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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個人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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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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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0 00:29:13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 爭奪

    司徒晨磊抱著小黑貓笑嘻嘻站在司徒盈袖身邊,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司徒盈袖定一定神,問采芹:「……怎麼突然問起貓來了?」

    采芹眼風一瞥,已經看見大少爺懷裡抱著的正是一隻小黑貓……

    「大小姐,奴婢也不知道呢。」采芹努力把視線收回來,不去看大少爺懷裡的小黑貓,「就是剛才二門上婆子傳的話。」

    司徒盈袖本想暫時混過去,就說沒看見,等明天再跟爹說說這小黑貓的事,但是聽采芹一說是二門上婆子傳話,心裡頓時咯登一聲,暗叫不好。——因為剛才他們正是在二門上遇到這隻小黑貓的,那守二門的婆子看得清清楚楚,她托采芹來傳話,其實就是提醒她的意思……

    可是就這樣把小黑貓交出去,弟弟定是不肯的。

    司徒盈袖重活一世,才救回自己的弟弟,一點都不想讓他傷心失望。

    再說他見了這小黑貓,就開始說話,光憑這一點,司徒盈袖就更捨不得把小黑貓送回去了。

    這小黑貓看樣子才出生幾天,跟它的原主人應該不算感情太深吧?

    司徒盈袖知道,養貓的人家如果有了小貓崽,都是會送出去的,不會留在家裡面。

    司徒盈袖馬上開始盤算自己有多少私房銀子,或者可以從爹那裡借多少銀子,不管付出多大代價,她都要把這小黑貓留下來……

    司徒暗香在旁邊站了半天,見司徒盈袖一直沉吟不語,小聲道:「姐姐,不過是隻貓。小磊既然喜歡,就給他留下來吧。」說著,又對采芹道:「跟老爺說這貓咱們要了,應該沒事的。」

    司徒盈袖也是這樣想的,不過她比司徒暗香還多想了一層,就是要用銀子補償對方。

    哪怕是家裡下人養的,也是人家的東西,不是自個兒的,不能說留下,就留下。

    司徒盈袖轉過身,正要吩咐采芹去回話,就聽見至貴堂的院門前傳來一陣說話聲和腳步聲,好像還有她爹的聲音在裡面。

    司徒暗香也聽見了,拎著裙子走下台階,好奇地問:「爹,是您來了嗎?」

    「是啊,爹來了。暗香,你娘等你吃晚飯呢,還不過去?」司徒健仁帶著幾個人笑嘻嘻地轉過影壁,來到至貴堂堂屋門前台階下的空地上。

    「我家的小黑!」一個僕役模樣的人從司徒健仁身後跳了出來,指著司徒晨磊懷裡抱著的小黑貓興奮地叫了起來,「果然跑到你們家了!」

    司徒盈袖看了他一眼,心裡一動:這人有些眼熟啊……

    她走下台階,瞇著眼睛上下打量,猛地想起來,這是她下船的時候,在駁船上讓她給謝五公子讓路的那個下人!

    「……又是你?」司徒盈袖淡淡說道,「憑什麼說是你家的小黑?」

    那僕役抬頭看她,不滿地抱緊胳膊,仰頭看天:「是我又怎樣?你們抱著別人家的貓還有理了!」

    「我說了,你如何證明這就是你家的貓?」司徒盈袖不耐說道,「你倒是叫它一聲小黑,看它會不會跑到你身邊!」

    「那小子抱著我家小黑,就算我叫了它,它想跑也跑不掉啊!」那僕役低下頭,緊緊盯著司徒晨磊懷裡的小黑貓。

    「小磊,把小喵放下來。」司徒盈袖柔聲說道。

    「姐姐!小喵是小磊的!」司徒晨磊一聽著急,抱著小黑貓不放手。

    司徒盈袖越發驚喜。小磊不僅會說別的字,而且還會說句子了!

    這所有的轉變,都是因為一隻小黑貓!

    或者,她從上一世小磊把生的希望留給她開始,就知道小磊並不是真正的癡傻……

    長到八歲還不會說話的傻子突然開口說話了,司徒盈袖自然欣喜若狂。

    司徒健仁也愣了一下,用手掏掏自己的耳朵,走到司徒晨磊身邊,背著手,疑惑地問:「我是不是聽錯了?」

    司徒晨磊看也不看他,只緊張地盯著地上的小黑貓。

    那貓確實很小,而且很胖,在地上站都站不穩的樣子,小短腿似乎都撐不住它胖胖的小身子,一直哆嗦。

    連站都站不穩,它是如何從別人家跑到自己家內院二門的院牆上的?

    司徒盈袖腦子裡突然閃出這個問題,她看向那個僕役,淡然問道:「你說這貓是你家的,可有憑證?」

    「憑證?你要什麼憑證?我謝家人吐口唾沫都能砸個坑,你居然不信我?」那僕役很是惱怒,往院子裡四下看了一眼。

    他知道這裡是司徒府,而司徒家不過是皇商,居然也敢跟謝家叫板!

    一邊派人打他們謝家的縴夫,下船的時候還跟他們公子搶道,一邊還敢霸佔他們家的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那僕役擼起袖子,一副不能善罷甘休的樣子。

    司徒盈袖撇了撇嘴,道:「你家住哪兒?」

    那僕役愣了一下,「什麼?」斜偏了頭,將耳朵對著司徒盈袖,「我沒聽錯了吧?」

    他是來找貓的!怎麼被問他家住哪兒?!

    「這跟我來找貓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司徒盈袖往前跨了一步,暗暗擋住那小黑貓在地上挪動的步伐,一臉嚴肅說道:「非常有關係。」

    「真的有關係?你別唬我。」那僕役明顯被司徒盈袖唬住了。

    「你看這隻小黑貓,這麼胖,而且明顯出生才幾天,連站都不一定站得起來。你告訴我,它是如何從你家跑到我家內院二門的院牆上的?!——根本不可能好不好。」司徒盈袖攤了攤手,將這個問題指了出來。

    那僕役呆了半晌,見周圍的人都狐疑地看著他,似乎他是騙子一樣,一時大怒,將公子的囑咐拋諸腦後,指著北面的方向道:「我家就在……」

    「在吵什麼?」一道低沉威嚴的聲音傳了進來,打斷了那僕役的說話。

    院子裡的人齊齊回頭,看向影壁那邊。

    司徒盈袖一怔。

    這人的嗓音實在太特別了,如同小時候娘親給她吹過的鴛鴦雙紫半瓷塤,音質醇厚,耐人尋味,蒼勁緩和,卻又並不是淡定超脫的與世無爭,而是一種帶有很強的侵略性的漠然。

    那人繞過影壁走了過來,站在影壁的背光處,看不見他的面容,只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形。

    司徒盈袖雖然沒有看清他的臉,但是一看這架子,這氣勢,立刻明白過來。——這不就是曾經用背影鄙視她和鄭昊的謝五公子嘛!

    謝家的那僕役當然馬上跑過去,對他行禮道:「公子來了。」像是來了靠山一樣,回頭指著司徒盈袖面前的地上,道:「公子您看,咱們家的小黑就在那裡!」

    「既然找到了,還耽擱什麼?」那聲音又響了起來。

    院子裡的人不由自主伸長了脖子,想離那道動聽的聲音近一些……

    司徒盈袖見大家這幅樣子,有些生氣地道:「什麼你們家的小黑!我先前就說了,你拿憑證過來!」

    「公子您看,那姑娘一直胡攪蠻纏,不肯把我們家的小黑還給我們……」那僕役委屈說道,回頭瞪了司徒盈袖一眼。

    司徒盈袖被那僕役瞪得心頭無名火起。

    她也不知為什麼,看見那僕役仗著謝五公子作威作福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本來這件事可以用更緩和的方法解決,但是她一看那僕役的白眼,腦子裡嗡地一聲,什麼都顧不得了,揮了揮拳頭,惱道:「我早說了,這貓連路都不會走,怎麼可能從你們家跑到我們家內院?!——如果你們一定堅持這是你們的貓,請拿出憑證!」

    司徒暗香在旁邊聽得心驚肉跳,忍不住拽了拽司徒盈袖的衣襟,輕聲道:「姐姐啊,別生氣啊……別吵,嚇著小磊了……」

    司徒盈袖低頭,看見小磊果然眼淚汪汪看著她,一臉驚惶。

    司徒盈袖忙放軟了聲音,拍拍小磊的肩膀,低聲哄他:「小磊別怕,姐姐幫你打跑壞人,小黑貓就可以留下了……」

    對面的僕役聽了司徒盈袖的話,跳起腳來叫屈:「你說誰是壞人?!」

    「住嘴。」那道聲音又響了起來,呵止了那僕役,又問司徒盈袖:「你說要怎樣才把小黑還給我們?」

    司徒盈袖眼珠轉了轉,道:「不如這樣吧,小貓現在就在大家面前。你和我弟弟都來喚它的名字。這貓往誰那邊爬,就算是誰的。——這樣公平吧?」

    「公平個頭!」那僕役又要跳腳,但是被他主子看了一眼,立刻縮到一旁,垂頭喪氣低頭數手指頭。

    「嗯,你去叫小黑。」那人對自己的僕役吩咐道。

    司徒盈袖也忙把司徒晨磊拉過來,指著地上的小黑貓對他叮囑道:「你叫它的名字。它如果爬到你身邊,就是你的。」說著,又悄悄道:「……如果不爬也沒關係……」最多她等下再和那謝五公子商議,拿銀子跟他談談這小黑貓的歸屬問題……

    院子裡的人自動讓開一塊空地,留小黑貓在中間,那僕役和司徒晨磊一左一右站在小黑貓不遠的地方,開始喚它的名字。

    「小黑,小黑,快過來,我帶你回家找娘……」那僕役一邊說,一邊得意地瞥了司徒盈袖一眼,因為那小黑貓,已經開始向他那邊爬過去了!

    「小喵,小喵,小喵,小喵……」司徒晨磊不會說別的話,只急得滿頭大汗,不斷連聲呼喊。

    司徒盈袖也很緊張地盯著那隻小黑貓,恨不得找隻老鼠來誘惑它……

    「小喵,你過來,我給你找好吃的……」司徒盈袖忍不住幫著小磊說道。

    小黑貓聽了這聲音,頓了一頓,轉身朝著小磊的方向爬過去了。

    「你作弊!」那僕役功虧一簣,氣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出來了。

    司徒晨磊歡呼一聲,蹲下身將小黑貓抱在懷裡,不斷地叫它「小喵!小喵!」還把它抱起來,用自己的小臉蹭了蹭小黑貓軟軟的毛。

    小黑貓「喵」地叫了一聲,舔了舔司徒晨磊的小臉,司徒晨磊樂得咯咯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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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0 00:29:25 |只看該作者
第21章 頂嘴

    小磊這樣高興,司徒盈袖更是不想把這隻小黑貓還回去……

    但是對方那僕役的臉色實在是太難看了,而且司徒盈袖也有一絲心虛,忙道:「今兒天晚了,不如這樣,先讓小喵在我們家住幾天,等我們收拾好了,我再和我爹登門造訪,談談小喵的問題,可以嗎?」

    這一次司徒盈袖沒有強行說這貓是他們家的,對方那僕役的臭臉總算是鬆弛下來,他翻了個白眼,正想說話,他身後的主子發話了,「算了,不過是隻貓。」頓了頓,他在影壁的暗影下拱手,「打擾了,告辭。」說著,轉身走了出來,往院門口行去。

    「啊!公子,真的要把小黑給他們啊!這小黑可是您千里迢迢,去波斯國帶回來的純種波斯貓!這樣純黑的顏色,就算在波斯那種產貓勝地,也是難得一見的寶物!」那僕役痛心疾首說道。

    司徒盈袖忍不住冷笑,道:「這貓明明才出生幾天,就說是從波斯帶回來的,哄誰呢?當我們鄉巴佬,不知道波斯在哪裡吧?」

    從波斯到東元國,相距何止千里?

    一來一去總要一兩年的功夫。這小黑貓早就長成大貓了……

    那僕役大怒,衝到司徒盈袖跟前道:「誰哄你了?!我話還沒說完呢!——這小黑,是我們公子帶回來的大黑剛下的崽兒!不信你去我家看看那大黑!」

    司徒健仁一聽忙道:「謝五公子,您可別這麼說。這貓既然是貴府上的,我們可不敢截留在家裡。」說著,他對司徒盈袖瞪了一眼,「還不快把貓還給人家!」

    波斯貓一般是白色居多,純黑色極少。物以稀為貴,當然它的身價也水漲船高了。

    波斯來的純黑波斯貓,乖乖,這價值可不是一般的高……

    司徒健仁雖然無利不起早,但是也知道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

    就算謝家如今已經是五世家裡最弱的一環,那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哪裡是他們這些商戶能夠佔便宜的?!

    司徒盈袖抿了抿唇,看看小磊。

    小磊緊緊抱著小黑貓,專心致志跟它玩耍。

    「給我!」司徒健仁見司徒盈袖不動手,周圍的奴婢下人也不敢動手,只好自己上前一步,從司徒晨磊手邊搶過小黑貓,拎在手裡,對司徒盈袖斥道:「他是傻子不懂事,難道你也不懂事?——跟謝家爭貓,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司徒晨磊反應比較慢,愣了一愣,才發現懷裡已經沒有貓了,猛地抬起頭,對上他爹司徒健仁一臉嫌惡的表情。

    司徒健仁臉上帶著一隻黑色的眼罩,遮住那只瞎了的眼睛,不悅的時候,神情很是嚇人。

    司徒晨磊嚇得後退一步,哇地一聲大哭,轉身投入司徒盈袖懷裡,哭得全身抽搐起來。

    司徒盈袖氣得嘴唇都紫了,她死死咬住牙關,嚥下滿腹的怒氣,深吸一口氣,對司徒健仁森然說道:「爹,小磊不是傻子,您再這樣說他,我就帶小磊離開這個家!」

    如果天天被自己的爹指著鼻子罵傻子,縱然不是傻子,也會被罵出毛病。

    對於司徒盈袖來說,現在弟弟比爹重要多了。

    爹沒有她,會活得很好。

    但是弟弟沒有她,卻會活不下去。

    「你還敢頂嘴?!」司徒健仁大怒,拎著小黑貓上前一步,「你就這樣跟你爹說話?!還要帶小磊離開,我倒要看看,離開這個家,你要去哪裡?!」

    「去哪裡?哪裡不能去?——外祖家就在京城,外祖母多次遣人來接我們姐弟,都是爹爹給擋回去了。」司徒盈袖毫不退縮,「當我不知道嗎?我原來以為爹是心疼我們姐弟,不想我們寄人籬下。如今看來,還不如寄人籬下!」

    「你——!」司徒健仁聽見司徒盈袖說起她的外祖沈家,氣勢立刻軟了下來,「盈袖啊,爹哪裡對你不好了?你長這麼大,捫心自問,就算你娘活著的時候,你過得也不比那時候差,是吧?」

    「爹對我是不錯,可是小磊呢?」司徒盈袖回過神,見院子裡大家都看著他們父女倆,也放軟了聲調。——要吵架,也不能當著外人的面啊……

    特別是這裡還有一對看他們笑話的主僕倆……

    司徒盈袖的眼風忍不住往影壁那邊瞥過去。

    只見那謝五公子根本就沒有聽他們吵架,他已經走到院門口,而他的僕役卻袖著手,張著嘴,興致勃勃地看著這邊,連腳尖都掂起來了。

    司徒盈袖忍不住想啐他一口。

    「阿順,走吧。」走到院門口的謝五公子像是心有靈犀一樣,沒有回頭,叫了一聲那僕役的名字。

    「來咯!」那僕役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哎!謝五公子,你們的貓!」司徒健仁見了,拔腳就追。

    司徒晨磊一聽貓也要走了,頓時哭得更厲害了,扯著司徒盈袖的衣襟直跺腳。

    司徒盈袖咬了咬牙,將司徒晨磊送到采芹和採桑身邊,「仔細看著小磊,我去去就來。」說著,也追了出去。

    司徒暗香擔心姐姐跟爹吵起來,忙也跟了上去,一邊道:「姐姐!姐姐!等等我!別生氣,好好跟爹說!」

    謝家主僕已經走到垂花門前,司徒健仁追了上來,賠笑道:「剛才讓兩位看笑話了,這是你們的貓,請帶回去吧。」說著,恭恭敬敬捧著那貓,雙手奉上。

    謝家僕役阿順不敢接,拿眼睛瞥了瞥自家公子。

    謝五公子沒有回頭,逕直跨過垂花門,走了出去。

    司徒健仁只好把那貓送到阿順面前,「你是叫阿順是吧?今天對不起了,那你就帶回去吧。」

    阿順想接,但是想到公子說一不二的脾氣,又有些害怕。

    正躊躇間,司徒家的兩個姑娘都追來了。

    司徒盈袖還沒有開口,司徒暗香就上前撫了撫司徒健仁手裡的小黑貓,道:「爹,這小黑貓的毛好長哦!摸起來軟軟地……」一臉喜歡的樣子。

    司徒健仁綻開笑容,和顏悅色地對司徒暗香道:「暗香,你喜歡?」

    司徒暗香點點頭,「我一直想養一隻貓呢。」

    「那你拿去吧,好好養,好好養。還要什麼樣子的?爹都去給你弄來!」司徒健仁連忙把那小黑貓送到司徒暗香手上,轉頭對阿順道:「那就替我謝謝你主子。改日我再登門道謝,必不讓你們吃虧。——你們花了多少銀子買這純黑波斯貓,我付雙倍的價錢!」

    司徒盈袖心裡很不是滋味兒,但是司徒暗香對她連使眼色,又拽拽她的手,她才把話嚥了下去。

    她知道,司徒暗香這樣說,是為了把這貓留下來,並不是她真的喜歡這貓。——她也是為了小磊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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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0 00:29:38 |只看該作者
第22章 福份

    謝家的僕役阿順懵了。這司徒家老爺的態度變得太快了吧……

    不過既然公子說算了,人家也不追著要還了,他還堅持要回貓就沒意思了。

    阿順板著臉看了司徒盈袖一眼,哼了一聲,對司徒健仁半躬身行了一禮,轉身跨出垂花門。

    等謝家主僕走得看不見人影了,司徒暗香才把小黑貓交到司徒盈袖手裡,輕聲道:「姐姐,快拿去給小磊吧……」

    哪怕離了至貴堂那麼遠,小磊的哭聲都順著風傳過來了。

    司徒盈袖不由自主接過小黑貓,抬頭瞥了司徒健仁一眼。

    司徒健仁好似覺得自己剛才做得有些過份,只得咳嗽一聲,裝作沒有看見姐妹倆私底下的舉動,看了看正院的方向,道:「快吃晚飯了,暗香……你帶著姐姐和弟弟過來吧。」一邊說,一邊悶頭走了。

    司徒盈袖抱著小黑貓回到至貴堂,將它交到司徒晨磊手裡,哄他道:「小磊別哭了,小喵回來了。」

    司徒晨磊抽泣著低頭看著懷裡的小黑貓,將它抱得緊緊的。

    小黑貓伸長脖子,舔舔司徒晨磊淚痕狼藉的小臉。

    一旁的丫鬟採桑拿了帕子給小磊輕輕擦拭臉上的淚水。

    司徒暗香笑著拉起司徒晨磊的手,道:「小磊,咱們去吃晚飯吧。」

    司徒晨磊抬頭看看司徒盈袖,並沒有跟著走。

    司徒盈袖覺得很累,一時也不想看見爹那幅樣子,對司徒暗香低聲道:「暗香,你去吃晚飯吧。我等下讓采芹去至貴堂的小廚房做點兒吃的,就不過去了。」

    「姐姐,你是不是生爹的氣了?」司徒暗香小心翼翼地問道,「其實,爹……爹……也挺疼姐姐的。」

    司徒盈袖疲憊地笑了笑,「沒事,你去吃飯吧。別讓母親久等。替我和小磊跟母親道個惱,我們明天再去吃吧。」

    司徒暗香勸了半天,司徒盈袖都不鬆口,她只好一個人去了正院。

    張氏聽了司徒暗香說的來龍去脈,也歎息道:「真是難為這孩子了。你爹也是,老是這樣,怎麼勸都不聽。」

    司徒暗香也很是為難。

    爹疼她,甚至超過爹的親生兒女,她不是不感激的。

    但是爹這樣做,也讓姐姐和弟弟不開心,她不想看見姐姐和弟弟不開心。

    「娘,我該怎麼做?我能勸勸爹嗎?」

    「你想勸就勸。不過做爹娘的偏心是人之常情,十個手指頭伸出來還不一樣長呢。」張氏拉著她坐下,又命人去請司徒健仁過來吃晚飯,還不忘吩咐大廚房給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送了晚飯過去。

    司徒健仁訕訕地進來了,沒看見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姐弟,有些心虛地問張氏:「盈袖和小磊呢?」

    張氏白了他一眼,「他們在至貴堂吃,說是累了。咱們吃吧。」

    說話間,婆子已經上來擺好熱菜和碗筷。

    司徒暗香心裡惦記著姐姐和弟弟,匆匆忙忙吃了一碗飯,就放下筷子,道:「我吃飽了,爹娘慢慢吃。」

    司徒健仁忙道:「暗香別急著走,爹讓廚房給你燉了冰糖燕窩,別忘了吃。」一邊說,一邊命廚娘趕緊端過來。

    司徒暗香看了張氏一眼。

    張氏衝她點點頭,「先吃了吧。你姐姐和弟弟也有,我會派人送去的。」

    司徒暗香這才放了心,坐下拿了銀匙,一勺勺吃了,起身告辭離開。

    司徒暗香走了之後,只有司徒健仁和張氏兩人坐在堂屋吃完晚飯。

    司徒健仁悄悄對張氏道:「我還讓廚房給你燉了雪蛤當歸燉烏雞,最是滋陰補氣,你每天吃一盅,養好身子,就能給我生個大胖小子了。」

    張氏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怎麼了?我生不出孩子,你心急了?」

    「當然不是!」司徒健仁忙拉著椅子坐到張氏身邊,著迷地看著她艷若桃李的面容,他把她的手拉過來,放在自己胸口,道:「我對你的心,天日可鑒。哪怕你不生我的孩子,我這輩子也會對你好,對暗香好。這麼多年,你也看見了,我對暗香可有不妥沒有?雖然她不是我女兒,但是我對她,比對我親生兒女都好。——你可以放心了吧?」

    張氏將手抽回來,含笑低頭道:「我哪有不放心的?」

    「可是當初,你夫君去世了,我讓你改嫁給我,你就是不肯,說擔心我對暗香不好,不忍心讓孩子受委屈。我當時向你保證,我一定待她比對親生兒女還好,你都忘了?」司徒健仁笑著親了她一記。

    張氏的面頰紅了紅,輕聲道:「好了,我現在信了。但是你也不要太出格了。盈袖和小磊都是姐姐留下的孩子,你厚此薄彼,讓沈家知道了,怎麼得了?」

    司徒健仁訕訕地道:「今兒是我不對,一時沒有轉過彎來。你也知道,我習慣對暗香好。小磊是個傻子,不管對他好不好都沒關係。麻煩的只是盈袖。她聰明,以前跟她娘一樣,好說話,對她怎樣都無所謂。縱然不高興,也不會擺在臉上,更不會當著人的面撕破臉。今兒我看她的樣子大不如前,竟是對她那個傻子弟弟一點不好都不行。我以後會注意的,不能給你還有暗香找麻煩。」

    「你知道就好。手心手背都是肉,你還要求著沈家人,哪裡能不把他們姐弟放在眼裡呢?再說暗香跟我都是苦命人,你就不要對我們太好了,恐折了福份,我們受不起……」

    司徒健仁大起憐惜之心,忍不住又賭咒發誓:「這你放心,我會好好為暗香打算,給她找個好婆家。你只要安心養好身子,給我生個大胖小子,我這份傢俬就全是你們娘兒倆的!」

    ……

    長興侯府裡,慕容長青回到內院,對焦急等待的娘親陸氏道:「娘,司徒伯父一家都到了京城,已經在新宅子裡住下了。」

    「太好了!」陸氏手拿著帕子捂在胸口,眼淚汪汪地道:「他們可算是來了,盈袖呢?她說什麼時候來看我嗎?」

    慕容長青笑了笑,道:「他們剛到京城,家裡亂糟糟地,正忙著收拾。伯父的生意還在江南,盤算著要移到京城,很多的事。」

    陸氏聽了這話,疑惑地道:「這樣說,他們是不打算馬上來我們家了?」

    「不是馬上,過些日子吧。」慕容長青幫司徒盈袖打圓場,「盈袖倒是很想來,但是她繼母攔著,說女家趕著男家不好,便阻了下來。」

    陸氏這才放心,歎息道:「我說盈袖不是那樣不知事的孩子,這樣就說得通了。唉,沒娘的孩子苦啊,你要記得對她好些,有空多去他們家坐坐,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說完又問:「那宅子他們住著可還滿意?」

    「很滿意。盈袖和她弟弟住了至貴堂。」慕容長青笑著道。

    司徒家買這宅子,還是他們長興侯府做的中人擔保。

    在這樣的好區買房子,沒有後台擔保,縱然拿著銀子都買不到。

    「那就好。這可是兩全其美的事兒。司徒家有的是銀子,謝家缺的是銀子。把謝家閒置的宅子賣給司徒家,就解了兩家的麻煩。」陸氏很是歡喜地道,「你大姨母是謝家的宗婦,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為銀子愁了這麼久,可算是手頭寬裕一些了。」

    陸氏的大堂姐陸瑞蘭嫁給了謝家的嫡長子謝東義,謝家老爺和老夫人過世之後,她就成了謝家的當家人。

    「娘,謝五表叔遠遊回來了,聽說很快要下場參加這一科的科舉。大家都說他這一科必中。只要他中舉,謝家就又要起復了。」慕容長青說的「謝五表叔」,便是他大姨母的小叔子謝東籬。

    「那是自然!」陸氏笑容滿面,「你沒聽這幾年大家都是怎麼傳的嗎?!

    沈大儒雅王二狂,

    陸三風流張四強。

    慕容寧唐不足懼,

    最是才高看謝郎!

    他不中,誰中?!——你大姨母還指著他中狀元光耀謝家門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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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謝郎

    東元國三侯五相,分別是沈、王、謝、陸、張五世家,和長興侯府慕容家、萬寧侯寧家和唐安侯唐家三大侯府。

    當慕容長青聽到「慕容寧唐不足懼」這句話的時候,有些不自在,「娘,這四句話到底是誰傳出來的?——明顯是不把我們三大侯府放在眼裡。」

    天下人都說東元國「三侯五相」,是國之棟樑。

    可是在剛才那四句話裡,明顯是抬高五相,貶低三侯……

    慕容夫人陸氏卻不以為然地道:「這有什麼?長青,你的眼光要放長遠一些。好話人人會說,五相那種文臣,再捧他們又能怎樣?還能翻天不成?我們三大侯府就不一樣了,個個手握雄兵,不用捧,大家也知道我們三大侯府的厲害。所以在這個當口,我們不妨被人口頭上貶低貶低,免得被陛下猜忌就不好了。」

    長興侯府內院正院的暖閣裡,只有長興侯夫人和慕容長青母子兩個人說話,因此慕容夫人說得很直白。

    慕容長青恍然大悟,頷首道:「原來是這樣。看來這四句話,說不定還是我們的人放出去的。」

    「雖不中,卻不遠矣。」慕容夫人陸氏放下手中的書本,捧了青瓷茶盞在手,「咱們雖然是武將世家,但是也要學文。不通兵法,不懂人心,是不可能統領數十萬雄兵的。」

    慕容長青默默點頭,躬身拱手道:「多謝娘教誨。」說完直起身笑道:「難怪祖父當年力排眾議,一定要給爹聘陸家姑娘為妻。娘這樣的見識,別說一般世家女兒,就算是元氏皇室,也難找像娘這樣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子。」

    陸氏微微一笑,用手捻了如玉般瑩潤的青瓷茶盞的茶蓋,拎在掌心看了看,悠然道:「呵呵,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們五相家的女子,還是不能跟北齊、東元和南鄭這三國的皇室公主相提並論的。」她頓了頓,又感慨道:「不過,我大堂姐,才是真正的才高八斗,比我強多了。你看謝五如今的才學,那是我大堂姐從小親自教導出來的。」

    慕容長青知道,大姨母陸瑞蘭嫁到謝家的時候,正是謝家最紅火的時候。

    那時候,謝家老爺謝復是五相之首的大丞相,只可惜無論是謝家老爺的兄弟,還是他兩個長大成人的大兒子,都不是學文的料子。

    兄弟不學無術,兒子只愛舞槍弄棒。

    謝復憂心忡忡,做夢都想有個能承繼他衣缽的兒子。

    後來在接連夭折了兩個兒子之後,謝復的妻子三十多歲快四十的時候,終於又懷了身孕,生下來就是謝五公子謝東籬。

    謝夫人生謝東籬的時候已經是高齡產婦,生下他兩年就過世了。

    謝夫人一去,謝復所有的雄心壯志都跟著去了。

    第二年謝復就死在大丞相任上,謝家從此沉寂下來。

    謝家老爺和老夫人都過世了,已經是副將的嫡長子謝東義承繼家業,謝東義的妻子陸瑞蘭就成了謝家的主母。

    那一年,謝東籬才三歲。

    從此長兄如父,長嫂如母,將謝東籬帶大。

    除了大哥、大嫂、還有二哥和二嫂,都待謝東籬極好。

    謝家大嫂陸瑞蘭出身陸家,從小飽讀詩書,是陸家姑娘裡最聰慧的一個。她十三歲那年曾經將當時的狀元郎當堂說得啞口無言,讓謝家嫡長子謝東義撞見,對她一見傾心,回家跟爹娘商議,軟磨硬泡、死皮賴臉地將陸瑞蘭娶回家。

    可惜他們生的孩兒,也都如同謝東義一樣,尚武,不尚文,一給他們講書作文,就跟要了他們的命一樣。

    陸瑞蘭無法,幸虧還有小叔子謝東籬,自小就聰慧異常,無論什麼書都是過目不忘,無論教什麼,都不用她說第二遍。

    而且謝東籬稍微大了一些之後,就會自己看書習學,舉一反三,很快就連陸瑞蘭都不是他的對手了。

    陸氏大嫂簡直是欣喜若狂,一直盼著謝東籬能早日下場科舉,考個狀元回來重振謝家門楣。

    沒想到謝東籬一直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後來又出了些事,所以到底還是離家遠遊去了。

    十五歲那年,謝東籬帶著家僕小廝離開京城遠遊。

    三年後的今天,終於重返謝家。

    ……

    「五公子回來了!」

    「五公子回來了!」

    謝家的僕役爭相奔走相告,都擁到二門上來迎接他。

    阿順從二門外頭走進來,翻了個白眼道:「你們這是做什麼?難道沒有見過五公子長什麼模樣嗎?」

    「切!好你個謝阿順!居然敢冒充五公子!」認識謝阿順的僕役們嘻嘻哈哈笑著,要將他拉走敘舊。

    阿順忙道:「公子有東西在我這裡,我去去就來!」說著,追著謝東籬一徑去了。

    而謝東籬此時已經來到內院大哥大嫂居住的正院上房門口。

    「小五,你總算是回來了!」謝家大嫂陸氏一把抓住謝東籬的手,歡喜地都快哭了。

    謝東籬微微有些動容,「大哥、大嫂,我回來了。」

    三年不見,謝東籬已經比人高馬大的謝大爺還要高了。

    看著這個比自己還高的弟弟,謝大爺眼眶濕潤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晶瑩璀璨的琉璃燈下,謝東籬負手而立。

    一字臥蠶眉,豐潤仰月唇,身姿高大挺拔,眉目清遠高絕,疏朗有致,皎皎如日月入懷。

    「小五成大人了。」謝二爺走了出來,感慨說道,拍拍他的肩膀。

    「快進來,快進來,你侄兒、侄女們都想死你了。」謝大嫂和謝二嫂一起拉著他進了屋子。

    「五叔!」

    「五叔!」

    一群侄兒、侄女撲了上來。

    謝東籬站定在門口,拱手道:「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又對自己的侄兒、侄女微微頷首示意。

    他的年紀跟幾個大一些的侄兒侄女差不多大,幾個人一直是在一起長大的,見了他十分親熱。

    謝東籬還是一貫的疏遠淡然,但是大家都習慣他這個樣子,並沒有當回事,笑著撲過去拉他在桌邊坐下。

    「好了,大家坐下說話。我已經命廚房備飯,很快就送上來了。大家邊吃邊談。」謝大嫂進來領著大家在飯桌上坐下。

    謝東籬回頭朝外面招手,「阿順,把東西拿進來。」

    阿順忙走了進來,將背上的一個包袱解下來,送到謝東籬手裡。

    謝東籬看也不看,轉手呈給謝大嫂,「大嫂,這是我這些年在外面做的點小生意,掙了些銀子。大嫂拿去貼補家用吧。」

    謝大嫂忙推辭:「不用不用,我們家現下寬裕得很,有的是銀子。你掙的辛苦錢,還是自己留著娶媳婦吧。」

    謝東籬笑了笑,也不揭穿謝大嫂的說辭。——若不是把謝家閒置的宅子賣給司徒家,這一大家子只好喝西北風了……

    他堅持著把包裹又推了回去。

    謝大爺便道:「瑞蘭,是小五的一點心意,你就收下吧。都是自家人,客氣什麼?——小五娶媳婦,難道你就不拿出來了?只讓他用自己的私房錢?」

    「呸!」謝大嫂啐了他一口,「我什麼時候說過要他用私房錢娶媳婦了?!你說得出來,我可做不到呢!」

    「大哥大嫂,孩子們在看著呢。你們要耍花槍,回房去耍啊……」謝二爺笑嘻嘻地道,拿筷子敲了敲桌子,對著幾個侄兒侄女眨了眨眼睛。

    謝大嫂咳嗽一聲,笑著打開包裹看了看,一下子變了臉色,「……東籬,這些都是你掙的?!」

    謝東籬點點頭,「不多。」

    「這還不多?!」謝大嫂提高聲調,「你這是挖到金礦銀礦了吧?!」

    「大嫂過譽了。」謝東籬不動聲色將包裹掩了回去,「收著吧。」

    謝大嫂不是沒有見過銀子,但還是被這樣大一筆資產嚇得心裡砰砰直跳,她看了謝東籬一眼,道:「先吃飯吧。既然如此,這東西我替你收著,等你娶了張家姑娘過門,我再交給你妻子。」

    「是呢,今年是張家姑娘及笄,幸虧你趕回來了。不然張家還以為我們故意悔婚呢……」謝大爺笑著說道。

    謝大嫂撇了撇嘴,道:「都還沒放定呢,哪裡就談得上悔婚了?」她是很看不上張家的做派。

    謝東籬的這門親事,也是他爹大丞相謝復過世之前跟張家老爺說的。

    那時候張家夫人才剛剛有孕兩個月,張家老爺來謝家看望病重的謝復。

    臨走的時候,拿了謝復一塊玉珮,說如果他夫人這胎生了女兒,就給兩歲的小五做媳婦。

    謝復不久就病死了,而張夫人八個月後生下一個女兒,取名張貞琴。

    本來這件事自從謝復死後,就沒有後續了。

    這十來年,張家蒸蒸日上,在五相裡佔了兩個副相的位置,把謝家擠得沒影了。

    而謝家就江河日下,一蹶不振,甚至到了要賣祖產度日的地步。

    直到三年前,謝東籬闖出才名,「最是才高看謝郎」的一句話風靡東元國上下,張家才又想起這門久遠的婚事,將張家姑娘的庚帖送了過來。

    謝大嫂知道,謝東籬三年前藉故遠遊,跟這件事不無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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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接風

    「好了好了,小五剛剛回來,扯什麼外人啊?咱們自家人還親香不夠呢,是吧,小五?」謝二嫂笑嘻嘻說道,給謝東籬連夾了好幾筷子他素來愛吃的鍋貼烏魚。

    「這是聽說你今兒回來,小廚房的管事一大早特意去青江邊上找船家買的鮮活烏魚,回來養在水缸裡,等你進門了才活殺旋批切片,每兩片烏魚片中間夾一片薄如紙六分肥四分瘦的宣威火腿,在平底鐺上用文火烤制,沒加任何作料,只取烏魚的嫩和火腿的鮮味。——你嘗嘗……」

    「你二嫂管著廚房,對你的吃食最是上心。」謝大嫂給謝東籬舀了一勺桂花雪茸蛋,「這是你小時候有陣子不愛吃肉,只吃素,你二嫂擔心你長不大,專門想出來的一碗菜。用雞蛋清和熟豬油一起拌好,放在小火上蒸。熟了後,熱騰騰的端出來,豬油和蛋清水乳交融,跟猴腦似的,白亮清鮮。因怕你吃出豬油的膩味,你二嫂又特意加了鮮桂花末灑在上面解膩。你吃了胃口大開,從此就不忌葷腥了。」

    謝東籬沒有做聲,但是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把大嫂和二嫂送來的菜都一一吃淨了。

    「二嫂,我帶了只波斯貓回來。」吃完飯,謝東籬命阿順將大黑抱了過來,「剛剛下崽兒,不過貓崽兒……已經送人了。」

    謝二嫂娘家姓寧,出身萬寧侯府,最愛養貓,不過謝東籬小時候對貓毛過敏,謝家人發現之後,謝二嫂就主動不再養貓了,而謝家上上下下再也看不見貓了。

    謝二嫂見了那只純黑的波斯貓,眼睛都直了,但也只是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就忍痛搖頭道:「不用了,我早就不愛養貓了……」

    謝東籬莞爾,溫言道:「二嫂,我已經好了,這貓跟著我一路從波斯來到東元,我一點事都沒有。」

    「真的?!」謝二嫂一下子精神了,不由自主伸出手,將大黑抱在懷裡,一邊熟練地用手撓著大黑的下頜,一邊道:「你真對貓毛不再敏感了?」

    謝東籬用手給大黑順順毛,「沒事了。」

    謝大爺和謝二爺更是歡喜,都跟著打趣道:「大嫂和二嫂都有禮物,大哥二哥呢?——東籬,你不能厚此薄彼啊!」

    謝東籬微笑著道:「大哥二哥當然少不了。——已經送到你們外書房去了。」

    他給謝大爺和謝二爺帶回來的是大食出品的兵器,謝大爺一把烏金劍,據說用的特殊鐵料,千年不銹,鋒利無比。謝二爺是一把長弓,弓弦是少見的鉑鐵金絲,細得看不見,但是極度堅韌和強勁。

    謝大爺和謝二爺聞絃歌而知雅意,一聽送到他們外書房裡去了,那肯定是兵器之類的好東西,大喜著拱手謝過。

    謝家的侄兒侄女也撲上來要禮物,謝東籬含笑起身,道:「你們都有,每人一箱子,都送到你們房裡去了。」

    謝家正院的堂屋裡立刻響起一片歡聲笑語。

    ……

    司徒府內院至貴堂的堂屋燈下,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坐在一起吃晚飯。

    桌子上有一小碟子玉米粒炒瘦肉末,肉和玉米粒都有些老。一盤茄子酢,是風乾的茄子切細絲,用酒醬醃製而成的,有些過鹹。另外有一碗豆腐燉胖魚頭倒是極鮮美,司徒盈袖用魚湯泡飯,吃了兩碗才放下筷子。

    司徒晨磊急著要跟小喵去玩,丫鬟小桃餵他什麼就吃什麼,很快也吃完兩碗飯。

    廚房的人送來兩個紅漆食盒,一個裡面是兩碗冰糖燕窩,一個是甜糕和小食,晚上可以做夜宵。

    兩道甜糕,桂花糖蒸新栗粉糕、菊花馬蹄水晶糕做得精巧細緻,雖然一碟裡面只各有一個,但是個頭不小,兩個人分吃都行。

    小食比較簡單,一小盒油炸紅曲牡丹魚,連骨頭都炸酥了,本是下酒菜,但是因有油有魚肉,半夜餓了,吃一小條很飽肚子。還有一盒炸藕合,色澤金黃,一看就很好吃。

    這兩個食盒,比他們的晚飯看上去強多了。

    司徒盈袖笑看那個廚娘,問道:「這食盒是誰吩咐的?」

    那廚娘忙道:「回大小姐的話,這兩個食盒是夫人特意大廚房給大小姐和大少爺準備的,說今兒回家匆忙,大廚房準備的晚飯不盡人意,大小姐和大少爺要是晚上餓了,可以用來宵夜。還有,明天夫人會親自下廚,給大家做接風洗塵宴。」

    「哦?爹和母親那邊也是吃的這些菜?」司徒盈袖將兩碗冰糖燕窩放回去,「我們不吃燕窩,以後請母親不要費心了。我給弟弟做了蟲草雞湯,還在至貴堂小廚房的火上燉著呢。」

    那廚娘應了,收拾了食盒拿回去,只留下糕點和小食。

    司徒盈袖看著司徒晨磊跟小喵玩了一會兒,一人一貓都開始打呵欠,不由好笑,摸了摸司徒晨磊的頭,「洗洗睡吧。明天再玩。」

    司徒晨磊很聽司徒盈袖的話,抬頭叫了她一聲:「姐姐……」就乖乖跟著小桃和小杏去浴房洗漱了。

    司徒暗香這時也從正院上房回來了,跟司徒盈袖互相道了乏,也都安歇不提。

    ……

    第二天一大早,司徒盈袖就起身,命采芹和採桑照顧司徒晨磊,她去正院請安,順便找她爹說話。

    來到正院,發現司徒健仁居然已經去商院理事去了。

    張氏拉著司徒盈袖一起吃早飯,道:「這麼早起來,一定還沒吃早飯。」

    司徒盈袖確實還沒吃,她本來打算跟爹說完話,再回去陪司徒晨磊一起吃的。

    現在張氏拉著她吃,她正好也有些餓了,也就不再客氣,坐下來跟她一起吃。

    張氏的早飯很簡單,只是一碗紫薯粳米粥,一碟豆腐皮兒包子,還有幾個涼拌小菜。

    廚娘見司徒盈袖也在這裡吃,就把她的份例擺過來了。

    她的早飯是一小碗紅棗薏仁粥和一碗雲英面。

    雲英面其貌不揚,看似簡單,其實做法及其複雜,是用蓮、藕、芋頭、荸薺、慈菇和百合磨碎了蒸爛,然後加蜜糖,等涼之後,就可以用刀切成細條面吃。

    這道菜是司徒盈袖的娘親沈詠潔從沈家帶來的。這樣的吃食,自然只有三侯五相這樣富貴已極的人家才能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了。

    司徒盈袖陪張氏吃完早飯,就出了二門,去商院見她爹司徒健仁。

    司徒健仁剛剛吃完早飯,在跟大掌櫃呂有行議事。

    見司徒盈袖進來,呂有行忙告退了,讓司徒盈袖和她爹可以好好說話。

    「盈袖,你來找我有事嗎?」司徒健仁坐在書案後天看賬本,一邊頭也不抬地問道。

    司徒盈袖點點頭,「我想問問爹,咱們家船上的艄公、舵手和船娘,都是誰買的?從哪裡買的?爹在船上一直說下了船再跟我說……」

    司徒健仁歎口氣,放下賬本,道:「跟你說了又有什麼用?以後橫豎不跟他們來往就是了。」

    「他們?他們是誰?」司徒盈袖毫不退縮地問道,「爹,這事跟我和弟弟有關,我非問明白不可。」

    「何止跟你和你弟弟有關?跟我們全家都有關。」司徒健仁恨恨說道,「若不是南鄭國的二皇子,我們全家都要死於非命!」

    「是啊,爹告訴我吧,到底是誰?」

    「呵呵,你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是你大伯父。」司徒健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抬頭看見司徒盈袖一臉驚訝的樣子,無奈地笑道:「你明白了吧?好了,今天不說這事,倒是那貓,咱們得去謝家一趟,謝謝人家。再說,你還真的一文錢不出,就把人家的貓昧下啊?」

    其實司徒健仁提起去謝家,不是他真的想去為那隻貓打點,而是他的大掌櫃呂有行剛剛才提醒他,謝家五爺謝東籬很可能今科高中狀元。

    謝東籬本來就出身五相世家,一旦高中,以後至少一個副相的位置跑不了。——這樣的人家,絕對不能得罪!

    司徒盈袖點點頭,心虛地道:「爹,我跟您去賠禮。」

    她是知道的,謝家這個五公子,很快就要高中狀元,而且還會是東元國歷史上最年輕的副相……

    她雖然不想巴結謝家,但是跟對方結怨總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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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紅疹

    司徒健仁見司徒盈袖並不反對去謝家賠禮,馬上站起來道:「那好,咱們今天就去,免得夜長夢多。人家如果心裡越想越不開心,以後要整我們,那可是沒處說理去。」

    司徒盈袖前世活到二十二歲,一直幫她爹打理生意,於這些人情世故並不生疏,忙道:「嗯,我去吩咐外院管事備車,還有禮物也要帶上。」除了銀子以外,肯定也要有上門的禮物。

    司徒健仁愣了一下,下意識擺手道:「不用了,我去吩咐備車,你去內院讓你母親準備禮物就行了。」

    司徒盈袖才反應過來。她還沒到在家裡幫著理事的時候,居然就習慣性地自行其是了……

    「是。」她沒有再爭辯,屈膝行禮,回內院找張氏說了司徒健仁的吩咐。

    張氏立刻命婆子給她準備好去謝家的禮物,又塞給她一張五百兩銀子的銀票,低聲道:「拿去,給謝家的那個僕役阿順,就當是買貓的銀子。」

    司徒盈袖忙推辭道:「母親不用了,我有銀子。」

    她的私房錢還是有不少的,雖然要一下子拿出五百兩銀子,還是有些肉疼……

    「拿去。」張氏笑著硬是塞到她手裡,「跟母親客氣什麼。」頓了頓,又道:「別讓你爹知道了。」

    司徒盈袖本不想接這銀票,但是聽張氏提到她爹,反手就把銀票握住了,低頭「嗯」了一聲。

    張氏當年的夫家極窮,她改嫁到司徒家的時候,從嫁妝到私房,都是司徒健仁一手為她置辦的。

    如今的張氏,隨手就能拿出五百兩銀票給繼女買貓,跟當日已經是大相逕庭了。

    ……

    司徒盈袖帶著銀票,和司徒健仁一起去了謝家。

    他們在謝家角門前叫開門,說是為了謝五爺的貓,特意上門來感謝的。

    門子聽著莫名其妙,但是因此事牽扯到剛回府的謝五爺,門子不敢自專,飛奔去二門上,求二門上的婆子去問問五爺和大夫人。

    「司徒家?」謝大夫人陸氏皺了皺眉頭,「是那個買了我們家房子的司徒家?他們上門來做什麼?——去問問小五,看看是怎麼回事。」

    「司徒家?哦,我記得,那天我們的貓……」謝東籬的小廝阿順對謝大夫人使來的婆子笑說。

    謝東籬從屏風後面的書案前緩緩站了起來。

    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半透明的刺繡雙屏上,不可言說的壓力撲面而來。

    阿順心裡一驚,忙改口道:「哦,大黑生了只小黑,我們回來的路上,送給司徒家的小少爺了,大概他們是來感謝的。」

    那婆子鬆了口氣,忙道:「既如此,請去正院見一見吧。」

    阿順不敢擅自做主,眼風斜飛,瞥著屏風後的人影,見那人影微微頷首,忙回頭對那婆子道:「那好,請給大夫人說一聲,我們馬上就來。」

    那婆子回去覆命,陸氏聽了,命人請司徒健仁和司徒盈袖父女倆進來。

    司徒健仁身材消瘦,面目俊逸,只是瞎了一隻眼,臉上帶著一隻黑色眼罩,未免有些美中不足之感。

    他見了謝大夫人,忙深深鞠躬,拱手道:「見過大夫人。」

    陸氏笑著讓到一旁,道:「司徒老爺多禮了,請坐。」又轉頭打量司徒健仁身後的司徒盈袖,見她身量高挑,上來給她行禮的時候,端凝持重,比一般十一二歲的姑娘要沉穩許多,微微點頭道:「這是司徒大小姐吧?」

    司徒盈袖抬眸微笑,「大夫人。」

    精緻的眼眸黑如夜空,有繁星閃爍。

    陸氏笑著點點頭,「司徒大小姐明眸善睞,儀態端方,果然不愧是沈相家的嫡出外孫女。」說出,又對司徒盈袖道:「我當年也認得你娘。你生得不像你娘,除了一雙眼睛跟她一模一樣。」

    「您見過我娘?」司徒盈袖很是驚喜地問道。

    她最願意聽人說起她娘親當年的往事,可惜在江南司徒家的時候,她爹自從娶了填房張氏,就再也不許人提前頭的原配夫人,免得張氏心裡膈應,也不許張氏去沈氏靈前執妾禮……

    司徒健仁果然聽著又不自在了,他咳嗽一聲,道:「謝五爺呢?我們今天來,是要來謝謝五爺……」

    「誰找我們五弟呢?我們五弟可是你們說見就要見的?」

    人還未到,一股銀鈴般的笑聲就傳了進來。

    司徒盈袖納罕,飛快地往門口睃了一眼,見一個濃眉大眼的爽利婦人抱著一隻黑貓,帶著幾個丫鬟婆子,笑容滿面地走了進來。

    「大嫂。」那婦人朝坐在堂上的陸氏躬身行禮。

    「二弟妹,瞧你這陣仗,別嚇到人家。」陸氏掩袖笑道,向司徒健仁和司徒盈袖說道:「這是我弟妹。」

    司徒盈袖和司徒健仁忙行禮:「見過謝二夫人。」

    謝二夫人寧氏抱著黑色的波斯貓,在陸氏旁邊坐定,笑著點點頭,上下打量了司徒盈袖一番,見她雖然身量高挑,但是面容猶帶一絲稚氣,應該還未及笄,便笑著問道:「這是司徒家的大小姐?今年芳齡啊?」

    「小女年方十二。」司徒健仁忙拱手說道。

    「大嫂、二嫂。」謝東籬帶著阿順踏入正院上房,打斷了司徒健仁的說話。

    司徒健仁見正主兒來了,忙不迭轉身,給他行禮,「謝五爺,昨兒多有得罪,我帶小女給您道歉來了。」說著,推了推盈袖,「還不快賠禮道歉!我在家怎麼說你來著?!」

    司徒盈袖低頭垂眸,轉身對謝東籬的方向福了一福,「謝五爺,昨兒是我不對,為了我弟弟,一時情急,讓五爺為難了。」一邊說,一邊將那銀票送到阿順手邊,「這是一點謝禮,不成敬意,還望笑納。」

    那銀票是裝在一個小禮盒裡。

    阿順看了看謝東籬,不敢去接。

    謝東籬垂眸,一撂衣袍,坐了下來,看也不看司徒盈袖,淡然道:「不過是隻貓,不必了。」

    司徒盈袖抿了抿唇,道:「話不能這麼說,那貓……」

    她話沒說完,二夫人寧氏懷裡抱著的大黑突然雙眸瞳孔豎了起來,朝司徒盈袖呲了呲牙,往前猛地一掙!

    那只黑貓又胖又大,寧氏一不留神,就被它從寧氏的懷抱裡掙了出來。

    那貓發出一聲刺耳淒厲的叫聲,飛身躍起,前腿伸出,露出鋒利的利爪,往司徒盈袖臉上狠狠撓去!

    司徒盈袖被那黑貓的眼神盯得驚出一身冷汗,雙腿直哆嗦,竟是動彈不得。

    「大黑!」寧氏大叫一聲,跟著撲了上來。

    「快攔住它!」陸氏厲聲指揮婆子去抓大黑。

    司徒健仁嚇得急退兩步,躲到柱子後頭。

    堂上頓時一片混亂。

    司徒盈袖只覺得眼前一花,有人移到她身邊,伸手扯住她的胳膊,往旁邊一拽。

    她立刻回身緊緊抓住那隻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樣。

    「喵——!」大黑一撲之下落空了,還要再撲,卻已經被寧氏抓到了,拎在手裡,扯著它的貓耳朵斥道:「翻了天了你!我寧舒眉手裡還沒有哪隻貓這樣不聽話!」

    司徒盈袖鬆了一口氣,低頭卻看見自己抓著一隻男人的手。

    那手修長乾淨,指甲修建得整整齊齊,指腹飽滿,握在手裡十分溫暖。

    「……五爺……」阿順站在旁邊,呆呆地看看十指交握的司徒盈袖和謝東籬。

    謝東籬冷著臉,將手使勁兒從司徒盈袖手裡抽了出來。

    他的力氣那麼大,把司徒盈袖差一點推到地上。

    司徒盈袖回過神站穩了,忙把那裝著銀票的小禮盒塞到謝東籬手裡,陪笑道:「謝五爺,昨天對不住了,我弟弟是真的喜歡小喵……」

    謝東籬看也不看她,順手將她的小禮盒扔到地上,拂袖而去。

    「司徒大小姐,您沒事吧?」陸氏忙上前安撫她,「五弟是這個脾氣……」

    「沒事,沒事。」司徒盈袖扯著嘴角狠狠笑道,她是理虧之人,謝東籬發脾氣是應該的,她不怪他……才怪!

    「這一點小小心意,還望你們收下。不然我這女兒心裡過意不去的。」司徒健仁將那小禮盒從地上撿起來,笑著送到陸氏面前。

    陸氏點點頭,命婆子收下,道:「給五爺送去。」

    那婆子捧著小禮盒來到謝東籬的院子,卻發現阿順在門口急得團團轉。

    「快!快去請郎中!五爺全身出了好多紅疹!也不知是怎麼了!剛剛還是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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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臉面

    「啊?這是怎麼了?難道又是貓毛?!」那婆子聽了大驚失色,探著頭往屋裡張了一眼,就忙忙地轉身道:「我去告訴大夫人和二夫人!」說完匆匆忙忙走了。

    阿順急得滿頭大汗,在門口不斷搓著手,來回踱來踱去,不時看向屋子裡面。

    謝東籬倒是若無其事坐在屋裡,對門口的阿順道:「不要大驚小怪,過幾天應該就好了。」

    身上的紅疹確實很礙眼,而且還很癢。

    謝東籬眉頭緊皺,回想自己剛才的經歷,怎麼也想不出是哪裡出了問題。

    他很肯定不是那只純黑波斯貓的原因。

    這一兩年,他一直帶著那隻貓在身邊。

    天冷的時候,那貓就跳上他的膝頭,趴在他腿上睡覺,他一手給它順毛,一手拿著書看,別提多愜意自在,哪裡出過疹子?

    但是身上的這些紅疹又不是假的,還有那股奇癢,鑽心地難受。

    他努力保持著坐姿,用強大的意志力克制自己,才沒有用手去撓。

    那婆子回到正院,顧不得司徒家父女還在,忙忙地對陸大夫人和寧二夫人回道:「大夫人!二夫人!不好了!五爺身上又起了紅疹子!」

    「什麼?!」陸瑞蘭和寧舒眉一齊站了起來。

    寧舒眉馬上把手上的大黑放了下來,吩咐道:「先把大黑帶走,送到我娘家去養一陣子。」

    雖然不知道謝東籬這一次是什麼原因,但是鑒於他有過對貓毛過敏的前科,寧舒眉還是寧缺毋濫,將所有跟貓有關的東西都清理了,又對陸瑞蘭道:「大嫂,您先過去看看,我回去換身衣裳再去。」

    陸瑞蘭知道寧舒眉是擔心身上的衣裳沾了貓毛,會再度讓謝東籬的紅疹加重,忙道:「快去吧,我先去看看。」一邊說,一邊又囑咐婆子去請相熟的太醫,「……要請太醫院的胡太醫。東籬小時候就是他給看的。」

    那婆子急急忙忙出了院門,往二門上去了。

    司徒健仁和司徒盈袖見狀,忙問道:「陸大夫人,有沒有我們能幫得上忙的?」

    陸瑞蘭回頭打量了司徒盈袖一眼,搖頭道:「不用了,今日讓你們見笑了,先回去吧,改日再請司徒大小姐來我家做客。」

    司徒盈袖心裡一動,想起前世師父教她的本事,有心要跟謝家結個善緣,道:「我在江南的時候,弟弟以前也有過出疹子的時候,比如春天的楊花粉,夏天的夾竹桃粉,秋天的木樨粉,都有可能讓他出疹子。我知道幾味湯藥,雖然不能斷根,但是能暫時止癢。」

    「這樣啊……」陸瑞蘭深思道,「司徒大小姐若是有空,留下方子吧。等東籬好了,我讓他親自上門致謝。」

    「不敢不敢。」司徒盈袖忙笑著擺手,「只要謝五爺能領我們司徒家的情,我們就感激不盡了。」

    陸瑞蘭笑著點點頭,「勞駕了。」說著,帶著丫鬟婆子匆匆忙忙走了。

    留下的一個丫鬟給司徒盈袖拿來筆墨紙硯,讓她寫下了方子。

    這些方子是司徒盈袖記熟了的,當下一揮而就,寫完就跟司徒健仁回家去了。

    一路上,司徒健仁不斷埋怨司徒盈袖:「……太會逞能了!你知道人家是怎麼回事?你那些方子,若是治好了還行。若是治不好,又或是越來越差,謝家不恨死我們!」

    司徒盈袖對司徒健仁的話充耳不聞,只是悶著頭仔細回想著前世有關謝東籬的點點滴滴。

    她不記得謝東籬有這個過敏的毛病啊?

    她知道謝東籬會中狀元,會做副相,以後會接替司徒盈袖的外祖父沈友行做大丞相……

    「糟了……還有一件事,我怎麼差一點給忘了!」司徒盈袖猛地抬頭,喃喃說了一句。

    「你這丫頭!一驚一乍是要嚇死你爹啊!」司徒健仁被司徒盈袖嚇得一哆嗦,伸出手就要往她身上拍。

    司徒盈袖回眸看了她爹一眼,淡定地道:「爹,我明天想去看外祖母和外祖父。」

    這是她的殺手鑭……

    司徒健仁高高抬起的胳膊果然打不下去了。

    他尷尬地緩緩放下胳膊,順勢撓了撓頭,喃喃道:「……是要去看看。」頓了頓,又道:「讓你母親帶你和你妹妹一起去吧。」看了看司徒盈袖瞇起來的眼神,忙道:「你母親進退有度,妹妹又驚人的美貌,這樣帶過去才給我們司徒家長臉。你當幫襯幫襯她們,在你外祖母和外祖父面前多幫她們美言幾句,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和你弟弟。」

    司徒盈袖聽見這話,就跟吞了只蒼蠅一樣難受,她忍了又忍,才道:「我當然要帶弟弟去外祖父家,母親和妹妹以後再去吧。」

    「那怎麼行?!」司徒健仁馬上反對,「你弟弟是個傻子,難道帶回沈家打他們的臉?!」

    「弟弟怎麼就打沈家的臉了!」司徒盈袖很是不解,「都是娘親生的。」

    「是啊,就是你娘生的,才是打他們的臉。——女兒生了個傻子出來,名聲很好聽嗎?」司徒健仁冷笑,「你年歲不小了,我也不瞞著你了。自從你弟弟確診是傻子之後,你外祖家就恨不得跟我們斷了聯繫,不認我這個女婿!當然也不認你和你弟弟這兩個嫡親的外孫女和外孫了。你總認為是我攔著不讓你們去你外祖家住,其實人家哪裡有真心實意要接你們?——嘴邊的客氣話你還當真了!」

    司徒盈袖抿著唇,垂眸用手撫平自己的裙裾,回憶著上一世的情形。

    上一世,確實是他們來了京城半年之後,外祖沈家才第一次使人來接她去做客。

    不過那時候,她因弟弟死了,有心病,一直把自己關在內院,不願跟外人接觸。

    司徒家那時候也是說她因心傷弟弟意外身亡,一病不起,所以上門來看她的人都沒有。——當然,除了那個不請自來的師父……

    不行,這一世,她一定要走跟上一世不同的路,不能再讓上一世的那些迷霧遮住了自己的雙眼。

    司徒盈袖抬起頭,深吸一口氣,微笑道:「但是弟弟不是傻子,就更應該讓外祖父和外祖母見一見才好,免得別人以訛傳訛,把一頂傻子的帽子戴在弟弟頭上,不僅抹黑沈家,更抹黑我們司徒家。」

    司徒健仁嗐了一聲,道:「這跟我們司徒家有什麼關係?你別想多了。——就這麼說好了,你明天帶你母親還有你妹妹一起去沈相爺家,記得多帶些好禮。算了,跟你說不清楚,我回去跟你母親商議就行了。」

    司徒盈袖被氣得笑了起來,搖頭道:「爹啊,您可別這麼說。弟弟也是您的親生兒子,您知不知道,他被確診為傻子之後,曾經有風聲說,是您有問題,您生女兒就沒事,但是生兒子,就會是傻子……」

    這話一下子說中了司徒健仁的心病。

    啪!

    司徒健仁終於一巴掌打了過去,怒不可遏地道:「胡說八道!我真是白疼你了!你居然連自己沒有出生的弟弟都要詛咒!你說,你母親哪一點對不起你,你要這樣咒她以後的兒子?!」

    司徒盈袖抱著頭迅速往旁邊一躲,避開了司徒健仁的耳刮子,繼續道:「爹打我我也要說。確診弟弟是傻子這件事,我還記得,好像也是跟大伯父他們有些關係。以前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但是這次知道了那水匪也是跟大伯父他們有關,我才發現這些事沒那麼簡單。」

    「你大伯父當然是看中了我們的家產。」司徒健仁一巴掌沒有打到司徒盈袖,只是拍在馬車的車壁上,他也沒有追著打她,只是陰沉著臉說道,「還是親兄弟呢,居然能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

    司徒盈袖忍不住腹誹:您和小磊還是嫡親父子呢,您又比大伯父好到哪裡去?

    當然,這種話,她也是在心裡想想,不會口無遮攔只圖一時口舌之快。

    「所以啊,爹,您細想想,說小磊是傻子,還說他的癡傻是跟您有關,其實就是要絕我們這一房的男丁。我和暗香無所謂,以後都是要嫁出去的。可是您和母親呢?老了之後,沒有兒子奉養,難道要把這份傢俬給大伯父收歸族裡?」司徒盈袖循循善誘,將話題盡量往司徒健仁最在意的方向上引。

    「真是混賬!我司徒健仁怎麼可能生傻兒子!」司徒健仁果然被司徒盈袖說動了。

    「沒錯啊爹,咱們先借外祖家的力,給小磊正正名吧。只要小磊不是傻子,大伯父的算盤就落空了大半了。」司徒盈袖笑著說道。

    她有信心,讓司徒晨磊慢慢成為一個正常的八歲男孩。

    她不求他聰明伶俐,也不求他以後能出將入相。

    只要他能平安長大,跟普通人一樣成親生子,承繼家業,她就心滿意足了。

    ……

    同一時刻,京城的沈大丞相府裡,沈老夫人正跟沈大丞相抹著眼淚說道:「我當初就反對把詠潔嫁給那個低三下四的商戶,你非要嫁。咱們家是少了吃,還是少了穿?!非要被人說是賣女兒!沈家的名聲臉面你是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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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0 00:30:36 |只看該作者
第27章 故人 上

    「嫁了之後,若那人是個好的,對詠潔死心塌地我也認了,可是你看他做的都是些什麼事?!詠潔過世沒多久,就娶了填房進門。填房一進門,就把詠潔恨不得一把抹去,連牌位都不許人提!——這樣的女婿,我就當他早就死了!」沈老夫人一說起早逝的小女兒沈詠潔,就痛心疾首,「我說早些把兩個孩子接到我們身邊,你又攔著,不許真的接過來。你是逼死女兒不罷休,還要逼死我的袖袖和小磊嗎!」

    這麼多年,沈老夫人一想起這個嫁給司徒健仁的嫡幼女沈詠潔,還有她留下的兩個孩子就要哭一場。

    「娘,別說這些了。反正嫁都嫁了,孩子都生了,您還扯這些陳芝麻爛谷子做什麼?——袖袖和小磊都來京城了,咱們去看看他們吧。」沈老夫人的大兒子沈維興和他的妻子王月珊都在旁邊苦勸。

    「袖袖和小磊昨兒就來京城了,我說昨天去看看他們,你說不行。今天去總可以了吧?」沈老夫人乜斜著眼睛,掃了沈大丞相一眼。

    沈大丞相皺著眉頭袖手坐在一旁,低眉垂目,任憑老妻埋怨,不發一言,過了許久,才道:「我也是看錯了司徒健仁。不過事已至此,你埋怨我也沒用。袖袖和小磊如今也到了京城,有空的時候,可以來家裡做做客。」

    「你還是不同意讓袖袖和小磊住到我們家?」沈老夫人站了起來,滿臉怒色,「我聽說袖袖和小磊在來京城的水路上,一齊落水,差一點就淹死在青江裡面!——這你還不明白?!」

    想到這件事,沈大丞相也是渾身一震,想了想,抬頭對大兒子沈維興道:「我有事出去一趟。你找個空,使人去司徒家看看袖袖和小磊。如果……真的有什麼不妥,就接他們來家裡住一陣子吧。」

    終於算是鬆了口。

    沈老夫人這才露出笑顏,長吁一口氣,道:「照顧好袖袖和小磊,你死去的女兒在九泉之下也會感念你的。」

    沈大丞相想到過世的小女兒,臉色更加不好看,轉身匆匆忙忙離開了內院,去外院書房找幕僚說話去了。

    看著爹匆匆忙忙離去的背影,沈維興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轉身對沈老夫人道:「娘,您就別去了。您是長輩,您親自去司徒家,袖袖和小磊都擔不起。還是讓月珊帶著遇歡、遇樂兩姐妹去看看他們吧。」

    沈遇歡和沈遇樂是沈維興和王月珊的兩個嫡出女兒,沈遇歡是嫡長女,今年剛剛及笄,沈遇樂比沈遇歡小四歲。

    沈老夫人雖然很想親自去一趟,但是沈大爺說得也有道理。輩份在那裡擺著,她親自去,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那好吧,你就代我去司徒家一趟,看看兩個孩子,順便跟司徒那傢伙說一聲,就說,我想兩個孩子了,過兩天就接兩個孩子來我們家住一陣子,陪陪我這個老婆子。」沈老夫人看著大兒媳王月珊說道。

    王月珊應了,馬上回自己房裡收拾了幾樣表禮,又命人叫兩個女兒過來。

    不料大女兒沈遇歡說身上不舒服,在家裡躺著,不想出門。

    二女兒沈遇樂倒是來了,一進門就氣鼓鼓地跟王月珊道:「娘,姐姐明明沒有不舒服,偏要說自己不舒服……」

    「好了。」王月珊打斷她的話,「那是你姐姐,你怎麼能這麼說她?她既然不願意去,縱然我逼她去了,她心裡怎麼又會好受?以後會把這口氣,出在你兩個表姐弟身上。——所以你還是不要再提這檔子事了。」

    沈遇樂張了張嘴,還想再說,看見她娘不悅的樣子,便沒有再說了,跟著她娘去司徒府做客。

    ……

    司徒健仁和司徒盈袖從謝家回來,在司徒府門口下車的時候,看見大門口還停了一輛烏木大車,藍蓬車頂上有一個小小的寶塔尖,正是丞相府大車的制式。

    司徒盈袖心裡一喜,知道是外祖家的人到了,忙扔下司徒健仁,一個人快步跑了上前,在那輛大車下面張頭問道:「請問是沈家人嗎?」

    車簾從裡面撂開,一個肌膚微豐,容色白皙如凝乳的貴婦從裡面探出頭來,看了司徒盈袖一眼,驚訝地道:「你是袖袖,是不是?」

    司徒盈袖忙點頭,叫道:「是大舅母嗎?我是盈袖。」

    王月珊扶著車轅下了車,看著司徒盈袖道:「看你這雙眼睛,跟你娘一模一樣。」

    已經是第二個人說司徒盈袖的眼睛跟她娘親沈詠潔一模一樣了,這一次更是娘的娘家大嫂。

    司徒盈袖很是歡喜,上前鄭重行了大禮,道:「我們初來京城,本來打算明天去看外祖母和外祖父,還有各位舅舅和舅母,沒想到大舅母今兒就來了。」

    「我知道你們昨天就到了,想著你們剛進京,還要歇息歇息,就沒有打擾。今兒你外祖母讓我們來看看你和你弟弟。」王月珊伸手撫上司徒盈袖薄薄的削肩,憐惜說道。

    沈遇樂從大車上下來,跟在王月珊背後站著,好奇地打量了司徒盈袖一眼。

    司徒盈袖一看見她,心裡就充滿溫暖,笑著點點頭,「這是二表妹吧?」

    沈遇樂是她的表妹,也是她前世最好的閨蜜。

    沈遇樂也覺得有些奇怪,雖然是第一次見到司徒盈袖,但是一股熟稔感揮之不去。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就是有這樣的緣分。

    她笑著走上前,屈膝行禮,然後拉著司徒盈袖的手,道:「表姐真好看!」又跟司徒盈袖比劃,「表姐,聽說你比我大一歲,但是你怎麼能比我高這麼多呢?」

    她只到司徒盈袖肩膀那裡。

    司徒盈袖有些羞澀地笑了笑,輕聲道:「我沒有表妹好看。」

    司徒健仁跟著走上前,對王月珊行禮道:「大舅嫂。」

    沈詠潔還活著的時候,司徒健仁來過京城,見過沈家人幾面,雖然來往不多,但是沈家的主子他還是都見過的。

    這麼多年過去,這個大舅子的夫人王月珊只是比當初略微胖了些,樣貌一點都沒有變,保養得很好。

    王月珊淡淡地應了一聲,看著司徒盈袖問道:「你弟弟呢?你們今天一大早去哪裡了?」

    「這就說來話長了。」司徒健仁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大舅嫂,咱們進去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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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0 00:30:49 |只看該作者
第28章 故人 下

    叮鈴,叮鈴,叮鈴……

    一串悠揚的駝鈴聲突然從司徒府門前的長街遠處傳了過來。

    司徒健仁、王月珊和沈遇樂都沒有聽過這駝鈴聲,都愣了一下,探頭往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司徒盈袖上一世的時候,卻是聽過這駝鈴聲……

    一聽到這駝鈴聲,她就想到一個人,上一世在東元國京城大名鼎鼎的張紹天張四爺。

    張四爺出身「三侯五相」裡面的張家,曾經是張家最有出息的兒子,但是八年前聽說大病一場,病好後離家遠走,去了西疆遊歷,後來帶著頭駱駝回到東元國京城,轟動一時。

    這人年歲比她爹司徒健仁還大,卻從來沒有娶過妻,身邊也沒有女人,因他不近女色,也不好男風,上一世的時候,曾經有人傳他身子有病,不能做男人,讓張家的家主傷透了腦筋。

    司徒盈袖沉吟間,那駝鈴聲已經由遠及近,來到了司徒府門前。

    司徒盈袖瞇起雙眸看過去,小巧精緻的鼻子微微皺起,臉上有一絲好奇的神情。

    張紹天騎在駱駝上慢慢從司徒府門前走過。

    他漫不經心地往司徒府大門的門匾上看了一眼,視線在那上面停留的時間稍微有些長,再轉回眸,他看見了站在司徒府門前的沈大爺的妻子王月珊。

    他們五相家是世交,他跟沈維興、王月珊從小就認識。

    如今他雖然離開京城八年,但是王月珊的樣子並沒有怎樣變。

    張紹天想了想,從駱駝上一躍而下,對王月珊拱手道:「沈夫人,沒想到我一回到京城,就見到了沈夫人。」

    王月珊見是張紹天,也非常驚訝,笑道:「沒想到你今兒居然回來了。你大哥肯定要高興死了。」

    張紹天慚愧地道:「這一趟出門散心,確實出去的時間有些長。」

    司徒盈袖在旁邊打量張紹天,見他三十多歲的年紀,滿臉絡腮鬍子,粗眉大眼,身材粗壯如同北齊那邊邊塞的蠻人一般,在東元國這個男子以高瘦為美的地方,他的樣子實在稱不上好看。

    但是那股睥睨自如的英氣,卻能讓人完全忽略他外表上的不足。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王月珊笑著說道,「你娘前些日子還念叨你呢。」

    張紹天點點頭,看了看王月珊身邊的兩個小姑娘,目光在司徒盈袖面上停住了,「這位是……」

    他緊緊盯著司徒盈袖的眼睛,目光如鷹隼般銳利。

    王月珊攬住身邊的兩個小姑娘,說道:「左邊這個是我家遇樂,你見過的。你離開京城的那年,她才三歲。」又看向司徒盈袖,「她是我小姑子詠潔的女兒盈袖,昨兒才從江南來到京城。」

    張紹天知道沈詠潔當年是嫁到了江南司徒府,他伸手從懷裡掏了塊精緻的羊脂玉珮出來,遞到司徒盈袖面前,「原來是故人之女。初次見面,一點薄禮,算是見面禮吧。——拿去玩去。」

    司徒盈袖低頭,見那蒲扇般黑紅的大手上,靜靜地臥著一隻如羊油般潤澤白膩毫無瑕疵的玉珮,那玉珮的樣式也很奇特,是一隻蹲坐在地上的小貓咪,一隻前爪伸出,像是招財貓。

    雕工簡練古拙,寥寥數筆,就將一隻小貓咪雕得惟妙惟肖。

    司徒盈袖一看就喜歡上了,但是她也知道,這樣貴重的禮物,她不能收的,便笑著讓到一旁,道:「多謝張四爺厚禮。無功不受祿,這樣禮物,盈袖不敢收。」

    司徒健仁笑著走上前來,躬身道:「這是張四爺?久仰久仰!」

    「哦?你聽說過我?聽誰說的?」張四爺扭頭看向司徒健仁,瞇著眼睛地問道。

    司徒健仁一窒,道:「……張四爺的大名,東元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呵呵……」張四爺乾笑兩聲,不再理會司徒健仁,轉身對王月珊點點頭,又掏出一塊玉珮,一塊塞到沈遇樂手上,一塊塞到司徒盈袖手上,道:「拿去賞丫鬟。這東西不是什麼貴重的。我有一袋子。」說著,他走到駱駝旁邊,從駱駝背上取下一個褡褳,打開給他們看,「喏,我多得是玉珮,等下回家,一人一塊。」

    司徒盈袖和司徒健仁都倒抽一口氣。

    那袋子裡果然是堆山積海般的羊脂玉,竟然就跟土石瓦礫一樣被他隨隨便便裝在一個羊皮袋子裡……

    張紹天闔上羊皮袋,隨手往駱駝背上一搭,翻身坐上駱駝背,一路騎著駱駝走遠了。

    叮鈴叮鈴的駝鈴聲漸漸遠去,長街上的人跟著在後面指指點點,一路追到張府門前去了。

    司徒健仁感慨說道:「太厲害了,看來西疆多產羊脂玉,古人誠不我欺也!」

    司徒盈袖知道她爹又看上了人家的羊脂玉,微微一笑,對王月珊和沈遇樂道:「大舅母,二表妹,咱們進去吧。」

    王月珊點點頭,跟著她一起往司徒府裡走,一邊想起一事,笑道:「袖袖,你從來沒有見過我,怎麼會一見我就叫我大舅母呢?」

    司徒盈袖不動聲色地道:「我是猜的啊。」她當然不會說因為自己上一世見過她……

    「這樣都能猜到?」沈遇樂很是驚訝。

    「我見了大車,知道是沈家的車。沈家來人的話,肯定不會外祖母,輩份在那裡擺著呢。而大舅母看上去貴氣非凡,只有當家理事的宗婦才有這般氣度。所以我就知道是大舅母來了。」

    幾個人說著話,一直來到內院上房。

    司徒盈袖的繼母張氏早得到司徒健仁小廝傳來的消息,帶著司徒暗香和司徒晨磊在正院上房門口迎接他們。

    王月珊對張氏點點頭,笑著寒暄幾句,一起進去分賓主坐下。

    司徒健仁指著司徒暗香樂滋滋地對王月珊說道:「大舅嫂,這是暗香,我二女兒,比盈袖還要好看呢。」

    王月珊輕笑一聲,道:「我妹妹好像只生了一個女兒、一個兒子,你哪裡來的二女兒?」

    司徒暗香漲紅了臉,求援似地看了張氏一眼。

    張氏淡淡笑道:「讓您見笑了。她是我亡夫的女兒。老爺心慈,讓她上了司徒家的族譜,改姓司徒。」

    「哦。」王月珊看了司徒暗香一眼,又偏頭打量司徒盈袖,笑著對司徒健仁和張氏道:「照我看,還是盈袖更好看。」

    沈遇樂也點頭:「正是呢,表姐更好看。」

    司徒盈袖忙道:「大舅母和二表妹偏心我了。論容貌,我確實不如暗香。」

    「不是吧?」沈遇樂很是驚訝,「表姐,你難道不照鏡子?論容貌、氣度、身形和儀態,你都比你繼妹強啊!」

    王月珊也很是意外,道:「真的,盈袖,我和你表妹不是看在親戚份上才誇你生得好。只是大家都是有眼睛的人,怎麼會看不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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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0 00:31:00 |只看該作者
第29章 捧踩

    看著大舅母和二表妹一臉鄭重的神情,司徒盈袖不知該如何反應是好。

    從小到大,她爹司徒健仁誇暗香都誇習慣了,以至於司徒家裡的人從上到下也都這麼說。

    「二小姐最好看……」

    「二小姐從小就是美人胚子……」

    「二小姐艷冠群芳……」

    「二小姐長大後一定不比她娘親差……」

    而司徒健仁的填房張氏,才是真正的大美女。

    司徒盈袖記得自己娘親沈詠潔的樣子,溫柔和氣,容顏端莊,特別瘦高,就樣貌上說,確實比張氏差一大截。

    就因為張氏絕美,所以司徒健仁才不顧她是個死了丈夫的窮寡婦,千方百計也要將她娶來做填房。這麼多年過去,一直對她好得不得了。

    司徒盈袖甚至記得,上一世的時候,張氏的前夫家凡家人後來還來京城跟他們鬧過一場……

    在張氏的對照下,說她親生女兒司徒暗香比司徒盈袖更好看,司徒盈袖自己都認同了,對大家的看法也習以為常了。

    結果第一次聽人說她生得更好,她反而不習慣了。

    當然,其實她也不在乎。

    她兩世為人,對於這身皮囊早就看淡了,從來沒有想過要跟任何人比容貌身姿。

    司徒暗香也是頭一次聽見這話,到底年紀小,心思想法都掛在臉上,眼淚立即在眼眶裡打轉,盈盈欲滴,如嬌花經霜,分外惹人憐惜。

    司徒盈袖忙笑著轉圜:「大舅母和表妹還說不是偏我?!我知道你們疼我,但也不能說白話啊!——不算數的,不算數的。」一邊說,一邊拿帕子給司徒暗香擦眼淚。

    張氏笑著將司徒暗香拉在身邊,握著她的手,道:「沒事沒事,我一直說盈袖比暗香生得好,總算是有人跟我一樣感覺了。」

    王月珊這才笑了笑,道:「司徒二小姐也是生得很美貌的,你看看那小鼻子大眼睛,尖尖的小下巴,還有白嫩的肌膚,細軟的頭髮,見人就笑,一說就哭,這才是小姑娘嬌嬌軟軟的樣兒。盈袖啊,看上去就是一直讓著妹妹的大姐姐,其實就是大家閨秀和小家碧玉的不同。都美貌,都漂亮!」

    這是踩著司徒暗香說她小家子氣了……

    張氏的臉色變了變,但是並未說什麼,她的涵養向來好得驚人。

    司徒健仁卻已經氣炸了肺,沉下臉道:「大舅嫂,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暗香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是如今上了我司徒家的族譜,跟我親生的又有什麼差別?我敬您今天第一天上門是客,不跟您一般見識。但是您總不能捧一個踩一個吧?」

    「呵呵,你也知道捧一個踩一個?司徒二小姐跟你親生的沒有差別?——你說這話,凡家人同意嗎?」王月珊譏諷道。

    對司徒健仁一介皇商,還有想起他做的那些事,王月珊根本就不覺得有給他面子的必要。

    司徒盈袖不想看見大舅母跟爹吵起來,她心裡暗暗著急,四下看了看,見自己的弟弟司徒晨磊安安靜靜站在一旁,抱著小喵,低頭專心跟小喵玩,忙道:「大舅母,這是小磊,我弟弟。」說著,把小磊拉過來站到王月珊面前。

    王月珊仔細打量司徒晨磊的模樣,見他臉型樣貌都跟他娘沈詠潔差不多,只眼睛生得不同,像他爹司徒健仁,不像沈詠潔。

    司徒盈袖倒是生了一雙沈詠潔的眼睛。

    王月珊看著這對姐弟站在自己面前,宛然看見了小姑沈詠潔當年的樣子,心裡一下子軟了下來。

    她握住司徒晨磊的手,小心翼翼地問:「是小磊嗎?我是你大舅母。」

    她知道司徒晨磊是個傻子,除了會叫姐姐,根本就不會說話。

    結果司徒晨磊抱著小喵抬起頭,笑瞇瞇地看了她一眼,學著司徒盈袖的樣兒,叫了一聲「大舅母」。

    「小磊會說話了?!」王月珊又驚又喜,眼角晶瑩的淚珠一閃,她忙掩飾著轉頭,悄悄用手背抹去。

    「嗯,小磊會說,就是不大愛見生人。不過大舅母和表妹不是外人,小磊不怕的。」司徒盈袖指著沈遇樂,鼓勵他:「叫二表姐。」

    司徒晨磊看了看司徒盈袖,說:「二表妹。」

    司徒盈袖:「……」

    沈遇樂捂著嘴咯咯直笑,道:「小磊見你叫我二表妹,他也跟著學呢。——真是個頑皮的孩子……」

    「你自己才多大,還說小磊頑皮。」王月珊嗔道,拉著司徒晨磊的手,問長問短。

    司徒晨磊用一隻手抱著小喵,目不轉睛看著王月珊,雖然沒有再說話,但是王月珊已經放心多了。

    「這就好了。」王月珊說完話,站起身來,對司徒盈袖道:「你外祖父和外祖母最擔心小磊。如今見他這樣,他們倆老可是能放下心了。」

    司徒盈袖忙道:「大舅母留下來吃頓飯吧。」

    「不了,下次吧。今兒來,主要是來看看你們姐弟。我給你們帶了些東西,已經送到你們管事那裡了,記得一會兒命人送到你房裡。」王月珊細細叮囑,「你外祖母不放心,想接你們姐弟去沈家住一陣子,你看看想不想去。若是想去,過幾天我就來接你。」

    司徒盈袖想了想,道:「是要去見見外祖母和外祖父,還有各位舅舅、舅母、表兄、表姐,還有表妹表弟。不過長住就不用了。反正我們現在也到了京城,以後經常走動更好。」

    外祖家對她和弟弟到底是什麼態度,司徒盈袖還拿不準。

    再說做親戚都是「遠香近臭」。

    她上一世的時候,就對沈家人不是很瞭解,而且沈家人也沒有說過要接她去沈家住,所以她沒有把話說死,暫且觀望觀望吧。

    在司徒府雖然有些膈應,但是這裡是她和弟弟名正言順的家,她不會因為有人膈應她,就把這個家讓出去的。

    王月珊見司徒盈袖懂事,對她更加憐惜,撫了撫她的面頰,道:「你不要想多了,才十二歲呢,還沒到當家理事的時候。趁做姑娘的時候,好好玩玩,等以後嫁人了想歇都沒處歇。」

    說起嫁人,王月珊又想起司徒盈袖的婆家長興侯府慕容家,忙問道:「……長興侯府那邊,可派人來過沒有?」

    司徒盈袖笑著點頭,道:「慕容公子親自去碼頭接我們回來的。慕容夫人也讓我們去看她,我想著家裡還沒有安置好,外祖家都還沒去呢,所以還沒去。」

    王月珊笑了起來,「你這話說得好。行,就這樣。過兩天我來接你和小磊去見見你外祖家的人。」

    司徒健仁在旁邊聽了,忙道:「沒問題,我帶一家子都去。」

    王月珊沒有拒絕,笑著道:「到時候我們恭候大駕。」一邊說,一邊帶了沈遇樂告辭而去。

    ……

    張紹天張四爺騎著駱駝回到張家,先去內院見他娘親。

    張老夫人見離家八年的幼子終於回來了,抱著他一頓痛哭。

    張紹天好不容易把老夫人勸好了,就見他大哥急匆匆地走進來,道:「紹天,是你回來了嗎?」

    張紹天微笑著點點頭,「大哥,我回來了。」

    張紹天的大哥張紹洪如今是五相之一的張副相。因張家如今有兩個副相,張紹洪年紀大一些,就被人稱為張大副相,另一個年輕一些,被人稱為張小副相。

    「回來就好。如今我們張家正是多事之秋,大哥一個人獨木難支,正想有個人幫手。」張紹洪拍拍他的肩膀,「你跟謝家老大謝東義是老友,等下你跟我和你大嫂一起,帶你侄女兒去謝家,看看那謝五到底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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