒有意圖?你們剛才的做作,至少讓我知道,你們不是單兵作戰。在京城,你們還有同夥。你們大聲喧嘩,不過是在通知你們的同夥:你們失手了。」謝東籬淡然說道。

    趙俊興和趙瑾琦聽了這話,一齊打個寒戰,難以置信地瞪著謝東籬,心裡隱隱覺得,他們是不是錯了……他們就不該橫生枝節,惹到謝東籬!

    如果目標只是對準司徒府,就好多了……

    但是到現在,吃後悔藥也晚了。

    趙氏父女一咬牙,一齊往身邊押著他們的衙差手上的刀撲過去!

    衙差下意識錯開一步,挪開手中的刀。

    而趙俊興和趙瑾琦兩人已經軟軟地倒在地上。

    「……他們服毒了!」衙差上前,將他們翻了過來,只看見他們的嘴角流出黑血,臉上很快變得烏青一片。

    謝東籬負手而立,瞥了一眼,道:「也好,省得麻煩。」說著,轉身就走。

    他上了謝家大車,吩咐道:「去沈相府。」

    來到沈家,大丞相沈友行在書房見了謝東籬,聽說了剛才的事,歎息道:「你太心急了,完全可以先留著他們,然後一網打盡,這樣才能知道他們背後的人是誰。」

    謝東籬搖搖頭,「他們背後的人,我已經調查得八九不離十,不用再姑息他們了。」

    「是誰?」沈友行好奇問道。

    謝東籬往北面的天空看了一眼。

    「……真的是北齊?」沈友行的臉色嚴肅起來,「皇后娘娘的鳳駕明天就要啟程回北齊了。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今天就對這假冒的趙氏父女動手的嗎?」

    謝東籬眼眸輕閃:「……嗯,當然。」

    沈友行撚鬚沉吟半晌,對謝東籬指了書案面前的位置,「坐。」

    謝東籬撣撣長袍,坐了下來,道:「這兩人功夫奇高,來做這件事,也不算屈才。」

    「功夫很高?這樣說來,那邊這次下的本錢不少呢。」沈友行瞇著眼睛搖頭,「你那一次從興州回來,就跟我說,趙氏父女是假的。我們商議了方案,要放長線釣大魚。結果你中途就變卦,將他們父女趕出謝家。沒過多久,就直接把他們揭穿了,實在是不像你的性子啊。」

    謝東籬的涵養極深,耐性也是一向有口皆碑的。

    大家好像沒有見過他發脾氣方寸大亂的時候。

    在新一代三侯五相世家的年輕人中,謝東籬一向是最沉穩持重的。

    謝東籬搭在長袍上的手指尖輕輕抖了抖,垂眸說道:「在皇后娘娘回鄉省親之前,對那邊一個震懾,也是好的。況且這兩人已經暴露出來他們在東元國的據點。」說著,謝東籬拱手:「東籬想向大丞相提議,掃平大慈悲寺。」

    「大慈悲寺?他們的據點是大慈悲寺?!」沈友行的眉毛高高挑起,「那還真是處心積慮,不知綢繆了多少年了。」

    大慈悲寺是東元國時間最長的寺廟,跟東元國的白塔大獄幾乎是同時出現的。

    謝東籬暗暗鬆了一口氣,頷首道:「正是。這一次北齊錦衣衛精銳盡出,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北齊錦衣衛雖然和我們東元的飛魚衛齊名。但是說實話,我們的飛魚衛,比北齊的錦衣衛差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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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心結

    「看來,北齊還是不肯放過我們啊……」沈大丞相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他背著手,在書房裡來回踱步,臉上的神情很是嚴峻。

    「……中州大陸原為墮民開創。後來被大夏竊國,延續了一千年。一千年後,墮民盼望了一千年的天命人終於出世,以周代夏,又延續了兩千餘年。兩千年後,大周皇室中人突然全部神秘失蹤,導致大周分崩離析,烽煙四起。北齊、東元和南鄭才趁勢崛起,各自建國,形成天下三分的局面,到現在已經五百餘年。」沈大丞相走到外書房懸掛著的中州大陸的輿圖前面,目光投向了北齊國所在的位置。

    整個中州大陸上,只有北齊佔據了幾乎一半江山。

    另外一半由東元和南鄭瓜分。

    「以北齊佔有的國土和實力,怎麼可能一直滿足於半壁江山呢?」謝東籬也走到沈大丞相身邊,看著那輿圖沉聲說道,「北齊人口最多,兵源方面我們望塵莫及。他們缺的,是將帥,還有製造兵器的上好鐵礦。將帥這方面,是北齊自作自受。多年來為了奪位,自相殘殺,將有一點名氣的將帥幾乎殺盡了,才導致他們無將可用。而上好的鐵礦,都在我們東元。北齊對此早就垂涎三尺。」

    「北齊皇帝多病,疑心又重。只不過他跟咱們的皇后娘娘一直兄妹情深,看在皇后娘娘面上,才沒有一早對東元國大動干戈。」沈大丞相搖搖頭,「如今的皇太孫是北齊皇帝的重外甥,只能希望北齊皇帝顧念親情了。」

    謝東籬笑了笑,「天家無父子,更妄論親情?沈相,您怎麼也婦人之仁起來了?」

    「不是我婦人之仁,實在這些年出的事,我只能用這個原因來解釋。」沈大丞相歎息一聲,走回書案後頭坐下,「明日長興侯慕容大將軍也會帶隊送皇后娘娘北上省親。希望他們一路順風吧。」

    「大丞相,我們不用妄自菲薄。北齊雖然勢大,但是東元國也不容小覷。如今之計,我們首先要增加東元國的人口。只有人多了,才能有以後的發展。」謝東籬也跟著坐回書案,「東元國的地方跟北齊和南鄭相比都不算大,但是也絕對不小,而且地處東部平原,東面臨海,和北齊、南鄭之間又有大河相隔,有一層天然的屏障。這樣的地方,就算再增加一倍人口也是養得活的。」

    「再增加一倍人口?如果養不活呢?」沈大丞相凝眉沉思。

    「養不活了,自然就有心思往外擴張了。」謝東籬意味深長地道,「不然大家都滿足於偏安一隅,不思進取。而中州大陸三國並立,不進則退。所以我們不能故步自封,覺得北齊不來打我們就萬事大吉了。」

    沈大丞相感慨地看著謝東籬,敲敲書案桌子,道:「初生牛犢不怕虎。我們東元國,就需要你們這樣的年輕人啊!我老了,已經沒有你們的銳氣和闖勁。」

    「大丞相太過謙了。我們東元國往哪裡走,還需要大丞相掌舵。」謝東籬微微頷首,然後起身告辭而去。

    回到謝家,他一眼就看見門口停著一輛大車。

    「是誰來了?」謝東籬的小廝阿順忙上前問道。

    大門口的門子笑著說道:「這是司徒府大小姐的車。」

    「司徒大小姐來了?」阿順撓了撓頭,「她來做什麼?找誰?」

    「來見大夫人。昨天遞了帖子了。」門子笑著連連躬身行禮,原來是謝東籬慢慢踱了過來。

    「五爺您回來了。」

    謝東籬沒有理會,自顧自走進角門,往二門上去了。

    謝家內院正院上房裡,大夫人陸瑞蘭正招待司徒盈袖。

    「司徒大小姐今日前來,有何貴幹?」

    司徒盈袖笑道:「今日叨擾了。事情是這樣,上次我去雷州的時候,半路偶遇貴府上的親戚……」

    「哦,你說那趙氏父女?」陸瑞蘭眉梢輕跳,「他們怎麼了?」

    司徒盈袖心裡一怔。

    陸瑞蘭沒有說「姑父和小表妹」,而是說「趙氏父女」,親疏立現啊。

    難道他們已經察覺了什麼?

    畢竟是他們的親戚,比自己這個外人瞭解得要多。

    司徒盈袖鎮定許多。

    本來她上門要提醒謝家人,那趙氏父女有詐,也是冒著一定的風險。

    萬一人家就是真的,她這個上門說是非的外人就裡外不是人了。

    因為她並沒有什麼切實的證據。

    司徒盈袖便斟酌著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對不對,但是我覺得這趙氏父女有些事情,你們應該知道。」說著,司徒盈袖就把從雷州偶遇的事情,到前些天在司徒府的後院池塘裡救人的時候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陸瑞蘭當然比司徒盈袖見識要多,一聽就馬上道:「……那雷州悅來客棧的殺手聽起來,好像就是在等你們啊。既然這樣,他們怎麼會對趙氏父女動手?退一萬步說,既然動了手,又怎麼可能讓他們逃出來?!」

    對方做了這麼大的局,下了這樣大的本錢,不可能旁生枝節,為了趙氏父女身上幾十兩銀子因小失大。

    司徒盈袖重重點頭,「我當初也有疑惑。但是趙氏父女提醒我那客棧有問題,所以我就沒有往深裡想了。直到正月十五花燈宴的時候,我下水去救趙大小姐,卻發現她根本就是有意要拖我下水,在水裡拚命把我往下拽,好像跟我有不同戴天之仇一樣。」

    「啊?你怎麼不早說?!」陸瑞蘭大吃一驚,「她居然把你往水下拽?!」

    「我當時以為她是在水下慌了神,所以管不住自己的力氣。後來才回想起來,她在水裡,明明一直屏息凝氣,而且腳有踩水。她好像是會有游泳的。」司徒盈袖再一次回憶著當時的情形。

    「好孩子,真是虧了你了。天寒地凍的,你還自己下水救人。」陸瑞蘭看著司徒盈袖憐惜說道,「當時不拘叫誰下去救就是了,你是千金大小姐,哪裡用得著你自己下去呢?」

    司徒盈袖笑了笑,細聲道:「……當時在旁邊的人只有我會游泳。要等別人來,她們早就沒救了。不瞞您說,我曾經最遺憾自己不能救落水的人。所以只要看見有人落水,只要我在跟前,我就會忍不住跳下去救他們。」

    上一世的時候,她就是這樣。

    自從偷偷跟著師父學會游泳之後,她在晚間偷偷溜下海灣,往出海口游去的時候,沿路哪怕看見有落水的小動物,她都會忍不住出手相救。

    每一次從水裡救出需要救助的人或動物,她心裡的歉疚就會少一層。

    這是她的心結。

    直到這一世她從水裡救出了自己的弟弟,她的心結才慢慢解開。

    而隨著趙瑾琦在水裡的「恩將仇報」,司徒盈袖的心結才真正完全解開了。

    她意識到,不是每一個落水的人,都是她弟弟一樣的人……

    陸瑞蘭不是很明白司徒盈袖的這種感覺,但是她看得出來,司徒盈袖是個熱心腸的人。

    「好孩子,難為你了。你既然不計嫌隙來跟我說這番話,我也跟你直說,那趙氏父女,確實有問題。」頓了頓,看著司徒盈袖睜大的眼睛,陸瑞蘭又道:「……他們是假冒的。趙家真的沒人了。我五弟親自去興州確認過。」

    司徒盈袖的小嘴圓圓地張了起來,足能塞下一個雞蛋。

    良久她才結結巴巴地道:「……五……五爺早就知道他們是假的?!可是……可是……完全看不出來啊!」

    謝東籬這廝太過份了!

    司徒盈袖頓時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這不是耍人玩嘛!

    枉她還怕謝家不知道這父女倆是假冒的,擔心他們吃了大虧……

    「我家五弟向來沉穩。這件事,他也是今天早上才跟他大哥和我說了一聲,然後就帶著人跟順天府的衙差一起去抓那兩個騙子了。」陸瑞蘭笑瞇瞇地道,「還真是巧。你跟我家五弟想到一塊兒去了。」

    「呵呵,哪裡哪裡。謝五爺早八百年就知道了,我可是才剛剛想明白的。」司徒盈袖訕笑,一隻手無意識揉著裙腰上掛的玉珮,緩緩站起來告辭,「既然你們都知道了,我就不擔心了。多謝大夫人撥冗相見。」

    司徒盈袖知道,謝大夫人陸瑞蘭作為謝家這樣大家子的主母,每天不知道有多忙。

    今天特特地上門佔據謝大夫人寶貴的時間,說這件別人已經知道的事,實在是太尷尬了。

    「司徒大小姐,這份人情我記住了。你說了很多我們不知道的事情,等下我五弟回來,一定說給他聽。」陸瑞蘭站起來送司徒盈袖。

    司徒盈袖忙搖頭道:「不用了不用了,您不用送我。我自己走就行了。」

    「也好。」陸瑞蘭沒有強求,「讓翠風送你出去吧。」

    翠風是陸瑞蘭的大丫鬟。

    兩人走到二門上的時候,謝東籬正好帶著阿順跨進門來。

    「五爺,您回來了。」翠風忙上前行禮。

    司徒盈袖跟著屈膝行了禮,就當是打招呼。

    謝東籬負手走上抄手遊廊,經過司徒盈袖身邊的時候停了停,也不看她,面對遠方的藍天,漠然說道:「……司徒大小姐管好自己家的事就行了,別人家的事少管。」說著,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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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1 00:27:24 |只看該作者
第107章 挖坑

    謝東籬怎麼能這麼說話呢?!

    簡直說得好像她是個專門走東家竄西家專門說人是非的三姑六婆一樣!

    司徒盈袖心裡堵得慌,咬了咬唇,悶聲反駁道:「……謝五爺管好自己的事就好了,休要管別人的閒事!」

    還敢頂嘴?

    謝東籬的腳步停了下來,他回頭,目光從斜飛的眼角處看了過來,精緻的側臉似從畫中透紙而出。

    他沒有說話,臉上譏誚的神情卻明明白白顯示: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管閒事了?

    「還不承認?——我的事不用你管!」司徒盈袖色厲內荏地說道,她感受到那目光的壓力山大,只能握了握拳頭,給自己打氣,全身緊繃,如同蓄勢待發的小野貓。

    謝東籬搖了搖頭,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低沉聲音,似在嗤笑,又似在不屑,聽得司徒盈袖臉上火辣辣地。

    不能退縮……不能害怕……咱要輸人不輸陣……

    司徒盈袖努力昂著頭,暗暗給自己打氣。

    謝東籬漠然地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下,目光似有穿透能力,能看到她心底的腹誹和不滿……

    司徒盈袖莫名其妙有股做小人被看穿的心虛感,她再也受不了那股重壓,低頭往後退了一步。

    謝東籬潤澤的仰月唇揚起一個迷人的弧度,很快斜轉回眸,一句話都沒說,轉身離去。

    眼看謝東籬的背影漸漸遠去,司徒盈袖全身的緊繃才漸漸鬆懈下來,她伸開手掌,看見掌心中全是汗。

    「司徒大小姐,這邊請。」翠風笑著說道。

    司徒盈袖以為剛才兩人的眼神交鋒簡直有天長地久那麼長,但是看在旁人眼裡,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就連站在一旁的翠風也只看見自家的五爺說了一句話,然後司徒大小姐回了一句話而已,絲毫不知道兩人之間已經拼過眼刀眸箭了……

    ……

    從謝家回到司徒府,司徒盈袖一下子鬆快了,懶懶地賴在暖炕上,不肯再動彈。

    「姐姐,這個字念什麼?」司徒晨磊拿著一本《千家詩》在學,不時虛心向司徒盈袖請教。

    「柳,柳樹的柳。」司徒盈袖瞥了一眼,「這個字很難寫,你要學描紅嗎?」

    司徒晨磊才開始啟蒙,還沒有學如何執筆寫字。

    司徒晨磊連連點頭,「姐姐教我啊!」他笑著拉起司徒盈袖的手,「姐姐起來嘛!」

    司徒晨磊的眼睛很大,雙眸又黑又亮,看著人笑的時候,簡直讓人的心都要化了。

    在這樣一幅笑臉面前,司徒盈袖無法說「不」,她勉力起身,笑著道:「好,姐教你去描紅。」

    這一下午,姐弟倆就在描紅中度過。

    有了事情寄托,司徒盈袖漸漸把上午跟謝東籬不愉快的相遇拋在腦後了。

    果然還是要忙起來,有些事做才不會鑽牛角尖啊……

    到了晚上吃晚飯的時候,司徒盈袖的心情已經完全好轉了。

    她坐下來看了一圈,見沒有司徒暗香,才想起來司徒暗香已經被她送回張氏那邊去住了。

    司徒晨磊高高興興坐下來,拿著筷子對著菜碟比劃,「姐姐,我要吃那個……還有這個……」

    司徒盈袖一一給他夾到碗裡,又教他:「這是素炒乾絲,那個是紅燒獅子頭……」

    姐弟倆剛剛吃完晚飯,司徒暗香就跟著張氏和司徒健仁一起來至貴堂看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

    司徒盈袖忙帶著弟弟站了起來,「爹,母親,妹妹。」

    司徒晨磊跟著叫:「爹,母親,妹妹。」

    「應該叫二姐。」司徒盈袖輕聲糾正他。

    「二姐。」司徒晨磊從善如流,忙改了稱呼。

    「乖。」張氏笑瞇瞇地撫撫司徒晨磊的面頰,問司徒盈袖:「晚上吃得可好?想要什麼吃的,自己跟灶上的婆子說,在你們的小廚房做也行。食材和份例我都命人送過來了。」

    「我們吃得很好,多謝母親記掛。」司徒盈袖笑了笑,不動聲色地將司徒晨磊從張氏身邊拉了過來。

    張氏眸光輕閃,注意到司徒盈袖微妙的舉動,不過她什麼都沒說,而是把司徒暗香從自己身後拉過來,道:「暗香,你向姐姐道歉了沒有?」

    司徒暗香從進來之後就一直低著頭,直到現在才抬起頭,聲音沙啞地道:「姐姐,是我不對,你不要不理我……」

    司徒盈袖心下暗驚。

    只見司徒暗香兩隻眼睛腫的如同桃子一般,連小臉都是浮腫的,明顯是哭多了的緣故。

    司徒健仁一直背著手,皺著眉頭站在張氏身邊,此時方道:「盈袖,你妹妹又不是有意的,也沒做錯事,你發這麼大脾氣做什麼?還把她趕走,真是太過份了!」

    司徒盈袖抿了抿唇,笑道:「爹,我沒有說妹妹做錯事啊。我是覺得母親賢良淑德,是女德的典範。我這個人性子又燥,脾氣又急,怕教壞了妹妹,所以才讓妹妹搬回去跟母親住。再說了,爹,您這樣疼妹妹,難道忍心讓她跟我們一起擠在這至貴堂裡?」

    這樣一說,司徒健仁又猶豫了,他沉吟道:「……確實要給你妹妹單獨起一座院子才對。」

    「就是就是!」司徒盈袖打蛇隨棍上,「爹,您和母親院子附近不就有一塊空地嗎?不如給妹妹在那裡蓋一所新房子?那裡靠近正院,可是風水寶地呢……」

    司徒盈袖知道,上一世的時候,她爹確實在那空地上蓋了一所院子,不過是為了拓寬正院而加的一個跨院。

    加了那個幾乎跟正院同等大小的跨院之後,司徒府內院這所佔地廣闊的輝煌正院,在所有人眼裡就成了繼母張氏在司徒健仁心裡地位的象徵,而她娘親沈詠潔,司徒健仁的原配正室,就被徹底一筆勾銷了……

    「風水寶地?真的?」司徒健仁的獨眼發出耀目的光芒,「真的會旺家宅?」

    「當然,不信您去問呂大掌櫃。」司徒盈袖搭著司徒晨磊的肩膀,臉上笑容如常,「那裡面西,聚氣聚財,應該是不錯的。」說著,看向司徒暗香,「妹妹還沒定親呢。住到那個新院子,一定能找一個如意郎君!」

    說到如意郎君,每個小姑娘都會心生憧憬。

    司徒暗香不好意思地抹了抹淚,輕聲道:「……真的會嗎?」

    「當然!」司徒盈袖大力點頭,「妹妹有好歸宿,不僅爹和母親高興,我和弟弟也會為妹妹開心的。」

    「姐姐——!」司徒暗香不依地跺了跺腳,衝到司徒盈袖懷裡,不依地扭著身子撒嬌。

    司徒盈袖拍拍她的肩膀,「所以你好好跟母親一起住,多學點女紅廚藝、管家理事的本事,以後才能去婆家主持中饋。」

    三言兩語,就把司徒暗香安撫下來。

    她乖巧地點點頭,「我知道了,我聽姐姐的話,跟爹和娘一起住。」

    「這才乖嘛。姐姐都是為你好。」司徒盈袖笑著說道。

    張氏見司徒盈袖很快就把司徒暗香勸過來了,才笑道:「暗香,娘沒說錯吧?你姐姐是為你好,才叫你跟我們一起住的。再說這裡實在是太窄了點兒,你擠在這裡確實不方便。」又對司徒健仁道:「老爺,不如給小磊也蓋一所新院子,把他也挪出來吧。雖然是親姐弟,但是小磊的年紀也漸漸大了,過了年就九歲了,再跟盈袖一起住,我們覺得沒什麼,親家知道了,可不一定會高興。」

    要把小磊挪走?

    「不行。」司徒盈袖斷然反對,「母親,弟弟有病呢。雖然過了年就九歲,可是他跟三歲小孩沒有兩樣。這個樣子,我怎麼放心讓他一個人住呢?我這個嫡親姐姐都不能照應他,誰還能照應他?」

    「姐姐,弟弟還有爹和母親,還有我啊!我們都會照顧他的!」司徒暗香忙說道,又拉拉司徒健仁的衣袖,「爹,給小磊也蓋一所新院子吧。不,給小磊先蓋!」

    「暗香真是疼弟弟。」司徒健仁笑瞇瞇地誇暗香,然後橫了司徒盈袖一眼,「哪像你?什麼時候把妹妹放在心上?盈袖,我跟你說,別打量暗香不是我生的,你就怠慢她。我今兒把話就放在這裡,暗香雖然不是我生的,但是我疼她的心,比疼我親生的還多!」

    司徒晨磊黯然低下頭,往司徒盈袖身邊靠近。

    司徒盈袖一點都不驚訝她爹會這麼說。

    她很明白自己和弟弟在爹心裡的地位,確實是跟暗香不能比的。就比如說蓋新院子,司徒盈袖能夠確信,爹絕對不會給小磊先蓋……

    而上一世就更不用說了,弟弟早死之後,自己執掌了司徒家的生意,本來只想做個幕後做莊的人,但是她爹卻不讓她藏身幕後,而是到處宣揚,公開了她的名字身份,讓她不得不以商家女的身份在人前行走。

    不知道這是不是長興侯府後來遲遲不肯迎娶她的原因之一?

    司徒盈袖的思緒飄散開來,有一瞬間的怔忡。

    「爹,我知道您疼暗香,但是您別疼暗香多過姐姐和弟弟啊。——您只要一樣疼,暗香就滿足了。」司徒暗香睜大一雙紅腫的眼睛,拽拽司徒健仁的衣袖。

    「看,暗香多懂事!」司徒健仁瞥了司徒盈袖一眼,「我看你才要跟著你母親學規矩!不如你搬去跟你母親住……」

    「老爺,您說什麼話呢?盈袖向來循規蹈矩,懂事聽話,哪有您這樣說話的?就算是自己的孩子要求嚴一些,您也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啊!」張氏打斷了司徒健仁的話,嗔了他一眼。

    司徒健仁被這一眼看得酥了骨頭,半天才呵呵笑道:「還是夫人說得對,夫人說得對啊!」又對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道:「看,你們的母親對你們多好。就因為你們母親對你們比對她親生的暗香還要好,我才對暗香更好,不然豈不是辜負你們母親的一片心,你說是吧?」

    司徒盈袖擠出一個笑容:「是啊是啊,爹說得對……」

    幾個人又說了幾句閒話,司徒盈袖才拉著司徒晨磊的手,送了司徒健仁、張氏和司徒暗香三個人一起出去。

    看著這三個人遠去的背影,還有順著夜風吹送過來的說笑聲,司徒盈袖撇了撇嘴,低頭看向司徒晨磊,正要安慰他,沒想到司徒晨磊也正抬頭看著她。

    見她低頭,司徒晨磊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甜甜地道:「姐姐有小磊。」

    司徒盈袖挑了挑眉,笑道:「對,小磊一個頂他們三個。」

    夜深了,等司徒晨磊睡了之後,司徒盈袖換了水靠,外面披著大氅,悄悄出了至貴堂的後門,往自家後院的港灣行去。

    她心裡不舒服的時候,就喜歡去游泳潛水,游得汗流浹背了,心情就會好很多。

    還是在正月裡,京城的夜晚依然寒冷刺骨,比江南的正月冷多了。

    司徒盈袖來到自己上一世常常下水的地方。

    那裡有一塊大石頭擋著對面人的視線,大石頭旁邊有一個小小的石桌石椅。

    司徒盈袖剛剛把大氅解開,放到石桌上,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一絲銀光。

    她詫異回頭,看見正是師父戴著銀色面具,站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默默地看著她。

    「師父!」司徒盈袖驚喜地撲過去,抓住師父的胳膊,「您怎麼來了?有事嗎?」

    師父看了看她身上,發現還是穿著那身水靠,才微微點頭:「……還算聽話。不過,」他頓了頓,還是問道:「身上好了嗎?不然不要下水……」

    司徒盈袖聽出來是在問她的月事完了沒有,雖然有些尷尬,但還是笑著點頭道:「好了,已經沒事了。師父,您坐在這裡看我游泳啊?」

    「水裡太寒,能不下水就不下水吧。」師父在石椅上坐下,看著司徒盈袖道:「為什麼一定要下水?」

    「……我心裡不舒服。下水游一通,出身汗,會好過一點。」司徒盈袖從來不在師父面前說白話,總是問什麼答什麼。

    「心裡不舒服?誰惹你生氣了?來,坐下,跟師父說說話。」師父拍拍身旁的石椅。

    司徒盈袖點點頭,「好。」她也不是非游不可。

    現在師父來了,她的一肚子苦水就可以向師父傾吐了。

    「師父,我今兒去了謝家,本來是好心提醒他們,那趙家父女有假。結果謝東籬那廝說我多管閒事,我簡直氣得肝都疼了!我就沒見過男人有這樣小肚雞腸、睚眥必報的!」

    「你才見過幾個男人,就說這種話。」師父搖搖頭,直起後背給司徒盈袖擋風,一邊將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來,給司徒盈袖披上。

    「師父,我自己有大氅。」司徒盈袖忙指著石桌上放著的大氅說道。

    「嗯,我的大氅更暖和,你的大氅已經放涼了。」師父不以為然說道,將石桌上大氅拿過來,折好放到自己腿上。

    師父的大氅確實比她的大氅暖和太多,而且司徒盈袖心裡也是暖烘烘地,晚上由紛爭而起的鬱悶也一掃而空,她笑嘻嘻地道:「師父,我給我爹挖了個坑……」

    等那所新院子建起來,就知道她要如何「坑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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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辭行

    「挖坑?」師父啞然失笑,「你會挖什麼坑?小水坑?淹不死人煩死人?」

    「師父!您不要看不起我!」司徒盈袖握拳往石桌上捶去。

    師父的手閃電般伸出,擱在司徒盈袖小拳頭砸的方向。

    司徒盈袖的手因此沒有砸在冰冷的石桌上,而是砸在師父戴了手套的溫熱手掌之上。

    「……師父,我沒砸疼您吧!」司徒盈袖忙鬆開手掌,捧住師父的手吹了吹,「不疼不疼……」

    「我又不是你弟弟。」師父若無其事將手縮回來,「沒事別亂砸桌子,這石桌太硬,仔細手疼。」

    司徒盈袖滿足地吁一口氣,笑瞇瞇地道:「師父對我真好。」

    居然擔心她砸桌子手疼……

    師父笑了笑,溫言道:「說吧,怎麼給你爹挖坑的?——你爹到底是長輩,不要太過了。」

    傳出個「不孝」的名聲怎麼辦?

    司徒盈袖索性趴在石桌上,一支胳膊撐著頭,側頭看著師父銀白的面具笑,道:「我當然不會過份的。我爹要蓋院子,我給他指了塊風水寶地……」

    「風水寶地?」師父抬頭看她,很是意外,「……陰宅才尋風水寶地。你爹蓋的陰宅還是陽宅?」

    「哈哈哈哈……師父,容我賣個關子。等蓋好了再告訴您。」司徒盈袖朝師父眨了眨眼,一臉自得的樣子。

    總之這院子修好了,她肯定是不會讓妹妹司徒暗香住進去的……

    師父忍不住伸出手,摸摸她的頭,溫言道:「調皮。天晚了,回去睡吧。」

    這話如同有催眠作用一樣,司徒盈袖聽見就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她拍拍嘴,含糊不清地道:「真是困了呢……」語音呢喃,很快伏在石桌上睡了過去。

    「說睡就睡,真是個孩子……」師父笑著搖搖頭,起身將司徒盈袖打橫抱起,趁著濃黑的夜色,輕輕推開至貴堂的後門,輕車熟路般走了進去。

    至貴堂裡外值夜的婆子丫鬟此時不約而同打了個哈欠,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師父將司徒盈袖抱回至貴堂的暖閣,將她放在暖炕上,在她額角點了點,然後悄然離去。

    師父一走,司徒盈袖就悠悠地醒了過來。

    她從暖炕坐了起來,揉揉眼睛和額角,低頭看見自己還穿著水靠,忙鑽到被子裡脫了下來,換上她藏在被子裡的寢衣,再才倒下睡了。

    她睡得很沉很香,一夜無夢。

    到第二天早上,采芹匆匆忙忙叫醒她的時候,司徒盈袖還不肯起來。

    「……采芹,讓我再睡一會兒……」司徒盈袖睡意朦朧說道。

    「大小姐,大小姐,慕容公子來了,您快起來啊!」采芹著急地不行。

    「慕容長青?」司徒盈袖一下子清醒了,睜開眼睛坐了起來,「這天還早呢,他來做什麼?」

    「說是來跟大小姐辭行。」采芹一邊說,一邊麻利地給司徒盈袖找來早上穿的衣裳掛在牆角的屏風上,「大小姐快起來梳洗吧。」

    「辭行?他要去哪兒?」司徒盈袖的睡意散了大半,她從暖炕上起身,躋上鞋,去屏風後面換衣裳去了。

    換好衣裳,又去浴房洗漱,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忙趕去張氏住的正院上房見慕容長青。

    ……

    「慕容公子這是突然決定要隨皇后娘娘的鳳駕回北齊省親?」張氏坐在上首,手捧一盞香茗,和顏悅色問道。

    司徒暗香坐在她身邊,笑著打量慕容長青,「……慕容大哥,你穿這身盔甲真好看!」

    慕容長青頭戴暗金色頭盔,身穿同色鎧甲,胸前的護心鏡閃著暗啞的光澤,雖然不能照見人影,但是看著質地非常堅硬厚實,確實是一塊上佳的護心鏡。

    這身盔甲襯得慕容長青越發俊朗飛揚,端坐在堂上,如同一座大山一樣可靠。

    慕容長青對張氏微微頷首,道:「朝廷旨意,莫敢不從。」

    張氏點點頭,「明白了。」

    司徒盈袖這時急匆匆走了進來,看見一個身穿暗金色盔甲的人坐在堂上,不由瞇了瞇眼,快走幾步到那人跟前看了看,道:「慕容公子?」

    「盈袖,你來了。」張氏笑著打招呼,又起身對司徒暗香道:「暗香,跟我來,去看看廚房的早飯準備得怎麼樣了。」

    司徒盈袖回頭給張氏行禮,「母親。」

    司徒暗香卻不想走,賴在堂上撒嬌道:「娘,我要跟姐姐,還有慕容大哥在一起!您一個人去看早飯吧……」

    「走!嬉皮笑臉像什麼樣子?」張氏瞪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跟她走。

    司徒暗香不情願地站起來,拖長聲音對司徒盈袖叫了一聲,「姐姐……」希望司徒盈袖為她說話,讓她留下來。

    司徒盈袖卻笑著道:「妹妹,母親叫你呢。」明顯不想讓她留下來。

    司徒暗香沒法子了,只好磨磨蹭蹭跟著張氏出了堂屋,往小廚房去了。

    一路上,司徒暗香向張氏埋怨道:「娘,您怎麼不讓我跟姐姐和慕容大哥在一起呢?姐姐最近都跟我生分了。」

    「你要留在那裡,你姐姐才會真正跟你生分!」張氏白了她一眼,「跟你說過多少次,姐姐對你好,你也要對姐姐好。瞧你最近做的事,都像什麼樣子?」

    「我做什麼了我?」司徒暗香不依地跺了跺腳,「娘,我是真的想跟姐姐和姐夫在一處!我想聽他們說話……」

    「人家小兩口說話,你去插什麼嘴?真是一點眉眼高低都沒有,娘白教你了。」張氏很是不虞說道,「我看,你確實要跟我好好學一學了,不要以為只要撒撒嬌就能萬事大吉。」

    小時候撒嬌還能惹人憐惜,等長大了,不分場合對象的撒嬌只能讓人心生厭惡。

    司徒暗香被訓得眼淚汪汪,不敢再鬧彆扭了,委委屈屈跟著張氏往小廚房去了。

    這邊司徒盈袖坐在慕容長青對面跟他說話。

    慕容長青笑著起身,走到對面司徒盈袖座位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低聲道:「盈袖,我要跟著皇后娘娘的鳳駕去北齊了。」

    「哦。」司徒盈袖上下打量他一眼,「難怪穿著盔甲。」

    「……本來我是不用去的。但是我爹臨時決定讓我跟著去,長長見識。我昨晚上才得到消息,今兒一大早就來跟你辭行了。」慕容長青細細向司徒盈袖解釋。

    司徒盈袖垂眸看著自己裙角上精緻的襴邊,含笑道:「慕容公子有心了。」

    慕容長青滿意地笑了,站起來道:「……那我走了,你等我回來。」

    司徒盈袖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跟著起身,卻不敢抬頭看慕容長青,依然低著頭道:「慕容公子一路順風。」

    慕容長青扶著腰刀,大步往門口走去,臨到門口,又回頭道:「……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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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宮闈秘聞

    這樣殷切的聲音和舉止……

    司徒盈袖有些不自在地又點點頭。她實在是不習慣慕容長青對她這樣千叮嚀萬囑咐。

    ……

    東元國京城的大街上,皇后齊雪筠的鳳駕已經擺開,佔據了幾乎整條主幹道。

    皇后坐的大車是重翟車,青色車身,四壁墜有金飾。車輪金根朱牙,車廂上裝飾有重翟尾羽,車身四面雕刻著翱翔的鳳凰和開屏的孔雀,配以龜鏤雲紋。

    車前垂著青羅幰,兩條紫羅畫雲龍絡帶分列車門兩邊,左右青絲絡。

    車內設有紅褥寶座,寶座前面螭首的香匱上放著香爐和香寶。

    寬敞的車內掛著珠簾,將車廂裡的空間分為前後兩間。

    重翟車前駕著六匹青馬,那馬戴著銅質面具,頭前插著翟羽,佩鞶纓,馬脖子下掛著鈴拂,走起來馬鈴聲聲,清脆悠揚,尊貴中帶著清雅。

    但是此時重翟車裡卻空無一人。

    慕容長青騎著馬來到他爹慕容辰身邊,問道:「爹,什麼時候動身?」

    「娘娘還在宮裡沒有出來。」慕容辰深吸一口氣,面色陰鬱地說道。

    皇宮裡面,皇后齊雪筠正在元宏帝面前辭行。

    「陛下,臣妾這就要啟程回北齊省親了,您多保重。皇太孫也要跟臣妾回去見見他的舅爺。」齊雪筠溫柔起身,靜靜地看著元宏帝。

    她是繼后,年紀比元宏帝要小一大截,只有四十多歲,看上去只有三十出頭。

    元宏帝今年已經六十了,但很是衰老,看上去足有七十了。

    「去吧。不如把應藍也帶上吧。只帶皇太孫,那公主怎麼辦?」元宏帝笑呵呵說道。

    皇太孫元應佳和公主元應藍是一對龍鳳胎,也是先太子元齊之的遺腹子。

    「應藍就留下來陪陛下吧。我們都走了,陛下一個人太孤單了。」齊雪筠笑著說道,一邊攏攏身上紫貂大氅,「如果陛下沒有什麼吩咐,臣妾就告退了。」

    「去吧,早些回來。」元宏帝揮手笑道,「多帶些軍士。咱們東元國雖然沒有你們北齊國大,但也不能給你丟了面子。」

    「陛下說什麼呢?臣妾能嫁與陛下為后,是臣妾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齊雪筠溫順地躬身行禮,「那臣妾去了。」

    元宏帝含笑看著齊雪筠遠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吁一口氣,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坐在丹墀上的寶座上打盹。

    年紀大了,他是越來越容易感到疲倦了。

    可是如今的東元國,只有十六歲的皇太孫一個皇嗣,實在是太不穩妥了。

    不像北齊和南鄭,皇子多到可以天天上演奪嫡戲碼。

    而東元,子嗣單薄到一個皇太孫都擔心保不住。

    難怪皇后這樣緊張,連回北齊省親都要把這唯一的嫡孫帶在身邊。

    元宏帝的唇角露出一絲譏誚的微笑,不過那絲笑容轉瞬即逝,很快又恢復了平時的從容仁和。

    ……

    東元國皇后齊雪筠的鳳駕浩浩蕩蕩離開東元國京城。

    長興侯慕容辰帶著大軍一路護送。

    皇太孫坐著金根車緊隨皇后的鳳駕。

    他是年輕人,長日裡坐在大車裡面,不免覺得有些無聊。

    因是往北走,和東元國比,天氣越來越冷。

    這一天天色陰沉,北風呼嘯,如刀般刺骨冰冷。

    皇太孫撩起車窗的簾子,往外看了看,對騎馬走在他車駕旁邊的慕容長青笑道:「長青,這天越來越冷了,咱們是不是找個地方歇一歇?將士們凍壞了可不好。」

    「太孫殿下,這不算什麼。皇后娘娘吩咐,要日夜趕路,爭取早點達到北齊京城。」慕容長青微微躬身說道。

    「哦,皇祖母吩咐過啊,那就算了。」皇太孫笑著點點頭,將車窗簾子放下了。

    東元國的這一路車駕到了夜深時分才停下來扎帳篷,歇息修整。

    慕容長青脫下盔甲,在自己的帳篷裡洗漱了一番。

    草草吃了點晚飯,他又穿起盔甲,離開自己的帳篷,出去巡視。

    這是他第一次跟著鳳駕出行,很是慎重,生怕出了簍子。

    在營地裡走的時候,他看見前面有個人影一閃,很快就繞到前面去了,那背影極為眼熟,不由跟了上去。

    「我爹呢?」慕容長青跟到長興侯慕容辰的帳篷前面,隨口問了問門口的小兵。

    那小兵躬身道:「侯爺去巡視了。世子要進去歇一歇嗎?」

    「不用了,我也去巡視,順便看看。」慕容長青笑著點點頭,眼角的餘光瞥見那前面的人影往皇后營地的方向去了,忙又跟了過去。

    整個營地,最重要的地方,就是皇后的帳篷所在的地方了,其次是皇太孫的帳篷,然後才是長興侯慕容辰的帳篷,最後當然是慕容長青。

    不過慕容辰和慕容長青都是護送的武將,自己都是武力超群,用不著如同皇后和皇太孫的帳篷一樣,守衛重重。

    慕容長青來到皇后的帳篷附近亮了腰牌。

    「慕容世子。」守護皇后帳篷的是宮裡的御林軍,忙躬身行禮。

    慕容長青笑著點點頭,往皇后這邊的營地走去。

    偌大的營地中間,豎著一頂藏藍色樸實無華的大帳篷。

    當然,樸實無華只是外表,裡面的陳設佈置,不知道多華麗精緻。

    慕容長青繞著皇后的帳篷走了一圈,見守衛在外圍圍成一個圈,雖然沒有靠近帳篷,但是圍得嚴嚴實實,很是安全。

    慕容長青點點頭,鬆了一口氣,抱著長刀很是疲倦地坐了下來,靠在皇后帳篷的後面,仰頭看著頭頂的星光。

    許是北方的夜空更清澈明亮,天上繁星璀璨,就連明亮的月光都不能壓制它們的星輝。

    「咯咯,慕容大將軍,你這麼拘束做什麼?過來啊……」

    皇后的帳篷裡面,幾聲細碎輕俏的笑聲透著帳篷穿了出來。

    聽在慕容長青耳朵裡,如同石破天驚一般,讓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怎麼爹會在皇后的帳篷裡面?!

    還有皇后娘娘那糯軟柔媚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慕容長青是習武之人,耳力比旁人靈敏許多,再加上他就靠在帳篷的後門處,所以裡面的聲音他還能聽到一二。

    「你聲音小點兒,外面那麼多人……」慕容辰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了出來。

    但是很快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一樣,只間或有女子嚶嚶輕喘的聲音不絕於耳。

    慕容長青的心砰砰直跳。

    他動了動腿,發現自己全身驚得發軟,幾乎都站不起來了。

    帳篷裡面是怎麼回事?!

    慕容長青面色沉了下來,他垂眸,手腕一抖,一支烏金匕首出現在他的手掌心。

    這是臨走的時候,他娘陸瑞楓塞給他的,還笑著囑咐他:「這匕首無堅不摧,是慕容家的寶貝,你可得拿好了,用在該用的地方。」

    現在就是該用的地方嗎?

    慕容長青隨手往帳篷上輕輕一劃。

    這刀果然削鐵如泥,將那帳篷輕輕鬆鬆劃開一道細縫。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這裡破了一道口子。

    他趴下身,將眼睛靠到那道細縫處,往裡看去。

    只見華麗精緻如同宮殿般的帳篷裡面,一道屏風擋在中間。

    帳篷裡看不見宮女和太監,只有兩個人在屏風內側糾纏。

    慕容長青趴在帳篷後面的地方,正好能看見屏風內側的情形。

    只見雪白長毛的地毯上,皇后齊雪筠衣衫半褪,仰躺在地毯上,露出一側肩膀,那肩膀居然比她身下雪白的長毛地毯還要白。

    他爹慕容辰伏在皇后身上,一手伸進她的衣衫裡面,不住揉弄,一手攬著她的脖子,將她摟在懷裡。

    皇后筆直豐潤的雙腿高高舉在半空中,兩人的下身緊緊貼在一起,不斷來回起伏抖動。

    過了許久,皇后發出短暫急促的一聲喊,「……好人……快點,再快點,我不行了,就要到了……」

    慕容辰不由動得更加激烈,整個人直上直下,如同打樁般往皇后身上樁了下去。

    沒過多會兒,皇后的脖子猛地後仰,舉在半空中的腳尖繃得直直地,整個人如同打擺子般抽搐起來。

    慕容辰也發出一聲壓抑的輕吼,在皇后身上釋放出來。

    兩人緊緊抱在一處,輕顫了許久,才分開彼此,各自清理自己。

    慕容長青看得眼睛都紅了,手裡的拳頭握得咯咯直響……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爹……一向潔身自好,連通房妾侍都沒有的爹,怎麼會做出這種喪倫敗德的事!

    更危險的是,跟皇后私通,一旦敗露,他們長興侯府可是要被滿門抄斬,甚至誅九族的!

    他爹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啊?!

    慕容長青如同被雷劈一樣,整個人昏昏沉沉地,不敢再看帳篷裡面,抱頭坐在地上。

    就在這時,他聽見帳篷裡面的兩個人又開始說話了。

    因那帳篷被他劃開了一道細細的縫隙,他聽裡面的聲音就更清楚了。

    「還是你好啊……陛下他老了,已經不行了……」皇后輕聲說道。

    「……你為什麼一定要長青跟著來?」慕容辰的聲音問道,沒有理會皇后剛才的話。

    「我好久沒有見過這孩子了,想見一見他,不行嗎?」皇后齊雪筠的聲音依然透著情事過後的柔媚和妖嬈。

    「他還小,我只有這一個兒子,不想他淌這趟渾水。」慕容辰語音沉沉,很是疲憊說道。

    慕容長青聽得心裡一熱,對爹又是感動,又是憤怒。

    就在這時,皇后齊雪筠的聲音又響起來。

    她翻身坐起,微慍說道:「……他也是我的兒子!我這個做娘的想看看他都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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