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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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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雲芨】天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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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8 06:49:3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九十章 可憐的表妹

  韓齊得知這事,嚷了起來。

  「你們什麼意思啊?我都答應婚事隨你們了,還不夠?」

  池韞是年初回的京,這消息傳到韓家,已經年中了。

  打從女兒去世,韓老夫人想起來就要哭,時不時念叨一下外孫女。

  可池大小姐一去九年沒有音訊,也不知道會不會回來,頂多韓大老爺跟著附和兩句,其他人都沒當回事。

  後來得知池韞回京,韓老夫人高興得到處拜神還願。

  可惜好景不長,京城的消息陸陸續續傳來。說池大小姐教養不好,屢屢丟人;又說俞家不樂意這門婚事,想要退親;還說池大小姐退親後家裡容不下,只能住到朝芳宮去。

  遠隔千里,消息本就傳得不易,到韓家耳朵裡,已經完全失真了。

  待韓大老爺任期滿了回京,韓老夫人盤算開了。

  外孫女這情況,怕是難找好親事了。且她族親無靠,就算嫁了人,多半會被婆家瞧不起。不如嫁回來,怎麼說是也是舅舅家,不至於讓人欺凌。

  至於孫子嘛,是委屈了些,可也不至於做不了親。

  外孫女幼時什麼模樣,她是見過的,長大了定然不差。說是教養不好,也是在外頭太久的緣故,好好教就是了。至於岳家助力,韓家又不是那等攀附權貴的人,自己爭氣,總會熬出頭的。

  她把這事一說,韓大老爺滿口贊同。

  老三還沒訂親,年齡又相當,湊一對剛剛好。

  至於韓二老爺,雖說沒本事,可有一樣好處,那就是聽話。

  母親和兄長都這麼說,他就應了。

  剩下韓二夫人,不樂意又能怎麼樣?

  韓老夫人滿心歡喜,自覺兩全其美。

  可對韓齊來說,這消息無異晴天霹靂。

  少年知慕少艾,韓齊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雖說還沒有意中人,可心裡多多少少存著期待。

  長輩猛然告訴他,家裡打算給你訂親,對像是那個據說教養不好的表妹,他整個人都要懵了。

  想反對,奈何長輩壓下來,爭不過,只能死心認命。

  好不容易勸服自己,又看到表妹和想像的不一樣,對這門親事多多少少有點期待了,又來告訴他,表妹家另有想法,他得自己去爭取。

  這叫什麼事啊?這親事又不是他自己求的,憑什麼還要他去討好表妹?

  他也是有尊嚴的好嗎?

  韓二夫人不想哄兒子,拿眼睛去瞪丈夫。

  韓二老爺就問他:「你表妹長得不好?」

  韓齊支支吾吾:「還、還不錯。」

  「看起來教養不好?」

  「還、還不錯。」

  「那你不滿意什麼?」

  韓齊卡了一下,叫道:「爹!你不要胡攪蠻纏!我是說婚事隨你們,可你們這是要我主動去追求表妹……」

  「主動追求怎麼了?男人主動點不應該嗎?」

  「應、應該,但……」

  「那你還說什麼?收拾收拾請表妹出去玩啊!」

  成功被親爹帶到坑裡的韓齊:「……」

  直到站在朝芳宮門口,韓齊都沒想明白,自己怎麼就應了呢?

  可他來都來了,總不能在觀外站著吧?於是慢吞吞走過去,找了個小道姑打聽:「這位仙姑,請問池家大小姐是不是住在這裡?」

  小道姑眼睛一亮,熱情地回道:「公子找池師姐啊?是上香還是搖籤?」

  韓齊呆了一下。

  池師姐?哦,對,表妹先前就是被凌雲真人帶走的,是應該叫師姐。

  上香?搖籤?表妹在朝芳宮到底要做什麼事啊?

  韓齊不禁生起氣來。

  池家是沒給香油錢怎麼的?這種雜活,還要她一個官家小姐親自去做?

  祖母說的真沒錯,姑父姑母去世,池家根本不待見表妹。

  他按住脾氣,跟那小道姑探話:「上香怎麼樣?搖籤怎麼樣?」

  小道姑領著他往司芳殿走,一邊走一邊說明:「其實,公子不用一定找池師姐的。雖說池師姐是殿主,但管事的是青玉師姐。青玉師姐也是從小跟著凌雲師伯修行,道行精深,解籤一樣很靈。」

  這段話韓齊花了些時間,理解了一下。

  哦,表妹是殿主,管事的是別人。這不就是架空嗎?原來不止池家欺負她,連道觀都踩低捧高。

  「如果我一定要找她呢?」

  「這就要看運氣了。」小道姑抱歉地道,「池師姐不是每天都來的,有時候好幾天看不到。」

  韓齊納悶:「她不來的話幹什麼?」

  小道姑解釋:「池師姐的事情很多啊!要抄經、製香,還得陪大長公主,每天都不得閒。前陣子大長公主睡不好,池師姐不眠不休忙了好幾天,才配出安眠香。」

  她的本意,是向香客說明,池師姐很忙碌,並非有意怠慢,為此還故意把事情誇大了一些。

  豈料聽在韓齊耳中,有另一番解釋。

  聽說表妹被大長公主收為義女,還以為是件好事。原來她在朝芳宮的日子這麼艱難,只能費盡心思討好大長公主。

  自己之前真不懂事,覺得祖母心疼外孫女,就犧牲他的親事。

  現在想想,表妹的日子這麼艱難,只有把她娶回家,才能釜底抽薪。

  韓齊轉變了心意,態度也積極起來。

  「仙姑,還沒到嗎?」

  「到了到了,前面就是司芳殿。」小道姑說,「公子稍等,我去問問師姐在不在。」

  韓齊跟在小道姑身後,見她進了殿,向一個明顯資歷更深的道姑施禮:「青玉師姐。」

  這道姑二十出頭,面相憨厚,真看不出來是個苛刻之人。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

  韓齊聽她們說話。

  「青玉師姐,池師姐今天有來嗎?」

  「你來得正巧,師姐在後頭教涵玉製香,你要不要去看?」

  池韞並不藏私,誰來都可以看,小道姑高興極了,正要進去,忽然想起外頭的韓齊,忙道:「青玉師姐,這位公子說要找池師姐。」

  青玉看到韓齊,含笑過來施了禮:「公子是來求花神籤的嗎?倒不必池師姐,貧道就能幫您解籤。」

  這話正好對上小道姑所言,韓齊意氣沖頭,當即挺起了胸膛。

  他才不是來求籤的,他是來給表妹撐腰的!

  「勞駕仙姑通報一聲,我姓韓,是她的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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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9 05:34:5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九十一章 警覺的表哥

  池韞聽得青玉稟報,驚訝地停了動作。

  「我表哥?」

  「說是姓韓。師姐,你外祖家是姓韓吧?」

  「是。」池韞將碾子交給涵玉,自己去洗手,「他有說來做什麼嗎?」

  「沒提,就在外頭等著。」

  池韞點點頭,讓絮兒給自己擦手、解圍兜、整理衣裳。

  收拾完了,她出去相迎。

  韓齊站在門口,身姿比平日還要挺。

  看到她走出來,不自覺站得更直。

  「三表哥。」池韞低身施禮。

  韓齊連忙回禮:「表妹!」

  池韞笑著問他:「三表哥是來進香的嗎?」

  韓齊脫口而出:「不是。」

  「那是特意來看我的?」

  韓齊搖搖頭,又點點頭。

  池韞失笑:「到底是還是不是?」

  韓齊支吾了一下,說:「今天天氣不錯,想請表妹出去走走。」

  一旁的青玉,抬頭看了下陰沉沉的天。

  天氣不錯?

  池韞欣然同意:「三表哥多年沒有回京,想必許多地方都陌生了,應該我帶三表哥出去轉轉才是。」

  韓齊有點急。

  他就想在朝芳宮轉轉。

  不轉別人怎麼知道表妹現在有外家了呢?

  可池韞並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說完就叫人備車。

  青玉拿了她的披風過來,說道:「天氣越來越冷,師姐多穿些。」

  池韞謝過她,穿上披風出門。

  走出幾步,她回頭:「三表哥?」

  「啊?哦!」韓齊懊惱地跟了上去。

  池韞的車夫,原是池家的下僕,上次出了被劫的事,樓晏就給她送了個新車夫。

  新車夫很年輕,長得也挺俊,就是態度很不端正。

  每次都用怨懟的目光看著她,活像她欠了他很多錢。

  就像現在,當他看到池韞帶著個少年過來,眼睛都瞪圓了。

  「去哪裡?」他用不情願的語氣說。

  「先去長樂池。」池韞說著,上了車。

  韓齊站著沒動,心裡覺得同乘一車不好,可他又沒騎馬來。好像只能坐外頭了?

  哪知絮兒過來,催促道:「表公子,您先上車,奴婢才好坐。」

  這意思是,她要坐外頭?那自己好像只能進車廂了?

  韓齊還沒表態,車夫先叫出聲了:「你讓他跟池大小姐坐一塊?」

  絮兒莫名其妙:「當然啦!這是我們家表公子,自家兄妹,為何不能坐一塊?」

  「這還帶了個表字呢!」

  絮兒奇怪地道:「我們小姐都沒說什麼,你一個車夫哪來這麼大意見?」

  「我是代表我們四……」

  「閉嘴!」絮兒生氣地說,「你既然來了,就得聽我們小姐的。要是不聽,那就麻溜地回去!」

  車夫被她鎮住,一時竟答不上來。

  這個小丫頭,平時看著柔柔順順的,居然敢對他說閉嘴?

  不愧是這個女人身邊的。

  他哼了聲,扭開頭不說話了。

  韓齊小心翼翼地上了車,掀開簾子坐了進去。

  等絮兒上來,車夫一揮鞭子。

  絮兒沒坐穩,差點栽下去,扒著門叫道:「你會不會駕車啊?」

  車夫沒理她。

  絮兒怒了:「你叫什麼來著?明天就把你送回去!」

  「好啊好啊!」車夫順嘴回道,「我叫夜雨,記住了,千萬別弄錯!」

  夜雨都要氣死了。

  他是什麼人?北襄王身邊第一心腹!這要是在北襄,那些知府知州都得看他臉色。

  結果莫名其妙被送來京城,留在四公子身邊當小廝。

  這沒什麼,畢竟是四公子嘛,自家主子,服侍他是應該的。

  可這才幾個月,他又被踢過來,給池大小姐當車夫。

  這也沒什麼,畢竟是未來的主子嘛,就當提前服侍了。

  可他為什麼要被個小丫頭罵啊?

  怪只怪他一時手賤,給北襄去了一封信……

  嗚嗚嗚,四公子,我不是故意說你是斷袖的,誰叫你們瞞得那麼好。趕緊消消氣,把我調回去啊……

  到了長樂池,池韞讓人租了艘船。

  絮兒跟著她上了船,看到夜雨也跳上來。

  她叫道:「你不看著車子,上來幹什麼?」

  夜雨說:「四公子派我來駕車,你還真當我就是個車夫啊!不管去哪裡,我都得跟著池大小姐,免得再出上次的事。」

  聽說為了池韞的安全,絮兒這才沒話了。只是夜雨的態度,讓她嘟囔了一句:「哪有這麼囂張的車夫啊!」

  夜雨翻了個白眼,行行行,最好不滿意,把他送回去。

  韓齊沒聽清他們說什麼,只瞧見絮兒和夜雨爭辯,心裡對池韞越發同情。

  看看,不就叫他駕一回車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池家的僕從真沒規矩!

  池韞坐下來,跟他說話:「長樂池夜裡多是舞樂,白天卻有許多文會,有不少文人才子出沒。表哥閒著無事,可以來逛逛,說不定能結識幾個好友。」

  說著,又問他:「表哥今科下場了嗎?」

  韓齊慚愧地回道:「大伯說我功課還不扎實,現在下場也就是個落第的命,不如好好打磨兩年。」

  池韞聽著這話,露出微笑。

  聽起來,大舅舅真是個嚴厲的人。

  韓齊有些訕訕。聽說今科有幾個少年舉人,並不比他大多少,莫非表妹覺得他太不爭氣了?

  其實他的功課,在同齡人裡算不錯的,只是先前一直跟著大伯在任上,沒有太好的老師,跟京裡頂尖的學子比,就有些遜色了……

  池韞吩咐船伕,湊到大船旁聽了幾個文會,叫韓齊大開眼界。

  京城果然是人才薈萃之地,文會的水準好高啊!

  才這樣想著,就聽耳邊傳來一聲驚訝的呼聲:「大妹!」

  韓齊轉過頭,發現有隻船向這邊靠了過來。

  船頭站了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人,樣貌清秀,神情驚訝。

  池韞站起來,向他施禮:「二哥。」

  是池家的人?小動物的警覺性,讓韓齊一下子豎起身上的毛。

  池璋笑著點頭,問她:「你怎麼在這?」

  「和表哥出來走走。」池韞反問,「二哥呢?」

  「我跟先生來的。」

  池韞看了眼船艙,點點頭:「哦。」

  池璋的目光落在韓齊身上,招呼:「這位就是韓家表兄?在下池璋,有禮了。」

  韓齊與他通報了姓名,心中暗想,表妹這個族兄,看著挺斯文的,不像壞人啊!

  這念頭一起,他立刻提醒自己警覺起來。

  剛才那位青玉道長,看著不也是老實憨厚的一個人?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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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9 05:35: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九十二章 傳說中的火坑

  這邊說著話,艙裡傳出聲音:「阿璋,你在和誰說話?」

  池璋回身,恭敬稟道:「先生,是我家大妹,正好也在長樂池遊玩。」

  那聲音略帶驚訝:「就是老呂說的那個姑娘?」

  「是。」

  艙裡的人道:「真是巧了,方便的話,請他們同來遊船吧!」

  池璋答應一聲,轉頭問:「大妹,你和韓表兄沒別的事吧?要不要來我們船上?」

  池韞欣然應允,悄聲對韓齊說:「我二哥的先生,是京裡的名師,見一見對表哥有好處。」

  「啊?哦。」韓齊有點愣,還沒回過神來。

  池韞又囑咐絮兒和夜雨:「你們留在這,我跟表哥去那邊看看。」

  說著,與韓齊二人換到另一艘船上去。

  池韞進了船艙,看到裡頭坐著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呂康。

  池韞笑著施禮:「呂大人,原來您也在啊!」

  呂康笑眯眯:「每次與池小姐相見,都在船上,可見我們與水有緣。」

  另一人是個中年文士,樣貌清矍,神情清高,衣著氣質極有名士風采。

  這便是呂康給池璋介紹的先生了。

  他姓江,單名玄,是位聲名遠播的儒學名家。但是性子淡泊,無意仕途,中了舉人就沒再考了。

  玉重華見過他,早年他去過無涯海閣,向祖父請教過學問。

  池璋介紹了他的身份,韓齊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

  「江、江先生……」他磕磕巴巴地叫了一聲,在江玄的注視下,又慌忙躬身長揖。

  居然是江玄先生,這位可是當世名士啊!

  別說跟著他讀書,哪怕聽一回授課,都受益無窮。

  池家二公子竟是他的學生?

  這樣刻薄無德的人家,江先生怎麼會入眼?

  韓齊迷惑了。

  卻聽池璋接著介紹:「這位呂大人,是先生的好友,也是教過我的先生,當朝大學士,名諱上呂下康。」

  呂康!韓齊倒抽一口涼氣。

  這位名氣比江玄先生還大。

  鐵匠出身,狀元及第,他的故事一直為人津津樂道。學堂裡的夫子,每每拿來教育學生,韓齊耳朵都聽出繭了。

  不是說池家沒落了嗎?怎麼池二公子的先生,來頭一個比一個大?

  江玄看起來清高,卻不傲慢,和善地向他們點點頭:「都坐吧,別拘謹。」

  池韞施了禮,便大大方方地坐了。

  韓齊跟著坐下,卻戰戰兢兢的。

  天啊!他從來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和這兩尊大佛坐在一起。這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嗎?

  江玄看著池韞,說道:「上回聽老呂說了一件趣事,他出的題,收到一份很有意思的答卷,更有意思的是,答題之人對君子小人做了全新的釋義。某聽說之後,想見一見答題之人,奈何身份不便,一直沒見成。沒想到,今日來遊湖,意外得償所願。」

  池韞低了低頭,含笑:「讓先生見笑了,都是閨中戲言。」

  江玄卻道:「池小姐太謙虛了,能說出這番話,必有一番深思。這樣的治學態度,我的幾個學生,都未必及得上啊!」

  池璋跟著點頭:「是啊!可惜大妹不能科舉,不然肯定比我強。」

  江玄指著他,笑罵:「你倒不害臊!輸給自己的妹子,也好意思說出口。」

  池璋摸了摸頭,呵呵笑道:「這是先生教的嘛,要承認自己的不足,向厲害的人學習。大妹比我強是事實,我要是認都不敢認,怎麼能進步?」

  江玄點點頭,頗為滿意:「我的學生裡,你的才智不算長項,但有這一樣好處,比什麼都強。」

  池璋高興極了:「先生是說,我比師兄們好?」

  「不。」江玄無情地打碎他的幻想,「因為你起點夠低,教好了格外有成就感。」

  池璋垮下臉:「先生!」

  看他這樣,江玄與呂康哈哈大笑。

  韓齊滿臉迷惑。

  這到底什麼情況?這池二公子和表妹處得也太好了吧?難道在外面故意裝的?

  還有表妹,竟然讓兩位先生這般贊賞……

  正想著,船身略微晃了一下,外頭傳來下僕的詢問:「樓大人,您買酒回來了?」

  一個低緩柔和的聲音響起:「嗯,玉露賣完了,這是瓊芳,只能叫江先生將就一下了。」

  下僕高興地答道:「您竟然買到了瓊芳酒?先生可喜歡了,哪裡說得上將就。」

  韓齊這會兒腦子不夠用,迷迷糊糊地想,這聲音可真好聽,彷彿風過林、泉流石,不知本人何等風流?

  緊接著,艙門的簾子挑起,一個年輕公子踏了進來。

  他個子很高,進艙門須得低一低頭。臉龐卻過分俊秀,顯得散漫而孤傲。筆挺的身姿,帶著孤鶴行雲般的倦意。

  韓齊看直了眼。

  京城果然是群英薈萃之地,這樣的人物,真是他生平僅見。

  看到艙裡多了兩個人,他笑了一笑,身上的孤傲頓時不見蹤影,只剩下融融暖意。

  「小師弟,你回來得正好。」呂康向他招手,「我們剛才遇到了池大小姐,你說巧不巧?」

  樓晏「唔」了一聲,目光在池韞身上停了停,而後看向韓齊。

  「這位是……」

  池璋答道:「樓大人,這是我大妹外祖家的表兄,姓韓,名齊,行三。」

  韓齊站起來,心說,用得著介紹這麼詳細嗎?

  又聽池璋續道:「韓表兄,這位是通政司的樓大人。」

  這麼年輕,居然已經是官了?真厲害啊!

  韓齊在心中感嘆,向他揖禮:「學生見過樓大人。」

  卻見這位樓大人定定看了他一會兒,非常正式地向他行禮:「韓三公子,幸會。」

  韓齊嚇了一跳,他只是個小小的秀才,人家卻是朝中高官,點頭回禮就不錯了,怎麼行這麼大的禮?他受不起啊!

  等下——通政司,樓大人?

  韓齊的面色慢慢變得古怪起來。

  他被趕來邀請表妹的時候,祖母他們說什麼來著?

  池家貪慕權勢,想將表妹嫁給被北襄王府趕出家門的樓四公子。

  那樓四不孝不義,名聲狼藉,靠著阿諛媚上,才成了天子近臣。

  絕對不能讓池家得逞,叫表妹跳入火坑。

  他看著眼前的樓晏,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這就是他們說的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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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九十三章 你們見過嗎?

  這個下午,韓齊過得暈暈乎乎的。

  眼見太陽落山,江玄說道:「咱們該回了,這一入夜,長樂池就是另一番景象。你們幾個小孩子,就別湊熱鬧了。」

  先生都這麼說了,眾人只能遺憾地打道回府。

  上了岸,夜雨驅了馬車過來,看到樓晏,急忙蹦過來:「四公子!」

  樓晏淡淡問道:「送你去朝芳宮的時候,我說什麼了?」

  夜雨眨眼。他又犯錯了嗎?沒有吧?不是老老實實給池大小姐駕車嗎?貼身保護,一刻也沒鬆懈啊!

  寒燈過來,拍他的肩:「剛才池大小姐上了江先生的船,你怎麼不跟?」

  夜雨懵了一下,說:「我、我就在後面那艘船上啊!要是發生意外,馬上就會發現的。」

  「要是艙裡藏著心懷歹意的人,你怎麼發現?」

  夜雨:「……」

  「知道錯在哪了吧?」寒燈洋洋得意,「這保護的要是王爺,你會這麼放鬆?說白了還是沒把池大小姐放在心上,你說公子生不生氣?」

  夜雨痛哭流涕:「四公子,我錯了!以後一定把池大小姐當姑奶奶供著,比保護王爺還小心!」

  他再降職,大概只能去掃馬糞了……

  樓晏總算沒再怪罪,只道:「你知道就好。」

  另一邊,池家兄妹在告別。

  「大伯母在朝芳宮住得如何?你們處得還好吧?」

  「挺好的,有夫人在,丫頭們服侍得更盡心了。」

  池璋很欣慰,說道:「我母親早上還在念叨,說你們沒帶針線上人,天越發冷了,不知道冬裝做得夠不夠。」

  池韞笑道:「二哥轉告三嬸娘,我們早就做好了冬裝。對了,大長公主賜下來幾張皮子,都是上等的貨色,回頭我讓人給家裡送去。」

  「這怎麼好?你們自己用吧。」

  「我們用不完,放著也是浪費。」

  那邊江玄要走了,池璋依依不捨:「路上小心,記得回家看看啊!」

  池韞應了,說道:「二哥去吧,有表哥陪著,我這兒不會有事的。」

  池璋向韓齊施了禮,託付他一定把池韞送回朝芳宮,才跟著江玄走了。

  韓齊:「……」

  他對自家妹妹都沒這麼膩歪。

  樓晏走過來,問道:「現在回去嗎?」

  池韞答道:「出門前沒有特意留話,還是要在晚飯前回去,不然夫人要擔心。」

  樓晏就道:「那你去吧。」

  池韞點點頭,轉身喚道:「三表哥,我們走吧!」

  「啊,哦……」

  韓齊心慌意亂地施過禮,跟著她上了馬車。

  他心裡亂糟糟的,腦子裡各種情形交替閃過。

  過了一會兒,他聽著馬蹄聲不對勁,撥開窗簾看了看,卻見樓晏騎著馬,就跟在旁邊,見他看過來,還點了點頭。

  一直到了朝芳宮,親眼見到池韞進去,他才走了。

  ……

  韓老夫人不知道第幾次問了:「三公子回來沒?這都要天黑了。」

  丫鬟笑著安撫:「您老別急啊!三公子回來晚才是好事呢,說明和表小姐玩得盡興,是不是?」

  韓老夫人想想有道理,可她急著知道結果,哪裡定得下來?

  焦灼的等待中,韓齊終於回來了。

  「祖母,大伯母,母親。」韓齊草草施禮。

  韓老夫人忙問:「阿齊,你和表妹玩得怎麼樣?」

  韓齊搖頭。

  「不好?」韓老夫人急了,「你是不是還不情願?你瞧你表妹,哪裡不好了?要容貌有容貌,要人品有人品,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韓齊半死不活:「我沒哪裡不滿意,表妹很好,就是太好了,我配不上。」

  韓老夫人詫異:「你這說的什麼話?陰陽怪氣的。」

  韓大夫人也勸:「阿齊,你好好說,你表妹到底哪裡有問題?」

  「沒有問題啊!」韓齊仍是有氣無力的樣子,「倒是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們。」

  三個女人齊齊看著他。

  「你們見過樓大人嗎?」韓齊發出靈魂的拷問,「怎麼就覺得他配不上表妹了?還有池家,為什麼認定他們想要攀附權貴?」

  三個女人一臉懵。這是什麼問題?

  韓老夫人道:「這還用見?樓四的事,天下誰人不知?」

  韓齊撇了撇嘴,想著呂康和江玄對他的態度,心想,他要是個奸佞小人,還能跟兩位先生同船吃酒?

  「反正我見過了。我要是表妹,就算腦門被夾了,也不可能放棄他,選我這個表哥!」

  韓齊說完,不想再解釋,告退回自己的屋子了。

  今天那艘船上,他飽受打擊。

  論樣貌,樣貌比不過,論才學,每個人都比他強。

  還想對表妹用美男計,得了吧,他都快成最醜的那個了……

  嗚嗚嗚,他要關起門來修補一下自尊心。

  韓家三個女人面面相覷,完全搞不懂韓齊這是怎麼了。

  不多時,韓大老爺回來了。

  韓老夫人原想說一下韓齊的事,哪知他進門就嘆氣:「這回想留京,恐怕又留不成了。」

  韓齊的事,無論如何沒有韓大老他的前程重要,韓老夫人忙問他:「怎麼了?」

  韓大老爺愁眉不展:「先前說好的差事,讓人搶了。咱們多年沒有回京,關係不夠硬啊!」

  「這可怎麼辦?」韓老夫人慌了,「繼續放外任?」

  韓大老爺說:「外任還是好的,只怕有人卡著我的考核,想外任都不放。」

  韓大夫人奇了:「不至於吧?我們也沒得罪誰啊!」

  「也不是得罪誰。」韓大老爺說,「好一些的位置,都有好幾個人盯著。咱們走不通關係,可不就讓人搶了。」

  「那就疏通疏通,這幾年,咱家經營不錯,也攢了一些錢。」

  韓大老爺搖頭:「能不能送出去是個問題。這三年京中變化太大了,我們原來的人脈,大半派不上用場了。沒有人引路,他們是不會收的。」

  聽他這麼說,全家人都跟著犯愁。

  若是三年前,池家那邊還留了一些人脈,輾轉能搭上關係。

  現在,池大老爺去世,連個牽線搭橋的人都沒了。

  韓大老爺這會兒,正是要資歷有資歷,要精力有精力的年紀,如果不趁現在往上進一步,也許一輩子都只能在五六品打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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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9 05:35: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九十四章 你有門路

  韓齊自信心受創,連晚飯都沒出來吃。

  韓二夫人心裡樂開了花,特意做了宵夜去安慰兒子。

  「阿齊,來喝點湯。」韓二夫人細心地盛出老鴨湯,撇去上面的油花,「娘從早上開始燉,香著呢!」

  韓齊看了一眼,有氣無力:「沒胃口。」

  韓二夫人耐心安撫:「你別著急,婚姻這種事,講究個你情我願。你死活不答應,他們還能強逼著結仇不成?真不行,為娘找你舅舅來說。」

  韓齊搖頭:「不是的,娘,這門婚事肯定不成,他們好著呢,我沒機會的。」

  「是你表妹願意嫁他?」韓二夫人點點頭,「這不就得了!照我說,你祖母他們,就是管太多了,人家樓四公子名聲再差,也是天子近臣。這樣的機會,有幾個人願意放棄?自己不想攀附權貴,就以為別人也不想攀附了?」

  這話聽著可不順耳,韓齊皺眉:「母親你說什麼呢?表妹不是那樣的人。」

  韓二夫人不高興了:「不是你說的嗎?你表妹自己願意。」

  「誰說願意嫁就是攀附權貴了?那樓四也不差啊,人品才學哪一樣不比我強?幸好他名聲不好,不然還不被人搶破頭……」

  說到後來,韓齊不禁酸了起來。

  雖說這親事不是他自己求的,可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人比下去,真不是滋味。

  韓二夫人奇怪了:「你怎麼為那樓四說話?」

  韓齊心道,是他樂意為樓四說話的嗎?還不是事情太殘酷,他不想認都不成……

  「反正娘你別管了,過些天祖母他們會明白了。」

  ……

  眼見韓大老爺這邊出了問題,韓家只能暫時把池韞的事放一放。

  然而,他們多年沒有回京,人脈的事還真使不上勁。

  舊友多半不在京中,親戚感情也淡了,奔波數日,仍是一無所獲。

  好不容易,韓大老爺聯繫上一位舊日好友,請著吃了頓酒。

  酒酣耳熱之際,他把事情一說,那位好友道:「老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這幾年,我自己也是混得稀裡糊塗,要是有這方面的人脈,哪會到今日還當著個小小的主事?」

  韓大老爺嘆息著點了點頭:「我也就這麼一說,沒有也無妨,喝酒喝酒。」

  那好友眯著醉眼看看了他一眼,笑道:「我雖沒有人脈,可你有啊!」

  韓大老爺愣了下。

  卻聽他說:「你與池家不是姻親嗎?」

  原來說的這個,韓大老爺道:「可我妹夫已經去世,池二池三,自己都拎不清呢!」

  「誰跟你說他們了?」他擺著手道,「你妹夫不在了,可你外甥女在啊!她如今是大長公主的義女,只要她肯幫你說句話,這事還不是迎刃而解?」

  韓大老爺卻搖頭:「她一個女兒家,沒有父母照應,日子夠艱難的。好不容易討了大長公主歡心,我們再找上門去,萬一惹得大長公主不喜怎麼辦?」

  此人不以為然:「你也太小看她了!告訴你,大長公主為著她,可是連康王妃都敢撕,親生女兒也不過如此了。」

  康王妃算計池韞的事,雖然封了口,可多多少少漏出去一點風。再加上次盜匪事件,明眼人自然看得出,這裡頭有貓膩。

  「何況,我最近聽到一點風聲。」他十分八卦地湊過來,「知道北襄太妃回京的事吧?聽說是為了她那個逐出家門的兒子來的。近日北襄太妃和大長公主打得火熱,似乎有意做親。大長公主又無兒女,這婚事不就落到你外甥女頭上了嗎?」

  韓大老爺一聽,臉就黑了。

  偏他這位好友興致勃勃,繼續道:「那位樓四公子,這幾年混得可真不錯。陛下面前,極得臉面。別說幫你疏通一下關係,就算直接提拔你,也不過一句話的事。」

  「夠了。」韓大老爺再也聽不下去,拉著臉道,「你我素日交好,怎麼也說出這種話來?且不說他們的婚事成不成,這樓四不孝不義,我豈能求到他頭上?」

  這人知道他的脾氣,倒沒生氣,只苦口婆心地勸:「你怎麼還跟頭強驢似的?這朝堂上的人和事,有簡單的嗎?我原跟你一樣,以為他謀奪兄長王爵,事敗才不得不出逃。可北襄太妃一來,就在御前為他申辯,還打了御史。我瞧這事,必有內情。」

  韓大老爺知道北襄太妃來了,卻不知道打御史的事,愣了一下。

  只聽好友感嘆道:「這些年浮浮沉沉,我算是看開了。別人說好的,未必就好,別人說壞的,未必就壞。認真想來,這樓四也沒幹過什麼缺德事。當初在刑部,也是屢破奇案。名聲這麼壞,無非聽上頭的意思,扳倒了一些人,但那些事,他不做自有別人接手。進了這個圈子,誰身上完全乾淨?再堅持原則,有些事還不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韓大老爺默然。

  吃完酒回去,韓大夫人聽他長籲短嘆,便勸道:「老爺別急,我們這才剛回京,慢慢來。」

  韓大老爺點頭稱是。

  雖然今天聽了好友的話,心中有些動搖。但叫他轉變心意去求人,那是萬萬不能的。

  第二日,他去吏部打聽消息。

  「喲,老韓,又來啦!」吏部的門房,歷來最熱鬧,有的人每天都來,跟點卯似的。來了見不著人,只能坐在門房喝茶,連喝好幾天,可不就熟了。

  韓大老爺做好等一天的準備,對他們笑道:「想來想去,還是跟幾位聊天有意思,可不就來了?」

  周圍幾人哈哈笑了起來,苦中作樂。

  他們都是沒門路的,才會一天天來吏部等消息。

  韓大老爺剛坐下,做好喝一天茶的準備,那邊就有小吏過來了。

  一屋子官員立時停下交談,熱切地看著他。

  這是要請誰進去?

  小吏掃視一圈,問道:「原黎州通判韓鉉韓大人可在?」

  韓大老爺完全沒準備,直到被人推了一下,才意識到叫自己。

  他連忙站起:「某在此。」

  小吏躬身稟道:「侍郎大人有請。」

  待小吏出去,幾個相熟的官員眼熱地看著他:「老韓,你什麼時候走通了侍郎大人的門路?」

  韓大老爺一臉懵,他也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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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不是人

  韓大老爺回到家中,先去見老夫人。

  韓大夫人迎上來,看他一臉恍惚的樣子,柔聲道:「今天又沒消息?老爺別急,我們才回京多久?有些人等好幾個月都不見得有消息。」

  韓老夫人贊同:「我們這兩天出去走動,把舊日的人脈慢慢拾回來,總能尋到門路的。」

  韓大老爺卻搖頭。

  韓老夫人還以為他受了打擊,勸慰道:「你也是久經官場的人,這點波折算什麼?」

  「不是,」韓大老爺夢游一般地說,「母親,不用找門路了,這事……解決了。」

  韓老夫人一愣:「什麼?」

  韓大老爺終於恢復過來了,臉上掩不住的喜意:「今天吏部嚴侍郎親自見了我,說刑部有個缺,問我願不願意去。」

  韓老夫人忙問:「什麼職位?」

  「清吏司郎中。」

  韓老夫人大喜:「這是升了啊!」

  韓大老爺掩不住笑容:「聽說刑部那邊,看中我有地方刑獄的經驗,特意來問。現在我應了,這事就算定了。」

  為了慶祝這件喜事,韓老夫人特意去酒樓叫了席面。

  韓齊總算出了房門,卻悶不吭聲只管吃,連弟弟妹妹跟他說話,都愛搭不理的。

  直到聽了長輩的討論,他忽然冒出一句話:「大伯去了刑部?」

  韓大老爺心情好,笑眯眯地回道:「是啊!我們以後就長住京城了。回頭給你們幾個找好書院,好好讀書。」

  韓齊沒理會後面的話,繼續問:「先前不是找不到門路嗎?怎麼這麼快就定了?還是去的刑部?」

  他這話問得奇怪,韓大老爺不禁收了笑。

  韓二老爺瞪了他一眼,說道:「怎麼跟大伯說話的?有個小輩的樣子嗎?」

  「不是,爹。」韓家長幼規矩重,韓齊連忙解釋,「我不是質問,就覺得奇怪。」

  韓二老爺想呵斥,被韓大老爺阻止了。

  他問:「阿齊,你覺得哪裡奇怪?」

  韓齊道:「刑部郎中這樣的職司,肯定有好多人盯著,怎麼忽然就落到大伯手裡了?」

  「你小子懂什麼?」韓二老爺道,「都說了,是你大伯有地方刑獄的經驗,這才被看上了。」

  韓齊駁道:「大伯,侄兒說句不敬的話。黎州偏遠,您這個通判,在他們眼裡怕是沒多少份量。要說刑獄經驗,您也不是專職的。有什麼理由讓人家特意來要人?」

  韓大老爺摸了摸鬍鬚,點頭道:「阿齊說的有道理。那依你看,是什麼原因?」

  韓齊遲疑了一下,說:「大伯,你記不記得,有個人就是刑部出身……」

  他沒有明指,但這個人近日一直是韓家討論的中心,眾人馬上領會了。

  韓老夫人眉頭一跳,斥道:「胡說,這怎麼可能?」

  話是這麼講,懷疑的種子卻在眾人心裡埋下了。

  韓大夫人看了看大家的臉色,笑著緩和氣氛:「阿齊,你是不是多慮了?咱們都沒找過池家,他怎麼會上趕著幫忙呢?」

  韓齊想著那天樓晏的態度,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只有這個解釋,是合情合理的。」

  韓大老爺頓時沒了慶祝的心情。

  安靜片刻,還是韓大夫人說了:「要真是他做的,一定會來邀功吧?」

  韓老夫人忿忿道:「果然奸滑!倘若我們受了他的恩惠,還怎麼反對他和阿韞的婚事?」

  韓大老爺擰著眉頭道:「母親放心,要真是如此,這個郎中我不做也罷!」

  韓大夫人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又閉上了。

  因為韓齊一番話,家宴草草結束了。

  韓大老爺提心吊膽好幾天,都沒人來邀功,弄得他懷疑起來。

  阿齊想多了吧?這不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嗎?

  還沒理出個頭緒來,池韞那邊來邀,說要給亡父亡母打醮祈福,請舅舅一家去朝芳宮。

  這樣的事,韓家自沒有拒絕的道理,便收拾收拾,按時去了。

  法壇設在五松園,大夫人前來接待,請韓家人到小閣稍坐。

  韓大老爺心神不寧地喝了一會兒茶,忽然聽得外面傳來腳步聲,心頭就是一跳。

  隨後,一群男女出現在門口。

  ——這麼說也不準確,這群人裡只有一個男人,剩下的都是女子。

  走在最前的,是兩個中年女子,一個做道姑打扮,另一個裝扮貴重。

  韓大老爺立刻站了起來。

  他猜到這道姑的身份了!

  果不其然,大夫人立刻起身相迎,態度恭敬:「大長公主,太妃娘娘。」

  韓家眾人大驚。

  他們素日來往的人家,大多與自己相當,很少見到這樣的貴人,或者說,是第一次當面拜見這樣的貴人。

  韓大老爺連忙領著家人拜見。

  大長公主虛扶了一把,笑道:「本宮已經出家,這些禮節都從簡了,快免禮吧。」又叫池韞,「阿韞,扶你外祖母起來。」

  池韞答應一聲,上前扶起韓老夫人。

  「今天是家事,就別拘謹了,大家都坐吧。」

  大長公主這般發話,其他人喏喏應是。

  待坐定,韓家眾人抬目看去。

  另一位和大長公主差不多年紀的貴夫人,就是北襄太妃。那麼,站在她身邊的那個年輕人豈不就是……

  韓老夫人定睛一看,心頭就是一跳。

  這年輕人不但姿容好,儀態也好,就這麼安靜地站在那裡,便和高山明月一般,叫人禁不住自慚形穢。

  這莫非就是……

  果然,她聽得北襄太妃吩咐:「阿晏,還不拜見長輩?」

  韓老夫人就聽他應了聲是,出來向自己幾人鄭重行了禮:「小子樓晏,見過韓老夫人,韓老爺、韓夫人。」

  韓老夫人有點暈,不禁瞅了眼三孫子。

  原來他就是樓四,難怪阿齊這小子,回來再不肯提那樁親事。

  要說自己的孫子,容貌才華樣樣都好,以前在黎州的時候,不知道多少人家來探消息。所以她覺得,只要孫子肯用心,這門婚事沒有不成的。

  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個對手。

  這個親,看來不用求了。

  自家孫子再優秀,那也是人,跟這種不是人的怎麼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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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9 05:35: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九十六章 和想的不一樣

  大長公主和北襄太妃相攜而來,又有樓晏隨行在側,這趟目的為何,韓家人哪還能不明白?

  韓老夫人愁啊!看過樓晏本人,任誰都覺得,韓齊完全沒有競爭力,這樁婚事提都不用提了。

  可她又不想讓外孫女嫁給這位樓四公子。

  皮相再好看,人品不行有什麼用?

  但是,看大長公主和北襄太妃的樣子,雙方分明已經說定了。再看池家,是大夫人邀他們來的,態度還用說嗎?

  就算自家不同意,難道還能和她們硬槓?那樣的話,以後就不用來往了。

  糾結中,韓老夫人被大兒媳撞了下手臂。

  韓大夫人對那邊笑了下,解釋道:「我家老夫人耳力不大好。」隨後對老夫人說,「母親,殿下問您的身體呢!」

  韓老夫人醒過神來,笑著回道:「謝公主殿下關心,老身硬朗著呢!」

  大長公主笑著點頭,又問了些黎州的風土人情,兒女的學業等等雜事,半句也沒提婚事,弄得韓家人心裡七上八下。

  這什麼意思啊?大費周章地請他們來,又不說正事。這感覺就像頭上懸著一把刀,時時刻刻擔心它落下來,它偏偏又沒動靜。

  只聽大長公主問:「你們家幾個孩子,都在讀書吧?這回了京城,是想請先生回家,還是去書院?」

  韓大夫人回道:「我家老爺說,去書院更好,有同窗比對著,更知道上進。」

  大長公主點點頭:「有道理。你們可有目標?本宮知道有幾個書院,倒是可以幫你們介紹介紹。」

  韓家人受寵若驚,大長公主出面,這面子也太大了。

  韓老夫人更是驚疑。

  她年紀大,見過大長公主當年的風光。英宗皇帝和先帝在位時,這位大長公主都是橫著走的,別說這麼和氣地說話,就是多看你一眼,那都是恩賞。

  故而,她一直以為,即便收了義女,也不能真當成親戚,更不敢來打擾。

  可是看大長公主的表現,就是平常和親友來往的樣子,好像真的很看重自家外孫女。

  這和她想的不一樣啊!

  閒談了一會兒,凌陽真人派人來請,法事要開始了。

  於是一群人浩浩蕩蕩,移步法壇,與池家二房三房會合。

  「韓大舅。」池三老爺十分熱情地跟韓大老爺招呼,「原來你回京了,好久不見。」

  韓大老爺點了點頭,矜持地回應:「是啊,才回來沒多久,還沒來得及上門拜訪。」

  三老爺擺手道:「該我們去拜訪才是。」隨後問起近況,末了道,「上回我家小子,見了阿韞的三表哥,回家連連誇讚,日後還要叫他們多多來往才是。」

  嗯,確實是誇讚。

  池璋回家是這麼說的:「韓家三表兄,倒是個好人,對大妹關懷備至。就是有點傻傻的,不大機靈的樣子。」

  韓大老爺見他態度親熱,神情也軟和下來,說道:「你家公子才是人中龍鳳啊!這麼點年紀,聽說就已經中了舉人,我們家幾個捆一塊兒,都比不上。」

  三老爺笑得合不攏嘴,倒是還記得謙虛:「他就是運氣好,學問還不扎實。這不,他先生讓他明年不用下場,考了也是不中的。」

  韓大老爺想到自己說韓齊,也是一樣的話,不禁露出微笑:「二十歲就考會試,已經很了不得了。我們家幾個,都還沒中舉呢!」

  談到孩子的課業,兩位十分有話題,討論京城哪家書院好,又有什麼名師。

  聽說池璋的先生是江玄,韓大老爺掩不住羨慕。

  他是進士出身,經由同窗好友介紹,找幾個好老師不難,但是像江玄這樣的名師,沒有門路還真拜不了。

  「這還多虧了阿韞。」三老爺感嘆,「若不是她牽線,叫阿璋識得了呂大人,哪裡能被薦到江先生的門下。」

  韓大老爺愣了下,以為自己聽錯了:「阿韞?」

  「是啊!」三老爺理所當然地說,「可惜這孩子不是男兒身,不然池家定會光宗耀祖!」

  韓大老爺越聽越困惑。

  池三竟然對他這個外甥女這麼推崇?那麼,拿她攀附權貴這種事,也是不存在的了?

  這和他想的不一樣啊!

  到中午,法事結束,大長公主轉頭道:「老夫人累了吧?先到我那裡歇一會兒,如何?」

  被大長公主待之上賓,韓老夫人豈能拒絕?連忙回道:「多謝殿下體恤。」

  於是,女眷們都去了蘭澤山房。

  韓老夫人用過午飯,在廂房裡小憩了片刻。

  待她轉醒,有宮人來報:「韓老夫人,太妃娘娘請您到後園賞花。」

  韓老夫人精神一凜,心知重頭戲來了。

  她理好衣妝,帶著大兒媳去赴約。

  北襄太妃就坐在亭子裡。

  十月已經過了一大半,園子裡的花都殘了,只剩下些許晚菊,還未凋盡。

  看到韓老夫人和韓大夫人過來,北襄太妃起身,快一步伸手相扶:「老夫人別多禮,快請坐。」

  韓老夫人惴惴坐下,待喝過一輪茶,聽北襄太妃開口:「今日所為何來,想必老夫人心中已有猜測。我是個粗人,就不跟您繞圈子了。聽說老夫人對這門婚事心有疑慮,今日當面一問,可是我家阿晏哪裡不好?」

  這要怎麼回答?總不能當著親娘的面,說人家人品不好吧?

  韓老夫人遲疑了一下,說道:「太妃娘娘見諒,令公子樣貌出眾,人才難得。可我家阿韞,父母早亡,總覺得匹配不起。」

  北襄太妃笑道:「老夫人太謙虛了,父母早亡,又非阿韞的過錯。她本人已是盡善盡美,只有我家孩兒配不上的。」

  沒想到北襄太妃這麼看重外孫女,韓老夫人不禁愣了下。

  北襄太妃見她不說話,乾脆敞開來講:「您所憂慮的,另有其事吧?我也不說虛的,阿晏的名聲是不怎麼好,他被逐出家族,也是確有其事。就是因為這個,我才親來京城,為他操持婚事。老夫人,您知道我最羨慕你家什麼嗎?」

  韓老夫人看著她。

  北襄太妃眼神悵然:「就是你們一家和睦,兄友弟恭。曾經阿晏和他兄長,也是如此,可惜世事無常,竟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們樓家分封為王,看似尊榮,卻有太多不得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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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9 05:36:0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九十七章 真好騙

  韓老夫人默默品著這段話。

  北襄太妃的意思是,兄弟反目,不一定是樓晏的錯?

  但他身為幼弟,與兄長爭爵,總是不對的吧?

  北襄太妃接著道:「老夫人可能不知道,阿晏這個孩子,從小就古怪。我們家歷代鎮守北襄,連女孩子都提槍上馬,偏偏他喜歡舞文弄墨。十五歲的時候,我們把他送到無涯海閣,誰知他就不想回來了,說要留在那裡教書。要不是無涯海閣遭了海盜,這會兒他可能真成了教書先生。」

  說到這裡,北襄太妃露出笑來。

  韓老夫人聽得怔怔。

  教書先生?那可真是無權無勢,他一個王府公子,耐得住這種寂寞嗎?

  「後來,無涯海閣沒了,他父王又遇刺身亡。一個世襲罔替的王爵,帶來太多是非了。哪怕他們兄弟並不想爭,仍有無數小人在中間挑撥生事。他父王死時,阿晏不在北襄,因而生出無數是非,這才逼得他孤身遠走。」

  北襄太妃看著她:「老夫人,你所憂心之事,我完全明白。但我可以向你保證,阿晏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他無可奈何,才會投身這名利場。請你給他一個機會,可以嗎?」

  韓老夫人張了張嘴,說不出拒絕的話。

  片刻的沉默後,她道:「太妃娘娘,大長公主與池大夫人已經同意了吧?您可以不用來問老身的。」

  北襄太妃笑了笑:「阿韞那孩子,親緣淡薄,難得你們對她真心真意,如何能置你們的意願於不顧?一樁婚姻,得到重視的人祝福,才是圓滿。」

  ……

  另一邊,韓大老爺被三老爺邀去碑林。

  兩人走了一陣,韓大老爺道:「親家三叔,你有話要說?」

  三老爺被他點破,笑道:「有話說的不是我,是他。」

  韓大老爺順著他所指看去,發現樓晏立在路的盡頭,見他望過來,低身施禮。

  韓大老爺擰了擰眉,正要開口,被三老爺搶先一步:「韓大舅,這判人死決,還得給人申辯的機會,您說是不是?」

  即將到刑部上任的韓大老爺:「……」

  三老爺會心一笑:「你們聊,我到周圍轉轉。」

  他轉身一走,樓晏走過來,再次施禮:「韓大人。」

  韓大老爺冷著臉:「不敢當。樓大人職位在下官之上,應當下官行禮才是。」

  話是這麼說,他卻沒有動的意思。

  樓晏微微一笑,說道:「今日是家事,這裡也不是朝堂,小子行的是晚輩之禮。」

  韓大老爺哼了聲,心道,油嘴滑舌!

  卻聽這油嘴滑舌的小子,忽然問道:「韓大人心裡是不是在罵我?」

  韓大老爺愣了下,頓時露出幾分尷尬來。

  這小子……難怪混得這麼好,揣摩人心的功夫,夠厲害的。

  卻聽樓晏道:「您罵是應該的,我這樣的名聲,但凡忠義之士,哪有不罵的?」

  韓大老爺:「……」

  你自己把話都說完了,叫我說什麼?

  兩人默默走了一段路,樓晏在一塊字碑前停下,問道:「韓大人,我想問一個問題,您是覺得我人品不行嗎?到底哪裡不行?」

  不等韓大老爺推托,他就道:「其實,這門婚事就算你們反對,也勢在必行。池家應了,大長公主應了,舅舅家不過是錦上添花。你們就算鬧起來,不過難聽些,反正我名聲已經壞了,也不差這麼點,是不是?」

  「……」韓大老爺怒聲道,「樓四,你別太過分!」

  樓晏只是笑:「過不過分,就看您的選擇了。」

  韓大老爺氣炸:「你什麼意思?威脅?」

  這年輕人怎麼這樣?長得人模人樣的,行事卻跟個無賴似的。還像個朝中高官嗎?

  樓晏含笑:「瞧您這話說的,威脅?也太費勁了,直接無視不就好了。」

  「……」韓大老爺臉越來越紅,終於忍不住罵道,「樓四,你這個不孝不義之人,憑什麼娶我外甥女?貪戀權勢,不敬兄長,陷害忠良,阿諛媚上!你這樣的人,就該受天下人唾罵!叫我同意外甥女嫁給你,做夢!」

  他每說一句,樓晏就點一下頭。等他說完了,慢慢重復:「貪戀權勢,不敬兄長,陷害忠良,阿諛媚上。原來韓大人這樣想我的。」

  反正都罵出來了,韓大老爺索性放開直說:「怎麼?我說的不對嗎?你是不是跟兄長爭權,被逐出家門?」

  樓晏回道:「對,也不對。」

  「什麼意思?」韓大老爺狐疑地看著他。

  明擺著的事實,難道他還能反駁?

  樓晏說:「我是跟兄長爭權,但那是因為,他沒有資格做北襄王。」

  韓大老爺皺眉:「你兄長是嫡長子,生來請封世子,繼承王爵,天經地義!」

  「嫡長子繼承王爵,確實天經地義。但如果這個嫡長子,犯有弒父之罪呢?」

  韓大老爺張大嘴,震驚地看著他。

  卻聽樓晏逼問:「韓大人,你告訴我,是不是維持兄友弟恭的假象,任一個弒父之人繼承亡父的爵位,才是對的?我要真的貪戀權勢,大可與他狼狽為奸,繼續做個高高在上的王府公子,何至於像個喪家之犬,千里逃亡?」

  韓大老爺好一會兒才醒過神來,慌忙四顧,壓低聲音叫道:「這種話你能隨便說?就不怕被人聽到?」

  樓晏露出微笑:「韓大人這是為我擔心?您放心,陛下知道實情,如若不然,他怎麼會允許我立足朝堂?」

  韓大老爺聽了這番話,慢慢冷靜下來,仔細思索。

  北襄王的爵位承繼,居然有這樣的內情?這還真說不好,權勢之下,父子反目並不鮮見。

  畢竟那是一個王爵啊!不是閒王,而是有封地、有軍隊的實權藩王,跟土皇帝差不多了。

  還有樓四,當初進京的慘狀,誰不知道?堂堂王府公子,只剩下親隨幾十人,據說逃出北襄時,每個人都是一身血。

  先前以為,他是爭爵失敗才落得這個下場,就是活該了。

  現在想想,如果他說的才是真的,那真是夠慘的。

  看著韓大老爺露出同情之色,樓晏嘴角勾了勾。

  還真是好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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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九十八章 眼見為實

  韓大老爺猶豫半晌,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樓晏毫不猶豫地點頭。

  「那為什麼從來沒聽過?」

  樓晏道:「韓大人,您仔細想一想,當初我千里進京,是不是告過他的狀?只不過,我手頭沒有證據,他又先發制人,到處宣揚我不孝不義的名聲,奈何他不得。」

  韓大老爺回憶了一下,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

  他的疑心已經去了大半,看著樓晏的目光也溫和了許多。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和那些人一樣啊!」韓大老爺說,「瞧瞧你在刑部幹的那些事,都臭名遠揚了。」

  樓晏問:「韓大人指的是哪些?」

  韓大老爺說:「金家的案子是你辦的吧?還有喬將軍通敵案,朱侍郎受賄案。你再怎麼想往上爬,也不能陷害別人,討好上頭啊!」

  樓晏卻道:「這些事,我不解釋。韓大人馬上就要入職刑部,到時候可以去查卷宗,便知道我有沒有誣陷了。」

  韓大老爺愣了下,懷疑地問:「你的意思是,他們的罪名是成立的?」

  樓晏道:「罪名或有出入,但若坦蕩清白,我也做不成鐵案。」

  「這……」

  說到這裡,樓晏退後一步,躬身長揖:「您若是沒有別的問題,我就先告退了。」

  「呃……」

  韓大老爺看著他舉步離開,整個人都糊塗了。

  這小子,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難道真不是他的錯?

  在他就要出碑林的時候,韓大老爺忽然想起一件事,喊道:「等下!」

  樓晏停下來,轉身看過來。

  韓大老爺問:「刑部這個缺,是你幫我謀來的?」

  樓晏笑了笑:「我不過與尚書大人提了一句,勉強算是舉薦吧。韓大人被看中,最主要的還是資歷足夠,再加上為人耿介,適合這個位置。」

  說罷,他拱了拱手,出了碑林。

  韓大老爺呆站了一會兒,自言自語:「我若不問,他是不是就不說?這小子,做了這樣的事,還不來討好……」

  出手相助不居功,這脾性,怪……順眼的。

  韓大老爺回去,韓老夫人那邊也說完了。

  大夫人領著池韞,送他們出去。

  一路走過來,無論小道姑老道姑,看到他們都恭敬行禮,喚池韞師姐。

  到了門口,正好一位穿著高功法袍的真人回來,笑吟吟地與池韞打招呼:「五松園的法事結束了?師侄辛苦了。」

  池韞笑著回道:「凌絕師叔,您講經回來了?今天可還順利?」

  「馬馬虎虎。對了,師侄,宣武侯夫人很喜歡你的安神香,你若有空,可否配兩份給師叔?」

  池韞道:「這又不是什麼難事,師叔需要,只管找涵玉要就是了。」

  凌絕真人連連感謝:「有勞師侄了。」

  韓家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這像是對師侄嗎?兩人身份對調了吧?

  說好的被家裡趕出來,只能寄住道觀的小可憐呢?

  凌絕真人走後,池家二房告別。

  「阿韞,我們就先走啦!」二夫人小心翼翼,「要有什麼事,你盡管叫人來說。」

  池韞低身施禮:「是,二叔二嬸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應該的。」二夫人連聲說著,瞄著她的神色,見沒有異常,這才放心離去。

  韓家眾人:「……」

  池家三房倒是挺正常的,不過遠比他們想像中親近。

  韓大老爺想到,樓晏邀自己去碑林,是三老爺出的面,可見彼此信任。

  好像……他們事前聽說的那些消息,全都不準。

  到底誰啊,瞎傳消息,搞得他們鬧了這麼大的笑話。

  韓老夫人上了車,挑起車窗的簾子,跟她們說話:「你們回去吧,也辛苦一天了。阿韞,你若得空,多來外祖家玩。」

  池韞應是,目送韓家的馬車遠去。

  「這事算是解決了?」大夫人問。

  池韞笑道:「回去問問就知道了。」

  ……

  當夜,韓大老爺到老夫人屋裡說話。

  「母親,這婚事……」他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勸說,哪知韓老夫人先他一步接下去了。

  「這婚事咱們就應了吧。」

  韓大老爺愣了下:「母親?您不反對了?」

  韓老夫人嘆了口氣:「北襄太妃親自來解釋,為娘想想,我們應該眼見為實,是不是?」

  「母親……」

  「你看我們對阿韞,就有很多事誤會了。可見有些事,光聽別人說,不一定是真的。」

  韓大老爺問:「母親怎麼會有這番想法?北襄太妃說了什麼?」

  「她倒沒說得太透徹,只說了樓四原先是個什麼樣的人。」韓老夫人慢慢道,「我聽著,北襄王爵承繼的事,好像有點說不清楚。」

  韓大老爺不禁想起樓晏那番話。可不就是說不清楚?

  韓老夫人撥著籮裡的佛豆,輕聲道:「阿鉉,我是當母親的人,知道母親的心。北襄太妃一定很心疼這個孩子,才會冒這麼大風險回京。能讓她這麼心疼,我想不會是壞孩子。」

  「母親。」

  「仔細想想,樓四這樣的人才,若不是名聲不好,哪裡輪得到阿韞?光是門第這一關就過不去。何況,我們今天親眼看到,大長公主也好,池家也罷,對阿韞都不差,假如樓四真有問題,他們怎麼會答應呢?」

  韓大老爺聽到這裡,點了點頭:「那就應了吧。」

  他看著母親說:「其實兒來此,也是想跟母親說這件事。他們兩家早就說好了,我們就算不應,這婚事也能成。可他們這般鄭重地請了我們去,又親自來說合,這份誠心,著實難得。」

  韓老夫人點點頭。

  韓大老爺續道:「我與樓四當面談了一回,聽他說了些往事,可能真是我們誤會他了。」

  他將那些話一說,韓老夫人恍然大悟:「難怪北襄太妃說不出口,居然有這般曲折。我們身為外人,還真不好說誰是誰非。」

  「兒就是這個意思。」韓大老爺停頓了一下,又有點扭捏,「還有刑部那職司,真是他幫的忙。可他也沒說,直到問了才承認。母親,施恩不圖報的人,應該不是壞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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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9 05:36: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九十九章 要有方法

  沒過兩日,韓家請了大夫人去,問及過定的事。

  韓老夫人取出自己珍藏的珠寶,說要找銀樓給池韞做頭面。

  池韞聽她絮絮叨叨說著母親出嫁的事,心也跟著溫軟起來。

  「當初你母親出嫁的時候,我們家底還薄,嫁妝湊得勉強。外祖母就想,等外孫女出嫁,再多添補一些。眼下阿韞終於長大,要嫁人了,可惜你母親看不到。」

  韓老夫人拭了拭眼角,制止韓大夫人:「你們不用勸,我不難過,這是高興呢!」

  韓二夫人跟著笑,只是笑容有些勉強。

  她先前以為,池家沒落,池韞不受待見,娶回來對兒子毫無助益,故而十分不樂意結親。

  去了一趟朝芳宮,親眼看到大長公主怎麼待她,終於明白過來了。

  這個外甥女,不是沒人要的小可憐,而是人人爭搶的香餑餑。

  兒子要是娶了她,有大長公主的助力,以後入仕途豈不是事半功倍?

  可惜,這麼個香餑餑,連搶都沒機會搶……

  那個樓四,年紀輕輕身在高位,以後說不得求到他頭上。

  韓二夫人心裡直冒酸水,再轉念一想,多了這麼個姻親,以後就有門路了。兩種念頭在她腦子裡打架,矛盾得臉都扭曲了。

  回到朝芳宮,北襄太妃和樓晏都在。

  「韓家那邊沒事了吧?」

  池韞笑著回道:「沒事了,外祖母說要給我打嫁妝呢!」

  大長公主點點頭:「這是一家老實人,對你也好,日後多看顧些。」

  池韞應是。

  大長公主又問樓晏母子:「萬壽節一過,就年底了,你們準備好沒?」

  北襄太妃道:「錢我帶了不少,就是好東西要慢慢尋摸,時間這樣緊,怕是不夠體面。」

  樓晏皺眉看她:「母妃,你瞞著大哥離家出走,還有時間帶錢?」

  能讓北襄太妃說不少的,肯定是巨款,換成銀票,都要費不少功夫。這分明早有預謀,也不知道準備了多久。

  北襄太妃乾笑:「給你攢了二十年的老婆本,怎麼能不帶?」說著又可惜,「王府的私庫裡,存了不少好貨,準備給你成親用的,可惜現在搬不過來。」

  大長公主道:「東西就湊和吧,阿韞也不在乎這個,是吧?」

  池韞點頭。

  像她這樣的仙子,怎麼會在乎身外之物呢?反正招招手就有錢。

  「沒別的了吧?」大長公主問。

  「還有一個問題。」樓晏看著她們,「要想個法子,向陛下說明。」

  ……

  回衙門的路上,寒燈問:「公子,您直接去稟告,陛下會同意嗎?」

  樓晏道:「陛下應該不會反對。」

  「那您直接去說不就好了?」

  樓晏卻搖頭:「陛下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

  寒燈愣了下,這話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直接說的話,可能會引起皇帝的不安。

  他費了這麼多心思,花了那麼大的代價,才讓皇帝完全信任自己,怎麼能輕易放棄?

  進了衙門,高燦過來稟報:「大人,這是今天的章奏。」

  樓晏點頭,看他不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問:「怎麼?還有事?」

  高燦扭捏了一下,說道:「屬下明天想跟大人請個假。」

  「幹什麼去?」

  「相……相親。」

  樓晏還沒反應,正好遲一步進來的寒燈就跳起來了:「相親?你這副尊容還有親可以相?」

  高燦一聽,當即黑了臉:「我這副尊容怎麼了?我也是儀表堂堂,年輕有為,好不好?怎麼就沒親可以相了?」

  寒燈眨了下眼,滿肚子反駁的慾望,卻說不出話來。

  儀表堂堂——好像是的呢,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都長在該長的位置上,沒特別大,也沒特別小。

  就是一臉鬍子,瞪人的時候特別凶,能把小孩給嚇哭了。

  想當初,他們還在刑部的時候,公子總帶著高燦去辦案,一嚇一個準。

  年輕有為——寒燈仔細想了一下,發現高燦好像也就二十六七?身上的官職是六品,好些人在這年紀才剛剛考中,說年輕有為也沒錯。但是……

  「你不是三十多了嗎?」一個幕僚經過,聽到高燦的話,順口問了一句。

  高燦的臉更黑了,大聲問:「我哪裡像三十多的?」

  哪裡都像……

  那幕僚吞下後面的話,哈哈笑著:「高大人總留著鬍子,叫人留意不到年紀。仔細想想,是挺年輕的呢!」

  說完溜之大吉。

  寒燈呵呵笑了兩聲,含蓄地說:「你要不要刮了鬍子再去?不然人家還以為你要給孩子找後娘!」

  高燦想打人,隨後就見樓晏點頭認可:「是該刮了鬍子。上次府衙送輿情來,看到你還以為要立案問罪,抱著通政使的大腿直哭,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

  高燦被主子不經意插了一刀,差點氣哭。

  就在他蔫了吧唧去刮鬍子的時候,樓晏忽然想到一件事。

  「那位蕭公子的婚事怎麼樣了?」

  高燦停下腳步:「您說的是蕭達的兒子?」

  樓晏點頭。

  「上次劫走池大小姐,結果計謀破產,好一陣沒動靜了。」

  樓晏琢磨了一下,說道:「你找個人,到蕭家那邊吹吹風,讓他們再把婚事提起來。」

  高燦愣了下:「大人,您的意思是……」

  樓晏說:「風聲大一點,最好鬧得全城皆知,百姓們都知道蕭家在給兒子挑媳婦。」

  高燦明白了,這是要搞出選妃的動靜。

  「是。」

  寒燈守在門口,看到有吏員走過去,胳膊底下夾著兩張灰色的紙走過去,靈機一動。

  「公子,小的有個主意。」

  樓晏看過去。

  寒燈走到書架旁,翻出和他們一樣的灰色紙張,遞過去。

  樓晏看了一眼:「坊報?」

  「對。這坊報現在可流行了,專門講些坊間鄰里的奇談閒事,什麼兄弟爭產打官司啦,婚禮上兩家打架拆夥啦,誰家鋪子打折啦,還有誰家的菜吃壞肚子啦,百姓們可喜歡看了。您說的這個消息,要是往上面一登,京城就無人不知了。」

  樓晏翻了兩下,看到下面書坊的標記,說道:「這不是……」

  「池大小姐跟人合開的書坊!」寒燈笑眯眯,「您只要傳個話去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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