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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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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1 00:28:04 |只看該作者
第110章 聖人之血

    慕容長青聽見皇后娘娘的話,腦子裡嗡地一聲,別的東西都聽不見了,他的耳邊只迴盪著一個聲音:「……他也是我的兒子……他也是我的兒子……」

    他怎麼會是皇后齊雪筠的兒子?!

    帳篷裡面,慕容辰的聲音很是低沉:「……你瘋了!這樣吵嚷起來,讓別人聽見,你我死了不要緊,還要帶累長青!」

    「呵呵,你怕了?」皇后齊雪筠不以為然,她整了整衣裙,起身跪坐在妝台前重新整妝梳頭,輕描淡寫地道:「以我北齊的勢力,你們東元給我們北齊提鞋都不配。哼,你怕你們那個皇帝,本宮可沒把他放在眼裡。——你是沒有見過他跪在我皇兄面前苦苦哀求,求他不要發兵打東元國的鬼樣子……」

    齊雪筠說的是三十多年前的往事。

    那時候,北齊欣欣向榮,實力雄厚,正要厲兵秣馬,收服東元和南鄭,一統中州天下。

    慕容辰也起身整衣,笑了笑,帶著幾分醋意說道:「其實陛下也是被你們兄妹唬著了。別人不知道,難道我還不知道?你們北齊要是真有那個實力發兵踏平東元,早就發兵了,何至於只要你嫁過來就沒事了?到如今也沒發兵,只能說明你們沒有這個實力。」

    「咦?本宮的眼光還真是不錯呢!東元國最厲害的大將軍,也是本宮的入幕之賓。你說本宮掐住了東元國的咽喉,誰敢對本宮不滿?」皇后齊雪筠仰頭咯咯地笑。有意轉換了話題。

    其實她和慕容辰都心知肚明。

    那一年,皇后齊雪筠還只是芳齡十六的北齊公主,跟當時的北齊太子。也就是齊雪筠的兄長出使東元國。

    隨即北齊大軍壓境,對東元國虎視眈眈。

    當時的東元國人少兵弱,根本不堪北齊虎狼之師的任意一擊。

    元宏帝並不敢抓出使東元的北齊太子和公主為人質,因為他擔心觸怒北齊皇帝,更擔心北齊的詭計。——北齊皇帝有的是兒子,根本不怕他抓,哪怕殺了北齊太子都無濟於事。

    況且他要是抓北齊太子為人質。只會給北齊攻打東元多一個借口……

    元宏帝心急如焚,用盡了種種辦法,甚至連屈膝稱臣。每年歲貢的招兒都想出來了,只求能夠保留東元一脈。

    就在這時,北齊皇帝突然中毒暴斃,北齊太子卻在東元國。無法馬上繼位。穩定大局。

    北齊政局一片混亂,皇室奪嫡一觸即發。

    北齊太子當時知道南侵東元是不可能了,但還是為北齊爭取到了最大的利益。

    就在那一個月內,東元國元宏帝的原配皇后陳儀難產身亡,元宏帝馬上答應娶北齊公主齊雪筠為繼後,換取北齊太子的承諾,有生之年不南侵東元國。

    然後北齊太子迅速回返北齊,連殺了五個兄弟。才得以正式繼位,是為齊孝帝。

    北齊太子做了皇帝之後。東元國繼後齊雪筠的地位就更是水漲船高,在東元國的皇宮內說一不二,而元宏帝也一直對她愛寵有加。

    慕容辰沉默半晌,道:「陛下當時也是心力交瘁,為了東元國,他不得不這麼做。」

    「本宮嫁給皇帝,當年就生下齊兒,落地就被封為太子。齊兒十五歲的時候,得了纏腰龍,沒幾天就死了。本宮難受得不得了,幸虧他死前跟他的貼身侍女魯玥兒相好,魯玥兒有了身孕,本宮才把魯玥兒接來親自照應,直到她生下一對龍鳳胎,藍兒和佳兒,從齊兒到藍兒、佳兒,算來一共三十多年過去了……」皇后齊雪筠走到慕容辰身邊,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慕容辰背著雙手,思緒也飛回十六年前。

    那一年,因太子暴斃,皇后齊雪筠心情很不好,病了一場,說是想家。北齊皇帝發了十二道信函給元宏帝,請求他允許齊雪筠回北齊省親。北齊皇帝發話,元宏帝怎敢不從?便派了當時剛剛接任長興侯和大將軍的慕容辰護送皇后齊雪筠回北齊。

    兩人在路上看對眼了,很快珠胎暗結。

    齊雪筠借口養病,沒有馬上回東元國,而是趁機在北齊皇家別苑住了一年,生下慕容長青……

    「……當初本宮特意為你選定陸家的次女陸瑞楓為妻,就是看重她身子有病,不能生育……」皇后齊雪筠斜瞥了慕容辰一眼,「她知道青兒是誰的兒子嗎?」

    慕容辰搖搖頭,「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青兒是我在外面跟別人生的,抱回來給她養。她自己不能生,就把青兒當親生兒子一樣疼……」

    「親生兒子?」齊雪筠嗤笑一聲,心裡很是不舒服,「如果她真的當親兒子,就不會給他定下那樣一門親事。」

    「你還管他跟誰定親?」慕容辰不虞問道,整整衣帶,往外走去。

    「本宮不想管。」沒想到齊雪筠笑了笑,「如果本宮想管,陸瑞楓算什麼東西?」

    「……那你是同意青兒娶司徒家的姑娘?」

    「這個嘛,本宮當然樂見其成。」齊雪筠掩袖而笑,眼中精光一閃而逝,「不過,你的親親好妻子陸瑞楓可不是一般的陰損。她其實並不真心疼愛青兒。」

    「何以見得?」慕容辰不信,走到帳篷門口,停下腳步頓了頓,道:「據我所知,瑞楓可是把青兒當親生兒子一般疼寵的。」

    「疼寵?給他衣衫穿,給他飯吃,沒有在衣食住行上委屈他,就算疼寵?——你們男人,果然都是粗枝大葉,腦袋都是秤砣做的。」齊雪筠嗤之以鼻。

    慕容辰回頭看著她,挑了挑眉梢。「那你說瑞楓如何陰損?怎麼看出來她並不疼愛青兒?」

    「這你都看不出來?陸瑞楓笑裡藏刀,比捧殺棒殺都厲害。她直接給你兒子定了門完全門不當戶不對的親事,一坑就坑你兒子一輩子。——還能有比這更陰損的嗎?」齊雪筠嗤笑著搖頭。艷麗的臉上紅暈未褪。

    「你說那門親事?」慕容辰皺起眉頭,「我也不喜歡那司徒家。不過是商戶,卻要做我侯府的主母,實在是不成體統。」

    「你現在明白了吧?」齊雪筠笑著點頭,「不過,陸瑞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以本宮沒有出手。她要定司徒家的姑娘。那就定吧。橫豎司徒家的姑娘還有個外祖是沈相,和青兒比,也算是門當戶對了。」

    慕容辰看了她一眼。「你覺得司徒家能跟我們長興侯府門當戶對?」

    「……反正親事也定了,你當時不反對,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齊雪筠走回屏風後頭躺下,避重就輕說道:「好了。本宮累了。要歇息。你出去吧,記得別讓人看見。」

    「你不是不怕陛下嗎?」慕容辰也嗤笑一聲,「如今怎麼膽小起來了?」

    「本宮當然不怕,是你們怕,所以本宮不得不為自己的兒子打算。」齊雪筠翻了個身,面對著帳篷而睡。

    帳篷外的慕容長青這才搖搖晃晃站起來,趁著慕容辰還沒有出來,飛快地離開了皇后的營地。

    他一邊跑。一邊模模糊糊地想:難怪御林軍的那些軍士圍的圈子離皇后的帳篷那麼遠……

    第二天,皇后齊雪筠鳳駕啟程。一直行到北齊京城,慕容長青一路都非常地沉默寡言,再也沒有出現在皇太孫的金根車旁邊過。

    ……

    「皇兄,雪筠回來了。」東元國皇后齊雪筠來到北齊皇帝齊孝帝的寢宮,深深伏在地上泣道。

    北齊皇宮和東元國的皇宮大不一樣。

    東元國的皇宮華麗貴氣,處處彰顯財大氣粗。

    北齊國的皇宮卻是肅穆莊嚴。

    高大的石柱,黑色的飛簷,殿內處處都是黑與白交錯的陳設飾物。

    齊孝帝靠坐在床上,面色蒼白如紙,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對齊雪筠道:「雪筠,你回來了?」

    「皇兄,皇兄,你的眼睛怎麼了?」齊雪筠跪爬過去,抱住了齊孝帝的手,眼淚如同斷線珠子一樣往下淌。

    「莫哭,莫哭,皇兄不是好好的?」齊孝帝伸出手,為齊雪筠擦拭眼淚,「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像小姑娘一樣說哭就哭?」

    「我在皇兄面前,永遠是小姑娘。不管我多大年紀。」齊雪筠將臉埋在齊孝帝骨瘦如柴的手,在自己柔潤光滑的臉上磨蹭。

    「真是,這麼大歲數,還會撒嬌。」齊孝帝臉上的笑容漸漸加深加大,「……朕的雪筠,是世上最會撒嬌的女人。」

    「皇兄不喜歡嗎?」齊雪筠偏頭,斜睨著齊孝帝,「雪筠還會很多撒嬌的法子呢!」

    「你啊,說你胖你就真的喘起來了。起來吧,地上怪涼的。」齊孝帝縮回手,對齊雪筠說道。

    齊雪筠應了一聲,托著齊孝帝的胳膊站了起來。

    「皇兄,你的病好些了沒有?」看著齊孝帝蒼白如紙毫無血色的面龐,齊雪筠坐在他床邊,很是擔心地問道。

    齊孝帝咳嗽幾聲,擺手道:「一直就這樣,朕知道朕這病是好不了了。」

    「皇兄別說這種喪氣話,雪筠一定幫皇兄找到聖人之血,來醫治皇兄的病!」

    「雪筠,你知道朕得的不是病,而是中的毒。」齊孝帝又咳嗽幾聲,「當年用了前朝大周藥聖盛家遺留下來的靈藥,苟延殘喘了這些年,也儘夠了。能不能治好,朕已經無所謂了……」

    「皇兄,您千萬別這麼說!如果您有事,雪筠怎麼辦?!北齊怎麼辦?!」齊雪筠將頭低低垂下,抽泣起來。

    「北齊也就罷了,朕只是放心不下你。」齊孝帝用手輕撫齊雪筠的面龐,「真是委屈你了……」

    「皇兄,雪筠一點都不委屈。」齊雪筠連忙搖頭,「咱們當初去東元國,就是聽國師占卜,說聖人之血在東面。沒想到,聖人之血沒有找到,皇兄居然也中了那種奇毒。」

    「國師說,聖人之血能解百毒,比前朝大周藥聖盛家的靈藥還要厲害。但是這麼多年,聖人之血始終只是個傳說,沒有人真正見過聖人之血是什麼樣子的。」齊孝帝感慨說道,「所以,朕也不怎麼信國師的話。也許只是安慰我們罷了。」

    「……皇兄,我信。我聽東元國的皇帝無意中說過一次,說聖人之血能解百毒,而且也有劇毒,對於那些劇毒的毒物,聖人之血是天生的對頭。還說,前朝大夏的時候,就曾經出現過聖人之血。」

    「元宏帝說過?他難道真的知道聖人血在哪裡?」齊孝帝有些興趣了,但是細細思索一番,他又搖頭否定:「不會,他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三十多年前北齊屯兵兩國邊境的時候,他就該拿出來解兵圍了,但是他寧願給朕下跪納歲貢,也沒有提過一個字有關聖人之血的事情。」

    「這倒是。」齊雪筠也疑惑起來。

    畢竟她在東元國皇宮裡三十多年,費盡心機也沒有找到聖人之血的線索。

    「你就別費心了,好好照顧齊兒留下的兩個孩子。」齊孝帝又咳嗽幾聲,疲憊地閉上眼睛,「你下去吧。」

    「我把佳兒帶來了。皇兄要不要見一見他?」齊雪筠說的是東元國的皇太孫元應佳。

    齊孝帝擺擺手,「不用了,朕要睡了。」說著,腦袋一歪,就睡死過去。

    「皇兄!皇兄!」齊雪筠大驚,撲了上去不斷搖晃齊孝帝。

    「雪筠公主,陛下睡了,您還是不要再打擾陛下了。」一個清冷的聲音傳入齊雪筠的耳朵。

    齊雪筠打了個機靈,她猛地回頭,見是北齊錦衣衛的首領督主大人夏凡。

    夏凡眉目俊雅,嘴唇極薄,一雙瀲灩的挑花眼,看人時眼風斜飛,很是含情脈脈。

    北齊錦衣衛天下聞名,而作為北齊錦衣衛的督主,夏凡的名聲卻不顯。

    知道他真面目的人,整個中州大陸不到十個人。

    「督主大人。」齊雪筠款款起身行禮,「好久不見了。」

    夏凡也有四十多歲年紀,保養得極好,和齊雪筠一樣,看上去只有三十出頭。

    雖然生了一雙桃花眼,但是為人並不多情,反而有些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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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替身

    「哦,不對,下官應該稱呼雪筠公主為娘娘。」夏凡又拱了拱手,薄唇輕抿,眼中神情莫測。

    齊雪筠笑了笑,對夏凡很是恭敬,「不過是一個稱呼,督主大人何必在意?——請。」說完請夏凡去齊孝帝寢宮外面的偏殿坐坐。

    夏凡躬了躬身,跟在齊雪筠身後出了齊孝帝的寢宮。

    「督主大人,我皇兄的病,最近到底怎樣了?」齊雪筠和夏凡一前一後來到偏殿坐下,憂心忡忡問道。

    「娘娘如果對東元國的陛下,和對咱們北齊的陛下一樣關懷備至,何愁大事不成?——娘娘,您是不是有時候,忘了自己的身份?」夏凡雖然是笑著說的,但是眼裡的神情卻越來越冰冷,完全沒有笑意。

    齊雪筠心裡很不舒服。

    這麼多年的養尊處優,高高在上,讓她確實不喜歡被人提起當年的身份,因此想也不想,臉色就沉了下來,「督主大人,您是不是也忘了自己的身份?跟本宮這樣說話……」

    「咦?居然在下官面前稱起本宮了?」夏凡的笑容也收了起來,「嘖嘖,果然是共患難易,同富貴難啊。算了,我也不是第一次看錯人。總之看錯了,馬上彌補就是了。這世上缺了誰不行?有人不惜福,就休怪本官辣手……」說著站了起來,轉身就往外走。

    齊雪筠全身抖了一抖,委屈地看著夏凡的背影,糯米般的貝齒輕咬下唇,在夏凡快要跨出偏殿大門的時候,終於叫住了他,「督主大人……」聲音變得怯生生地,沒有了剛才的氣勢。

    她緊走幾步,趕上夏凡的步伐,眼角的餘光瞥見偏殿內外的宮女和太監都站在門外的台階下面,身邊並沒有旁人,才特別小聲地道:「……督主大人,您生氣了?」

    「下官沒有生氣。」夏凡回頭,笑著掃了齊雪筠一眼,「娘娘,您只要記得您的身份和您嫁到東元國的目的,下官就心滿意足了。」

    齊雪筠咬了咬下唇,眼神越發迷離地看著夏凡,雖然四十多歲了,但是楚楚之態不輸十六七歲的少女。

    可是夏凡卻搖搖頭,「娘娘,您別對下官來這招。您別忘了,您會的這些東西,當年都是下官找人調教您的。從鄉下的乞兒,到現在北齊國的公主、東元國的皇后,這種際遇,可不是一般人能達到的呢。」

    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提過齊雪筠的真正出身了。

    夏凡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齊雪筠的瞳孔猛地一縮,一顆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兒了。

    少年時候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她的手心漸漸冒出了汗,雙腿瑟瑟發抖,眼神如同風中落葉般飄忽不定,膝蓋一軟,差一點就要給夏凡跪下來了。

    夏凡背著手,垂眸看著面前嬌小的北齊公主、東元皇后,薄唇輕啟,又吐出一句話:「……劉小花,你還記得自己的本名嗎?」聲音輕柔得連面對面的人都未必聽得見,但是聽在齊雪筠耳朵裡,卻不啻雷霆萬鈞,一下子砸得她暈頭轉向,一下子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夏凡眼疾手快,忙將她扶了起來,嘴裡一邊大聲道:「公主娘娘,您可別太傷心了,陛下的病一定會好的!——來人!傳太醫!公主娘娘傷心地暈過去了!」

    台階下面的宮女太監們忙跑了上來,從夏凡手裡接過順勢裝暈的齊雪筠,往齊雪筠住的關雎宮抬了過去。

    夏凡拍了拍手,笑著對太監管事點點頭,「有勞公公。」說完轉身揚長而去。

    齊雪筠回到自己的住處,才睜開眼睛。

    沒想到接近四十年前的往事又被人提出來,她很是不適應。

    ……

    夏凡回到自己的宅子,逕直去了外書房,在多寶閣上摸索了一會兒,掰開一個暗鈕。

    多寶閣應聲而開,露出裡面的一間密室。

    夏凡走了進去,隨手關上密室的門,來到自己放置重要卷宗的書櫃前,目光在那些目錄名冊中逡巡,最後抽出一本冊子,翻開看了看。

    「……翅膀硬了,想飛走?呵呵,應該給她再看看這些東西。」夏凡悠然地想著,將那冊子又塞了回去,重新拿了一本抄寫本,袖在懷裡。

    全天下人都知道,北齊公主、東元皇后齊雪筠,其實本來並不姓齊,而是姓劉,是北齊大將劉常雄的獨生女兒。

    四十多年前,劉常雄在一次南征中戰死,他妻子殉情,整個將軍府只剩下一個十歲的小姑娘。

    當時的北齊皇帝,也就是如今齊孝帝的父皇憐惜忠臣遺孤,將她收為義女,賜國姓齊,賜名雪筠,封為公主,養在皇后膝下,算是對為國捐軀的忠臣良將的一種安撫。

    但是極少人知道,這個「齊雪筠」,其實並不是將軍府那個十歲的小姑娘。

    那十歲的小姑娘,早就被人送到陰曹地府,跟她爹娘團聚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跟她生得極為相像的孤女。

    ……

    「劉小花……」齊雪筠躺在自己寢宮的床上,失神地想起這個遺忘已久的名字。

    她本是北齊鄉間的貧家女,六歲的時候父母雙亡,不得不出門乞討為生。

    就在她快要餓死的時候,一個比她大幾歲的少年給了她一塊餅吃。

    她感激涕零,從此跟在那少年身邊,被他送到一座大宅子裡學了四年稀奇古怪的東西,然後在劉常雄戰死,他妻子殉情之後,就被送到劉常雄的將軍府,取代了那個真正的「齊雪筠」……

    這個少年就是夏凡。

    後來的事,從公主到皇后,她幾乎都當成了理所當然。

    特別是進宮之後,她得到了那個北齊太子的格外關注,比親妹妹還疼她。兄妹感情一日千里,連太子嫡親的妹妹齊雪笙都比不上她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

    「……公主娘娘,夏督主帶太醫來給娘娘瞧病了。」關雎宮的宮女在齊雪筠寢宮外面低聲回道。

    齊雪筠忙收回思緒,捋捋頭髮,半坐在床上,有氣無力地道:「請他們進來。」

    夏凡帶著太醫走了進來,微微躬身行禮:「娘娘。」

    「多謝督主大人。」齊雪筠細聲細氣地道,先前的氣勢蕩然無存。

    那太醫也跟著行了一禮,默不作聲地過來給齊雪筠診脈。

    過了一會兒,道:「娘娘心緒不寧,氣短神弱,身子虧損得厲害,確實需要多加保重。下官給娘娘開一副藥,娘娘一定要按時吃。」說著躬身退下,跟著宮女去旁邊的偏殿寫醫案和藥方去了。

    夏凡在齊雪筠面前站了一會兒,笑道:「公主娘娘想清楚了嗎?」

    齊雪筠抿著唇點點頭,「但憑督主吩咐。」

    「不敢不敢。娘娘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下官哪敢置喙?」夏凡說著拱一拱手,轉身離去。

    齊雪筠定定地看著夏凡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起身寫了一封信,叫了東元國的人進來,吩咐道:「把這封信送回東元國……」

    ……

    二月初二龍抬頭,東元國地處中州大陸的東南面,正是萬物復甦的時候。

    司徒盈袖趁著天氣晴好,要帶司徒晨磊和司徒暗香出去踏青。

    剛一出大門,就看見門口停著幾輛大車,一個挺胸疊肚的中年男子站在大車前面,背著手,瞇眼看著司徒家這所大宅出神。

    司徒盈袖心裡一動,暗道大伯父終於忍不住了,親自上京來了嗎?

    她從過年的時候,就吩咐呂大掌櫃不要再給江南的司徒家送任何銀子份例,穩准狠的掐住了對方的三寸之處。

    這個來到司徒家門口的中年男子,當然就是他們司徒家的大房族長司徒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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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借刀

    「盈袖!小磊!」司徒健行抬頭看見司徒盈袖帶著司徒晨磊和司徒暗香從角門出來,忙招手叫他們。

    司徒盈袖帶著弟弟妹妹站在角門前的木樨樹底下,笑著點點頭:「大伯父。」

    司徒晨磊的小喵悄沒聲息地從他們身後轉出來,蹲在司徒晨磊腳邊,一動不動地看著司徒健行。

    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從大車上下來,看見司徒盈袖他們就撲了過來。

    「盈袖啊!小磊啊!可想死大伯母了!你們兩個孩子真是可憐啊!怎麼就掉到河裡了呢?你們的丫鬟婆子都是死人啊!可憐我的三弟妹,賢良淑德的名門之女,留下的孩子卻被一個寡婦這樣磋磨!」司徒健行的妻子趙大太太哭著抱住了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

    司徒暗香在旁邊忙往後縮了縮。

    她一向害怕這個大伯母。

    在江南的時候,走路都是繞著她走的。

    這個大伯母可以說是張氏母女的剋星,當初張氏唯一的一個男胎,就是在大房跟大伯母喝了一杯茶,回家之後晚上就小產了……

    大伯母如同往常一樣,視暗香如無物,抱著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不斷揉搓。

    司徒盈袖身量細高,被大伯母摟在懷裡,比大伯母還要高一個頭。

    司徒晨磊緊緊將頭紮在司徒盈袖懷裡,免得被大伯母悶得喘不過氣來。

    「大伯母,你們來京城可是有事?」司徒盈袖好不容易從大伯母懷裡掙脫,拉著司徒晨磊退了一步。

    「我和你大伯父聽說你們落了水,在江南急得要死,本來想馬上進京看看你們姐弟倆,可是你們家天殺的那個女人,居然在你爹跟前吹耳旁風,說你們船上遇到的水匪,是我們找的!要謀財害命!——天地良心!如果是我們做的,讓我們滿門抄斬,死無葬身之地!」大伯母指天發著毒誓,似乎這件事真的跟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司徒盈袖瞇了瞇眼,笑道:「哦?這我沒有聽說過,都是爹和母親處置的。有話您跟爹和母親說吧。」

    「我們今天就是要來討個說法!」大伯母氣壯山河地挺起厚厚的胸脯,如同一隻穿紅戴綠的大鸚鵡。

    司徒盈袖有些想笑,忙低下頭,掩飾住臉上的笑意,道:「那我帶你們進去吧。」說著轉身對司徒晨磊和司徒暗香道:「小磊、暗香,我們今天不出去踏青了,帶大伯父和大伯母去家裡坐坐吧。」

    司徒晨磊茫然無措地拉著司徒盈袖的手,喃喃「嗯」了一聲了。

    司徒暗香一跺腳,旋身就跑進角門裡面,很快消失了蹤影。

    「哼!拖油瓶就是拖油瓶!連個禮數都沒有!我們司徒家雖然不是名門望族,但是在江南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讓這種女人進了門,實在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大伯母朝著司徒暗香的背影啐了一口,伸手按在司徒盈袖肩膀上,道:「盈袖、小磊,你們別怕!有什麼事,大伯父、大伯母給你們撐腰!」

    司徒健行這時候才踱到近前,對司徒盈袖道:「盈袖,你大伯母說得對。我們今兒來,就是要為你們姐弟討個公道!還要洗清潑在我們身上的髒水!」

    這髒水當然指的就是司徒健行先前寫信回去,責問司徒健行,為何給他們三房請的船工居然是青江上的水匪!

    司徒晨磊在旁邊默不作聲,彎腰將小喵抱起來,跟在司徒盈袖身邊往角門裡走回去。

    ……

    「娘!娘!江南那個大伯母來了!娘,您要不要躲一躲?!」司徒暗香飛跑進二門,來到張氏的屋子大叫。

    張氏一怔,「大伯母?江南大房的趙大太太?」

    「嗯!」司徒暗香連連點頭,「娘,這種人,咱們惹不起躲得起,趕緊去把爹找回來吧!」

    張氏點點頭,叫了自己的丫鬟過來,「春竹,去商院找老爺回來。就說,大伯他們來了,請老爺趕緊回來。」

    春竹應了,忙去商院傳話。

    司徒健行夫婦倆帶著司徒家大房的一行人進了二門,一路往張氏和司徒健仁所住的正院上房行去。

    司徒盈袖有意帶著他們慢慢在抄手遊廊上走著,給他們指點四處的房舍屋宇。

    等走到正院附近的那塊空地的時候,司徒盈袖指著那圍著帳幕的空地,道:「那裡是我們司徒府內院最好的地方,我爹在那裡蓋新院子呢。」

    地基上個月就打好了,現在工匠們正按照圖紙蓋新院子。

    趙大太太這一路走來,發現這所宅子比江南司徒府都大,忍不住眼熱,拉著司徒盈袖細細問道:「盈袖,你們買這所宅子,花了多少銀子?」

    司徒盈袖搖搖頭,「大伯母,我不知道呢。都是爹和母親接洽的。大伯母要想知道,等下我問問母親。」

    「哦……」趙大太太的聲音格外失望。

    司徒健行背著手看了一圈,道:「京城的房子號稱『東富西貴,南貧北賤』。這宅子在正東,可見不會便宜。而且看這宅子的陳設佈置,非胸中有大丘壑者不能為,是有年頭的老宅子了。——盈袖,你們怎麼能買到這樣的好宅子?」

    這種房子,對於司徒家這種商人來說,是拿著銀子也沒處買去。

    司徒盈袖笑道:「好像是我外祖父家出的力,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司徒健行和趙大太太對視一眼,都對司徒盈袖堆起滿臉笑意,道:「盈袖啊,你經常去你外祖父家嗎?你外祖父身子可還康健?」

    司徒盈袖的外祖父沈友行是東元國的五相之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司徒盈袖點點頭,「是啊,去年剛去外祖父家住了幾天。如今過了年,還沒有去呢。外祖母差人來請了好幾次,都沒來得及去。」

    「去!為什麼不去啊?!」趙大太太連忙問道。

    「……家裡還有事呢。我爹給妹妹蓋新院子,我要在家幫忙。」司徒盈袖臉上的笑容不變,似乎對這種現象已經習以為常。

    「你爹又做這種事了?!」司徒健行勃然大怒的樣子,「不好好疼我們司徒家的子孫,偏把那些八竿子打不著邊的人捧在手心!他的腦子是不是壞掉了?!盈袖、小磊,你們別怕!我們今天就是來給你們討公道的!什麼時候拖油瓶也能踩在我們司徒家正兒八經的子孫頭上了!」

    司徒盈袖忙攔著大伯父:「……我爹是一時糊塗,您不要罵他,更不要打他,讓他自己想明白吧。」

    司徒健行哼了一聲,「我自有分寸。我是大哥,又是族長。這一次,絕對不能輕饒他!」

    一行人說著話,終於來到張氏所住的上房。

    張氏帶著司徒暗香站在上房門口的台階上,笑著對快步走上前來的趙大太太道:「大嫂……」

    啪!

    趙大太太掄起胳膊,一個響亮的耳光就往張氏美艷絕倫的臉上甩了過去!

    「我呸!你算什麼東西!一個死了男人的寡婦!還敢做張做致哄男人,哄得你男人連祖宗都不要了!我司徒家要你這種媳婦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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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1 00:28:36 |只看該作者
第113章 覺察

    大伯母上來就打張氏,司徒盈袖完全是始料未及。

    她希望大伯父、大伯母能幫她治治她爹,可真沒想過要對付張氏……

    司徒暗香也嚇了一跳,撲到司徒盈袖身邊拽住她的衣袖大哭:「姐姐!姐姐!你勸勸大伯母!不要打我娘了!勸勸她啊!不要打我娘了!」

    司徒盈袖正要上前勸阻,趙大太太卻側身回轉,不再理會被她一巴掌扇到牆角去的張氏,反手擰著司徒暗香的耳朵,大聲道:「你又攀著盈袖做什麼?姐姐姐姐的,叫得這麼親熱,誰是你姐姐?凡事都要盈袖給你出頭,你討好賣乖,難道我們盈袖是上輩子欠了你嗎?!我告訴你,我們盈袖只有弟弟,沒有妹妹!你給我一邊兒呆著去!」說著,擰著她的耳朵使勁兒一推,要將她從台階上推下去。

    「暗香!」張氏見了,大叫一聲,從牆角撲出來,在地上快速滾了幾圈,居然在司徒暗香滾下台階之前抱住了她!

    司徒暗香抱住張氏的腰,嚇得哭都哭不出來了。

    趙大太太見狀更加惱怒,追過去用力扑打張氏,嘴裡大聲罵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東西!嘴裡說不想嫁不想嫁,最後還不是帶著拖油瓶嫁過來了!」

    張氏緊緊摟著司徒暗香的腦袋,並沒有抬頭,在趙大太太面前節節後退,不動聲色地左右移動躲避,看似窘迫,但是趙大太太卻再也無法碰到張氏母女一根頭髮!

    「大嫂!大嫂!住手!住手!」司徒健仁激動憤怒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還有一陣匆忙急促的奔跑聲。

    張氏的腳步霎時停住了,她抱著司徒暗香,突然背轉身子對著趙大太太。

    趙大太太一個收勢不住。往前猛撲過去,將張氏母女推了個滾地葫蘆。

    母女倆躺在台階下,張氏墊在司徒暗香身下,抱住她瑟瑟發抖。

    「大嫂!給我拉住她!」司徒健仁看見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被人推倒在地上,頓時怒不可遏,一揮手,命幾個婆子前將趙大太太隔開。

    司徒盈袖暗暗驚訝。她本來想上前去護在張氏和司徒暗香身前。勸大伯母不要責打繼母張氏和妹妹司徒暗香,沒想到張氏比她想像的還要厲害,便悄悄縮回了踏出去的腳步。站在一旁護著弟弟司徒晨磊,聚精會神地旁觀。

    幾個婆子上前拉住趙大太太,另外幾個婆子上前扶起張氏和司徒暗香。

    司徒暗香已經嚇得哭都哭不出來,兩眼往上一翻。軟軟地暈了過去。

    「暗香!暗香!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啊!」張氏這時才失聲痛哭,她緊緊抱著司徒暗香。眼淚從她白膩的面龐上流過,如同晶瑩的珍珠般動人。

    司徒健仁聽得心都要碎了,他怒目瞪了趙大太太一眼,但是到底不敢跟大哥大嫂叫板。眼珠一轉,看見了在旁邊愣愣站著的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沖司徒盈袖遷怒,大聲吼道:「你這個不孝女!母親被人打了。你就不會上前代你母親受過?!養你有什麼用?!」說著一轉眼又看見司徒晨磊的面容,跟沈詠潔一般無二,更是惱羞成怒,大步上前,一把拎著司徒盈袖往旁邊使勁兒一推,另一隻胳膊高高揚起,往司徒晨磊臉上扇去!

    「喵——!」司徒晨磊身邊的小喵發出一聲低吼,從地上猛地躍起,如同一隻小獵豹一樣朝司徒健仁的手掌上咬去!

    「放開我!放開我!你這只瘟貓!」司徒健仁大驚,手掌上吊著一隻圓滾滾的小黑貓甩來甩去,就是不肯鬆口。

    司徒盈袖眼神一黯,忙將司徒晨磊護在身後,沉聲道:「小喵,鬆口!」

    小喵又「喵——」地叫了一聲,才輕盈地跳了下來,回到司徒晨磊身邊,虎視眈眈盯著司徒健仁。

    司徒健仁不敢再對司徒晨磊動手,回身護住張氏母女,對趙大太太和司徒健行道:「大嫂、大哥,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什麼意思,不要問你嗎?」司徒健行冷哼一聲,往前走了一步,「以前我沒有親眼見過,總是不信你能對別人的孩子比對自己親生的好。今兒可是我親眼看見的!」

    「大哥,我哪有對別人的孩子比自己親生的好?」司徒健仁聽著不妙,忙放軟了聲調,「我是看暗香這丫頭自小沒爹,可憐,才多疼著她些。至於盈袖和晨磊,你問問他們,我什麼時候對他們不好了?今天這樣,完全要怪大嫂。要不是大嫂不分青紅皂白打我妻子和女兒,我怎麼會氣到這種地步?」

    「呵呵,你大嫂不分青紅皂白?健仁,咱們是嫡親兄弟,也不跟你說二話。我只問你,司徒家的祖宗,你認還是不認!」司徒健行背著手,滿臉怒氣地問道。

    司徒健仁哼哼唧唧地道:「認,當然認……」

    「那好,你既然認司徒家的祖宗,為什麼要為了外人挫磨我司徒家的子嗣!」

    「我哪有挫磨?」司徒健仁當然不承認,「我是少了他們吃,還是少了他們穿?大哥,您還沒有去他們住的至貴堂看過吧?哪一樣不是最好的?我到底是哪裡怠慢他們了?盈袖,你說,我有沒有對你們姐弟不好?」

    司徒盈袖笑了笑。

    「你看,人家盈袖都說不出話來了,你就不要逼人家了。剛才我可是親眼看見你遷怒盈袖姐弟倆,甚至動手要打他們!」趙大太太氣勢磅礡說道。

    「老爺,您快別說了,這手上被小喵咬了,快去找太醫看一看吧。貓狗咬了傷,不好好醫治,可是要出大毛病的。」張氏走了過來,拽拽司徒健仁的衣袖,十分心疼地說道。

    司徒健仁聽得心中大暢,連手都不覺得疼了,連聲道:「夫人說得是!夫人說得是!我這就去請太醫!」又道:「夫人和暗香跟我一起去吧。順便讓太醫給你們瞧一瞧,剛才打傷了沒有?」

    司徒盈袖摟著弟弟的肩膀站在台階旁邊的海棠樹下,臉上的神情淡然,眸子越發幽深。

    「盈袖,你招待大伯父和大伯母。——大哥、大嫂,你們先住下,晚飯讓盈袖招待你們,我要和夫人、暗香去瞧太醫,失陪了。」司徒健仁拱了拱手,一手攬著張氏,一手牽著司徒暗香揚長而去。

    趙大太太瞠目結舌地道:「……這就走了?」

    司徒盈袖上前一步,「大伯父、大伯母,你們跟我來。」

    這一晚,司徒健仁、張氏和司徒暗香都沒有回內院。

    司徒盈袖招待大伯父和大伯母在內院的客院住下。

    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司徒盈袖聽見一絲悠揚清雅的笛聲若有若無地傳進來,心裡一動,推開至貴堂後院的門走了出去。

    只見月光下,師父戴著銀色面具,手拿一根長笛,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吹奏。

    「師父……」司徒盈袖慢慢走了過去。

    師父放下長笛,隨手掛在腰間,對她招招手,「過來坐。你怎麼了?又是滿腹心事的樣子。」

    司徒盈袖腦海裡不斷出現白天看見的張氏那狀似無意,卻又靈巧至極的身法。

    她抬頭,看著師父喃喃地道:「……師父,我想學點兒功夫,您能教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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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1 00:28:46 |只看該作者
第114章 幸運

    「你想學功夫?為什麼?」

    雖然看不見師父的相貌,但是司徒盈袖能夠感覺到師父的眉頭皺了起來。

    她低下頭,走過去坐在師父旁邊,抱著雙膝,垂眸看著面前清澈深藍的海灣。

    瑩白的月光當空灑落,溫柔地照在海面上。

    整片海灣如同一隻巨大的藍寶石,瑩澈剔透。

    海水輕輕蕩漾,發出嘩嘩的響聲。

    「有人欺負你了?」師父見司徒盈袖久久不說話,便又多問了一句。

    司徒盈袖點點頭,然後很快搖搖頭,悶聲說道:「……暫時沒有人欺負我,但是,我有些害怕……」

    「怕什麼?」師父的聲音柔和了許多,那股金石鏗鏘之聲漸漸不明顯了。

    司徒盈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若有所思地道:「……我要未雨綢繆。」說著,抬頭看著師父,「就像游泳一樣。我學會了游泳,才能救弟弟……」

    機會向來只給有準備的人。

    師父看了她一眼,緩緩回頭,移開目光,看著面前的海灣,沒有再追問原因,點頭道:「好,我教你。」

    「真的?」司徒盈袖的心裡陡然輕鬆下來,她沒想到,這樣容易就爭得了師父的同意!

    不過,司徒盈袖又有些猶豫,「……師父,我聽人說,學功夫,要從小開始學,我現在已經快十三歲了,會不會太晚了?」

    「知道太晚了還問?」師父橫了她一眼,「你剛才說要學功夫的時候怎麼沒有想清楚?」

    司徒盈袖怔了怔,很快笑了,道:「我當時沒有想起來。不過現在想起來了,也無所謂。反正不管怎樣,我都是要學的。遲一些總好過沒有,是吧,師父?」

    「這就對了。想做什麼就去做,不要瞻前顧後,這樣永遠成不了大器。」師父溫柔地鼓勵她。

    司徒盈袖掩袖笑了起來,「師父真有意思。我能成什麼大器呢?只要我弟弟有出息就行了,我自己怎樣都行。」

    「你和他是一樣的,不要妄自菲薄。」師父伸出手,輕撫司徒盈袖的頭。

    司徒盈袖半垂著頭,並不敢動彈,笑道:「師父對我這樣有信心,我一定不辜負師父的教誨!」

    「我還什麼都沒教你,哪有什麼教誨?」師父別過頭,從袖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藥瓶,遞到司徒盈袖手裡,「你年歲確實大了,想要功夫有成,不比那些三歲就開始練武的小孩子容易。這是一瓶洗髓丹,你每個月吃一粒,然後用我教你的法子吐納。等打好基礎,明年的這個時候,我來教你運氣的法門。諸般兵器,你任選一門來練。」

    司徒盈袖笑開了花,將那瓶洗髓丹握在手裡捏了捏,然後打開瓶蓋倒出一粒,看也不看就要扔到嘴裡。

    師父閃電般伸出手,握住司徒盈袖的手腕,輕責道:「……你難道都不看看這瓶裡裝的是什麼?萬一是毒藥呢?你也吃?」

    司徒盈袖坦然看著師父,鄭重點頭:「師父給的,就算是毒藥我也吃。」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更何況這個師父,上一世的時候就已經是救了她一命,沒讓她在愧疚中抑鬱而死……

    這一世,師父每次都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來到她身邊。

    這樣的人,怎麼會殺她?

    如果真的想她死,在她先前幾次遇險的時候袖手旁觀就行了。

    師父的聲音已經帶了笑意,他揉揉她的秀髮,「……傻孩子,傻人有傻福,幸虧你遇到我……」

    「是啊,我也覺得自己很幸運。」司徒盈袖點點頭,將那粒洗髓丹吃了下去。

    開始的時候沒有什麼感覺,但是過了一會兒,她就覺得有些不一樣的感覺。

    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如同浸泡在熱水中,她有些冰冷的手指和腳尖都暖和起來。

    司徒盈袖笑道:「……師父,這藥跟暖爐似的,冬天多吃幾顆,都不用暖炕了。」

    師父面具背後的嘴角忍不住抽搐幾下。——外面市面上萬金難求的洗髓丹,到了這姑娘嘴裡,就跟烤火的爐子、冬日的暖炕一樣,實在是讓人無語地很……

    吃完這粒藥,司徒盈袖就覺得有些困了,她打了個哈欠,將頭枕在自己的膝蓋上,慢慢睡了過去。

    師父的手從她頭上移下來,握住她的手腕,默默地給她診了診脈。

    還好,一切正常,身子也沒有虧損。

    看來這姑娘的身體底子打得非常牢靠,一般的損傷都能很快修復。

    診完脈之後,師父的手指從司徒盈袖的手腕處移了下來,反手交握,五指糾纏,默默給她調理脈息。

    如同上一次和師父見面之後一樣,司徒盈袖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已經睡在自己房裡暖閣裡的暖炕上。

    她微笑著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掀開被子,從暖炕上下來,走到浴房去洗漱。

    司徒盈袖意外地發現自己氣息綿長,身姿輕盈,跟昨日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洗漱完畢,司徒盈袖趕去大伯父和大伯母所住的知了院,道:「大伯父、大伯母,早飯好了,你們是想跟我們一起吃,還是自己單獨吃?如果自己單獨吃,我可以命人給您送到院子裡來。」

    「不用了,我們跟你們一道吃吧。」趙大太太笑著說道。

    司徒健行也點點頭,問道:「你爹呢?」

    司徒盈袖笑道:「我爹和母親、妹妹,昨兒都沒有回內院。想是傷情嚴重,所以需要在外院休養。」

    「……嚴重?」趙大太太翻了個白眼,「盈袖,你現在大了,大伯母什麼話也不瞞你。你那個繼母啊,身子好著呢!這一點小傷對她來說完全不當一回事。」

    司徒盈袖想起了繼母沒了的那個孩子,飛快地睃了大伯母一眼,一邊揣測那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一邊暗道大伯母那麼彪悍的人,估計覺得別人都跟她一樣渾身有鋼盔銅甲,刀槍不入吧……

    繼母那樣國色天香的女子,就算是蹭破一點油皮,她爹司徒健仁都會心疼死。

    「大伯母,母親也許真的受了傷。我爹一直很緊張母親,大伯母,您這一次,真是有些下手過重了……」司徒盈袖帶著趙大太太和司徒健行往至貴堂走去。

    「切,我還可以更重一些,你信不信?」趙大太太哼哼唧唧地道,又撇了撇嘴,「其實啊,你那繼母慣會做表面功夫。我今兒除了開始那一巴掌,別的時候,根本碰都沒有碰到她!後來她突然抱著她那個拖油瓶女兒摔倒了,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

    司徒盈袖這些都是看在眼裡的,不然她也不會心生疑竇,起了要學功夫的心。

    因為繼母張氏在閃躲趙大太太的時候,表現出來的可不是一般的巧合,那明明是極有章法,而且運用得極巧妙的一種功夫。

    一個死了男人的窮寡婦,什麼時候學到的這樣精妙的功夫?

    還有她那可以媲美御廚的廚藝,如何能窮家小戶裡練出來?

    憑心而論,張氏對司徒盈袖確實好得沒話說。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司徒盈袖都覺得無可挑剔,所以從來沒有,也不願用懷疑的眼光看她。

    但是張氏身上的謎團越來越多,為了司徒晨磊的安全著想,司徒盈袖不得不對她起防範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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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坑爹

    司徒晨磊早早起來了,叫了兩聲「姐姐」,聽丫鬟小桃說姐姐去給大伯父、大伯母請安了,他洗漱過後,就抱著小喵站在至貴堂的上房門口翹首以待。

    看見司徒盈袖帶著兩個人走進來,司徒晨磊飛奔下台階,往司徒盈袖身邊撲過去。

    「姐姐!」

    「小磊起來得這麼早?不多睡會兒?」司徒盈袖拉起他的手,讓他叫人:「這是大伯父、大伯母。」

    「大伯父、大伯母。」司徒晨磊嘟著嘴,勉勉強強叫了一聲,便趕緊低下頭,不再看司徒健行和趙大太太。

    趙大太太語帶憐憫地說:「小磊跟你娘長得越來越像了。」

    司徒盈袖忍不住歡喜,「真的很像嗎?」。

    「小磊到底是男孩子,那長相是清俊。你娘是女子,更秀氣一些。」趙大太太含蓄說道。

    幾個人走上至貴堂台階,進堂屋吃早飯。

    因趙大太太和司徒健行從江南而來,司徒盈袖命小廚房準備了小籠灌湯包,蛋皮糯米飯團,銀耳蓮子粥,還有一碟醬牛肉,一湯盆清香的竹蓀湯。

    這些也是他們在江南常吃的早飯,司徒健行和趙大太太都吃得很舒心。

    剛吃完早飯,司徒盈袖派在正院門口等候消息的婆子匆匆忙忙回來了,對她回報道:「大小姐,老爺、太太和二小姐都回來了。」

    司徒盈袖忙對趙大太太和司徒健行道:「大伯父、大伯母,我們去爹那裡吧。」

    趙大太太看了司徒健行一眼。

    司徒健行不悅地道:「我們是大的。他是小的,哪裡有大的去屈就小的道理?」

    尊卑上下的規矩不能不守。

    司徒盈袖微微一笑。

    狐假虎威的感覺真好!

    「大伯父、大伯母可以這樣說,但我是晚輩。我去請我爹和母親過來吧。」司徒盈袖笑著叫上小磊,一起去司徒健仁和張氏住的正院請安去了。

    ……

    「老爺,大小姐和大少爺來了……」正院的丫鬟在門口打起簾子通傳。

    「讓他們回去吧,不用進來了。」司徒健仁的聲音傳了出來,有些不耐煩地道。

    「老爺,您別這麼說,盈袖和小磊是一片孝心。怎麼能把人趕出去?」張氏從內室走出來,朝門口的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招手,「進來吧。你爹有些發燒,病人的脾氣總是有些不好的,你們多擔待些。」

    司徒暗香忙迎了出來,「姐姐。小磊。跟我進去吧。爹在病床上,說話有些不好聽。姐姐體諒爹爹有傷在身,不要在意。」

    司徒盈袖忙笑道:「知道了,妹妹不用提醒我們。我和小磊是晚輩,只要爹的身子健健康康的,我們怎樣都行。」說著,帶著司徒晨磊跨進門檻。

    來到司徒健仁床前,司徒盈袖仔細打量司徒健仁的臉色。

    似乎雙頰有些潮紅。但眼底清明,並沒有渾濁發黃。應該傷勢不重。

    「爹,您好些了嗎?昨兒太醫怎麼說?」司徒盈袖好奇地問道。

    張氏命人給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搬杌子坐,又道:「昨兒開始沒有請到太醫,後來呂大掌櫃親自出去,才請了太醫院的曾太醫過來。」

    「曾太醫?」司徒盈袖有些驚訝,「好像是太醫院的醫正?」

    「正是。曾太醫仔細給你爹瞧過傷勢了,說還好,用藥包紮,然後開了幾貼藥,說吃幾天就好了。」張氏拿了大迎枕過來,讓司徒健仁靠著坐。

    司徒健仁拉著張氏的胳膊,「讓丫鬟們做吧,你又不是下人?來,坐下歇會兒。」說著,還拿起枕頭邊上的帕子給張氏擦拭額頭。

    張氏忙用手擋開,嗔道:「你做什麼?孩子們還在這兒呢!」

    司徒盈袖含笑垂眸,又問:「母親,那您的傷勢礙事嗎?昨兒可嚇著我了,大伯母的力氣出了名的大,一下子把母親推到地上,肯定傷的不輕吧?」

    司徒盈袖這樣問,也是小小的給張氏下了個套因為張氏要是說沒事,恐怕會引起別人的疑慮。

    畢竟趙大太太那身板和力氣都是槓槓的,如果說被打了一巴掌,再推了一把摔倒在地上,卻什麼事都沒有,實在是說不通,肯定有詐。

    但是說有事的話,司徒健仁勢必要跳起來,跟趙大太太算賬了……

    張氏肯定是不想跟司徒家大房鬧翻的。

    張氏張了張嘴,正要說話,下意識又看了司徒健仁一眼,才慢慢地道:「還好,昨兒太醫給瞧了瞧,說沒大礙。」

    「哼,你啊,就是太好心了。什麼沒大礙!胳膊肘那裡蹭破那麼大一塊皮,看了我都難受!」司徒健仁不滿地道。

    「母親,如果真的是傷重了,您可不要諱疾忌醫,要聽太醫的話。您需要什麼藥材,我去給您買。」司徒盈袖很是關切地說道,眼神定定地看著張氏,眉清目秀,溫婉動人。

    張氏本有些忐忑,這時才放了心,覺得司徒盈袖應該沒有看出來什麼,忙道:「我省得。太醫也給開了方子。」

    「喲,瞧我這記性。爹、母親,大伯父和大伯母正在至貴堂坐著呢。他們剛跟我和小磊吃了早飯。爹、母親,你們要不要去見一見?」司徒盈袖看出了張氏剛才回話時的遲疑,心裡又是一動。

    司徒健仁往被子裡一溜,翻個身背對著他們道:「不去不去!我傷重,要多歇息幾天。」

    「老爺,還是去吧。大哥大嫂他們是大的,我們是小的。您要不去,難道要大哥大嫂來看您嗎?」。張氏推著司徒健仁的肩膀苦勸。

    司徒健仁悶著躺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起身道:「我給夫人面子。就去見見他們。」說著,掀開被子起身換衣裳。

    司徒盈袖忙領著小磊先回去了。

    「大伯父、大伯母,你們稍等。我爹馬上就來了。」

    司徒盈袖確實以為司徒健仁馬上就會來的,可是他們足足等了快一頓飯的功夫,司徒健仁才跟張氏姍姍來遲。

    司徒健行和趙大太太的臉色很不好看。

    「盈袖,你帶弟弟去屋裡坐會兒,我有話要跟你爹說。」司徒健行咳嗽一聲,將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支走。

    趙大太太也對站在張氏身邊的司徒暗香道:「凡春運,你先迴避一下。畢竟是我們家的家務事,外人在這裡不太好。」

    司徒暗香臉上一紅,抬頭看著司徒健仁。委委屈屈叫了聲:「爹……」

    張氏的眼圈立刻紅了,拉著司徒暗香的手,道:「跟我出去吧,你爹有正事要說呢。」

    司徒健仁看著張氏母女倆委屈的模樣。雖然心裡很不好受。但還是不敢跟大哥叫板,只得垂頭坐在椅子上,不敢出聲。

    張氏母女很快離開了至貴堂。

    司徒健行盯著司徒健仁,不滿地道:「三弟,我問你,你為何說那船上的水匪是我們招來的?我們給你買的樓船,找的船工,都是在江南正經船市上找的。這裡有憑據為證。」說著,從袖袋裡把憑據都拿了出來。一一鋪展在桌上給司徒健仁看。

    司徒健仁皺著眉頭,將那些憑據拿起來細看,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什麼破綻,只好道:「那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船上的船工確實是青江上的水匪,這是南鄭國的二皇子親口所說。你懷疑我,總不能懷疑南鄭國的二皇子吧?」

    「……我們沒有懷疑你,是你懷疑我們。是,你三房的家產是豐厚,但是我們司徒家也不窮。再說你當初做生意,也有司徒家宗房的本錢在裡面。每年分紅是應該的,你不用以為是我們佔了你們的便宜。」司徒健行一字一句說道,「你難道沒有想過,那些船工有被冒名頂替的可能?」

    「冒名頂替?」司徒健仁皺起眉頭,「何以見得?」

    「我問你,那些船工,最開始是誰安置他們上船的?」

    「……呃,總是家裡人。」司徒健仁頓了頓,突然不想再談這個問題了,他忙道:「大哥,我知道誤會你了,這事就此揭過。橫豎我們也沒事,以後都不要再提了。」

    「不提可以,但是你今年的分紅沒有送回江南,你可不要再忘了。」

    「不會不會……」司徒健仁忙笑道,「我這就吩咐呂大掌櫃準備銀子。」

    「這就好。」司徒健行滿意地點點頭,「盈袖和小磊都大了,你要為他們好好打算。盈袖是長興侯府未來的當家主母,你要記得好好辦一份嫁妝。還有小磊,我看他的癡傻是不是好了些?要不要找個好的郎中再治一治?」

    「以後再說吧。盈袖的嫁妝你們不用擔心,她母親早就給她預備下了,等明年就給她裝箱。」因司徒盈袖以後要嫁到長興侯府,司徒健仁對她還是不錯的。

    兩人又說了番話,才都起身要走。

    司徒健仁送大哥大嫂回客院,司徒盈袖在前面領路,故意帶著他們經過內院正在蓋的那所院子。

    司徒健行看了一眼,突然疑惑地問:「……老三,你這是給誰蓋的房子?」

    司徒健仁笑著道:「大哥,這是給暗香的。至貴堂地方小,已經住了盈袖和小磊,她再擠在裡面就不好了。」

    「給暗香?給活人住的?」趙大太太也看了一眼,掩袖笑了笑。

    「當然。怎麼不對嗎?」。司徒健仁納悶地打量那帷幕後面的屋舍。

    「你跟我來。」司徒健行反客為主,帶著司徒健仁順著臨時開的小門,走到帷幕裡面,「你看這房屋的樣式建在這種地段,就不是陽宅,而是陰宅了。」

    「啊?!」司徒健仁吃了一驚,「怎麼會這樣?!」

    「怎麼不會?我們司徒家早年是風水先生出身,不過風水這一門只傳嫡長,你當然不懂,你大哥可是懂的。」趙大太太撇了撇嘴,回頭看了司徒盈袖一眼。

    上一世的時候,也是司徒健行來京城的時候,曾經指點過他們蓋院子,說要如何選址,如何加蓋,才能避免蓋成陰宅。

    風水寶地的名頭可不是亂叫的。

    這一世,司徒盈袖只是提前指了塊地兒而已……

    司徒健仁大驚,忙道:「那怎麼辦?別蓋了別蓋了!拆了重蓋吧!」

    「不行!」司徒健行端然否認,「已經打牆動土,驚了土地神了。你還要拆了重蓋,會把整個院子的風水破壞的。」

    「那怎麼辦?」司徒健仁急得汗都冒出來了,「這是給暗香住的院子,她怎麼能住在陰宅裡面?!」

    「大伯父、大伯母,我有個主意,不知道可行不可行。」司徒盈袖微笑著說道。

    「什麼主意?你說,大伯母給你做主。」大伯母拉過司徒盈袖的手。

    「……我娘去世這麼多年,家裡有關她的東西都沒有了,我想著,要不這裡蓋成一個小小的佛堂,將我娘的牌位請進去,我和弟弟可以每天去給娘上香奉茶,你們說怎樣?」

    「不行!」司徒健仁首先跳起來吼道。

    「行!」司徒健行慢了一拍,氣勢上卻壓倒了司徒健仁。

    「好主意!就這麼辦!」趙大太太習慣性地做主拍板了,「蓋成佛堂,不用推倒地基重蓋,只要把屋頂和裡面的佈局陳設稍微改改就行了。也不會破壞風水,而且有你娘在內院坐鎮,不怕那起子狐狸精興風作浪!」

    司徒盈袖笑了笑,看向司徒健仁,「爹,您看呢?」

    「老三,你要想清楚。如果真的拆了重建,壞了風水,以後你們三房一蹶不振,可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司徒健行用行家的口氣建議,司徒健仁果然猶豫起來。

    「……但是,但是,暗香怎麼辦?她住哪兒呢?」司徒健仁一心想給司徒暗香蓋一所比至貴堂還好的院子給她住,沒想到居然成了供奉他去世的原配沈詠潔的小佛堂!想想就心塞……

    但是雖然有些不自在,可對於做生意的人,風水關乎著運氣和財運,確實比什麼都重要。

    司徒盈袖又道:「咱們內院的北面有塊空地,後面有山,前面有小池塘,在那裡給妹妹蓋一所新院子,比在這內院中央的地方還要大呢!」

    考慮再三,司徒健仁還是點點頭,「那好吧,我讓人來改圖紙,重新去北面準備地基。」

    「爹,娘的小佛堂,還是我親自來督造吧。」趁著大伯父和大伯母在這裡,司徒盈袖想把建造這個小佛堂的事情握在自己手裡。

    她一定要娘重新在這個家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不能讓那些人完全當娘不存在一樣。

    這是目前來說,她作為女兒,給過世的娘親唯一能做的事!

    司徒健仁根本就不想插手那小佛堂的事,聞言巴不得推給司徒盈袖,忙道:「行行,沒問題!你去找呂大掌櫃商議吧。我要忙暗香的院子,就不用你了。」

    司徒盈袖心下大暢。

    第一次「坑爹」,就出師大捷,回去要喝兩杯慶祝一下!

    從帷幕中間的小門出來,一個婆子焦急地等在門口。

    一見司徒健仁,就上前苦著臉回道:「老爺,凡家來人了,要把二小姐要回去!」

    凡家,正是張氏的前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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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不一樣

    司徒健仁一聽就跳了起來,瞪大那只獨眼,沖那婆子大叫:「要什麼要?!暗香是上了我們司徒家族譜的人,怎麼成了他們家的了?!」言罷拉著他大哥司徒健行的胳膊,「大哥,正好你在,一定要幫我說清楚。你是司徒家族的族長,暗香是上了我們司徒家族譜的人,她……」

    「我說三弟,你靜一靜。凡春運雖然改了姓,又上了司徒家族譜,但是改變不了她是凡家人血脈後嗣的事實。你要知道,族譜再大,也大不過血親。當初你給春運姑娘上族譜的時候,我就提醒過你,你要爭得凡家人的同意,拿到他們允許春運姑娘改姓的同意書才行。不然都是無用功,白白哄張氏母女倆開心罷了……」趙大太太不屑地翻了個白眼,用胖胖的手在臉畔不斷扇風。

    她體豐怯熱,雖然才是二月,但略動一動就渾身是汗。

    司徒盈袖跟著從小門裡走出來,聞言一怔。

    和上一世一樣,凡家人果然來了……

    不過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她還在自容齋的小佛堂裡唸經誦佛,不問世事,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是如何解決的。

    這一次她可得好好看看這場糾紛是如何化解的,還有,這凡家是何方神聖,能娶到張氏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黃花大閨女……

    因為她知道,妹妹司徒暗香並沒有跟著凡家人回去,也沒有改回姓凡。

    「爹,不如去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麼吧。」司徒盈袖輕聲提醒她爹,「……聽說凡家人窮的很,也許多給幾兩銀子就沒事了。」

    「說得對!說得對!」司徒健仁聽得連連點頭,對小廝吩咐道:「去跟呂大掌櫃說一聲,就說我要銀子,讓他看著準備些。」

    那小廝應聲而去。

    司徒健行和趙大太太便跟著司徒健仁和司徒盈袖去外院待客的知客堂見凡家人。

    ……

    「張蘭鶯呢?你們讓我弟妹張蘭鶯出來!」

    「我要見我家侄女兒春運!你們倒是讓她出來啊!不然我們要去報官了!」

    司徒家外院待客的知客堂裡,幾個凡家親戚氣勢洶洶地吵吵嚷嚷,把司徒家待客的管事都逼到牆角了。

    「吵吵什麼?!吵吵什麼?!再鬧,報官把你們都抓起來!」司徒健仁大步跨了進來,指著最前面的凡家人大聲吼道。

    凡家人一齊回頭,見是司徒健仁進來了,忙掉頭擁了過來,道:「你是司徒三爺吧?張蘭鶯改嫁了,可是她女兒還是我們凡家人,你快叫她跟我們回去!」

    司徒盈袖跟在趙大太太身後,踮起腳看知客堂裡面的情形。

    趙大太太在門口聽見了,忙對司徒家的小廝道:「去,請你們太太和凡春運出來。別人我不知道,但是你們二小姐是這凡家人,親戚來了,總不能躲著不見。去吧,去吧!」

    那小廝有些遲疑,撓撓後腦勺,看向堂屋裡面,結結巴巴地道:「……可是,老爺沒有吩咐下來。」

    「我是你老爺的大嫂!他是你老爺的大哥!還是司徒家的族長!你不聽我話,就是不聽司徒家族長的話!」趙大太太瞪了那小廝一眼,「還不快去!」

    司徒健行也點點頭,「去吧,這件事肯定要請你們太太和二小姐出來才行的。」

    那小廝只好看了看司徒盈袖,徵詢地問道:「……二小姐?」

    司徒盈袖點點頭,「大伯母吩咐,你還不去?」

    那小廝忙躬身應了,一溜煙去二門上傳話,請張氏和司徒暗香出來。

    知客堂裡面,司徒健仁正在和凡家人據理力爭。

    「……暗香是上了我司徒家族譜的人,怎麼能跟你們回去?!再鬧,我送你們去見官!」

    「誰是暗香?我們又不要暗香,我們要春運,我們家的四姑娘春運!你叫她出來,就說我們凡家人不會不管我們凡家人的!她娘改嫁了,我們管不著,但是她是我們凡家人,不用跟著她娘做拖油瓶!」凡家男人看上去都是粗魯漢子,手上全是厚繭,面皮紫紅,一看就是農活兒做多了的樣子。

    「就是!有我們一口飯吃,就有春運一口飯吃!快叫她出來,跟我們回家!」凡家女人一個個面色粗糙黑紅,頭髮黃如枯草,手指甲邊上全是黑泥印。

    司徒健仁瞪著他們,叉著腰道:「……暗香就是春運!她改了姓了,跟著我姓!就是我的女兒!你們想要她回去,除非我死了!」

    「改了姓?我說司徒三爺,您怎麼能這麼做?我們凡家人並沒有同意她改姓入別人的族譜!」凡家人似乎不知道凡春運改姓換名入司徒家族譜的事兒,聞言大怒,捋起袖子像要打架的樣子。

    司徒健行站到司徒健仁身邊,很是驚訝地道:「三弟,你居然沒有得到凡家人許可?!」

    如果凡家人都死光了,凡春運改姓入司徒家族譜當然是可行的。

    但是只要凡家有男人在,她要改姓入別人家的族譜,就需要凡家人的許可,不然不能入。

    「……大哥,都上了族譜了,您現在說這話有什麼用?」司徒健仁企圖和稀泥,將這事定下來。

    「上了族譜,可以再拿下來。除族的事又不是沒有過?但是人家的至親血脈,可不是你想拿下來就拿下來的。——三弟,我看你還是夠了,就把人家的姑娘還給人家吧,不然凡家人告你個拐帶人口,我看你就是渾身長嘴都說不清了。」趙大太太舉著自己白胖的手掌,迎著陽光細細地檢視,一邊閒閒說道。

    「這位夫人是明白人!」

    「就是!你去告官,我們也要去告官!告你拐帶人口!」

    凡家人聽了趙大太太的話,像是得了主意,馬上氣勢又上了一層。

    司徒盈袖低頭想笑。

    大伯母的本事,真不是蓋的!

    看來她要好好向大伯母習學習學……

    「不行!暗香不能跟他們回去!」張氏的聲音傳了進來,還有司徒暗香嚶嚶的哭泣聲。

    「娘啊,這是怎麼回事啊?我不要離開娘!不要離開娘!」

    「不去不去,娘在哪裡,你就在哪裡!」張氏護著司徒暗香,斬釘截鐵說道。

    司徒盈袖在趙大太太身後,站在知客堂迴廊柱子旁邊,神情複雜地看著張氏護著司徒暗香,心裡不是不羨慕的。——這才是親娘吧……

    如果她娘親還活著,也會這樣護著自己和弟弟吧……

    「弟妹啊,你可來了!你不能這樣,我兄弟只有春運這一個姑娘。我們還想讓她坐產招夫,給你兄弟延續香火呢!你這樣把她帶走了,我兄弟不就是絕了後?!」凡家的大嫂擠了過來,企圖拉張氏的手。

    張氏護著司徒暗香,不動聲色往旁邊讓了一步,凡家大嫂的手就落了空。

    她的胳膊尷尬地在半空中停留了一瞬,便訕訕地落了下來。

    「弟妹,你不能不講道理。你可以改嫁,但是我凡家的孩子不能帶走!」凡家的帶頭男子厲聲說道。

    張氏聽見那道聲音,不由一怔,眼風斜飛,飛快地瞥了那男子一眼,然後低下頭,氣勢陡然軟了下來,「……不行。別的都可以商量,但是暗香一定要跟著我。」

    「弟妹,既然這樣,你就不要怪我們不講情面了。我們去告官,看看官老爺是站在誰那邊!」凡家人往前又走了一步,逼近司徒暗香和張氏。

    司徒暗香嚇得緊緊抱住張氏的腰身,哭得全身顫抖,抽抽噎噎地道:「娘啊,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不認識他們……」

    「不行!如果你們將暗香帶走,我也要走。總之,暗香在哪裡,我就在哪裡。我是不會把自己女兒扔下不管的!」張氏大聲說道,因太激動了,雙頰緋紅,艷麗之處,又多增幾分動人的顏色。

    司徒健仁看得眼都直了,一疊聲地道:「不能走不能走!報官就報官!我看看你們如何跟我打這場官司!」

    如果司徒暗香被凡家人帶走,那張氏肯定是要走了,司徒健仁是絕對不會讓張氏離開他的。

    「打官司就打官司!我們雖然窮,但是公道人心是在我們這邊!」凡家人一點都不怯,反而堅持要報官。

    司徒健仁大怒,「想跟我打官司,你們配嗎?」

    俗話說,衙門朝南看,有理無錢莫進來,他就不信,這些泥腿子鄉下人,打官司能打贏他東元國第一皇商!

    司徒盈袖和趙大太太、司徒健行一起靜靜地看著司徒健仁跟凡家人紛爭。

    司徒盈袖更是仔細打量凡家人的樣貌,確實跟司徒暗香的面部輪廓有幾分相似。

    「別以為你有錢,我們就怕你!我們要是怕你,今兒就不來了!」凡家人抱著胳膊,很是不屑地說道。

    司徒健仁還想撂狠話,張氏已經拽拽他的衣袖,「老爺,您去找呂大掌櫃商議吧。您是主子,跟這些人爭有失身份。」

    「有失身份?怎麼就有失身份了?他身份很高嗎?我呸!不過是商人,比我們農人的地位低多了!他不過是有幾個臭錢而已,你就巴著他了?!哈哈,果然是老話說得好,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凡家的帶頭男子往前又逼近一步,走到張氏和司徒暗香面前。

    司徒暗香嚇得瑟瑟發抖,從張氏懷裡抬起頭,正好看見司徒盈袖從趙大太太胖胖的身子後面露出半個頭,往這邊看,大喜著抹了一把淚,朝司徒盈袖道:「姐姐!快來幫我!」一邊說,一邊扭頭對那凡家的帶頭男子道:「你別猖狂!我姐姐的外祖父是沈大丞相,未婚夫是長興侯府的世子,她一定會幫我們的!」

    「你姐姐?我兄弟只生了一個女兒,你哪裡來的姐姐?」那男子不屑說道,有種睥睨的神情,似乎連沈大丞相和長興侯府都不放在眼裡。

    司徒盈袖眨了眨眼,定定地看著這個凡家的帶頭大哥,發現這個凡家男子,有股和他外表極不相同的氣勢,好似帶著面具一樣……

    司徒暗香從張氏懷裡掙脫,撲到司徒盈袖身邊,握住她的雙臂,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泣道:「姐姐救我!姐姐救我!」

    司徒盈袖忙將她扶起來,道:「還是聽爹和母親的吧……」婉轉地回絕了司徒暗香的請求。

    司徒暗香撲到她懷裡大哭,「姐姐,我不想離開你,不想離開你啊!」

    張氏也看著那凡家男人,眼裡閃過一絲精光,她往後退了一步,道:「你們先住下,等我和老爺商議之後,再給你們答覆吧。」不過頓了頓,她又道:「總之,別的都可以商量,但是暗香絕對不能離開我!」

    司徒盈袖看得出來,張氏對暗香的母女之情真是深厚得不得了,她拍著司徒暗香的肩膀,悄聲說道:「暗香,你看,母親說了,你不會離開她的,你不要擔心了,你有個好母親。」

    「也是姐姐的母親啊。」司徒暗香破涕為笑,在司徒盈袖懷裡蹭了蹭,很是親熱地說道。

    司徒盈袖只微笑,她現在才看出來,原來親生母親,是不一樣的,絕對是不一樣的。

    「……就是!我夫人說得話,就是我的意思!咱們萬事可以商量,但是想把暗香帶走,除非從我屍體上踏過去!」司徒健仁跟著說道,站在張氏身邊給她打氣。

    司徒盈袖又神情複雜地看著她爹司徒健仁的背影,在心裡想:原來親生父親,並沒有不一樣……

    對小磊,爹恨不得把他扔了,可是對暗香,爹卻是掏心掏肺的好。儘管小磊是爹親生的,而暗香跟爹一文錢的關係都沒有。

    這就是俗話說的,寧要討飯的娘,不要做官的爹吧……

    凡家人互相看了一眼,大聲道:「那咱們就打官司,堂上見吧!」說著,氣勢洶洶離開了司徒家的大門。

    ……

    到了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張氏從夢中猛然驚醒,看見一個黑衣人靜靜地立在她的床前。

    她的胳膊飛快地往枕頭下伸去,企圖拿出自己護身的匕首。

    那黑衣人的手卻比她更快,一下子按住她的胳膊,輕聲道:「……司徒健仁呢?」

    「他去商院跟他的大掌櫃和管事們商議去了。你今天帶著人氣勢洶洶闖進來,他不得不想法子留下我們母女。」張氏一聽那道聲音,就鬆弛下來,推開那人的手,慢慢坐了起來,「……你也太大意了,讓那些人來就行了,你怎麼親自來了?要是讓司徒健仁知道你還沒死,他嚇都要嚇死……」張氏撇了撇嘴,不屑說道。

    「我想你了,就來看看你,不行嗎?」那人悠然說道,退回到床邊的太師椅上坐下來,好整以暇地看著張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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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發表於 2021-4-12 00:44:50 |只看該作者
第117章 喜事

    「想我?大人鐵石心腸,什麼時候為別人著想過?」張氏嗤笑,似乎不相信那男子的話。

    「哈哈,還是蘭鶯明白我。不過,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好歹在一起做過幾年『夫妻』,我對你自然是不一樣的……」那黑衣人淡笑著說了一句,便轉了話題,「好了,閒話少說,言歸正傳。你在司徒家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麼?如何一直沒有起色?司徒家兩個小崽子居然還活著,上次那麼好的機會都錯過了,真是命大……」

    「我上次就說那法子不管用,有人護著他們姐弟倆,怎樣?我沒說錯吧?你們不聽,差一點打草驚蛇。」張氏從床上披衣起身下床,給那黑衣人屈膝行禮。

    「好了,起身吧,坐。」那黑衣人抬了抬手,讓張氏坐在他身邊。

    「原以為在青江上動手,所有船工都換了,走到江中心人不知鬼不覺,順勢連司徒健仁都端了,你再說有孕,就能順勢接收司徒三房的家產。沒想到,居然遇到有人追殺南鄭國二皇子,陰差陽錯,讓他帶著隨從上了你們的船。唉,這麼多年過去了,好幾次就快事成了,卻總是落空了。難道東元國當真氣數未盡?」

    「氣數什麼的,我不懂。我只知道,三十年前才是最好的時機。但是被朝堂上那些目光短淺,只知爭權奪利的官老爺們錯過了。」張氏肅然說道,「如今東元國緩過勁兒來,又有蒸蒸日上的勢頭。而我們北齊,真是不說也罷……」

    「也別說喪氣話。東元、南鄭,遲早都是我們北齊的手中之物!只是當年三國初立,東元國的開國女帝元寧馨是最後一個見過大周皇帝的人。那之後,大周皇室中人全部消失,很多秘密都失傳了。所以知道最多的,應該就是東元國的開國女帝元寧馨。我們不信她沒有把這些秘密在東元國皇室中傳承下來。」黑衣人的手指一搭一搭地敲打著太師椅的椅背。

    這也是三十年前,北齊為什麼沒有一氣將孱弱的東元國皇室連鍋端的重要原因之一。

    因此他們不僅給了東元國活路,還把北齊公主嫁與東元國皇帝。

    「那些事我管不著。我只負責司徒家這一塊。」張氏搖搖頭,「你們三十年都等了,又何妨多等幾年?」

    「那你何時動手?」

    「我自有分寸。」張氏默然半晌,低聲說道:「小磊是傻子,不足為患。盈袖是姑娘家,更是跟我們的事情無關。」

    「無關?他們活著就有關。」那人緊緊盯著張氏的臉,「……你不會是樂不思蜀了吧?」

    「既然不放心,那就讓我回去吧。」張氏不以為然地道,「不然就不要故意搗亂拆台。再說,這兩個孩子也不是孤立無援的。有人在暗中保護他們。你以為我容易?一不小心就讓人發現了。到時候我和暗香都死無葬身之地!」

    「不會的,我怎麼會讓你和暗香死無葬身之地呢?而且我也不是拆台,只是來看看你到底怎樣了。不過,你也確實本事,能讓司徒健仁對暗香視為己出。」那人呵呵地笑,又道:「暗香這幾年出落得不錯,我看跟你當年差不多。」

    「你要做什麼?」張氏立刻警惕起來,「我跟你說,別打暗香的主意。她是我的命根子!」

    「瞧你說的,我能打什麼主意?她也是我的女兒。」那人不以為然說道,頓了頓,默然半晌,又悄聲道:「……也許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子嗣。」

    張氏被這句話說得紅了眼圈,忙扭頭道:「那你今天還嚇唬她?」

    「我們分開的時候,她才四歲,現在已經九歲了吧?是不是已經記不得我了。」那人感慨說道,「其實我的女兒,也應該是金尊玉貴,不應該寄人籬下,做拖油瓶。」

    「你醒醒吧。」張氏白了他一眼,「你本來就見不得光。暗香跟著你,能好到哪裡去?」

    「她可不像你我的女兒,遇事就知道哭,你是怎麼教養她的?」那人站起身,耳朵動了動,似乎聽見遠處傳來腳步聲,打算要走了。

    「我沒有教養她。我嬌養她。我要把我以前想過的日子,都讓她過。」張氏一字一句地道,「大人,我求求您,不要把暗香拉進來。她什麼都不知道,又天性純良,膽子小,做不了我們這行。」

    「哈哈,蘭鶯,你真是多慮了。一,她是你我的女兒,就不可能天性純良。二,她也是我的女兒,我捨不得讓她做我們這行。」那人走到張氏面前,彎腰俯身下去,一手托起張氏精緻的下頜,往上輕輕抬起,細細看著她,嘖嘖道:「果然是無懈可擊的美人兒,司徒健仁真是艷福不淺。」

    張氏別過頭,將下頜從那人手裡移開,淡淡地道:「他再有艷福,也比不上大人。他不過得了個死了男人的寡婦,我跟著大人的時候,可是黃花大閨女……」

    「是啊,所以當初我思來想去,捨不得讓別人破你的身,只好我親自上陣了。結果一次就有了暗香。」那人抿嘴笑,慢慢向張氏的面頰挨過去,雙唇和她的臉越貼越近,卻在快要碰觸到的時候,往她的嘴角處一滑,噙住她的唇瓣,大力吮吸了一把。

    張氏情不自禁回轉頭,擁著他的脖頸,忘情地和他親吻。

    那人的手也滑入她的衣襟,順勢揉捏起來。

    張氏被他揉搓得渾身發軟的當口,那人卻突然將她一推,整個人往後躍出,從屋子中央的屏風上躍過,推開南窗,悄沒聲息地往外跳了出去。

    「夫人?你還沒睡?」司徒健仁掀開簾子走了進來,看見屋裡有隱隱約約的燭光,又聽見窗戶開闔的聲音,「什麼人?」他皺眉問道。

    張氏心裡一緊,並沒有說話,似笑非笑地軟倒在太師椅上,看著司徒健仁不說話。

    司徒健仁被她的目光看得火熱,馬上忘了剛才聽見的可疑的聲音,大步衝過去,將張氏打橫抱起,「夫人是在等我嗎?」

    「你說呢?」張氏的手指從他的下頜處滑過,輕輕在他的喉結處停了一停。

    「喵……」窗戶外傳來一聲貓叫。

    司徒健仁心裡一鬆,道:「原來是那只遭瘟貓。」

    南牆根外,小喵從黑暗處走出來,往那黑衣人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又側耳傾聽了窗戶內的聲音,甩了甩尾巴,大搖大擺從他們門口走過。

    ……

    沈相府裡,有人在給沈大丞相回報今日司徒府發生的事,又道:「大丞相,司徒健仁想要留下司徒暗香,不計一切代價。」

    「唉,終歸是個不中用的。」沈大丞相搖搖頭,「就依他吧。凡家人敢告狀,也不是好相與的,你們要仔細些,不要露了破綻。」

    既然告官,肯定要官府出面了。

    有了沈大丞相背書,那官司自然打不起來。

    不過凡家人最終也沒有告,而是拿了呂大掌櫃五千兩銀子,寫了允許司徒暗香改姓入宗的同意書,回鄉下去了。

    ……

    過了幾天,司徒盈袖送了大伯父和大伯母去碼頭坐船回江南,一路上都在琢磨這件事,總覺得凡家人雷聲大雨點小,根本就不像是真心來要暗香的。

    難道真是為了銀子?

    她甩甩頭,對車伕道:「送我去沈相府。」

    她知道呂大掌櫃曾經去沈家求救,希望沈相府能幫這個忙……

    來到沈相府,她看見府裡的丫鬟婆子個個臉上都是笑意,喜氣洋洋地,忙問道:「有什麼喜事嗎?瞧你們一個個高興的樣子……」

    「當然有喜事。我們大小姐剛定了親,現下二小姐也要定親了!」

    「哦?是遇樂?她要定誰家?」司徒盈袖立刻高興地問道。

    「是陸家的四公子陸乘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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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探知

    「陸家公子?是三侯五相裡面的陸家?」司徒盈袖笑著問道,「若是的話,倒是一門好姻緣呢!」

    陸家和沈家,當然是門當戶對。

    「表小姐說得是!我們家上上下下都很歡喜呢!」那婆子一邊說,一邊帶著司徒盈袖去見沈大夫人王月珊。

    ……

    「大舅母。」司徒盈袖來到王月珊住的院子的上房,「恭喜大舅母又得一佳婿!」

    王月珊笑得嘴都合不攏,一把拉住司徒盈袖的手,親暱地道:「盈袖,上一次多虧了你,我們遇歡才等到一門好姻緣。現在遇樂也定親了,我這顆心啊,才真正放下了。」

    有女兒的母親,一輩子最擔心、最掛念的,就是女兒的終身大事了。

    司徒盈袖微笑著依偎在王月珊身邊,輕言細語地道:「都是遇歡表姐有福氣,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什麼都沒做,就是多嘴多舌而已。大舅母不要太厚愛我了。」

    「盈袖過謙了。要不是你一語驚醒夢中人,你遇歡表姐,一輩子就毀了。」王月珊感慨說道。

    沈遇歡和門當戶對的名門公子定了親,她自己也很驚訝,當初怎麼豬油蒙了心一樣,看上那個秀才,還幾乎跟他私奔……

    「表姐你來了!」沈遇樂聽說司徒盈袖來了,忙過來看她,「娘,讓表姐去我的屋裡坐坐吧。」

    沈遇樂剛剛定親,也是激動興奮的時候,有很多話想跟司徒盈袖分享。

    王月珊情知是這個道理,笑著點頭道:「去吧,你們姐妹倆好好說話,我命人將午飯送到遇樂房裡,你們自吃。」

    沈遇樂和司徒盈袖忙起來道謝,然後歡歡喜喜拉著手,往沈遇樂的屋子去了。

    ……

    「遇樂,你見過那位陸公子嗎?」司徒盈袖好奇地問道,她覺得應該是見過的。

    三侯五相這八個世家不管是什麼狀況,彼此之間走動得還算勤勉,兒女們從小都是認識的。

    沈遇樂果然點點頭,用手捻著衣角,害羞道:「……以前見過。」

    「咦?讓我們遇樂害羞了,那這位陸公子,肯定是品貌雙全了?嘖嘖,這樣天造地設的一對良配,真是難得!難得啊!」

    司徒盈袖打趣了半天,說到最後,沈遇樂都不好意思了,撲過來要撕她的嘴,司徒盈袖才笑著求饒,「……好妹妹,好妹妹,以後我再不敢了,求不撕嘴!」

    沈遇樂啐了她一口,「表姐你的嘴皮子越發厲害了,你再這樣,小心長興侯府派婆子來教你學規矩!」

    司徒盈袖怔住了,「怎麼沒有出嫁也會派婆子來教規矩?」

    「當然。」沈遇樂給她解釋,「就像誰家姑娘要進宮做娘娘,宮裡也會派宮嬤嬤出來教習禮儀。」

    「呵呵……」司徒盈袖聽得駭笑,「長興侯府哪裡能比宮裡呢?表妹你說話越發大意了。」

    沈遇樂自知失言,忙轉了話題,問道:「聽說慕容長青跟著他爹長興侯慕容辰去了北齊,是跟著皇后娘娘的鳳駕去的。」

    司徒盈袖點點頭,走到沈遇樂身後,拿起梳子給她盤發,一邊道:「是去了,已經快兩個月了。」

    「你想他了?」沈遇樂悄聲問道。

    司徒盈袖仔細想了想,搖搖頭,「沒有。」她確實沒有怎麼想過慕容長青,沒有什麼原因,就是對他沒有任何特別的感覺。

    雖然他是她的未婚夫,雖然這一世,他對她還是蠻不錯的。

    但是上一世的陰影太過牢固,她無法對慕容長青升起更親密的好感。

    當然,她對他也沒有惡感。

    沈遇樂從面前的鏡子裡仔細查看司徒盈袖的神情,見她眼神澄澈淡定,不像作偽,才有些惋惜地道:「……表姐,你好像對嫁入長興侯府,沒有特別高興。」

    「也不能這麼說。」司徒盈袖笑了笑,將一支鑲珍珠小銀鳳釵插到她剛剛給沈遇樂梳好的垂髫髻裡,「反正還沒成親呢,有什麼好高興的呢?要高興,等成親了再高興也不遲……」

    「但是已經定親了啊!」沈遇樂高高興興地道,「定者,定也,是決計不會出錯的。」

    「是嗎?」司徒盈袖心裡突地一跳,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她看了沈遇樂嬌俏的容顏一眼,將自己的思緒壓了下去。

    她覺得是自己前世的陰影太過強烈,所以影響了這一世的判斷,因此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道:「你說得也對。好了,髮髻盤好了,你看看喜不喜歡。」說著,拿了個一個靶鏡,站在沈遇樂身後,讓她看看腦袋後面的情形。

    沈遇樂左右搖晃著腦袋,很是高興地道:「真好看!謝謝表姐!」

    司徒盈袖抿嘴一笑,「自家姐妹,說什麼謝字?」

    在沈相府吃完午飯,司徒盈袖想去見一見外祖父。

    她對沈遇樂道:「遇樂,我還沒有去給姥姥姥爺請安呢,你跟我一起去啊?」

    沈遇樂點點頭,「好,我陪你去。」

    姐妹倆分花拂柳,從後花園穿了近路,先去了沈老夫人住的春暉堂。

    還沒進門,沈老夫人的大丫鬟就攔住她們,笑道:「二小姐、表小姐請留步。老夫人在小憩之中,兩位還是過一個時辰再來吧。」

    司徒盈袖急著要回家,就道:「既如此,等外祖母醒了之後,請姐姐幫我們說一聲吧。」

    那大丫鬟點點頭,「奴婢省得,二小姐、表小姐放心。」

    沈遇樂道:「我晚上再來給祖母請安。」

    說完兩人一起往外院行去,去給沈大丞相請安。

    沈大丞相今日上朝回來,在書房裡跟幕僚議事完畢,正端茶送客。

    謝東籬如今是禮部侍郎,下朝回來,也跟著沈大丞相來到沈相府,在旁邊旁聽。

    「……老爺,二小姐和表小姐來給您請安了。」那些幕僚剛走,沈大丞相外書房的書僮就在門口通傳。

    謝東籬站了起來,頷首道:「沈相有客,那我先走了。」

    「不多坐會兒?」沈大丞相很是惋惜,「還有些事情沒有說完。」

    「改日說也是一樣的,都不是什麼著急的事。」謝東籬袖著一卷卷宗,跨出了沈相外書房的大門。

    司徒盈袖和沈遇樂抬頭見謝東籬從沈大丞相的外書房裡走出來,忙低頭行禮,讓在一旁。

    謝東籬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逕直往迴廊拐角處走去。

    司徒盈袖和沈遇樂忙進去見沈大丞相。

    司徒盈袖問了安之後,就連忙問道:「外祖父,我聽說,我二妹的事,是外祖父幫的忙?」她說的就是呂大掌櫃來沈相府為了司徒暗香入司徒家族譜來求救的事。

    沈大丞相笑道:「些許小事,無足掛齒。」頓了頓,又道:「你爹拿暗香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反正是決計不肯送她回凡家的。」

    司徒盈袖明白了沈大丞相的意思,笑著點頭道:「多謝外祖父援手。不過,這是我爹跟我母親的家務事,麻煩外祖父,我很是過意不去。」言下之意,就是不想沈相插手司徒健仁和張氏之間的事。

    沈大丞相看了她一眼,溫言道:「你爹始終是長輩,你切不可因他更疼司徒暗香,就對他心生怨懟。」

    「盈袖不敢。」司徒盈袖站起來,恭恭敬敬束手回道。

    給沈大丞相請完安,司徒盈袖和沈遇樂躬身要退下,沈大丞相卻讓司徒暗香先出去,單叫沈遇樂留下。

    司徒盈袖一個人離開沈大丞相的外書房,往外行去。

    走到院門口的時候,她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背著手立在院門口。

    看背影,似乎是謝東籬。

    司徒盈袖想了想,當沒看見,從他身後悄沒聲息地走過。

    謝東籬卻像背後長眼一樣,回身看了她一眼,叫住她:「司徒大小姐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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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2 00:45:13 |只看該作者
第119章 名份

    別人都出聲說話了,司徒盈袖想裝沒看見都不行了。

    她只好停下腳步,低頭對著謝東籬福了一福,「謝侍郎有何指教?」

    謝東籬看了看她,淡然道:「司徒大小姐,以後多多約束貴府上的下人。大丞相府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

    司徒盈袖抬起頭,一雙寒星似的眸子看向謝東籬。

    謝東籬神情漠然,深黑的眸子裡一片清明持重,不像以前的時候,對著她會有情緒的起伏,或者是好奇,或者是訝然,又或者,是嫌棄……

    然而不管哪一種神情,司徒盈袖下意識覺得,都比這種毫無情緒起伏的漠然要好。

    哪怕是嫌棄她呢,也比這樣如同路人一樣的彬彬有禮要好。

    司徒盈袖點了點頭,「知道了,多謝謝侍郎提醒。」

    她知道謝東籬是在說呂大掌櫃為了她爹填房的拖油瓶女兒的族譜紛爭,求救於沈大丞相的事。

    這樣一想,司徒盈袖也覺察到了這種求救的怪異之處。

    沈大丞相可是她娘親沈詠潔的親爹!

    而她娘親沈詠潔又是她爹的原配。

    司徒暗香,卻是她爹填房張氏帶來的別人家的女兒……

    沈家不是很討厭她爹為了抬舉填房張氏,完全不顧他們沈家的感受嗎?

    可是呂大掌櫃這樣精明的人,居然為了這完全打不著邊的關係,敢來沈家為了司徒暗香的事求救於她外祖父沈大丞相!

    司徒盈袖若有所思地從謝東籬身邊走過,等沈遇樂回來,就告辭回自己家去了。

    ……

    「姐姐,你回來了。我在教小磊識字。」司徒暗香從至貴堂裡間迎出來,身後跟著抱著一隻小黑貓的司徒晨磊。

    「姐姐!」司徒晨磊一見司徒盈袖回來了,眼前一亮,小跑著撲了過來。

    司徒盈袖含笑對司徒暗香點點頭,「多謝妹妹。」又問跑到她身邊的司徒晨磊,「小磊,你今天學了多少字?」

    司徒晨磊不說話,抓住司徒盈袖的衣襟扭股糖似地扭。

    看見他這幅樣子,司徒盈袖就知道他沒認識幾個字,歎了口氣,摸摸他的頭,對司徒暗香道:「辛苦妹妹了。小磊……真不是那麼好教的。」

    「姐姐,娘說我們是一家人,姐姐別這麼客氣。小磊確實是難教一些,但是如果能把傻子教成會認字,也是很了不起呢!我想試試幫幫姐姐……」司徒暗香含笑道,精緻的五官艷光四射。雖然依然稚氣,但誰都看得出來,這是一個以後不比張氏差的美人胚子……

    司徒盈袖眉頭微微蹙了蹙。

    又來了,為什麼總是要把小磊說成是傻子呢?

    就算不傻,被他們每天這樣耳提面命,正常人也都會覺得自己是傻子……

    想了想,司徒盈袖正色道:「暗香,以前我沒有說,是我的不對。今兒跟你說,小磊他不是傻子,以後也別在他面前說這話。我已經對家裡下人說了,再有聽見別人說小磊是傻子,立刻拖到外院打十大板。」

    「哦?啊,我明白了。小磊不是傻子,小磊最聰明,最乖了!」司徒暗香眨了眨眼,覺得自己明白了姐姐的意思,忙像哄小孩兒一樣說道,「姐姐,我懂你的意思。」

    就跟醉漢都說自己沒醉一樣,傻子當然也不喜歡別人當面說他是傻子。

    司徒盈袖也聽出了司徒暗香的意思,不由氣結。——還是當小磊是傻子啊!

    但是小磊真的不傻!

    不過算了,司徒盈袖擺擺手,「……只要別讓我聽見有人當面這樣說就行了。」

    至於背後大家會怎麼說,她管不了,也管不著了。

    司徒暗香離開至貴堂,回到她娘親的正院,笑著跟她娘親道:「娘,今兒姐姐真有意思,見我說小磊是傻子,還跟我說小磊不是傻子,讓我以後不要在小磊面前說呢。」

    「傻子才不願意別人當面說傻。」張氏微笑,「看來真是傻子……」

    不然那麼急著撇清做什麼?

    不過想起來大人前些天的叮囑,張氏眼神微凝。

    也是,不能大意了,還是要好好查看一番。

    ……

    又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

    噌!噌!噌!

    幾聲極細微的聲音透過窗縫傳了進來。

    司徒盈袖猛地驚醒過來。

    那聲音好像是兵器碰撞的聲音。

    一般人是聽不到這樣細微的聲響。

    但是司徒盈袖自從開始服用師父給的洗髓丹,就發現自己越來越耳聰目明,能看見別人看不到的細微之處,也能聽見一般人聽不到的細微聲響。

    她側耳聽了一會兒,發現那兵器碰撞的聲音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縷悠悠的笛聲。

    是師父來了?!

    司徒盈袖忙掀開被子下床,發現值夜的采芹在她床前的腳踏板上睡得死死地,踹都踹不醒。

    真是奇怪……

    好像每一次師父來的時候,自己房裡房外的丫鬟婆子都會睡得死死的。

    司徒盈袖挑了挑眉,走到屏風後換上衣衫,來到至貴堂後院的港灣旁邊。

    戴著銀白面具的師父果然當風臨月站在那裡,如同松柏一樣挺拔傲然。

    司徒盈袖走了過去,屈膝行禮:「師父。」又問:「我剛才好像聽見兵器碰撞的聲音,師父,您聽見了嗎?」

    師父沒有回頭,只是對著港灣的方向微微頷首道:「剛才打發了幾個宵小。」

    「宵小?居然闖到我們內院來了?我們家那些威武堂的護衛這麼不可靠?」司徒盈袖捂著胸口,往四周看了看,心有餘悸地說道。

    師父回過頭,打量她一眼,道:「沒有家賊,引不來外匪。你自己小心點。」又問她:「洗髓丹最近都吃了嗎?」

    「吃呢。師父什麼時候教我運氣的法門呢?」司徒盈袖躍躍欲試地問,「既然有家賊,那我真的要好好學功夫了。」不然凡事都要等著別人來救,她怕自己和弟弟都等不到那一刻……

    師父雖然幾次救他們,但是司徒盈袖始終覺得,師父有一天會和上一世一樣,無聲無息地突然消失,再也不出現了……

    所以還是自己好好學本事吧!

    求人不如求己。

    「我現在就教你。既然有人等不及了,那我們就不等了。」師父點點頭,「過來,坐到這邊的草地上。盤膝坐下,五心向天,閉上眼睛,感受一下自己的內息……」

    師父走到司徒盈袖身後盤膝坐下,將手掌抵在她的後心,幫她調理內息。

    ……

    一個月後,三月初三,是司徒盈袖的生日。

    司徒家擺了幾桌酒席,為司徒盈袖慶生。

    一大早,司徒盈袖來到司徒健仁和張氏房裡,給他們請安。

    司徒健仁、張氏,還有司徒暗香正在一起吃早飯。

    「爹、母親。」司徒盈袖斂衽行禮。

    「嗯,早飯吃過了嗎?」司徒健仁點點頭,「沒吃就過來吃點兒。」

    司徒盈袖搖搖頭,「吃過了。」又道:「爹,今兒是我的生辰。每到這時候,我就想起娘親生我的時候受的苦。」

    「女人生孩子,本來就是一腳踏在鬼門關裡,不止你母親親,人人如此,你又何必在意?」司徒健仁不以為然地道,給張氏舀了一碗湯。

    司徒盈袖當沒聽見她爹的話,笑道:「還有,娘的小佛堂前幾天就建好了,女兒今天要把娘的牌位安進去。」說著,看了看張氏,「母親進門的時候,沒有向娘親的牌位行過禮。現在想來,總是名不正言不順。爹,您這樣可不好。女人最重要是名份。母親本來是您明媒正娶的繼室,但是沒有給娘的靈位上過香,這名份始終正不了,對母親甚是不公平。」

    東元國的禮法規矩,繼室進門,要向原配的牌位執妾禮敬茶上香,就如同妾室進門要向主母敬茶,才能坐實了妾室的名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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