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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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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0 00:27:01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清繳

    那男人的聲音很陌生,應該是鄭昊隨從的聲音?

    司徒盈袖心裡很是緊張,攀著艙室的窗口,全身微微顫抖。

    但她想來想去,前世鄭昊這人並無劣跡,而且能跟她那人人誇讚的未婚夫慕容長青交好,應該不是壞人吧?

    再說他如果上他們的船,是來害他們的,又圖什麼啊?

    司徒盈袖不覺得自己家一個小小的皇商,有本事能引得南鄭國的二皇子親自追殺……

    「知道了。」司徒盈袖低聲回應。

    外面的人很快離去。

    窗戶外再一次殺聲四起,水花濺落的聲音更加此起彼伏。

    唰!

    一蓬血箭飆地一下染上司徒盈袖面前的窗戶。

    她下意識往旁邊躲開。

    躲到一旁才想起來她是艙室裡面,而那血是從外面灑上的。

    一隻手掌轟地一聲拍上她們面前的窗戶,印上一個血紅的手掌印,然後向下緩緩滑下。

    有人倒在了她們艙室的窗戶底下。

    「啊——!」司徒暗香正好回頭,看見這一幕,嚇得驚叫起來。

    司徒盈袖迅速回身跑到床邊,看見弟弟已經醒了,雙目茫然無措地看著她,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司徒盈袖一把將弟弟抱在懷裡,用手扶著他的後腦,輕聲安慰:「沒事了,沒事了……」

    司徒暗香跟著跑了過來,「姐姐……」

    司徒盈袖抱過她,將妹妹和弟弟都抱在懷裡。

    四個丫鬟跟著圍過來,用身子擋著床邊的三個主子。

    司徒盈袖心裡一暖,回頭看了看這四個比她小的丫鬟,低聲道:「別怕,沒事。有人幫我們。」

    雖然司徒盈袖不知道外面出了什麼事,但是她們應該安全的。

    司徒暗香伏在司徒盈袖懷裡,哆哆嗦嗦地道:「姐……自從上了船,我一直都好害怕呢……總覺得船上有人在盯著我們……」

    司徒盈袖眨了眨眼,拍拍司徒暗香的後背,「好了好了,以後再說吧。」

    ……

    外面的廝殺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就陷入一片沉寂。

    沒過多久,一輪紅日從地平線躍上天空,金色的陽光灑滿無邊無際的河面,萬千金輝在清澈的河水上跳躍,還有魚群從水底跳出來,發出撲通撲通的聲音,如同昨晚有人落水的聲音……

    「司徒大小姐,可以出來了。」艙室門外傳來鄭昊懶洋洋的聲音。

    司徒盈袖定了定神,放開兩個弟弟妹妹,整了整衣襟,對艙室裡的人道:「我先出去看看……」

    「不要!姐姐!不要出去!」司徒暗香拉住她的胳膊,白嫩的小臉上緊張地越發雪白,粉雕玉琢般的一張臉。

    司徒盈袖笑著推開她的手,「我去看看,應該沒事了。」說著走到艙室門口,輕輕拉開門閂。

    門外刺眼的陽光照得她睜不開眼睛,忙用手擋在額前。

    鄭昊抱著胳膊,靠在艙室大門旁邊,偏了頭過來看她,笑道:「昨晚嚇著你了吧?」

    司徒盈袖閉了閉眼,適應了艙室外面的陽光,緩步走了出來,四處看了看。

    甲板上濕淋淋的,應該用水沖洗過了。

    艙室窗戶上的血跡也看不見了,周圍的一切清爽乾淨,完全看不出昨夜有過的激烈廝殺。

    「……到底出了什麼事?」司徒盈袖皺了皺眉頭,「你們做什麼了?」

    鄭昊放下胳膊,往樓梯處走去,「跟我來。」

    司徒盈袖猶豫了一瞬。

    司徒健仁從自己的艙室走出來,攔住鄭昊,「馮公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昨夜他也被鄭昊的人警告關好艙室,不要出來。

    鄭昊偏頭打量他一番,「你也來吧。」

    司徒盈袖這才走過去,對她爹努了努嘴,「爹,一起去看看。」

    司徒健仁點點頭,跟司徒盈袖一起跟著鄭昊下到樓船最下面一層。

    只見底層掌舵的人、水手,都換成了鄭昊的隨從,他們船上原先的那些艄公、水手和船娘,都消失不見了。

    「咦?他們不是我們的人啊……」司徒盈袖疑惑道,在樓船底層四處看了看,「我們的人去哪裡了?」

    「……大部分去河裡餵魚了。」鄭昊笑著拿折扇往河裡一指,「還有幾個在這邊。嘖嘖,不知道你們從哪裡找到的這些活寶。——青江上最大的水匪幫『水上漂』都被你們找來駕船了。」

    「水……水上漂!」司徒健仁一下子臉都嚇白了。

    青江「水上漂」,見了打水漂……

    這是一句在江南幾乎家喻戶曉的俗語,說的就是青江上一群窮凶極惡的水匪。

    在江上的人遇到他們,只能馬上投胎了。

    他們下手狠辣,洗劫完財物之後,從來不留活口,屍體扔到江裡,只留下空船,順水在江上漂流,形成一艘艘「鬼船」……

    「難道他們都是?!可是我們家好像有他們的賣身契啊!」司徒盈袖的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她怎麼不記得上一世還有這一茬?!

    鄭昊點點頭,「都是。」說完嗤笑,「賣身契?你以為他們把賣身契當回事?到時候行到河中央,把你們全都殺了,扔到河裡,賣身契一把火燒了,誰來找他們的麻煩?」

    連主子都沒有了,這些人的賣身契自然作廢了。

    司徒健仁的嘴唇翕合,愣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轉身離開底層的艙室。

    他上樓梯的時候,身子佝僂了許多。

    司徒盈袖猶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鄭昊沒有跟上去,問自己的隨從:「還有多久到京城?」

    「還有兩三天的水程。如果能多找幾個縴夫,應該一兩天就到了。」一個隨從看著水圖說道。

    「嗯,那就多去找幾個縴夫,一定要快點到京城。」鄭昊有些煩躁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襟,「熱死了,成天一身汗,人都餿了……」

    他的隨從相視而笑,默默低頭,各自去做自己的事。

    司徒盈袖跟著司徒健仁回到樓船三層,擔心地問道:「……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咱們家買的這些船夫,如何會是『水上漂』那些悍匪?」

    司徒健仁揮了揮手,並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道:「你擔心『水上漂』,不擔心馮公子那些人?」

    司徒盈袖當然不能說我上一世認得他……

    她心念電轉,沉吟道:「馮公子看著就出身不凡,又一來就端掉那些水匪,我看,他們不像壞人。只是……」她躊躇半晌,又道:「他們是如何知道我們船上的這些人是水匪?」

    司徒健仁回頭看了她一眼,「你去套套他的話,記得別逼緊了他……」

    司徒盈袖點點頭,先回自己的艙室安撫弟弟妹妹。

    司徒健仁回到自己艙室,對候在那裡的張氏長歎一聲,道:「我錯怪你了,你是對的。」

    「什麼事?」張氏很是驚訝,「老爺您怎麼了?」

    「以前你跟我說那孩子沒了,是大嫂故意的,我都不信。現在,不得不我不信了。」司徒健仁長歎一聲,「我到底是哪裡礙他的眼了?大哥他居然要勾結水匪來要我們一家子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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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0 00:27:11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帶挈

    一聽司徒健仁說起那個孩子,張氏的眼睛立刻濕潤了。

    她哽咽著道:「你現在信了?那時候我懷胎六月,就去大嫂那裡坐了一坐,吃了一杯茶,回來就小產了。你死活不信是那杯茶的原因……」

    那是在三四年前,張氏嫁給司徒健仁做填房不久,就有了身孕。

    也是在那時候,司徒晨磊被郎中確診為癡傻,因此司徒健仁對張氏的那一胎欣喜若狂,甚至愛屋及烏,借此機會將張氏帶來的拖油瓶女兒凡春運改姓改名,上了司徒家的族譜,成為他司徒健仁的女兒……

    但是張氏的那一胎,六個月的時候小產了,還是個男胎。

    這之後,張氏就再也沒有生養了。

    司徒健仁長歎一聲,坐了下來,拍著桌子道:「我那時候哪裡知道大哥大嫂這樣狠毒?!——自從爹娘去世之後,大哥、大嫂他們對我們家還是照應有加的。」

    張氏拿帕子拭淚,小聲道:「……其實,司徒家的人都知道。老爺您是公公婆婆的小兒子,大哥他們是宗房,大哥大嫂一個是族長、一個是宗婦。歷年來,族長宗婦的那一房,都是族裡最興盛紅火的那一房。可是咱們三房,這些年來因為老爺您會做生意,還有姐姐的娘家幫襯,比大房不知好了多少倍。」

    「你是說?大哥大嫂是看上我們的家業?!」司徒健仁的眼神驚疑不定,「這些年來,我也帶挈他們不少啊!我每年都要給族裡上交那麼多的銀子,比他們每年自家收益還多!」

    「大概就是給的太多了,所以人心不足了唄。」張氏低頭醒醒鼻子,甕聲甕氣地道:「老爺,您今兒怎麼就信了?」

    以前她說過一次,司徒健仁死活不信,張氏又擔不起挑唆兄弟不合的名聲,所以只好忍了下來,後來見天勸說司徒健仁搬到京城,只想離開了族裡那些人,他們才有好日子過。

    司徒健仁這一趟下定決心從江南搬到京城,也是張氏多年的枕邊風見效了。

    司徒健仁頹喪地癱在椅子上,道:「你可知大哥給我們買的船上的船夫,都是些什麼人?」

    「什麼人?」

    「青江『水上漂』!」

    「啊——!」張氏驚呼一聲,渾身打了個寒戰,「水……水……水上漂!真的是他們?!那昨夜……?」

    「昨夜是那馮公子他們先動手,剷除了這些人。不然的話,我們一家,恐怕是難逃此劫了。」

    他們一家都死了,家產自然收歸族裡。

    族長那一房,肯定會得到最大的好處。

    「我司徒健仁辛辛苦苦一輩子,差一點就給他人做了嫁衣裳!」司徒健仁狠狠地一捶桌子,「真是好狠啊!我可是他的親兄弟!他日九泉之下,他難道不怕爹娘饒不了他?!」

    張氏起身給司徒健仁倒了一杯茶,一邊勸道:「老爺消消氣……」一邊想起一事,又悄然問道:「……那馮公子他們,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這我不曉得,我已經讓盈袖去套他的話去了。」司徒健仁端起茶碗吃了一口,不以為然地道。

    「……盈袖?她還是個小姑娘呢。」張氏咂舌,「這麼大的事,讓她去做合適嗎?再說,馮公子畢竟是男人……」

    「沒事。盈袖才多大?還未及笄呢,男女大防還算不到她頭上。那馮公子看著貴氣逼人,別人他鳥都不鳥,想跟他說句話他都愛搭不理,還怎麼套話啊?就盈袖,他還給三分薄面。」司徒健仁放下茶碗,又道:「盈袖的未婚夫婿,是長興侯府的世子。她也該學著點兒眉眼高低,與人應酬周旋,別以後嫁到侯府,被那些人精子給賣了還給人數銀子呢。」

    張氏坐到司徒健仁身邊,好奇地問:「老爺,那長興侯府恁地厲害,大小姐怎麼就那麼好運氣,能跟長興侯世子從小定親呢?」

    「嗐,人家哪裡是看在我們司徒家份上?人家看的是盈袖娘親她娘家沈家。你別忘了,盈袖的外祖父,如今是東元國五相之首的大丞相,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長興侯府雖然在我們面前高高在上,但是在沈家面前,又仗不起腰子了。」司徒健仁想起死去的妻子沈氏,有些不自在地轉了話題,「好了,等咱們進了京,你記得多帶盈袖、小磊和暗香去沈家走動。跟沈家打點好了,以後暗香也能水漲船高,說個好婆家。」

    「哎!」張氏忙應了,道:「這個理兒我是知道的。我娘家沒什麼人了,若是暗香能認沈家做外家,實是大好事。就怕人家看不上她,不認她……」

    司徒暗香雖然改了姓,也入了司徒家的族譜,但是她跟沈氏一文錢的關係都沒有。

    司徒健仁招手,讓張氏到他身邊,湊到她耳邊道:「……所以記得要暗香多跟盈袖和小磊在一起。盈袖和她娘親一樣,溫順良善,又和氣大度,只要入了她的眼,她就掏心窩子對別人。到時候,暗香的好處多著呢!」

    「您可別這麼說。」張氏忙不迭地道,「盈袖就算沒有這個外祖家,她也是您的嫡長女,是暗香的姐姐,於情於理,暗香都該敬她重她。更何況她從來不拿架子,沒有看不起我們暗香,一直對我們暗香都好得不得了。先前在江南的時候,司徒家別房的孩子拿石頭砸我們家暗香,都是盈袖幫她出頭的。她們姐妹倆的感情,比您想的要好。將心比心,我對姐姐留下的這兩個孩子,一直也是掏心窩子照料的。——您可別在盈袖面前說這種話,讓孩子聽了寒心。」

    「這我當然知道,還用你提醒嗎?」司徒健仁摟著張氏笑道,跟她貼了貼臉:「……暗香跟著我姓,也是我女兒,我自會替她盤算周全。」

    ……

    司徒盈袖回到自己的艙室,安撫了又處於驚惶狀態的司徒晨磊,摸摸他的額頭,見他沒有發燒,放了心,對小桃、小杏吩咐道:「好生照看小磊,我出去一趟。有事去吃飯的艙室尋我。」

    小桃和小杏忙躬身應了。

    司徒暗香也道:「姐姐,我會看著小磊的。」

    「嗯,勞煩妹妹了。」司徒盈袖笑著點點頭,「等下廚娘送早飯過來,你替我喂小磊吃。」

    司徒暗香忙點頭,目送司徒盈袖帶著采芹和採桑出去了。

    藉著請鄭昊去吃早飯的機會,司徒盈袖又在昨晚吃飯的艙室見到了他。

    「司徒大小姐,這麼早尋我什麼事啊?我困得要死了,昨夜沒有睡好。」鄭昊打了個哈欠,趴在桌上要死不活的。

    司徒盈袖咳嗽一聲,「馮公子,您這個樣子,可是看著不美。」

    「啊?」鄭昊忙坐直了身子,用手捋捋頭髮,恨不得再拿個鏡子照照。

    「嗯,好看多了。」司徒盈袖忍著笑,問道:「對了,馮公子,昨夜你們是怎麼發現那些人不對勁的?先前我們可是一點徵兆都沒有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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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0 00:27:28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燕窩

    司徒盈袖問的問題,鄭昊早有準備。

    因這肯定是人家必問的問題。

    半夜三更突然上了人家的船,然後馬上把人家船上的艄公船夫和船娘一氣兒全端了,人家不疑心才怪!

    鄭昊做出一臉吃驚的樣子,道:「你們也太大意了吧?難道你們買下這些人的時候,沒有仔細調查過他們的來歷嗎?」

    司徒盈袖在心裡暗罵這小子滑頭,好好地問話不答,悄沒聲息地把問題又拋了回來……

    不過好在司徒盈袖對這種說話的方式甚是熟悉,因此沒有容得鄭昊插科打諢,笑著把話題又牽了回來,「就是當時沒有看出來有問題啊。如果當時看出來有問題,還買,那不是傻子嗎?!」

    其實司徒盈袖也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買下來的。

    上一世一直到進京城為止,她對於他們家在江南的事情知道得不多。

    進京城之後,她熟悉的都是京城司徒府的事務,對於在江南買的樓船,還有樓船上的人手,確實不清楚來龍去脈。

    鄭昊笑著打哈哈:「那就是你們眼光太差!——我實話跟你說,我家裡在南鄭國有些權勢,身邊帶的人都很厲害。特別是這一次我們自己先遭了水匪,被他們洗劫了一番,才剛剛逃出命來,所以格外警惕。總不能先出虎穴,又入狼窩,是吧?所以我們上船之後,我的幾個得力手下就先去底艙巡查了一番。結果一看不要緊,看了發現這些人個個都有功夫在身!」

    「啊?!都有功夫?!」司徒盈袖緊張地抓緊自己胸前的衣襟,「你們都看得出來?」

    「當然。那些人又不是功夫到了返璞歸真、高不可攀的地步!——一般的練家子根本藏不住自己的功夫。這些人在水上討生活,做的又是最陰狠的水匪,沒什麼特別厲害的人物,所以就被我的手下給發現了。再一套話,得,跟先前洗劫我們的人簡直是一個門裡出來的!所以我們就不客氣,先下手為強了!」

    鄭昊一番話說得義正詞嚴,滴水不漏,顯見得是早就準備好的。

    司徒盈袖聽著前後還算連貫,只除了一條,就是鄭昊說他們是先遭了水匪才逃到司徒盈袖他們船上這一點完全站不住腳。

    這前提條件不成立,後面的話肯定就是胡謅了……

    司徒盈袖沉吟再三,還是敲打了鄭昊兩句:「……馮公子既然不肯說實話,我也不多問了。不管怎樣,我相信馮公子是沒有害我們的心思的。這番救命之恩,盈袖沒齒難忘。」說著起身,對著鄭昊盈盈下拜,行了大禮。

    鄭昊一愣,馬上反應過來,趕忙要避開,連聲道:「司徒大小姐不必如此多禮!」但是司徒盈袖已經大禮拜謝完畢。

    她抬起頭,一雙流光溢彩的剪水雙瞳往鄭昊面上飛快地掃了一眼,垂下眼眸,含笑道:「馮公子身份貴重,想來也不稀罕我們這小門小戶的謝禮。不過如果以後馮公子但有差遣,只要我們司徒家能夠做到,一定在所不辭!」

    鄭昊嘖嘖兩聲,用折扇彈彈手,笑道:「司徒大小姐說話果然是滴水不漏。報恩就報恩吧,還加這麼多條件!」

    先說自己家是小門小戶,肯定幫不了大忙。然後說是要自己家能夠做到的才幫。這後一點,就很值得玩味玩味了……

    司徒盈袖被鄭昊說中小心思,面上不由一紅,臉上的笑容幾乎掛不住了。

    「喏,我看你也不像是忘恩負義之人。自古以來,英雄救美,美人都是要以身相許的。——不如,司徒大小姐就以身相許,行不行呢?」鄭昊唰地一聲打開折扇,擋住了半邊笑臉,頗有興味地看著司徒盈袖。

    鄭昊當然不是真的想娶司徒盈袖,但是用這個法子戳破這個女子端敬沉肅、似乎刀槍不入的外殼,真的很有意思!

    司徒盈袖果然被噎得夠嗆……

    先不說她早有婚約,就算她沒有,她也從來不想嫁給鄭昊這樣皇子身份的「國民郎君」……

    若是真的嫁了,她不是被南鄭國那些自詡為鄭昊少奶奶團的女人們給親手掐死,就是被天下花癡鄭昊的女人們的口水給淹死!

    情急之間,司徒盈袖想到鄭昊剛才的借口,馬上又回過神,笑容款款,頷首道:「馮公子的大恩確實要好好報答。但其實我們也救了公子一命,而且公子的命,比我們整個司徒家的人都要貴重,所以兩相一抵,馮公子似乎還欠著我們的救命之恩……」

    「你——!」這一次輪到鄭昊被噎得夠嗆,手裡攥著折扇,幾乎扇不下去了,看著司徒盈袖臉上那抹若有若無的笑顏,並不如何美麗,但是那股突然綻放的靈秀慧黠,卻能讓人心裡都癢酥酥,熏然欲醉。

    鄭昊腦海裡翻騰了好一會兒,也想不起詞兒來駁回司徒盈袖,無奈悻悻地將折扇拍到桌上,拖過粥碗吃粥,一邊嘀咕道:「……果然是商賈出身,簡直是錙銖必較!」想了想,又憤憤地教育司徒盈袖:「姑娘家!當以貞靜和順,大度雍容為最佳!誰教你的這股子蠅營狗苟的小家子氣!救命之恩是這樣算的嗎?!能這樣算嗎?!」恨不得說她字字誅心,句句啼血……

    司徒盈袖沒有再說話,自己悠然低頭喝粥,面上的笑容卻一點未減。

    鄭昊這麼說她,不過是他想佔便宜沒有佔到而已。——既然是手下敗將,她不妨大度一些,不與他一般見識。

    鄭昊見司徒盈袖不說話,心裡更氣,一直嘟嘟囔囔不停地教她要如何做一個高貴大氣的女子……

    司徒盈袖慢條斯理喝完粥,拿帕子擦了擦嘴,才道:「馮公子出身大家,食不言,寢不語這個規矩,應該是打小兒就不會忘的吧?」

    這其實是在說鄭昊太呱噪,也沒有高大上之氣……

    鄭昊一口肉饅頭正含在嘴裡,一時氣得怎麼也嚥不下去,噎在喉嚨處上不上、下不下,憋得一張俊顏紫漲不堪。

    司徒盈袖忙伸手,在他背上大力一拍,又在他脖頸處橫掌為刀,輕輕砍了一下。

    「噗——!」鄭昊終於將喉嚨裡的肉饅頭吐了出來,大口大口喘著氣。

    「馮公子莫急,肉饅頭多得是,慢慢吃。這裡有茶,您慢用,我還有事,恕不奉陪了。」司徒盈袖起身,給鄭昊斟了一杯茶,旋身離去。

    鄭昊看著司徒盈袖的背影,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半晌回過神,摸了摸後腦勺,暗忖自己怎麼就跟豬油蒙了心一樣,跟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鬥什麼氣?!——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過想到司徒盈袖昨夜處變不驚的舉動,機智慧黠的言行,真不像才十一二歲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姑娘。

    這司徒三房一家,確實有些意思呢……

    鄭昊沉吟著,盯著司徒盈袖離去的方向看了一會兒。

    ……

    司徒盈袖回到自己的艙室,看見司徒晨磊傻呆呆坐在桌前,司徒暗香和四個丫鬟在桌上抓子兒玩,鶯聲瀝瀝,笑得十分開心。

    「這麼熱鬧。」司徒盈袖笑著走進來。

    司徒晨磊看見她走進來,眼前一亮,忙起身跑了過來,抓住她的胳膊,連叫幾聲:「姐姐!姐姐!」

    司徒盈袖摸摸他的額頭,見他還是一切正常,沒有發燒,才完全放下心來,握著他的手來到桌邊,道:「小磊,要不要姐姐教你抓子兒玩?」

    司徒晨磊聽不懂她的話,只是看著她笑。

    司徒盈袖也不強求。

    只要小磊還活著,比什麼都強。

    「姐姐,我來教吧。剛才爹還使人來找過姐姐,請姐姐過去說話呢。」司徒暗香笑著說道。

    司徒盈袖想了想,「那我去一趟吧。你們照顧小磊,別讓他跑出去,也不許別人進來。」

    「知道了。」四個丫鬟齊聲答道。

    司徒暗香也點點頭,「我省得。」

    ……

    司徒盈袖來到她爹司徒健仁和繼母張氏的艙室前,敲了敲門,「爹、母親,是我,盈袖。」

    艙室的門馬上打開了,司徒健仁在裡面朝她招手,「快進來!快進來!」

    司徒盈袖走了進去,簡短地給司徒健仁說了剛才跟鄭昊的對話,當然,鄭昊讓她「以身相許」那回事,她就略過不說了。

    司徒健仁聽完,用手捻著下頜的三縷鬍鬚,在艙室裡走來走去,「原來是這樣。那倒也說得通。」

    張氏笑道:「這就好了。先前你爹還有些擔心呢。依我說,馮公子那些人不是壞人。人家借我們的船搭個路,與人方便,自己方便,老爺您就不要再往別處想了。」

    「嗯,出去吩咐一聲,再多找幾個縴夫,咱們加快行程,快些到京城就好了。」司徒健仁長歎一聲,「昨夜真是把我的膽子都嚇破了。」說著,又問司徒盈袖:「你妹妹在你那邊,可要好好照應。她才八歲,又素來纖弱,可別嚇著她了。」

    「妹妹很好,她還幫著照顧小磊呢。」司徒盈袖含笑說道,「小磊也很好,沒有發熱。」

    司徒健仁不以為然地揮揮手,「小磊我不擔心,我只擔心暗香。對了,讓廚房每天給暗香燉一盅冰糖燕窩,給她補身。」

    張氏覷眼看了看司徒盈袖的臉色,忙道:「盈袖和小磊也要吃的,每人一盅吧。」

    「咱們帶的燕窩不多,哪裡夠他們三個人吃?——先給暗香吧……」司徒健仁揮了揮手,讓司徒盈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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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蟲草

    司徒盈袖立在艙室中央,微笑著看著司徒健行,並沒有轉身離去。

    憑心而論,給妹妹暗香吃燕窩她沒意見。

    司徒暗香打小身體弱,而且有喘疾,前世的時候,司徒盈袖也很疼她。

    況且司徒暗香性情乖巧,也很懂事,凡事並不掐尖好強,事事都讓盈袖先。

    而她爹更是對暗香比對她要好。

    那時候沒有對比,司徒盈袖也沒覺得她爹更疼暗香的行為有什麼不妥。——因為她是姐姐,自然要讓著妹妹。

    但是現在她不僅有妹妹,還有上輩子內疚了一輩子的弟弟現在活了過來,爹還是這樣就不好了。

    在給妹妹悉心考慮的同時,完全忽略剛剛落水,同樣身體虛弱的弟弟,就說不過去了。

    但是盈袖也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自從三四年前弟弟被確診為癡傻後,爹就完全放棄他了。

    平時關心照顧他的只有自己、繼母,還有妹妹。

    爹一個月能見他一次就不錯了。

    俗話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反過來也一樣吧?

    但是她不能放棄弟弟,他們沒有了娘,爹現在看起來,也不是靠得住的,弟弟就只有她了……

    司徒盈袖想了想,笑著說:「燕窩這東西對女子更好,小磊是男人,冬蟲夏草對他更管用。爹一定是更疼小磊,才會把大舅當年來探病的時候,給娘留下來的冬蟲夏草留著給小磊補身是不是?」說著,司徒盈袖拱手高舉過頭,然後平身深深地彎了下去,行了大禮:「多謝爹,多謝母親,為小磊著想。」

    司徒健仁沒提防一向對他言聽計從的大女兒居然說出這樣一番話,猛地回頭看著她,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轉。

    那冬蟲夏草可是「補藥之王」,不是燕窩能比的。

    司徒健仁留著那匣子冬蟲夏草,一直捨不得吃,是要留著自己以後若是生了重病,拿來補身救命的……

    司徒盈袖笑著看了她爹一會兒,又道:「爹,我知道您寶貝這匣子冬蟲夏草,一直帶在身邊的。」這是在暗示她爹,別想用借口搪塞她。

    司徒健仁眉頭漸漸鎖緊了,目光閃爍著躲避司徒盈袖爍爍的目光。

    看見自己的爹這幅模樣,司徒盈袖在心裡暗自歎息。

    沒法子了,這種事就是你退一步,別人就要進兩步。連親爹都這樣怠慢小磊的話,別人就越是不把小磊當回事。

    弟弟好不容易活了下來,她這個做姐姐的,可不能再讓他受委屈。

    為了弟弟,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司徒盈袖目光輕閃,往艙室裡掃了一眼,看見了角落裡那個熟悉的箱子。——那是她爹放寶貝的地方……

    司徒盈袖繞過司徒健仁,腳步輕快地往那箱子走去,一手將他爹伸出的手隔開,一手擰了擰銅鎖,發現還沒鎖,便徑直打開,從裡面翻找出那個裝冬蟲夏草的紅木匣子。

    「你——!」司徒健仁沒想到司徒盈袖居然不問自取,氣得直哆嗦。

    但是張氏死死拉住他,不斷給他使眼色,讓他不要攔著司徒盈袖。

    司徒盈袖抱著紅木匣子輕盈轉身,走到門口,大聲道:「多謝爹疼小磊,把珍藏多年的冬蟲夏草都拿出來給小磊吃!」

    「噗——」門口傳來一聲嗤笑。

    司徒盈袖轉頭,見是鄭昊抄著手靠在艙室的門旁邊,一臉鄙夷地看著她。

    「什麼好東西?」鄭昊探頭去看她懷中抱著的紅木匣子,手臂一伸,不知怎地,司徒盈袖手裡的匣子就到了鄭昊手裡。

    鄭昊打開隨便看了看,就蓋好扔回到司徒盈袖懷裡,嗤之以鼻:「就這貨色,你還需要跟你爹鬥智鬥勇?——叫聲『好哥哥』,回頭我送你一船冬蟲夏草,還都是那曲和玉樹山上的好東西。」

    司徒盈袖一聽大喜。

    冬蟲夏草其實產地不少,但是只有那曲和玉樹山上的冬蟲夏草是真正的好貨,而那裡的冬蟲夏草,都被南鄭國的皇室壟斷,市面上連個影子都摸不著。

    一般標了那曲和玉樹的冬蟲夏草賣高價的,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其實都是山芝、昌南或者山都那邊的貨,拿來唬人的。

    當然,對於東元國來說,山芝、昌南和山都那邊的貨也是難得一見的好貨!

    這跟烏鐵木不一樣。

    冬蟲夏草對她弟弟補身非常重要,而南鄭國的那曲和玉樹,正是最好的冬蟲夏草產地,價值比那烏鐵木又多了一層,因為它可以救命。

    想到弟弟的需要,司徒盈袖再無猶豫,馬上脆生生叫了一聲:「好大哥,記得給我裝一船上好的蟲草,我要至少一千丈高的山上所出的蟲草。」

    山越高,蟲草的質量越好。

    鄭昊被司徒盈袖那一聲「好大哥」叫得腳下一滑,差一點摔到地上。

    他扶著船艙站直了,瞪著司徒盈袖,突然道:「你還是不是姑娘家!人家讓你叫哥就叫哥,還有沒有羞恥心!——以後記得了,不許隨便叫哥!」

    司徒盈袖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

    鄭昊意識到不妥,馬上道:「看什麼看!我的意思是我除外!——除我以外,不許隨便叫別的男人『哥』!」

    司徒盈袖噗嗤一笑,拍拍鄭昊的肩膀,「嗯,姐記住了。以後應該讓別人管我叫姐,這個哥確實不能隨便叫。——不過大哥,你記好了,你還欠我一船上好的冬蟲夏草呢!」

    司徒盈袖走了之後,鄭昊在司徒健仁的艙室前想了一會兒,改了主意,不去找司徒健仁說話,轉身也走了。

    等鄭昊也走了,司徒健仁才拍著大腿,恨恨地道:「這小妮子,越來越膽兒肥了!我什麼時候答應要給那個傻子吃了!」

    剛才要不是張氏死死拉住他,他又不想馮公子看笑話,他都要去把那紅木匣子奪回來了。

    「早知道這冬蟲夏草會被盈袖拿去給傻子吃,我還不如給暗香吃。」司徒健仁唉聲歎氣,很是心疼那一匣子冬蟲夏草。

    張氏忙勸道:「小磊剛落水,身子弱,就給他吃吧,暗香一直吃燕窩呢,也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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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0 00:27:58 |只看該作者
第14章 三侯五相

    司徒健仁無奈地攤了攤手,道:「也只得如此了。不過……」他沉吟半晌,臉上又帶了笑意,搖頭道:「那馮公子剛才說,要送盈袖一船冬蟲夏草,還都是那曲和玉樹那邊的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如果真是那曲和玉樹那邊的冬蟲夏草,還有一船那麼多,乖乖,那可是不得了!

    張氏白了他一眼,轉身出去吩咐廚房準備午飯。

    ……

    司徒盈袖抱著那冬蟲夏草的匣子回到自己的艙室,看見他們正在抓子兒玩。

    司徒晨磊盯著司徒暗香上下翻飛的手,看得目不轉睛。

    司徒盈袖默默地看著小磊,暗道小磊只有自己這個姐姐,她一定要想辦法,讓爹對小磊的印象好轉。

    這幾年來,爹關心妹妹成習慣了。妹妹雖然是外人,但是從小乖巧可愛,又生得驚人的美貌,對於爹這種無利不起早的生意人,自然是對妹妹和顏悅色。

    上一世妹妹遲遲不說親,就是爹對她期望很高,想她也能嫁入高門,幫襯司徒家。

    繼母后來沒有再生孩子,他們司徒三房沒有了男丁,二房的二伯父和二伯母已經同意把他們最小的孫子過繼給他們三房,繼承家業。

    可惜,她死的時候,還不知道那孩子過繼了沒有……

    現在弟弟雖然是親生的,但從小癡傻,三四年前爹就完全放棄了這個兒子。

    沒有感情,如何會關心他呢?

    司徒盈袖一邊琢磨,一邊來到司徒晨磊身邊,笑著偏頭看他。

    司徒晨磊抬頭見是盈袖來了,又叫了一聲:「姐姐!」雙目中儘是欣喜。

    司徒盈袖摸摸他的頭,柔聲道:「我給你燉點補湯,等下姐餵你喝。」

    司徒晨磊笑著看她,也不知道點頭,一路跟著司徒盈袖去船上的小廚房,跟小尾巴似的,一刻也不離開她。

    司徒暗香的丫鬟雲秀給她送了燕窩過來,「二小姐,吃燕窩了。」

    司徒暗香坐下來拿起調羹剛要吃,想起一事,問道:「這燕窩是單我有呢,還是姐姐和弟弟都有?」

    雲秀笑著湊到司徒暗香耳邊,輕聲道:「只二小姐有,大小姐和大少爺都沒有呢。——二小姐,老爺多疼您啊!」

    司徒暗香忙放下調羹,責備雲秀:「怎麼能這樣?別人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如果就我一個人吃,姐姐和弟弟會怎麼想我?——給我再拿兩個碗過來。」

    雲秀被訓得訕訕地,忙去拿了兩個白瓷碗過來。

    司徒暗香親自拿了調羹,將自己的一盅燕窩撥到另外兩個碗裡,吩咐道:「等姐姐和弟弟回來,把這個給他們吃吧。」

    「……可是,二小姐,您呢?」雲秀看著司徒暗香面前的燉盅裡已經空了,一點燕窩都沒有了。

    「就說我已經吃完了,這是他們的。」司徒暗香白了她一眼,「這點急智都沒有,以前的聰明勁兒去哪裡了?」

    雲秀委屈地低下頭,應道:「知道了。」

    司徒盈袖忙活了一上午,才做了個蟲草燉小嫩雞,放到湯盆裡端了回來。

    她帶著司徒晨磊回到艙室,見桌上放著兩碗冰糖燕窩,挑了挑眉,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司徒暗香笑著上來幫她拎食盒,指著那冰糖燕窩道:「這是廚房送來的。我的已經吃了,這是姐姐和小磊的。」

    司徒盈袖卻是知道大廚房只預備了司徒暗香一個人的量。

    再看看兩個白瓷碗裡的冰糖燕窩,只有平日裡一半的量,就知道是司徒暗香沒有吃,把她的那份分給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了。

    司徒盈袖輕輕吁口氣,笑著道:「我給小磊做了蟲草,你也來吃一點吧。燕窩這東西我從小就不愛吃,小磊也不合適吃,勞煩妹妹吃了吧。」

    司徒暗香一聽盈袖這話,就知道姐姐大概已經知道爹只給她做燕窩,沒有給他們姐弟倆做,心裡頓時緊張起來,兩眼含淚,道:「姐姐,不是我想這樣的。我不知道爹會只給我一個人做……」

    「不關你的事。再說,爹也不是不關心小磊。爹把他珍藏了很多年的冬蟲夏草給小磊補身呢。」司徒盈袖一邊說,一邊又拿了一隻碗過來,揭開湯盆的蓋子,給司徒晨磊舀蟲草雞湯,順手給司徒暗香也舀了一碗。

    那湯的氣味無比清香撩人,就連一向分不清味道好壞的司徒晨磊都吸了吸鼻子,自發坐到了椅子上,眼巴巴看著司徒盈袖。

    司徒盈袖笑著拿了調羹,一勺一勺喂到司徒晨磊嘴裡。

    蟲草雞湯的香味傳到艙室門外,把住在附近的鄭昊都吸引出來了。

    「什麼味道這麼香?」鄭昊推開艙門,正要往香味飄來的方向走去,側頭卻看見一艘大船,從剛剛散去的晨霧中露出龐大的身影,不緊不慢跟在他們樓船的後面。

    鄭昊瞇了瞇眼,招手叫來自己的隨從,指了指不遠處的那艘大船,「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他的隨從看了一眼,低聲道:「說實話,從昨夜我們下了水,坐上烏篷船追司徒家樓船的時候,那船就在我們身後了。當時沒在意,以為是過路的船。沒想到過了一夜,它居然還跟在我們後面。」

    「媽的!老子跟他們拼了!」鄭昊揉著拳頭,臉都氣綠了,「這幫子混蛋就是不放過我了吧?我都來東元國做質子了,他們還想趕盡殺絕不成?!」

    那隨從古怪地看著鄭昊,遲疑著問:「……公子,您以為,這船是咱們那邊的人?」鄭昊以為是南鄭國他那些不成器的兄弟過來趕盡殺絕的……

    「難道不是?」鄭昊瞪他一眼,轉眸再看不遠處的那艘大船,卻見船頭飄著一頂旗幟,上寫一個「謝」字。

    「謝……?」鄭昊喃喃說道,皺緊的眉頭漸漸鬆開,「謝……,是哪家?南鄭國沒有姓謝的大家。」

    「東元國有。」那隨從低聲道,「您忘了?東元國三侯五相,是國之棟樑。」

    長興侯慕容家、萬寧侯寧家、唐安侯唐家,是世襲的爵位,以軍功封爵。

    這三侯都是武將出身,手握雄兵數十萬。

    東元國和北齊國、南鄭國一樣,都沒有國公爵,最高只有侯爵,同時封爵一定要有軍功,文官不封爵。

    而東元國位置最高的文官是丞相,準確地說,是一個大丞相和四個副相,合稱五相。

    沈、王、謝、陸、張,這五大世家一直牢牢把持五相的位置,和三侯分庭抗禮,形成一種微妙的平衡。

    「你是說,這『謝』,就是五相中的謝家?——可是如今的謝家,是五相中最弱的一家。當今五相裡面根本沒有了謝家的位置,是那張家,佔了兩個相爺的位置。」鄭昊揉了揉下頜,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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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0 00:28:20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 初見

    鄭昊的隨從指著司徒家樓船後面的大船道:「公子說得一點不錯!如今的五相,確實沒有謝家人,而是張家佔了兩個副相的位置。自從謝家老爺和夫人過世之後,謝家就一代不如一代了。謝家老爺兩個兄弟都不成器,謝家老夫人曾經生了五個兒子,只有三個長大成人,夭折了兩個。謝大爺和謝二爺都走了武將的路子,娶的也是武將家的姑娘,並沒有從文。而謝家的五爺今年才十八歲,跟兩個哥哥差了十幾歲,自小是哥哥嫂嫂養大的,還看不出好賴。」

    鄭昊鬆了一口氣,背著手往那香味的方向走,一邊道:「還好還好,如果是謝家,那就不足為慮了,大概就是過路。——行了,別理他們,咱們去吃東西!」

    他興沖沖來到司徒盈袖的艙室前,敲著門道:「躲著吃好東西,也不叫我!」

    ……

    這之後,青江上一路順風,司徒家的樓船又多了些縴夫,順風順水,一路前行,很快就到了京城的口岸。

    司徒盈袖帶著弟弟一起離開艙室,站在船頭眺望,看見不遠處的水平線上,有一道高高的堤岸,近碼頭的地方船來船往,十分熱鬧。

    近岸的空地上,馬車小轎擠擠囊囊,穿著僕役衣衫的小廝丫鬟婆子穿梭來去,各自圈定了一塊地方,一看就是來接人的。

    更高的地方有一個八角亭,似乎還有地位很高的高官候在那裡,不知在等誰。

    因為隔著這麼遠,都能看見那些侍衛身上黑沉沉的盔甲,還有刀兵反射的亮光,在陽光下一閃一閃刺人眼眸。

    司徒盈袖瞇著眼睛打量著不遠處的碼頭,暗暗回想自己上一世進京的情形。

    她只記得,自己裹在一個大斗篷裡,一邊是繼母,一邊是妹妹,兩個人攙扶著幾乎走不動路的她,晃晃悠悠下了船,上岸就坐進轎子,一路抬回京城的司徒府。

    「盈袖,收拾收拾東西,很快就要下船了。」司徒健仁走了過來吩咐道,又對站在司徒盈袖身邊的司徒暗香關切地道:「暗香,這裡河風大,你別著涼了。」

    司徒暗香忙應了,對司徒盈袖道:「姐姐,咱們先進去吧。小磊最好別吹風。」

    司徒盈袖點點頭,拉著司徒晨磊的手轉過身,正好看見一艘大船從他們樓船後面駛了過來,往前方快速行去。

    那船的桅桿上飄著一頂旗幟,寫著一個「謝」字,下面還有一個族徽圖標,是一隻線條簡練的黑色獵豹。

    司徒盈袖一看見這個族徽,就知道是東元國五大世家「沈、王、謝、陸、張」裡面的謝家。

    因為東元國擁有族徽的世家,除了元氏皇族以外,就只有這三侯五相這八家。

    別的世家都只能算第二梯隊,不能跟他們比。

    鄭昊走到司徒盈袖身邊,衝著那艘大船橫了一眼,對司徒盈袖道:「快回去快回去,等下有人來接我們,我們就先走了。」

    司徒盈袖笑著點點頭,想到剛才看見的那高岸上的八角亭,應該就是來接鄭昊的。——南鄭國的二皇子,就算是質子,那也是皇室中人,不是他們這些平民百姓可以比擬的。

    司徒盈袖對他斂衽行禮,「馮公子保重。以後再見面,盈袖親自整治酒席,為馮公子接風!」

    「咦!你還會做菜?那天的蟲草雞湯是你親手做的吧?!」鄭昊又驚又喜,一下子就聯想到了那碗奇香的蟲草雞湯。

    他還以為是司徒家的廚娘做的!

    司徒盈袖忍不住笑道:「馮公子這舉一反三的本事實在是太強大了。」並沒有承認,但是也沒有否認。

    鄭昊哈哈一笑,不再跟她深究,轉身離去。

    那岸邊看著近,實際上走起來,卻遠得很。

    再加上他們已經來到京城水域,來往的船隻多了數倍不止,他們的樓船漸漸慢了下來。

    「住手!你們在做什麼!」

    「格老子!好狗不擋道,還不讓開!」

    「老子們拉的是江南司徒家的樓船,你們是哪裡跑出來的簍貨!?」

    「江南司徒?——切,從沒有聽說過!老子們拉的是謝家的大船!謝家,你聽過沒有?!看你們這些鄉巴佬,第一次進京吧?!」

    岸邊拉船的縴夫爆發出一陣劇烈的爭吵,連船都不拉了。

    「這是怎麼了?」司徒盈袖推開窗子,往岸邊看去。

    「大小姐,這是咱們船的縴夫跟別的船的縴夫為了搶道在吵架呢……」采芹的眼力好,盯著岸邊的情形看了半天,對司徒盈袖說道,「喏,就是那邊的船。」

    司徒盈袖看見了那個飄著「謝」字和獵豹族徽的船旗,皺了皺眉,吩咐道:「讓他們安生點兒吧。咱們家在江南也不過是皇商,到了京城,更是沒法看了,怎麼能跟謝家爭?讓我們的人給別人讓路。」

    「是,大小姐。」采芹忙應了,出去吩咐。

    結果沒過多久,采芹就跑了回來,有些驚慌地道:「……大小姐,那馮公子派人下了船,把謝家的縴夫頭兒揍了一頓。他們給我們讓路了……」

    司徒盈袖聽了心頭頓時火起。

    鄭昊這不是給他們沒事找事拉仇恨嘛!

    他是南鄭國的皇子,等下拍拍屁股就走了,謝家可是會把這筆帳記到他們頭上的!

    他們司徒家只是生意人家,特別講究和氣生財,民不與官鬥,富不與官爭,那是刻到骨子裡的,哪裡敢真的跟官家爭路?!

    司徒盈袖轉身將小磊交到暗香手裡,「你幫我看著小磊,我去去就來。」說著,拎起裙子,急匆匆出了艙室,來到船頭,發現他們的船已經靠岸了。

    采芹和採桑也忙跟了過來。

    鄭昊他們一行人居然已經下了船。

    看來是訓不了了……司徒盈袖長歎一聲,正想折返回去,鄭昊卻已經看見了她,朝她招手,讓她下船。

    司徒盈袖看見鄭昊已經換了一身華貴的薄氅,戴上南鄭國皇子的五龍紫金冠,負手立在岸邊,神色肅然,不再是嬉皮笑臉的憊懶模樣。

    看見他這幅樣子,司徒盈袖到嘴的責備只好嚥了下去,只好點點頭,從他們家的樓船跳到駁船上,從這裡才能走向通往岸邊的跳板。

    就在這時,一個僕役模樣的人走了過來,對司徒盈袖道:「這位姑娘,請讓一讓,我們五公子要下船。」

    司徒盈袖回頭看了他一眼,「五公子,什麼五公子?」

    「謝五公子。」那僕役的聲音帶了些傲慢,不再有方纔的謙卑之意。

    「謝……」司徒盈袖猛然想到剛才那有謝家船旗和族徽的大船,又想到自己家剛才還把人家的縴夫打了一頓。

    雖然是鄭昊派人幹的,但是鄭昊是打著司徒家的名號,所以謝家肯定是把這筆賬算在他們司徒家頭上了。

    「啊,原來是謝五公子!失敬失敬!」司徒盈袖連忙綻開笑顏,忙不迭地退到一旁,讓開一條路。

    采芹和採桑跟著站到她身邊,護著她。

    對面那僕役撇了撇嘴,也往旁邊讓了一步。

    司徒盈袖站在靠近跳板的駁船邊上,低著頭,眼眸輕閃,看見一襲寶藍色袍角從她鞋面上輕輕劃過,往前遠去。

    她悄然抬頭,卻只看見一個高大的背影,隨隨便便披著一件寶藍色斗篷,腳步沉穩地走下跳板。

    這就是那謝五公子?

    切,謝家都破落了,還這麼大架子……

    司徒盈袖腹誹著,跟在他後面走上跳板,下了駁船,來到鄭昊一行人身邊,笑著道:「馮公子,這就要下船了?」

    鄭昊斜睨她一眼,哼了一聲:「還裝傻?」

    司徒盈袖緊緊抿了唇,裝作聽不懂他的話。

    「管教你知曉,我不是馮公子,我姓鄭名昊,乃是南鄭國二皇子。今日……來東元國做客,以後有空,你去京城的南鄭館尋我。—你既然叫我一聲『哥』,我自然不能不關照你。」鄭昊說著話,眼角的餘光卻瞥見剛從他們身邊走過的謝五公子的腳步頓了頓,然後又舉步向前。

    雖然看不見那人的表情,但是光看那人的背影,就有一股不屑鄙夷之意撲面而來。

    「呸!破落戶還裝大尾巴狼!」鄭昊被那氣勢鎮住了,低低地罵了一句。

    司徒盈袖聽了大起知己之感,掩袖笑道:「馮……鄭公子,您真是心直口快!」

    「哈哈,那是自然!」鄭昊哈哈大笑,絕美的笑容璀璨如同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照亮了河岸。

    司徒盈袖聽見周圍傳來一陣陣抽氣聲。

    無數道火辣辣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射了過來,落在鄭昊身上。

    司徒盈袖忙不迭地退後一步,遠遠地跟鄭昊隔開距離,以免被誤傷……

    鄭昊還想跟司徒盈袖交代幾句,他的隨從卻已經擁著他轉頭,道:「二皇子,那邊是東元國司禮部的人,是來迎接二皇子的,咱們過去吧。」

    司徒盈袖看見那些人從高處的八角亭上走了下來,將鄭昊迎走了。

    司徒盈袖笑著朝鄭昊的背影揮揮手。

    「盈袖,那不是馮公子嗎?怎麼會有那些侍衛來接他?」司徒健仁也下了船,站到司徒盈袖身邊。

    司徒盈袖低聲道:「爹,那馮公子,其實是南鄭國的二皇子,是來咱們東元國做質子的。」

    司徒健仁吃了一驚,「居然是南鄭國的二皇子……」他心底迅速盤算開來。

    司徒盈袖回頭,看見司徒晨磊在司徒暗香和張氏的護持下,平平安安地下了船,笑著向她跑來,她也張開雙臂,將司徒晨磊抱住。

    「……是司徒伯父嗎?」一道溫潤的男聲在司徒盈袖身邊響起。

    她回頭,看見一個劍眉星目的俊逸男子,笑容滿面地站在她爹面前,對他拱手問道。

    這人正是她的未婚夫——長興侯府的世子慕容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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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0 00:28:31 |只看該作者
第16章 序幕

    司徒盈袖仰頭看著他,目光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慕容長青站在她身邊,長身玉立,眉目清和,聲音不高不低,恰到好處,熨貼她一路的浮躁驚惶。

    司徒盈袖上一世從十二歲進京,就準備嫁他,但是這一等,就等了十年。

    她到死都沒有嫁他,而且她到死也不知道誰恨她入骨……

    司徒健仁看著慕容長青,疑惑地問道:「……正是在下。你是哪一位?」

    慕容長青面色微紅,拱手笑道:「小可慕容長青,我娘讓我來接伯父和……妹妹。」他說著,眼風不由一轉,看向站在司徒健仁身邊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看上去身量高挑,頭髮極黑,束在腦後,用一支通體碧玉的蓮花頭簪別住,紛紛擾擾半垂下來,絲絲卷卷如同海藻。

    轉頭間,他對上她晶亮淡然,但又隱隱帶著警惕和不安的眸子,心裡一動,飛快地移開視線,看向面前的地面,笑著又道:「這可是司徒妹妹?」

    司徒盈袖屈膝行禮,微笑著道:「正是,勞煩慕容夫人記掛。改日我們安頓好了,再去府上拜訪。」

    對於這個未婚夫,司徒盈袖上一世的印象並不深。

    她和他是娃娃親,他們兩人的娘親是手帕交,沒有出嫁的的時候就約定,以後兩人成親之後,如果一人生男,一人生女,就要結為夫妻。

    後來沈氏遠嫁江南,生了女兒司徒盈袖,而她的手帕交陸氏比她早幾年出嫁,嫁的是顯赫的長興侯府的世子爺,後來生了兒子慕容長青,比司徒盈袖大四歲,正好定親。

    司徒盈袖滿月的時候,京城長興侯府就和滿月禮一起送來了聘禮。

    但是兩人從來沒有見過面,直到司徒家舉家進京安頓下來之後,司徒盈袖才第一次見到這個未婚夫。

    不過這一世,她見他比較早,居然是一下船就看見他了。

    看見他,司徒盈袖不由自主想起自己上一世的慘死,就像是在昨日一樣歷歷在目。——確實也就是在數天之前……

    司徒盈袖自從重生之後,就無時無刻不在想上一世她的慘死,到底誰是幕後黑手。

    但是她到現在才想明白,原來那一場在她二十二歲那年突如其來的厄運,在十年前他們舉家進京,弟弟中途溺亡的時候,就拉開了序幕。

    大戲早已上演,上一世的她卻渾然不覺,在渾渾噩噩中終於還是提前走向了自己的終點。

    不過這沒關係了。

    前塵往事,她會一一揀起。

    從現在起,睜大眼睛,看清這世間的紛紛擾擾,找出那個躲在暗處、想要她和她弟弟命的那只黑手……

    她和弟弟落水的事,她還沒有清算呢!

    司徒盈袖想到弟弟,忙將司徒晨磊拉過來,對慕容長青道:「慕容公子,這是我弟弟小磊,司徒晨磊。」

    司徒晨磊笑嘻嘻地偎在司徒盈袖身邊,看了看慕容長青,叫了一聲「姐姐」。

    慕容長青臉上的愕然一閃而過,「小磊,我是慕容大哥。」

    司徒晨磊沒有理他,轉頭看向司徒盈袖又叫了一聲「姐姐。」

    慕容長青猛地想起來,自己這個小舅子年方八歲,不過看上去才六歲的樣子,好像腦子有些毛病,據說天生癡傻……

    「好了,都下來了嗎?咱們先回去吧。你們家的房子,我娘前兒使管事去看過,都打掃乾淨了,府裡的傢俬都是現成的,你們從江南縱然不帶傢俬都行的。」慕容長青忙轉了話題,對司徒健仁說道。

    司徒健仁大喜,忙道:「多謝令堂了。」說著,又把司徒暗香和張氏叫過來,對慕容長青道:「這是盈袖的母親,這是她妹妹暗香。」

    慕容長青點了點頭,轉身拉起司徒晨磊的另一隻手,和司徒盈袖一左一右牽著司徒晨磊,指著不遠處的車隊,「那邊就是我帶來的車,還有幾頂轎子,坐不慣大車的,可以去坐轎。」

    司徒盈袖上一世就是坐的轎子,她也無從回憶上一世到底是自己家尋的轎子,還是如同這一世一樣,是慕容長青帶來的轎子。

    不過她走到那轎子邊上的時候,突然心裡一動,改了主意,問道:「我可不可以跟小磊一起坐轎子?」

    慕容長青看了看她纖瘦的身子,還有司徒晨磊比同年齡孩子更小更瘦弱的樣子,點頭道:「沒問題,上去吧。」說著,他托起司徒盈袖的胳膊,扶著她上了最大的那頂轎子,然後回身抱起小磊,也塞到轎子裡面。

    到底是武將世家出身,慕容長青雖然才十六歲,但是身材高大健壯,跟司徒健仁差不多高。

    司徒盈袖一坐到轎子裡,就明白過來。

    上一世她坐的轎子,也是慕容長青帶來的……

    這就是說,慕容長青應該跟鄭昊一樣,早在他們去司徒府做客之前,就見過司徒盈袖了。

    不過只有鄭昊表現出來這一點,而慕容長青上一世完全沒有對司徒盈袖提過他曾經去河邊接他們一家子這件事……

    司徒盈袖若有所思地坐在轎子裡面,緊緊抱住身邊的小磊,想著去了司徒府,她要想個什麼法子,讓小磊跟她住到一起才行。

    司徒健仁帶著張氏和司徒暗香坐了最大的那輛車,慕容長青騎馬在旁相隨。

    慕容府的兵丁們押著司徒家從船上卸下來的細軟,跟在後面。

    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司徒家新買的府邸行去。

    ……

    「爹,這就是我們的新家?」司徒暗香跳下馬車,看著那粉刷一新的司徒府大門好奇。

    司徒健仁跟著從車裡下來,撫著三縷短鬚笑著道:「是啊,暗香,爹給你準備了最大最好的院子,等安頓下來,再給你多買幾個丫鬟服侍。這裡的地方比江南司徒府還要大,只有兩個丫鬟不夠用。」

    司徒暗香忙擺手道:「爹,不用了。最大最好的院子給姐姐住,我住在姐姐隔壁就可以了。」

    司徒盈袖帶著司徒健仁下了車,正好聽見司徒暗香說話,便笑著頷首道:「多謝妹妹承讓。我正想著這事呢。我要和弟弟一起住,地方小了確實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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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住處

    司徒健仁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從她身邊司徒晨磊呆滯的面容上一掃而過,聲音裡已經帶了幾分不耐煩,「這樣不好吧?你妹妹年紀小,身子又弱,你是姐姐,怎麼就不讓著點呢?——還沒你妹妹懂事。」

    「妹妹身子是弱,不過弟弟的身子更弱啊。我是姐姐,當然要照顧更弱的那一個。」司徒盈袖壓下心頭的不滿,依然笑著說道。

    「就讓盈袖和小磊挑吧,他們願意住哪裡都行,我說了算。你一個大男人,管後宅的事做什麼?」張氏忙輕輕推了司徒健仁一把,「讓慕容公子看笑話。」

    司徒健仁這才回過神,轉頭看見慕容長青已經從馬上下來了,牽著馬默默地站在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身後。

    「姐姐,你住哪兒都行,我反正要住你旁邊的院子。」司徒暗香著急地道,急得汗都冒出來了,生怕司徒盈袖會厭了她。

    司徒盈袖點點頭,笑著對司徒暗香道:「行,咱們進去挑屋子。」她一邊說,一邊往這宅子四周看了看。

    遠處一座屹立在海天之間的白塔猛然映入她的眼簾……

    司徒盈袖一下子怔住了。

    那就是東元國的白塔大獄。

    好像就是在昨天,她從白塔大獄的最高處一躍而下,結束了她上一世二十二歲的生命……

    「姐姐?」司徒晨磊有些不安地拽了拽司徒盈袖的手。

    司徒盈袖回過神,對著司徒晨磊笑了笑,想要安撫他。

    她不知道,她的臉色在這一剎那,蒼白似雪,越發顯得她青眉如黛,雙唇鮮血般紅,一雙晶亮的黑眸璀璨奪目,令人不可逼視。

    司徒晨磊的目光更加不安,「姐姐……」他又叫了一聲。

    慕容長青順著司徒盈袖的視線看向白塔大獄,又看向她雪白的小臉,眉梢微挑,將手中的韁繩扔給自己的小廝,走過去道:「天晚了,進去吧。」

    司徒盈袖握緊司徒晨磊的手,點點頭,帶著司徒晨磊跟在慕容長青身邊進了大門。

    司徒健仁見慕容長青在這裡,好像還護著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的樣子,訕訕地閉了嘴,不再說話,帶著張氏和司徒暗香也進了宅子。

    司徒盈袖進去之後,帶著弟弟小磊徑直去了內院東面靠水邊的至貴堂。

    那裡是司徒府內院最大最好的院子,但不是正院。

    正院肯定是司徒健仁和張氏住,沒有他們做兒女的住在正院,父母住到偏院的道理。

    上一世一開始的時候,這裡是司徒暗香住的。

    而司徒盈袖開始的時候住在內院西面的自容齋,小小的一明兩暗三間上房,只有東廂房,沒有西廂房,西面就是靠近大街的圍牆。

    她的兩個丫鬟采芹和採桑擠著住在東廂房。

    不過上一世開始的時候住在小院子裡,是司徒盈袖自願的。

    本來司徒暗香怎麼也不肯住在最大最好的至貴堂,一定要讓給司徒盈袖住。

    但是司徒盈袖因弟弟的死自責不已,潛意識裡也想懲罰自己,所以選擇住在小院子裡,不施濃妝,不配貴飾,成日裡在自己給弟弟設的小佛堂裡祈福。

    她一度走不出這個狀態,直到一天半夜,她在小佛堂裡上完香,做了晚課出來,在院子的西牆上看見一個戴著銀色面具的人。

    他立在高處,身上的衣衫是青綠色的,和半夜裡濃綠的樹枝幾乎融為一體。

    司徒盈袖還以為自己看花眼了。

    她眨了眨眼,那人已經來到她面前,對她道:「你要學游泳,我教你。」

    這正是她的心結所在。——司徒盈袖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就這一句話,她放下所有的戒心和疑惑,沒有問那人任何問題,撲通一下跪了下來,對那人磕了三個響頭,「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那人沒有避開,端立在她面前,受了她三個響頭,才伸手扶起她,說道:「你既然叫我一聲師父,那就要聽我的話。」

    司徒盈袖忙點頭,「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說什麼就是什麼。」

    那人雖然戴著面具,但是司徒盈袖也能感覺面具後的那張臉似乎笑了笑。

    「……別把話說滿。你都未必聽你父親的話,又何來對師父言聽計從?」那人果然聲音裡帶了笑意出來。

    司徒盈袖記得自己那時候很是窘迫,不知如何回應才好,還是師父主動解圍,對她說:「我教你游泳的事,你不要對任何人說起。也不要對任何人說你拜師的事。還有,這院子東面那邊的至貴堂靠水,你住過去。以後我每晚來教你。」

    司徒盈袖想了想,忙道:「行,我都聽師父的。過兩天我就搬到至貴堂,跟妹妹一起住。」

    那人點點頭,「三日之後的這個時辰,我在至貴堂後面的岸邊等你。」

    司徒盈袖斂身低頭應了,再抬頭時,那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跟她剛才做了一個夢一樣。

    大樹從圍牆上伸出來,枝椏兀自顫動,風動樹梢,月華滿地,疏影橫斜,間或幾聲烏啼。

    她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第二天,司徒盈袖就搬到了至貴堂,跟司徒暗香一起住了……

    ……

    想到前世種種,司徒盈袖的眼角有些濕潤。

    她站在至貴堂前,定定地看著那熟悉的院門,甚至連院門兩邊的圍牆根兒底下堆著的虎皮石和一叢一叢的杜鵑花都是一模一樣的。

    一點都沒有變。

    變的只有她。

    「姐姐……」司徒晨磊不安地叫了她一聲。

    司徒盈袖回頭看他,卻見一隻帕子遞到她面前。

    司徒盈袖抬頭,原來是慕容長青拿著帕子遞過來。

    她疑惑地看著他。

    慕容長青笑了笑,索性拿起帕子,一手扶住她的肩膀,一手往她臉上輕輕拭去。

    司徒盈袖這才發現自己無意中已經淚流滿面。

    她忙推開慕容長青的帕子,道:「我有帕子。」說著掏了自己的帕子出來,往臉上擦了擦。

    慕容長青將手裡的帕子揉成一團,緊緊攥著,抬眸看了看這院門,「你們就住這裡吧。這裡地方大,你們姐弟倆住最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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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0 00:28:52 |只看該作者
第18章 安置

    司徒健仁文不成武不就,唯獨在經商上面像是有神助一樣,眼光奇準。沒做幾年生意,就已經是東元國首屈一指的大商家。

    後來在京城裡搭上號,做了皇商,更是財源滾滾,做什麼發什麼。

    因此他們在京城買的宅子也不是一般的宅子。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東面,司徒府也是五進大宅。

    前兩進分別是外院和商院。

    外院給家裡的男僕、護院和管事居住。

    第二進商院則是司徒健仁處理行商事務用的,他手下的賬房、大掌櫃帶著家眷都住在商院。

    第二進和第三進之間隔了一道高高的圍牆,只有一個垂花門可以通向外面。

    第三進是正房,七間上房,東西廂房,只住司徒健仁和張氏兩個主子。

    垂花門後面就是內院了。

    第四進有一棟精緻的繡樓和幾間大屋,是司徒健仁留著給張氏和他親生的兒女們居住的,雖然還沒有生出來,但是先預備下來,有備無患……

    第五進是後罩房,住著當值的丫鬟婆子。

    司徒家在江南一直是自給自足的小康之家,是到司徒健仁這一代,出了司徒健仁這樣的經商奇才,才真正發家致富的。

    這樣的人家沒有什麼底蘊的,當然也沒有家生子。

    司徒健仁從江南老家帶來的奴僕,算是他家家生子的第一代了,目前成全生子的下人還不多,只住外院還都住得下。

    不過司徒健仁滿心打算著以後他們家要人滿為患,因此已經把司徒府對面一條偏僻的小街買了下來,為的是日後家裡成家的僕役多了,外院住不下了,就讓他們搬出司徒府,住到那條街上去。

    京城裡面的世家大戶都是如此行事。

    司徒健仁自己覺得自己家以後也是要成世家的,因此事事跟著世家大族行事。

    而在司徒府第三進正房東西兩面橫向的地方,還有兩個偏院,一個是西面小小的自容齋,東面的一個大院落,就是至貴堂,便是司徒盈袖他們現在站的這個地方。

    至貴堂自成一體,裡外三進,也有垂花門,有影壁,院門旁邊有小小的倒座房。

    垂花門內正房七間,中間是寬大敞亮的堂屋,堂屋東面的月洞門進去,是一間小小的隔斷,冬季可以做暖閣。

    暖閣再進去是東次間,平時可以做書房。

    書房再往裡,就是一間闊朗的臥房。臥房旁邊還有耳房,給至貴堂當值的丫鬟婆子起居用的。

    堂屋西面的佈置跟東面一模一樣,但是東元國以東為尊,因此住在堂屋東面臥房的人身份要高於西面的人。

    東西兩邊都是一明兩暗的廂房,有抄手遊廊跟上房相連。

    上房屋後有抱廈,抱廈下去是一處巧奪天工的小花圃,正好面水臨風。

    司徒府的這處宅子臨著一個水灣。

    司徒盈袖知道,過一陣子,她爹就會在水灣那邊修一個碼頭,將自家的樓船停過來。

    這個水灣通向不遠處的大海,水灣裡的水也是海水。

    司徒盈袖前世,就是在這裡學會游泳的。

    她水性精熟,師父後來不來了,沒人管她了,她的膽子更大,經常深夜裡換了全身滑溜的水靠,溜下水,一路暢遊到出海口看日出……

    回想往事,已是隔世。

    司徒盈袖深深吸了口氣,先對慕容長青點點頭,笑著道:「慕容公子說我們住這裡,我們就住這裡。」又對司徒晨磊道:「小磊,我們就住這裡,好不好?」

    司徒晨磊看著司徒盈袖微笑,似乎對他住哪裡並不在意。

    張氏帶著司徒暗香趕過來,對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道:「你們就住在這裡吧,東西我已經讓下人們送過來了。」

    司徒暗香也道:「姐姐,我就住你們旁邊的煙波閣。」

    煙波閣是緊挨著至貴堂的一座小樓,只有一進,但是小樓有三層,天晴的時候可以登高望遠,不遠處的水灣盡在煙波閣眼底,也能看見那座高高的白塔大獄……

    司徒盈袖下意識搖頭,道:「煙波閣不好,太空太冷,不合適妹妹住。」

    「啊?」司徒暗香更緊張了,「沒關係的,我多帶幾個人住。」

    張氏看了她一眼,道:「聽姐姐的。你姐姐既然說那裡不好,就不要去住了。」

    「那我住哪兒?我想跟姐姐弟弟住在一起……」司徒暗香眼圈一紅,大顆大顆的眼淚就滴了下來。

    司徒盈袖歎口氣。

    這個妹妹什麼都好,就是太愛哭……

    司徒盈袖掏出自己的帕子,想給司徒暗香擦眼淚,卻發現自己剛才已經用過了,是髒的。

    張氏拿了自己的帕子出來,給司徒暗香拭淚,輕責她道:「有客人呢,你這像什麼樣子!」

    司徒暗香忙止了淚,對慕容長青屈膝福了一福,不好意思地道:「讓慕容大哥見笑了。」

    慕容長青點點頭,背著手站在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身後,並不言語。

    司徒盈袖想了一想,道:「要不妹妹先跟我和弟弟住吧。橫豎至貴堂的地方多,住得下。明天我跟爹商議一下,在至貴堂附件再蓋個美輪美奐的院子,給妹妹住。——母親您說這樣行不行?」

    張氏忙道:「不用蓋新的了。依我看,就讓她先去西面兒的自容齋住吧。橫豎都是在一個內院,她要來尋你也方便。」

    「這樣不好。」司徒盈袖不知怎地,想也不想,再次拒絕。

    張氏和司徒暗香都有些愕然地看著她。——以前的司徒盈袖,最會為別人著想,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連番駁了別人的提議。

    特別是張氏和司徒暗香的提議,司徒盈從來沒有駁過的。

    張氏這個繼母做得不錯,司徒盈袖對她也很是尊敬和客氣。

    慕容長青也挑了挑眉,有些驚訝。

    其實讓司徒暗香去西面的自容齋住,是最合適的。

    司徒盈袖卻一口回絕,未免讓人摸不著頭腦。

    「還是讓妹妹先在至貴堂跟我們住吧。等爹給妹妹蓋了新院子,再搬也不遲。自容齋地方太偏了,那地兒又窄小,又陰濕,不適合小姑娘住。」司徒盈袖打定主意,還是要等爹蓋了新院子再說。

    前世的時候,司徒健仁覺得家裡地方大,要多蓋些房子,免得都是空地,不聚財,因此在至貴堂附近確實蓋了好幾個精緻的小院子。

    所以其實根本不用她去遊說,爹馬上回招人蓋的……

    「娘,既然姐姐這麼說,我就跟姐姐和弟弟住吧。」司徒暗香心裡也是想跟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住一起才好。

    這司徒府對她來說,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她膽兒小,也害怕。

    張氏只好允了,又問慕容長青:「既然來了,一起吃晚飯吧。」

    慕容長青忙拱手道:「今兒晚了,就不叨擾了。我娘還等著我回去說話呢,娘急著想知道妹妹是不是都安頓好了。」說著,對司徒盈袖道:「過兩天我娘可能要接你去侯府見一見,到時候我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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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小喵

    這麼早就要去長興侯府見慕容夫人?——好像不太好。

    她是女家,又不是男家,要上趕著……

    司徒盈袖想了想,婉拒道:「我們搬來京城,確實要去府上拜會。不過家裡事多,又沒人幫襯,我要幫爹和母親收拾收拾,等收拾好了,擇日再去府上拜訪。」

    慕容長青沒料到司徒盈袖居然婉拒了他們的邀請,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頷首道:「也是,你們剛來京城,要忙的事情很多,那就等一等吧。等你們收拾好了,再去不遲。」一邊說,一邊拱手告辭。

    張氏本來也覺得剛來京城,就去未婚夫家裡做客不太妥當,正想著要幫司徒盈袖轉圜一下,沒想到司徒盈袖居然自己就想到這一點了,而且還婉拒得很得體。

    張氏看了看十二歲已經像個大人一樣待人處事的司徒盈袖,再看一看自己八歲的女兒司徒暗香,依然像一團棉花一樣綿乎乎的,不禁在心裡歎息一聲,面上打起笑容,幫司徒盈袖說話:「慕容公子,我們家確實人少事多,又是第一次來京城,人生地不熟。袖袖是個孝順的孩子,不想她爹,還有我太勞累,幫了我們很多忙。而且她還要照顧弟弟妹妹,小磊中途落水,身子還很虛弱,離不開他姐姐。慕容公子請幫我們在慕容夫人面前美言幾句吧。今日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張氏到底年長幾歲,又是寡婦再嫁的填房,說話更加婉轉謙卑。

    司徒盈袖對她笑了笑,表示感謝。

    慕容長青聽了張氏的解釋,才釋然道:「原來如此,是我們失禮了。」說著,又道:「你們如果遇到什麼麻煩,儘管報我們長興侯府的名號,在這四九城裡,還沒有人敢不把我們長興侯府放在眼裡。」

    「一定一定!真是多謝慕容公子了!」張氏笑著連聲說道。

    司徒盈袖看了慕容長青一眼,暗道他原來也有這樣飛揚傲氣的時候……

    上一世她對慕容長青的印象,就是他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不記得他說過這樣的話。

    司徒盈袖打算彌補一下,對張氏道:「母親,我送慕容公子出去吧。」

    張氏點點頭,「去吧。回來好吃晚飯了,就在我和你爹住的正院。」說著,拉了司徒暗香的手,要帶她走。

    司徒暗香依依不捨地看著司徒盈袖,小聲道:「姐姐去送慕容大哥,我就在至貴堂看他們搬東西吧。姐姐和弟弟的箱籠還沒有送進來吧?」

    這話提醒了張氏,她忙道:「那你在這裡候著,盈袖和小磊去送送慕容公子,我去看看那些箱籠是怎麼回事。」

    司徒盈袖應了,拉著小磊的手,和慕容長青一起往二門上行去。

    慕容長青見只有他們姐弟倆,就向司徒盈袖解釋:「……我娘和你娘是至交好友。你娘過世得早,我娘一直念叨著你。如今你們姐弟倆安然來到京城,我娘急得很,特別想見見你和你弟弟。」

    司徒盈袖笑道:「這我明白,實在是家裡暫時走不開。等收拾好了,我一定去府上拜訪。」

    慕容長青敏銳地感覺到司徒盈袖在敷衍他,有些不悅,但是也沒有多說什麼,一路沉默地跟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走到二門上。

    「那我回去了。」慕容長青看了看她。

    司徒盈袖抬頭,星眸輕閃,抿嘴笑了笑。

    慕容長青被那雙璀璨的眸子看得發暈,忙別過頭,心裡剛才的堵塞神奇地煙消雲散了,他叮囑她:「京城水深,你們初來乍到,要悠著點兒。雖然咱們不怕事,但也不能惹事。」

    司徒盈袖笑出聲,脆若銀鈴,「慕容公子,以前我真不知道你也有囉嗦的時候……」

    「以前?」慕容長青一怔,「我以前見過你嗎?」

    司徒盈袖頓時語塞。——糟了,她說漏嘴了……

    正情急間,她聽見「喵」的一聲叫,很快眼前一道黑影掠過,一隻純黑的圓滾滾的小黑貓崽子從垂花門的院牆上站立不穩,一個跟斗滾了下來。

    司徒晨磊眼前一亮,跟著叫了聲「喵!」,衝過去接住了那隻小貓崽子。

    他抱著圓滾滾的小黑貓,仰頭對司徒盈袖又叫了聲「喵!」

    司徒盈袖撫額,苦中作樂地想:好吧,小磊總算是會說第二個字了!

    慕容長青莞爾,半蹲下身,就著小磊的手看了看,道:「是你們的貓?」

    司徒盈袖搖頭,「我們沒有帶貓過來。外院有幾隻護院的大狗,也是在京城買的。」

    慕容長青沒有在意,直起身道:「也許是你們的管事或者掌櫃家養的。」

    這倒很有可能。

    司徒盈袖「嗯」了一聲,「等下去問問爹,看看哪位管事或者掌櫃家丟了貓,就給他還回去。」

    慕容長青摸了摸小磊的頭,對司徒盈袖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司徒盈袖被慕容長青的笑容晃得楞了一下。——她頭一次發現,慕容長青笑的時候,真好看,不比那個「國民郎君」鄭昊差多少……

    慕容長青走了之後,司徒盈袖帶著小磊回至貴堂。

    她看見至貴堂來來往往很多僕婦在搬箱籠,司徒暗香在台階上指揮得井井有條。

    司徒盈袖笑著走上台階,對司徒暗香道:「妹妹真能幹。」

    司徒暗香羞澀地笑了笑,看見小磊抱著一個小黑貓崽子走過來,忙探頭問道:「這是弟弟的貓?叫什麼名字啊?」

    司徒盈袖正要說不是,司徒晨磊卻抬頭看著司徒暗香道:「小喵。」

    司徒盈袖:「……」

    不容易啊!居然會說第三個字了……

    司徒暗香一怔之下,繼而滿臉驚喜:「小磊會說話了!小磊會說話了!」

    司徒晨磊看了她一眼,抱著小黑貓往司徒盈袖身邊湊,笑瞇瞇地對司徒盈袖又道:「姐姐,小喵。」

    他指指司徒盈袖,又指指自己懷裡的小黑貓。

    司徒盈袖大喜,這才相信弟弟是真的有些開竅了,忙不迭地點頭:「對對對!我是姐姐,它是小喵,是弟弟的小喵!」

    這一刻,司徒盈袖決定,無論這貓是誰的,她都買下來了!

    她的念頭剛轉了轉,就聽見采芹過來問道:「大小姐,剛才老爺那邊使了個婆子過來,問大家有沒有看見一隻小黑貓。」

    司徒盈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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