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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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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雲芨】天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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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9 05:36: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醉太平 第三百章 蕭家選媳

  蕭夫人有些天沒出門了。

  上次聽了康王世子的指使,準備給蕭廉弄個媳婦,結果弄到康王妃頭上,蕭達被罵了個狗血噴頭。

  蕭達受了冤枉氣,回頭把蕭夫人也給罵了一頓。

  蕭夫人氣苦。

  這關她什麼事?她本來就不樂意找那個媳婦好嗎?還不是上頭壓下來,自家想想兒子已經傻了,也找不到好的,那池大小姐各方面過得去,才勉強同意的。

  計劃失敗了怪她,她一個婦道人家,從頭到尾聽命行事,哪知道人被換了?

  幸好,康王府及時封了口,外頭並不知道這些,臉還不算丟乾淨。

  她正懨懨地靠在床上休息,那邊丫鬟來報,說是孫姨婆來了。

  這個孫姨婆,是蕭夫人娘家的親戚。

  蕭夫人是商戶出身,雖說家裡有幾個錢,可遠遠稱不上體面。

  孫姨婆的夫家更是落魄,也就比小戶人家好那麼一點,時常過來打打秋風什麼的。

  不過,蕭夫人很喜歡娘家的親戚。

  她們每個人,都會圍著她恭維,好聽的話一串一串,聽著心情多好啊!

  孫姨婆一進來,看到蕭夫人的樣子,便露出極誇張的表情,快步走到床前。

  「哎呀,囡囡這是怎麼了?生病了嗎?嚴不嚴重?瞧你小臉白的,可把姨婆心疼的……」

  蕭夫人有氣無力,擺手道:「姨婆別擔心,我沒事,就是累的。」

  孫姨婆立刻握著她的手,做出關切的樣子:「姨婆早就跟你說了,自己的身子重要。府邸這麼大,該放一放就放一放,讓管事們去忙,你一個統領夫人,何苦事事親為呢?」

  蕭夫人訴苦:「我倒是不想多管,可事情就是這麼多,交給別人也不放心呀!唉,本想早點給廉兒娶個媳婦,就能把家務放給她,享享清福,哪知道……」

  孫姨婆問:「廉兒這親事還沒定呢?你們家老爺做著這麼大的官,多的是人家想把女兒嫁過來。你這是眼光高,才要慢慢挑。」

  提起來蕭夫人更難過了:「哪那麼好找?差了老爺看不上,好了人家也挑。廉兒現在病沒好,倒被人家挑三撿四。」

  孫姨婆就說:「那是你們找的人不對。」

  蕭夫人愣了下:「什麼意思?」

  孫姨婆道:「你這樣找上門去,能找幾家?那幾家眼光高,可不就推了?總有眼光不高,通情達理的人家,只是你沒找到。」

  蕭夫人懵懵地問:「那要到哪裡去找?」

  孫姨婆笑道:「你把消息放出去不就好了?那就是別人來找你,不是你去找別人,到時候大可以慢慢挑。家世挑不著,總能挑人品的吧?那樣挑出來的兒媳婦,還不是都聽你的?」

  蕭夫人一聽,挺有道理的啊!

  說到家世,老爺現在也不挑了。兒子都這樣了,還能怎麼的?倒是傳宗接代的事更要緊些。等孫兒生出來了,好好教養,蕭家的根不就傳下去了嗎?

  說幹就幹,蕭夫人當即找了幾家媒婆,放出風去。

  這些媒婆也真是能幹,轉天這消息就登在了坊報上,人人都知道蕭家要給兒子選媳婦了。

  前陣子,蕭家鬧出過不少好戲。

  前有蕭公子跟人打架掉河裡,後有蕭達仗勢欺人誣陷學子,最後鬧到宮門靜坐,皇帝出手懲戒才罷,大夥兒茶餘飯後,可是笑話了好一陣。

  這會兒蕭公子要娶妻,大家又看上了熱鬧。

  那坊報的主人,也是真促狹,竟派了人盯著蕭府,今兒蕭夫人見了誰,明兒誰進了蕭府,讓他們寫成了連載,搞得堵場都開了盤口。

  借著這件事,坊報銷量大增,各大酒樓茶館,甚至還設了專座,每日念坊報上的文章取樂。

  每每早上坊報出爐的時候,街坊鄰居齊聚附近的酒樓茶館,連帶生意都好了,老闆們樂開了花。

  雖然有家底的人家,不想跟蕭家結親,可架不住蕭家位高權重啊!

  那些沒家底的,不少人眼熱這烈火烹油的富貴呢!

  蕭夫人忙得不行,人太多了,見都見不過來。

  最後還是孫姨婆出的主意。

  「囡囡,你這一個個見,當然見不過來了。」

  蕭夫人眼睛發直:「不然呢?還能怎麼辦?」

  孫姨婆說:「你想那皇帝選妃,人不是比這個更多?人家是怎麼弄的,怎麼就那麼快選好了?」

  蕭夫人愣了下。

  「還有那些王侯府裡的公子,要議親的時候,也不是專門盯著一個去的吧?」

  蕭夫人不由自主點頭。

  是這麼回事,他們通常會搞個賞花宴之類的,把有意向的幾家小姐請去,彼此相看,滿意了再探話,最後議親。

  這樣做體體面面,哪怕看不上,也不傷情分。

  「那我們也搞個賞花宴?」蕭夫人這麼一想,又搖頭,這會兒哪有什麼花呀?菊花都謝得差不多了,梅花又還沒開,不是賞花的季節。

  可自家是武將,開個詩會什麼的,不倫不類。

  她把事情一說,孫姨婆笑道:「你家沒有花,別的地方有花啊!」

  「哪裡?」

  「朝芳宮,那裡不是京城養花最好的地方嗎?」

  說到朝芳宮,蕭夫人就想到大長公主,再想到池韞,接著想到上次劫錯人的事,她打了個哆嗦,拚命搖頭:「不行不行,那個地方我不能去。」

  孫姨婆詫異:「為什麼?」

  蕭夫人吞吞吐吐:「大長公主在那呢!」

  「哦!」孫姨婆恍然大悟,「嗐」了一聲,勸道,「你想多了,大長公主是什麼身份?說是在朝芳宮清修,旁人哪能隨便見?外頭招待香客的地方,大長公主才不會來呢!」

  「可是……」

  「管事的是住持!」孫姨婆拍拍她的手,「這外頭偌大的地方,都歸凌陽住持管。你啊,只要跟凌陽住持說好,不就成了?」

  「這、這行嗎?」蕭夫人猶豫。

  「放心,一定行!」孫姨婆說,「不信,你打發個人請凌陽住持來一趟,問問她不就行了?」

  蕭夫人被說服了,當即派人去朝芳宮。

  凌陽真人倒沒擺架子,過了會兒便來了。

  聽蕭夫人一說,她馬上道:「這有何難?貧道把蘭芷園給您留出來就是,大長公主輕易不到外頭來,您就放一百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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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9 05:37: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醉太平 第三百零一章 微服出宮

  樓晏進宮時,看到一個小內侍,拿著幾張灰色的紙,給皇帝讀文章。

  他呈上奏章,將重要政務一一分說。

  待皇帝批示完,他問:「陛下在聽坊報?」

  皇帝笑道:「你也知道坊報?」

  樓晏回答:「宮外正流行這個,臣見過。」

  嗯,這些坊報還是他讓人送進來的。

  皇帝笑呵呵:「這坊報還挺有趣的,說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可就是跌宕起伏,引人入勝。對了,聽說蕭家在看相兒媳?朕瞧這坊報,每天都會寫進展,害得朕這幾天看到蕭達,就想問一問。」

  樓晏抿嘴一笑,說道:「是有這麼回事。聽說蕭夫人明天會在朝芳宮開個群芳宴,想必到時候就有結果了。」

  「是嗎?」皇帝興致勃勃,「好想去看一看。」

  樓晏笑了笑,說道:「陛下去探望大長公主,不就能看到了?」

  「這……」皇帝有點心動。

  他不是個喜歡理政的皇帝,只是坐在這個位置上,不得不去做。說到出宮,心裡有點雀躍。

  「朕頻繁出宮,不好吧?」他還矜持了一下。

  原想樓晏勸兩句就去的,哪知道樓晏點頭:「是不太好。」

  皇帝卡在那裡,喉嚨動了動,復雜地看了他一眼。

  樓晏好像就是無意一說,拿了皇帝批示好的奏章,便告退出去了。

  皇帝心不在焉,接下來的奏章也不想看了,讓小內侍繼續念坊報。

  等胡恩出去傳膳,小內侍稟道:「陛下,唸完了。」

  皇帝意猶未盡,一雙手在御案上這邊動動,那邊動動,無處安放。

  小內侍看他這樣,小心地道:「陛下,要不還是去看看大長公主?上回的事,大長公主虛驚一場,安撫一下也是應該的嘛!」

  皇帝聽得意外。

  上次盜匪事件,皇帝後來去了一趟康王府,探視康王妃。回頭象徵性賜了大長公主一些絹帛,表面上是感謝她救了康王妃,實際上是安撫。

  大長公主把皇帝的親媽都給坑了,當然見好就收,沒再鬧事。

  雙方就當這事情過去了,誰也不提。

  但,事情發生過,和沒發生就是不一樣。

  皇帝被樓晏提醒,發現這件事自己才是最虧的。

  大長公主先前幫了他好幾次,現下被康王世子給攪和了,那以後再有事,大長公主是不是就不幫他了?

  他心裡就一直懸著這件事。

  現下被這小內侍說破,他就更加蠢蠢欲動了。

  小內侍又補了一句:「明天沒朝會,陛下早些料理完政務,還是有時間去的,您覺得呢?」

  皇帝看了他一眼,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內侍笑道:「奴婢小喜。」

  皇帝點點頭:「倒是個吉利的名字。」

  隨後,皇帝就沒再提了。

  第二天早上,處理完政務,胡恩問:「陛下傳膳嗎?」

  皇帝擺手道:「下午沒什麼事,去姑母那裡蹭一頓吧!」

  胡恩愣了下。

  皇帝眼下只有一個姑母,那就是大長公主。

  這是要出宮?

  昨天不是沒表示嗎?

  「愣著幹什麼?去準備一下。小喜,服侍朕更衣。」

  意思是微服出去。

  胡恩低身應道:「是。」

  皇帝出宮的時候,樓晏得到消息,將公務交給高燦,也往朝芳宮去了。

  當他在朝芳宮門口下車,皇帝正好領著胡恩幾個踏上台階。

  「樓四!」皇帝詫異地看著他。

  樓晏更加驚訝,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陛下,您不是說出宮不好嗎?」

  皇帝有點尷尬,回道:「正好事情都處理完了,就想來看看姑母。你呢?怎麼沒在衙門?」

  樓晏露出和他一樣的表情,遲疑著說道:「我母妃近日頻繁進出朝芳宮,方才忽然叫臣過來……」

  皇帝奇怪地問:「北襄太妃有事?」

  樓晏「唔」了一聲,含糊地道:「還不是為了那件事。」

  「哪件?」皇帝問完,忽然想起來,「哦,是你的婚事?」

  樓晏點點頭,頗有些不自在。

  皇帝就笑:「你年紀不小了,這是應當的。早幾年朕就說幫你做媒,你就是不肯。」

  樓晏笑容有些僵硬,陪著皇帝往大門走去。

  皇帝心中好奇,問他:「太妃看中的是哪家?」

  樓晏道:「您見過的。」

  「哦?」皇帝更感興趣的,「到底誰家?你快說。」

  樓晏抬頭瞥了眼朝芳宮的門。

  皇帝突然明白過來了:「是姑母那個……」

  他想起來了。

  北襄太妃早年跟大長公主,可算不上閨蜜,甚至還有點過節。可這次回京來,卻跟大長公主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頻繁出入朝芳宮,看中的肯定不是這裡的小道姑,只能是整間道觀唯一沒出家的那個。

  池大小姐。

  說起來,這位池大小姐樣貌是真的好,他見過幾次,記憶深刻。

  皇帝第一個念頭,這二人外表倒是相配得很,站一起賞心悅目。隨後有點同情樓晏,池大小姐長得再美,身世都是欠缺的。憑樓晏的出身,本可以配門第更高的淑女,可惜出了那件事,只能娶這樣沒落家族的孤女。

  緊接著,第三個念頭冒出來。倘若這親事做成了,樓晏豈不是成了大長公主的女婿?雖說不是親生,可姑母對這個義女真是掏心掏肺,那樣的話,對樓晏肯定更親近吧?

  皇帝有點不是滋味。

  姑母原來幫著他,現下疏遠了。

  樓晏先前只能依附他,日後有了大長公主這樣的岳母,等於有了可依靠的長輩。

  他們兩家做成了親,自己豈不是隔了一層?

  皇帝言不由衷:「池大小姐人才難得,與你甚是相配。」

  樓晏卻有些落寞。

  皇帝不禁問:「怎麼,你不滿意?先前不是見過,處得還不錯嗎?」

  「池大小姐是很好。」樓晏停頓了一下,才接著道,「她早先與俞家有婚約,配的還是俞二,可後來還是退了,不想我如今竟與她議親。」

  皇帝明白了。果然還是嫌棄池大小姐身世不如啊!俞家老二都看不上,他卻要去撿漏。

  想當初在無涯海閣,樓晏那樣的人才,又是那樣的身世,除了太子就是他了,便是自己都有些不如。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帶著幾分同情安慰他:「到底今時不同往日,她現下是姑母的義女,論起身份也不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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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9 05:37: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醉太平 第三百零二章 群芳宴

  兩人進了蘭澤山房,大長公主正和北襄太妃說笑,也不知道說的什麼,開心得很。

  看到皇帝來了,兩人吃了一驚,忙起身施禮。

  大長公主道:「陛下怎麼來了?她們也沒來稟報,真是失禮了。」

  皇帝笑道:「是朕叫她們不用稟報的。今兒得閒,想到姑母這裡蹭一頓飯,不知姑母給不給面子?」

  大長公主也笑:「誰敢讓你餓著?正好,今兒有牛肉,阿韞說要燉著吃,你就嘗嘗鮮吧!」

  姑侄倆言笑晏晏,好像從來沒有過隔閡似的。

  過了會兒,池韞過來,看到皇帝在這裡,也吃了一驚。

  「不知陛下要來,午膳準備得太簡陋了。」

  皇帝擺手道:「用不著太費心,姑母吃什麼,朕就吃什麼。」

  說著,和大長公主相視一笑。

  池韞見此情景,也就不多說了,依照往常的例,讓人送午飯來。

  這頓飯貌似賓主盡歡。

  大長公主和皇帝互相夾菜,氣氛祥和。

  北襄太妃間或說一兩句話,調和一下。

  飯畢,北襄太妃便藉口散步消食,出去了。

  留下大長公主與皇帝兩人,坐著飲茶。

  「陛下心裡有事?」大長公主問。

  皇帝看了她一眼,有些躑躅:「姑母,可生朕的氣了?」

  大長公主回道:「生你什麼氣?」

  「上回池表妹被劫走的事……」

  大長公主淡淡道:「又不是你做的,與你何干?」

  皇帝看她這反應,心想,姑母果然遷怒了。

  他遲疑著說:「是朕沒有約束好,才叫池表妹受了這樣的委屈。早就想來跟姑母說一聲,只是政務太忙,一直沒抽出時間。」

  聽他這麼說,大長公主面色緩和下來,語氣也真誠起來:「要是康王府都像你這樣,哪還有這麼多事?陛下不用覺得抱歉,你是皇帝,怎麼能向臣子道歉?更不用把臣子的過錯,背在自己身上。何況……」

  大長公主停頓了一下,續下去:「你是我的親侄兒,康王府還隔了好幾層,這親疏遠近,哪能一樣呢?我們才是一家人,哪用得著為隔房的人道歉?」

  這句話正中下懷,皇帝舒了口氣,笑道:「朕也是這麼想的,除了太后,姑母就是朕最親的人。」

  大長公主笑著點頭,又關切地問他:「聽說後宮近日不怎麼太平?沒有影響到你吧?」

  提到這事,皇帝臉色不大好看,回道:「姑母也聽說了?也不說上不太平,就是有點鬧騰。」

  大長公主道:「這人多了,難免有摩擦,只要不鬧大就行,你讓皇后多管著。」

  皇帝應是。

  姑侄倆說了一會兒,大長公主去午休,皇帝出了屋子,看到樓晏站在廊下。

  看到他出來,才剛打了聲招呼,就見池韞從另一邊出來。

  兩邊屋子有些間隔,她似乎沒發現他們。

  有個道姑在和她說話,皇帝聽了一耳朵,說的是:「蘭芷園人太多了,觀裡剩下的秋菊,幾乎都在那,只怕被糟蹋了不少。」

  池韞接道:「糟蹋就被糟蹋吧,凌陽師叔都答應借出去了,總不能現在反悔。」

  道姑抱怨:「真不知道凌陽師叔為什麼要應,蕭家挑兒媳,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池韞笑著安撫:「忍一忍吧!凌陽師叔也是為了道觀考慮,貴人開口,不好拒絕。」

  「我怕她們糟蹋下去,製香的秋菊都不夠用了。」

  池韞想了想:「那我們去盯著。有人在場,她們總不好太過分。」

  那道姑欣然同意:「我和師姐一同去。」

  看著她們二人走遠,皇帝問:「我們也去?」

  樓晏應了聲:「陛下請。」

  一刻鐘後,皇帝在觀中道姑的引路下,從後門悄悄到了蘭芷園,進了休憩用的小樓。

  小喜還捧了瓜子花生出來,引得皇帝開懷一笑。

  於是,心情愉快地坐在小樓裡,吃著小食喝著茶,看下面的鬧劇。

  蕭夫人折騰得挺像回事。

  幾十張矮几擺在園子裡,上面放了果盤、糕點、酒水。

  眾多不知出身來歷的姑娘,一片花紅柳綠,圍坐在一起。

  皇帝看了兩眼,就「撲哧」笑了,擔心下面聽到,還捂著嘴不敢放聲。

  要說這場景,他真不陌生。

  皇室宗親,借著宴席相看,也是慣例了。

  只是,他見過的賞花宴,可從來沒有哪個姑娘,盯著盤子裡的果子糕點死命吃的。

  「哈哈哈哈,她們這是沒吃飽嗎?也不怕肚子吃得太鼓,表演才藝不好看?」

  樓晏也露出了笑意,說道:「蕭夫人沒挑家世,這些姑娘,怕是有不少出自小戶,或許沒見過這麼精美的點心。」

  而且,都十月份了,鮮果也是難得一見。

  「我的天,那個還抓、抓……」抓屁股。

  皇帝已經笑趴下來了。

  這是哪個鄉下土財主給兒子招親啊!

  蕭夫人真有才!

  看了一圈,再瞅見漸行而來的池韞,皇帝好像看到了天仙。

  人果然要靠比。先前他看慣了後宮美人,只覺得這位池大小姐長得美,現在被蕭夫人的群芳宴洗了一下眼睛,頓時覺得天上地下,仙子下凡。

  蕭夫人也是如此。

  一開始她覺得還行,等池韞一來,立刻看不上眼了。

  先前還暗暗抱怨,康王府要讓自家娶這麼個兒媳,現在一看,還真是個好人選。

  瞧這樣貌,這儀態,不管怎麼說,這位池大小姐都是書香門第出身,祖父做過相爺,正經的名門閨秀。說起來,比自己還強些呢!

  蕭夫人酸溜溜地想。

  可惜,即便她看中了,大長公主也不會同意的。

  蕭夫人意興闌珊,說道:「眼前有花,該有舞樂才是,不知哪位小姐,願意展示一下才藝?」

  姑娘們互相看看,立刻有幾人爭了起來。

  「我來!」

  「我先!」

  「明明是我先說的!」

  「那又怎麼樣?是我先站起來的。」

  居然還爭搶起來了,樓上的皇帝笑得肚子疼。

  最後蕭夫人黑著臉,指了先出聲的那個。

  這位選了彈琴,彈的是名曲高山流水,皇帝聽了兩段,就憋不住了,這麼一會兒就彈錯了好幾個音。

  蕭夫人也是越聽越難受。她門第雖然低,可為了嫁高門,自小琴棋書畫地養著,才藝還真不差。

  忍了一回會兒,實在忍不住了,說道:「姑娘彈累了吧?去歇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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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9 05:37: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醉太平 第三百零三章 你還是娶了吧

  第二位選了吹簫。

  可惜這簫明擺著臨時學的。

  前頭那位還能完整地彈出曲調,這位倒好,斷斷續續,時高時低,皇帝都忍不住捂耳朵了。

  緊接著來了個跳舞的。

  跳著跳著,可能是剛才吃多了,「嘩」一下衣裳開裂了。

  皇帝笑得捂肚子。

  後面還有寫字的,作畫的,輪下來,只勉強挑出幾個能看的。

  蕭夫人皺著眉頭,顯然一個也不滿意。

  跟過來的孫姨婆,悄悄湊過去道:「那位姑娘不是沒表演過嗎?」

  蕭夫人一看,心情頓時不好了。

  「那是大長公主的義女,就住在這朝芳宮,不是來赴宴的。」

  孫姨婆盯著池韞:「那有什麼關係?咱們這是給廉兒挑媳婦,挑中最重要。」

  蕭夫人搖頭:「姨婆,有大長公主在,她看不上的。」

  孫姨婆卻撇撇嘴:「囡囡,你也太瞧不起自己了。蕭家是什麼人家?就算廉兒病沒好,中等人家也是挑得的。這位我知道,說是官家小姐,家裡早就沒落得不像樣了。認了大長公主當義母,還真當自己是貴女不成?皇家可不會認。」

  蕭夫人一聽,有點道理。

  孫姨婆又道:「憑她這樣的家世,哪怕攀上大長公主,也嫁不進王侯府裡,你們家可比一般王侯還風光,她有什麼可挑的?你不去提,怎麼知道人家不應呢?」

  蕭夫人被她說得蠢蠢欲動。

  就是啊!自家老爺手握禁軍,那些王侯見到了,都得客客氣氣的。這池大小姐,連爹媽都沒,還能瞧不上自家?廉兒要是沒生病,可看不上她。

  蕭夫人底氣足了,招呼池韞:「池大小姐,聽說你才藝過人,不知我等有沒有這個福氣,見識一下呢?」

  陪著池韞來的涵玉,一下子瞪圓了眼睛,說道:「蕭夫人,我家師姐只是來打理秋菊的。」

  蕭夫人笑道:「只是隨便演示一下,叫大家開開眼界。」

  說得倒是挺客氣,涵玉看向池韞,小聲問:「師姐?」

  眼看自己成了眾人矚目的中心,池韞點點頭:「小女才疏學淺,蕭夫人見笑了。」

  「不會不會,你隨意就好。」

  池韞看到場中有箜篌,便讓人取了來,隨意撥弄起來。

  叮叮咚咚的樂聲響起,眾人精神一振,只覺得剛才被荼毒了一遍的耳朵,讓人洗了一遍。

  箜篌聲清脆悠揚,比琴音活潑,池韞彈的又是一曲小調,旋律簡單因而更加歡快,眾人聽著,不禁露出笑意。

  蕭夫人更是面帶笑容。

  這才是她心目中兒媳的人選嘛!

  瞧這行雲流水的動作,寵辱不驚的姿態。

  才藝不用多高,可也要拿得出手啊!

  「囡囡,怎麼樣?我瞧著這個最好。」孫姨婆湊上去說。

  蕭夫人不禁點頭,隨後笑容一收,皺眉道:「大長公主那邊……」

  「你不說怎麼知道人家不應?總得問一句吧?為了廉兒,哪怕去受一回白眼,也是忍得的,對吧?」

  為了兒子,這句話打動了蕭夫人,咬咬牙道:「行,那就去說。」

  小樓上,皇帝正跟樓晏說話:「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起來,池大小姐才是真正的名門淑女。」

  樓晏配合地笑笑,沒說話。

  皇帝心想,這樓四果然想娶門第更高的,這樣對比,都不心動。

  他往樓下掃了一下,卻見姑娘們紛紛站起來,看起來要散場的樣子。

  「哎,怎麼回事?這就結束了?蕭夫人選中誰了?」

  胡恩稟道:「陛下,蕭夫人沒選,好像一個也沒看中。」

  皇帝失望,這下沒戲看了。

  小喜眼尖,看到蕭夫人離去的方向,說:「陛下,蕭夫人好像要去拜見大長公主!」

  皇帝瞅了眼,這方向,好像還真是。

  他嗑了兩下瓜子,忽然想起來,說道:「蕭夫人該不會看中池大小姐了吧?」

  樓晏聞言皺眉,忽然起身:「陛下,我們先回蘭澤山房,可好?」

  皇帝瞧他這樣,哈哈笑道:「果然還是捨不得?其實池大小姐真不錯了。」

  樓晏什麼也沒說,領著皇帝回蘭澤山房。

  兩人站在屋外,果然聽到蕭夫人在跟大長公主探話。先把池韞誇了一通,末了問,不知池大小姐可許了人家沒有。

  大長公主一聽,臉色就放下來了,毫不客氣地說:「已經在談了,想是沒機會和蕭夫人做親家。本宮累了,就不多招待了。」

  蕭夫人就這麼被趕出了蘭澤山房。

  皇帝見樓晏臉色難看,取笑:「你這什麼反應?不是看不上池大小姐嗎?生什麼氣?」

  樓晏搖頭:「陛下,臣憂心的另有其事。」

  「哦?」

  他目光沉了沉,說:「您想想上次,去救人的偏偏是蕭廉,可見他們早就想促成這門婚事了。若是蕭廉娶了池大小姐,那大長公主呢?豈不成了蕭家的姻親?」

  皇帝笑容一僵。

  樓晏緩緩接下來:「大長公主沒有親生兒女,對這個義女,可是百般看重。您說到時候,她會站在誰那邊?」

  皇帝沉默半晌,吐出四個字:「原來如此。」

  他真是錯怪姑母了,上次盜匪事件,分明就是大哥給他挖的坑。

  如果成了,姑母跟蕭家做了姻親,自然會為蕭家考慮,也就等於站到了他那邊。

  如果不成,也會引得姑母遷怒於他,叫他們姑侄心生芥蒂。

  他差點就中了招!

  現在怎麼辦?姑母雖然態度緩和了,但要真叫蕭家謀算成功……

  「阿晏!」皇帝忽然拉住他,「你還是娶了池大小姐吧!」

  樓晏怔了怔:「陛下……」

  皇帝說:「她雖然家世不足,可有姑母在,不會委屈你的。朕再給她封個縣君,勉強算是配得上你了。」

  「這……」

  「蕭家硬的不行來軟的,讓他們折騰到什麼時候去?只有池大小姐嫁了才安心。正好,你母妃又看中了她,豈不是兩全其美?」

  「但是……」

  皇帝說:「要說才貌,池大小姐也不輸人!朕的後宮裡,真沒哪個比她強的。你要不肯,那朕只能親自納了她了。」

  樓晏抿緊嘴唇,半晌,說道:「既然是陛下的決定,臣遵命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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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醉太平 第三百零四章 你打不過

  送走皇帝,樓晏回到蘭澤山房。

  大長公主坐在那裡,興致不高的樣子。

  看到他回來,問道:「同意了?」

  樓晏點點頭,說:「陛下主動提了。」

  大長公主愣了下,冷笑一聲:「真是沒出息!」

  池韞看她這樣,喚了一句:「義母。」

  大長公主神情有幾分抑鬱:「父皇雖比不得太祖雄才大略,但也是個合適的守成之君。皇兄仁愛子民,在位二十多年,深受百姓愛戴。萬沒想到,我大舜的江山,最後落在這樣一個人手裡。」

  北襄太妃淡淡道:「這也是人之常情,先帝畢竟是難得的仁君。」

  大長公主想起父兄,眼睛裡都有淚花了。

  「人之常情?他才智差些無所謂,性格軟弱些也無妨,我本來也沒要求太多,可瞧瞧他這小心思,像個當皇帝的嗎?樓四說不能直言,我還不以為然,沒想到他比我想像的還要不堪!」

  「阿鳳!」

  大長公主搖了搖頭,興致索然:「罷了,不提了。」

  現在提這個有什麼用?他們這一脈已經死絕了,皇位只能交到別人手裡。

  不管怎麼說,婚事可以順利進行了。

  北襄太妃忙碌起來,各大銀樓、布店,去了個遍,但凡有好東西,都要看一眼。

  這動靜豈能瞞得了人?很快,京城的權貴們都知道北襄太妃給兒子娶親的事了。

  他們明著不敢說,背地裡偷偷議論的可不少。

  「北襄太妃看中了哪家?還有人肯嫁給樓四?」

  「就是,出族之人,和他結親,不覺得臉上無光?」

  「也許是什麼小門小戶吧?畢竟人家位高權重,總有貪的,對吧?」

  「倒也是,瞧他陞官多快,偏偏陛下就信重他,說句手眼通天都不為過。」

  酸溜溜地說完,暗想,這樓四還真是個好對象。憑他展露的本事,只怕過不了幾年,就進政事堂了。沒有族人,提攜岳家只會更盡心。也就是現在名聲難聽些,過個三五十年,開枝散葉,不照樣成豪門大族?

  也不知道哪家撿了便宜。

  沒多久,消息傳出來了。

  「北襄太妃這些天,總去朝芳宮,你們就沒想到什麼?」

  「想到什麼?北襄太妃和大長公主,不是同在宮裡長大的嗎?要好也不奇怪吧?」

  「說的對啊!兩個人要好,你有兒子,我有女兒,可不就湊一對了?」

  聽這話的人愣了一下,說:「大長公主哪有女兒?」

  「沒有親生的,有義女嘛!再說了,這要是親生的,還不好嫁給樓四呢!義女剛剛好,不影響皇家名譽,又能把樓四拉上船,多好的事啊!」

  對方恍然大悟:「想起來了,好像是池老相爺的孫女吧?這可真是……池老相爺要是活著,知道孫女嫁給這種不孝不義之人,還不氣死?」

  「你也說了,池老相爺活著才行。現在池家沒落成這樣,能搭上樓四,都要燒高香。」

  「呵呵,這麼說也是,就是可惜了池老相爺的名聲。」

  心裡卻想,人死如燈滅,池老相爺一去,池家都敗落得差不多了,還管什麼名聲不名聲?還是拿實惠比較好,池家這算盤打得精!

  ……

  池韞進了沈氏店鋪。

  羊湯鍋子前,坐著俞家兄妹。

  俞敏開心地說:「大哥,你今天怎麼這麼大方?居然主動帶我來吃鍋子。」

  熱氣蒸騰,模糊了俞慎之的臉。

  俞大公子幽幽道:「吃一回少一回,還是趁現在多吃點吧!」

  俞敏看著他:「這話聽著好奇怪,好像我活不長似的……」

  俞大公子摸了摸她的頭,一臉慈祥:「你也不小了,明後年就該議親了。這一嫁出去,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哪還能隨心所欲出來吃鍋子。」

  俞敏剛被他說得有點傷感,包廂的門就開了,池韞走了進來。

  「池姐姐?你怎麼來了?」她一臉驚喜。

  池韞坐到她身邊:「不是你大哥約著吃鍋子嗎?」

  俞敏領會過來了,撇了撇嘴:「原來這感嘆不是對著我發的呀!」

  她就說,大哥怎麼突然這麼好。

  俞慎之叫來伙計,添上碗筷,又問池韞:「想吃什麼?」

  池韞看了看擺滿的桌子:「點得這麼全,夠了。」

  於是三個人涮鍋子。

  俞慎之一邊吃一邊問她:「日子定了嗎?」

  池韞道:「還沒。等萬壽節過了,正好我師父的祭日差不多了,到時候過定。」

  俞慎之點點頭:「那明年開春,正好成婚。」想想又說,「時間還是有點緊,聘禮嫁妝,這些來得及備嗎?」

  池韞滿不在乎:「有幾位母親在,讓她們看著辦吧,我們無所謂的。」

  俞慎之喝了一口湯,有點想流淚。

  沈氏的羊湯鍋子,可真辣!

  「我得想想送什麼賀禮。」

  俞敏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說:「大哥,你想哭嗎?」

  俞慎之想打她。這死孩子,就算想哭也不能說出來吧?只會拆自家大哥的台,真不該帶她來。

  池韞看他掏出帕子抹眼睛,說道:「要不再加點辣?」

  俞慎之點頭說好。

  於是池韞叫了伙計來,加了大把的辣醬。

  俞慎之哭得更歡快了。

  一邊哭一邊吃,一點也沒耽誤他搶肉吃,俞敏眼睜睜看著最後的羊肉片被他搶走,叫道:「大哥!我都沒吃幾片!」

  俞慎之抹了一把臉,眼淚汪汪地說:「不就一點羊肉嗎?想吃再叫好了。」

  池韞附和,叫伙計再加。

  三個人吃到肚子溜圓,俞敏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我、我去洗個手。」

  屋裡只剩下他們兩個。

  俞慎之端起羊湯,跟她乾了一下,問:「以後還是朋友吧?」

  「當然。」池韞說。

  「還能叫你出來吃鍋子嗎?」

  池韞笑道:「為什麼不行?」

  俞慎之滿意地點點頭:「要是樓四不讓你出來,我就去打他。」

  池韞搖了搖頭。

  「怎麼,你不信?」俞慎之有點上頭,真是奇了怪了,今天沒喝酒啊,難道羊湯也能喝醉?

  池韞同情地看著他:「不是,你打不過他的。」

  「……」

  俞慎之悲憤地喝了口羊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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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醉太平 第三百零五章 冤家路窄

  萬壽節就在這兩日,進京的人越來越多。

  城門口每日旌旗招展,車隊絡繹不絕。

  茶攤上的閒人,坐著沒事幹,就在那看熱鬧。

  「哇,好長的車隊,這些難道都是給陛下的生辰禮?這是誰家的?好排場啊!」

  「看那徽記,好像是北襄王府的。」

  「北襄王府?這麼有錢的嗎?」

  「當然了。人家是實權藩王,世代鎮守北襄,你說有沒有錢?也就西寧王能比一比了。」

  「西寧王的車隊,前兩天進的京吧?可沒有這麼長。」

  「那是,西南那個地方,窮山惡水,怎麼都不如北襄富庶。」

  「原來如此啊!不過北襄王還是忠心,看了幾天,就數他們的賀禮最多。」

  「是啊,先帝在的時候,每年也是北襄王送的禮最多。」

  北襄王府漫長的車隊,綿延了整條街,一路招搖過市,往京城的王府駛去。

  有兩個出來辦事的官員瞧見了,湊在一起嘀咕:「這是北襄的車隊吧?聽說這次北襄王親自來了,咱們是不是能看個熱鬧?」

  「什麼熱鬧?」

  「當然是兄弟鬩牆的熱鬧啦!」

  「哦,對對對!」

  兩人擠眉弄眼,哈哈笑了起來。

  話才說完,車隊忽然停了。

  噫?發生什麼了?

  兩人看過去,街市上熱熱鬧鬧,鋪子裡人來人往,什麼也沒發生啊!

  「等下,你看那邊!」其中一個人發現了異常。

  同僚順他所指,發現街邊有幾輛貨車路過,上面堆滿了各色禮盒,一看就是富貴人家採買去的。

  「怎麼了?」同僚沒懂。

  不用同伴回答,他馬上看到了。

  北襄王的車隊裡,有人領著侍衛走過來,攔在貨車前。

  駕貨車的,是個脾氣爆的,開口就罵了:「好狗不擋道!滾開!」

  那侍衛首領不但不讓,還抱著胸抖著腿,擺出找麻煩的樣子,譏笑道:「我還道是誰,這不是四公子身邊第一得意人寒燈大爺嗎?怎麼在這幹起來了車夫的活兒?」

  聽得這個名字,官員抽了口氣:「寒燈?好像是樓四身邊的小廝?」

  「可不止是小廝,」另一個攏著袖子說,「聽說在北襄的時候,也是有品級的。為了保護樓四,才當起了貼身小廝。」

  他的同僚懂了:「既是小廝也是侍衛,總而言之,是樓四的心腹。」

  「沒錯。」那官員笑眯眯,「你說巧不巧,這車隊才剛進城,就撞上了。」

  「哈哈哈,該我們看這齣戲。」

  天氣有點涼,兩人為了看戲,乾脆到路邊攤子上要了碗麵湯,一邊喝一邊看。

  那邊,寒燈冷笑一聲,說道:「幹車夫的活兒怎麼了?總比你當攔路狗強點。」

  侍衛首領臉色一變,怒指:「你罵誰是狗?」

  「誰應誰就是。」

  侍衛首領呵呵冷笑:「你也就能耍耍嘴皮子,當喪家之犬的滋味不錯吧?」

  寒燈冷冷看著他。

  自覺戳到他的痛處,侍衛首領終於有幾分暢快:「瞪什麼瞪?再瞪你也是個叛徒!跟你那個狼心狗肺的主子一樣!」

  「你說誰狼心狗肺?」寒燈目光如冰。

  「說誰你不知道?」侍衛首領嘲笑,「別裝了!你那個主子,亡父靈堂上對兄長發難,忘恩負義,無恥之尤!」

  寒燈甩了下鞭子。

  侍衛首領往後一縮,做出害怕的姿態:「喲,這是要打人哪?好害怕哦!打啊!來打啊!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叛徒有沒有膽子動手!」

  寒燈冷笑一聲:「惡狗攔路,用得著我親自動手?你也配!」

  「那你……」侍衛首領話音未落,就見寒燈一鞭子甩在馬屁股上,駕著貨車的馬吃痛,嘶鳴一聲,往前踩踏而去。

  侍衛首領大驚失色,急忙往旁邊一閃,這才避了過去。

  吃了這個虧,他大怒,喊道:「你敢縱馬行兇!來人,給我把車子砸了!」

  北襄王府的侍衛當即圍了上去,搶上馬車。

  寒燈見狀,只得勒停馬匹,回身將人踹了下去。

  「這裡是京城,行兇的是你們!」

  「京城怎麼了?京城你就不是叛徒了?哼!你這背主之人,打死活該!」

  雙方推擠到一起。

  北襄王府的侍衛湧過來,寒燈手下的僕從也擺出應戰的架勢。

  這陣仗驚到了路人,有人小聲說:「快,這邊要打架,找巡檢司的人來。」

  有侍衛聽到,遲疑著問首領:「頭兒,怎麼辦?」

  自家雖然不怕巡檢司,可進京賀壽來的,才進城就打人,王爺那邊怕是不好交待。

  侍衛首領掃了一眼,說:「誰說我們要打架了?是這賤奴,偷了我們家的財物,在此揮霍。給我把東西砸了!」

  「是!」侍衛們衝了上去,伸手就拽車上的禮盒。

  寒燈大急,喝道:「誰偷你家的財物了?你們不要血口噴人!」

  侍衛首領冷笑:「你們離開北襄的時候,沒帶錢?難道不是我們家的財物?你整個人都是我們家養的呢!」

  「呸!」寒燈怒極,「這是我們公子的聘禮,你們有什麼資格砸?」

  「聘禮?」侍衛首領眼裡冒出興奮的光,「喲!這是要娶親哪?不孝不義之人,也配娶親?他那點俸祿,夠準備這麼多聘禮嗎?用的不還是王府的錢?既然出了族,有什麼臉面用王府的錢?給我砸!全部砸光!」

  這回出來採買,寒燈就沒帶幾個人,哪裡是這些侍衛的對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瓷器被碎摔,布匹被扔在地上踩踏,各種乾果食物灑了一地。

  他氣得衝上去:「孤鴻!你這個小人!」

  池韞吃完羊湯鍋子出來,見到的就是這般情形。

  大街上鬧成一團,路人們紛紛驚呼避讓。路中間停著北襄王府的車隊,路邊幾輛貨車倒在地上,禮盒灑了滿地。

  「這是怎麼了?」

  絮兒驚呼一聲,指著那邊:「小姐,那好像是寒燈!」

  池韞一看,可不是嗎?寒燈跟人扭打成一團,鼻青臉腫的。

  腳步聲響起,一群官差衝過來,對著他們喊道:「停手!巡檢司在此!通通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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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9 05:38:1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醉太平 第三百零六章 北襄王

  巡檢司的品級雖然不高,可代表著朝廷。

  在他們的喝令下,雙方總算停了手。

  「怎麼回事?萬壽節將近,你們還在這打架,是要給陛下添堵嗎?」為首的巡檢端著臉冷喝。

  這個罪名,無論寒燈還是孤鴻都不敢擔,兩人都是冷哼一聲,扭開頭。

  那巡檢皺眉:「說,誰在鬧事?」

  兩人異口同聲,指著對方:「他!」

  寒燈搶先道:「差爺,我奉主人之命出來採買,不想遇上這個瘋狗,竟然把我家主人的東西全給砸了。你看,這滿地都是,是他在鬧事!」

  巡檢看到滿地的禮盒,東西都被踩踏得不像樣了,那些絹帛一看就很貴重,也不知道損失了多少銀子。

  鬧事的看打扮,應是王侯侍衛,論品級怕是比自己高。不過,他一點也不怕。外地來的王侯,進了京哪個不是乖乖的,生怕事情鬧大了,在皇帝面前掛上號?就算他這樣的小巡檢,都是輕易不得罪的。

  再瞧寒燈,分明是京城土著,給個面子指不定得個人情,偏向誰還用說?

  「這麼說,是你在鬧事了?」他看著那個叫孤鴻的侍衛首領。

  孤鴻道:「這位差爺,我們這是私怨,他……」

  「私怨就能在街上打架了?還砸人家車子,你以為京城是什麼地方?」

  「就是!」寒燈在旁邊附和,「這裡是京城,還以為能像鄉下一樣無法無天?差爺,他砸的是我家公子的聘禮,這是要壞我家公子的婚事啊,一定得賠!」

  巡檢瞅著地上的東西,自己都覺得心疼,點頭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既然是你們砸的,那就賠了再走。」

  孤鴻怎麼會肯,怒道:「差爺,你這是拉偏架!問都不問清楚,就要我們賠?他本來就是我們家的逃奴,殺了都應該,憑什麼要我們賠?」

  巡檢愣了下。逃奴?這怎麼回事?

  寒燈道:「差爺,你不要聽他胡說。我是正經的良民,並不在奴籍。我家公子早就與他們一刀兩斷,我服侍的是公子,與他們什麼相干?」

  巡檢腦子一時沒繞過彎來,搞不清楚他們的關係。

  不過有一點他明白了,不在奴籍,那就沒有逃奴一說,就在律法的保護內。

  他看著孤鴻:「你說他是逃奴,身契呢?」

  孤鴻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寒燈哪有什麼身契?他們幾個,在北襄王府都是有品級的侍衛,在平民百姓眼裡,就是官身,怎麼可能會有身契?

  但,他們世代服侍北襄王,說是家奴也沒錯啊!

  「沒有身契?」巡檢皺眉,「那就是誣告了?」

  孤鴻想辯解:「差爺,不是這麼回事,他就是我們家養的奴才……」

  「那就拿出身契!」巡檢打斷他的話,「便是上了府衙,是不是奴才也得看身契,不是說說就算。」

  「沒錯!」寒燈幫腔,「差爺稟公執法,就是這麼個道理!我好端端的出來採買,也沒招你惹你,是你自己跑過來挑釁,又砸我的車子,你不賠誰賠?」

  孤鴻剛要說話,又被寒燈搶先:「你可別否認,街上這麼多人,都看見是你先找事的!」

  巡檢聞言,掃過圍觀路人,問道:「是這樣嗎?」

  路人們紛紛點頭,有大膽的附和:「是啊!這小哥就停在路邊,他們突然衝過來,又打又罵的。」

  人證物證清清楚楚,巡檢覺得不用再問了,說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孤鴻:「……」

  「沒話說就拿錢啊!」巡檢道,「快點把東西賠了,我們還有別處要巡視,沒功夫在這裡耽擱。」

  「聽到沒有?賠錢!」寒燈神氣活現。

  孤鴻氣得握拳。

  寒燈還冷嘲熱諷:「怎麼的?巡檢司在這裡,還想打架呢?差爺,你可看到了,要不是你們來得及時,剛才就不止東西被砸,我們人都要被打死了。」

  萬壽節在即,巡檢最近最討厭的就是有人惹事,看著孤鴻的目光也不善起來。

  「賠錢!賠錢!」寒燈帶著下僕一塊兒喊,「賠錢!賠錢!」

  路人聽著,有好事的也跟著一塊兒喊:「賠錢!賠錢!」

  孤鴻身為北襄王的貼身侍衛,幾時受過這樣的氣?臉都綠了。

  那兩個官員,麵湯也不喝了,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沒想到第一回合交手,北襄王不敵。嘖嘖嘖,這戰鬥力不行啊。」

  「也不能怪他,這件事朝堂上都扯不清,何況這會兒?難道還能當面抖出主子的家醜?」

  同僚點點頭:「是這麼回事。」

  鋪子門口,絮兒拍拍胸脯,問道:「小姐,那是北襄王府的侍衛嗎?」

  「嗯。」池韞說,「你看那徽記,這是北襄王府的車隊。」

  絮兒撇了撇嘴,很自然地站在寒燈這邊:「這才剛進京,他們就來找事,怎麼這麼過分啊!」

  俞慎之結了賬出來,說道:「有什麼過分的?他們兄弟水火不容,見面不打架才奇怪!」

  他瞅了瞅池韞:「每年北襄王府的人進京,雙方都要鬧點事。只不過今年湊巧,路上就碰上了。你要有心理準備,後面的事情還多呢!」

  池韞笑笑:「又不關我的事,他們愛鬧就鬧去唄。」

  俞慎之想想也是:「也對,反正你們還沒成親。再說,也鬧不到你面前。」

  說罷,他想起一件事:「今天北襄王是不是要親自來賀壽?我記得上奏過的。」

  池韞點頭。

  俞慎之瞅著車隊:「那他豈不是就在這裡?」

  「賠錢!賠錢!」寒燈領著僕從,喊得起勁。

  這時,就聽車隊裡傳出一個聲音:「誰敢要本王賠錢?」

  這聲音不高不低,聽起來一點也不凶,可進了寒燈的耳朵,他立時打了個寒顫,瞬間收了聲音。

  眾人看過去,就見最豪華的那輛大車上,幾個侍從上前,安馬凳的安馬凳,挑簾子的挑簾子,最後迎下來一個男子。

  他年約二十七八,蟒袍金冠,樣貌英俊中帶著豪氣。

  眾人倒抽一口氣,心中還沒驚嘆完,就見他走過來,抬腳踩在傾倒的貨車車樑上,擺著一副小混混鬧事的姿態,看著寒燈:「是你這賤奴,要本王賠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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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醉太平 第三百零七章 兄弟

  看熱鬧的兩個官員,激動得互相扯對方袖子。

  「北襄王!北襄王親自來了!」

  「哈哈哈哈,這回更熱鬧了。」

  圍觀的路人也很興奮,京城這塊地,王爺多了去,但北襄王一輩子都來不了幾回。

  原來北襄王長這個樣子啊?

  有見過那位樓通政的,不禁在心裡道,樓家人這皮相,真是沒得說。

  「王爺。」孤鴻上前,也不知道從哪裡掏了個果子出來,遞了上去。

  北襄王樓奕順手擦了擦,放在嘴裡「哢嚓」一聲,嚼了兩下,再次問道:「怎麼不說話了?不是要本王賠錢嗎?」

  他這副架式,俞慎之一看就笑了,說道:「這北襄王,跟他兄弟可真不一樣。」

  池韞笑著點頭。

  樓家兄弟的性格南轅北轍,當初樓奕去無涯海閣,想把胞弟領回北襄的時候,她就見識過了。

  瞧他這出場,嫌踩腳不夠,再嚼個果子,更有流氓氣質?

  面對他,寒燈顯然心氣不足,憋了一會兒,才硬著頭皮道:「沒錯!你們砸壞了公子的聘禮,就得賠錢!」

  「喲!逃出來幾年,出息了啊!」樓奕收回腿,一邊吃著果子,一邊圍著寒燈繞了一圈,「你看著本王,再說一遍?」

  寒燈挺直胸膛,冷硬地道:「你們砸壞了公子的聘禮,賠錢!」

  「不錯,有膽!」樓奕三兩下吃完果子,在他身上擦了擦,然後站定,「我說寒燈,記得你自個兒從哪裡來的嗎?你家祖上,不過區區馬奴,被安西人劫了去,是本王的曾祖,把他們救回來,給了他們一條活路。你祖父、你父親、還有你,在我們樓家的庇護下,供你們吃喝,供你們讀書,供你們習武,給你們立功的機會,才讓你站在這裡。現在,你跟本王說,賠錢?那你是不是要賠命啊?」

  這番話一出,不知情的路人紛紛點頭。

  原來,雙方是這麼個關係啊?那他沒有身契,還是主人家開的恩,這分明是佔主人家心慈的便宜。

  寒燈臉上浮起紅暈,卻梗著脖子,說道:「王爺這話說的很對,但是,我們受的是北襄王族的恩,不是你的恩!正因為身受大恩,我們世代盡忠,我祖父給昭烈王爺牽馬,我父親跟著老王爺四處征戰,我自小追隨四公子左右。是王爺你,意圖謀害兄弟,我為了保護樓家血脈,才會逃出北襄。我不知何錯之有,也不覺得應該給你賠命!」

  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義正辭嚴。

  旁人一聽,原來還有這樣的內情?那就是他們兄弟之間的恩怨,說不上叛主了。

  ——等下,這戲有點耳熟。

  對了,北襄王!不就是那個樓四公子的兄長嗎?

  原來是他們兄弟的事情。

  路人們恍然大悟,還有人給新來的解說這件舊事。

  樓奕嗤笑一聲,瞅著他道:「你可真有意思。知道什麼叫家主嗎?家主,就代表著整個家族,如今樓家的家主正是本王,你受樓家的恩,也就等於欠了本王的情,懂嗎?至於你保護的那個,他意圖謀奪兄長王爵,已經被逐出家族,跟樓家沒有半點關係了。背棄家主,保護叛徒,你就是這麼報恩的?」

  寒燈漲紅了臉,怒聲道:「王爺不要血口噴人!是你先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四公子才會當場揭穿!你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意圖謀害親弟,是你對不起列祖列宗!」

  「住口!」孤鴻聽不下去了,「你不要在這裡胡說八道!天下誰不知道,是你家主子心懷不軌?以為說兩句就能洗清罪名了?當誰是傻子呢?王爺身為嫡長,自小請封世子,有什麼理由做多餘的事?倒是他……」

  「我怎麼樣啊?」淡淡的聲音傳來,人群如潮水般分開,眾人只見,身著緋袍的青年,帶著部下緩步而來。

  這是樓氏兄弟,第一次同時出現在人前。

  相似的五官,卻有著完全不同的氣質。

  相比兄長,樓晏明顯要文弱一些,臉皮白淨帶著病態,彷彿一拳就能將他擊倒。

  「公子!」寒燈快步走到他身後,一臉慚愧,「小的無能,叫他們毀了您的聘禮。」

  樓晏平靜地說:「被惡犬圍攻,又不是你的錯,下去吧。」

  「是。」

  兄弟倆終於面對面了。

  叫人驚訝的是,看似文弱的樓晏,竟和兄長差不多高,站在一起,氣勢絲毫不遜。

  「大哥,好久不見。」他嘴邊浮起笑,眼睛卻冰冷。

  樓奕嗤笑一聲,說道:「出族之人,本王可擔不起你這句。」

  樓晏淡淡一笑:「你確實擔不起,我也就是跟你隨便客氣一下,千萬別當真。」

  「你……」樓奕勃然大怒,「到了今日,還這般囂張,真以為在京城地界,我就奈何你不得了?」

  「當然。」樓晏面無懼色,意有所指,「天子腳下,可不是法外之地。不像在北襄,你可以一手遮天,顛倒黑白。」

  「你可真是死性不改。」樓奕冷聲道,「到現在,不但不認錯,還句句指桑罵槐。」

  「大哥錯了。」

  「怎麼?又要誣蔑本王?」

  樓晏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是指桑罵槐,就是指你罵你,你別連累其他人。」

  樓奕的臉一下子變了顏色。

  小攤上兩個官員,湊在一起討論。

  「這北襄王的口才,遠遠不如啊!瞧瞧,才說幾句話,就被氣成這樣。」

  「畢竟文武有別。這樓四在朝堂,都能把幾位相爺說得啞口無言,何況北襄王這個武人呢?」

  「真是奇怪了,樓家世代從軍,怎麼偏偏出了這麼個貨?」

  「說不定就是這樣,北襄王看他不順眼。」

  這官員說完,被同僚看了一眼。

  「幹嘛這個眼神?我說錯了嗎?」他莫名其妙。

  同僚道:「你完了,你想想自己剛才的話。」

  他納悶,回想了一下:說不定就是這樣,北襄王看他不順眼,看他不順眼……

  「被帶歪了吧?默認北襄王看樓四不順眼,才對付他的?」

  官員沉默一陣,說道:「娘的,樓四這張嘴,還真是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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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醉太平 第三百零八章 當街鬥毆

  連他這麼個文官,都招架不住,更不用說北襄王這麼個武人了。

  兩個官員同情地看著樓奕被氣到跳腳,想要拔刀砍人。

  他身邊的侍衛,死命地勸阻。

  「王爺,不能動刀啊!萬壽節在即,動了刀不吉利!」

  「是啊!別中他的計,他就故意氣您,好叫您在陛下面前不好交待。」

  樓奕怒瞪著樓晏,恨不得衝上去的樣子,喊道:「竟敢污衊本王,本王非殺了他不可!」

  一不小心,侍衛沒拉住,樓奕往前衝了一步,頓時就急了。

  這幾個蠢貨,拉個人還不會,掙脫了叫他怎麼往下演?

  侍衛很無辜。王爺你這麼賣力,我們都拚命拉了還讓你掙開,我們也沒法子啊!

  還好寒燈機警,一步衝上前,將樓奕推了回去,怒喝:「誰敢動我們公子!」又轉頭跟巡檢說,「差爺,你們看到了,是他們喊打喊殺的,我們可沒動手。」

  「這、這……」巡檢戰戰兢兢,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剛才他不知道是北襄王,更不知道是他們兄弟的恩怨啊!

  北襄王跟那些王侯可不一樣,他是實權藩王,手底下都是戰場上拼殺出來的悍將,惹急了誰知道會幹出什麼事兒,拿皇帝出來嚇唬不一定好使,人家撒腿跑回北襄,能奈他何?

  至於這邊,他就更不能得罪了。

  樓四公子身居高位,又深得皇帝信任,動他一個巡檢,一個眼神就夠了。

  早知道剛才就跑遠點,等他們打完了再來。

  「不用為難他。」樓晏瞟了他一眼,「走遠一點,等會兒再來。」

  巡檢如蒙大赦,急忙帶著手下閃避。

  這明擺著要幹仗了啊!他一個小小的巡檢,真的擔不起……

  巡檢司的人走掉,樓晏看著滿地的禮盒,問道:「我只問一句,這些東西,是誰砸的?」

  寒燈立刻指過去:「是他們!」

  樓晏繼續問:「你說了這些是什麼嗎?」

  「小的說了。」寒燈馬上回答,「這是公子的聘禮,但他們還是砸了。」

  「好。」樓晏點點頭,「當年顛倒黑白,將我逐出家族,令我此後再無宗親。現在又想壞我婚事,斷我血脈。大哥啊大哥,你做得這麼過分,我不回敬一下,也太對不起你一片苦心了。」

  「呸!」樓奕指著他大罵,「你就仗著一張嘴誣蔑本王!你這樣的人,還娶親,你配嗎?就該孤苦一生,無人送終!」

  他在侍衛的拉扯下,沖著樓晏瞪眼:「怎麼?想打我?來啊!本王還怕你不成!」

  樓晏背著手,冷冷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只會打架是不是?我向來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既然你砸了我的聘禮,那就別怪我砸你的東西。」

  說罷,他喝道:「來人!給我砸了他們的車隊!」

  「是!」他身後的部下大聲應和,如狼似虎地向車隊衝過去。

  樓奕大驚,喊道:「那是給陛下的賀禮,你敢動!」

  樓晏譏誚地翹了翹嘴角,說道:「你不用哄我,送給陛下的賀禮,都貼了封條。呵呵,帶了這麼多東西,有多少是送給陛下的?還不都是你自己用來享樂的?」說罷,喝令,「給我砸!」

  「是!」

  一看這架勢,路人們哪還敢留下看戲,紛紛躲遠,只瞧著街上一地雞毛。

  罵人的罵人,砸車的砸車,還有人扭打到一起。

  俞敏從鋪子裡出來,嚇了一跳:「這、這是怎麼了?還有人敢當街鬥毆?」

  俞慎之沒理她,轉頭問池韞:「要不要給北襄太妃報個信?」

  池韞卻搖搖頭,說道:「不用管了,我們回吧。」

  「小姐!」絮兒連忙拉住她的袖子,「打成這樣也不用管嗎?萬一樓大人受傷了怎麼辦?」

  「不會的。」池韞道,「北襄王可不是傻子,打了人事情就嚴重了。」

  俞慎之嘀咕一句:「你可真是不操心。」

  話是這麼說,他還是送她上馬車了。

  待池韞離開,俞敏見他不動,擔心地問:「大哥,你不會要去管吧?」

  俞慎之搖了搖頭:「不管。」

  俞敏放了心,說道:「那咱們也走吧?打成這樣,接下來還要亂呢!說不定會告御狀,我們還是少摻和的好。」

  俞慎之卻看著她:「你說什麼?」

  俞敏不解:「我說我們少摻和,怎麼了?」

  「前一句。」

  「告御狀?」

  俞慎之點點頭,若有所思:「肯定要告御狀啊!不過,告了以後呢?」

  「大哥,你怎麼了?」俞敏覺得他也怪怪的。

  俞慎之說:「沒事,就有點事情想不通。我們走吧。」

  兄妹倆坐上車,俞慎之透過車窗,看著街上那場鬧劇越來越遠,心裡的疑惑更深了。

  樓家這出官司,雙方各執一詞,根本鬧不出個結果來。

  北襄王脾氣火爆也就罷了,樓四這又是為什麼?

  告到御前,讓北襄王吃癟嗎?可皇帝根本不可能動他,最多不痛不癢罰點什麼。

  最重要的是,樓四是這麼衝動的人嗎?

  俞慎之帶著滿腹疑問,越行越遠。

  ……

  這事果然鬧到了皇帝面前。

  樓奕連王府都沒回,拖著車隊,跑到正陽門外求見去了。

  正陽門外都是衙署,這動靜惹得眾多官員出來看熱鬧。

  樓奕也是不講究,吩咐侍衛們:「說,誰問都給說,讓大人們評評理!」

  於是侍衛們紛紛吆喝:「大家看看,快看看!我們樓家的不孝子,先前謀奪兄長爵位,現在兄長來京,他竟然還敢砸東西打人!這些都是我們送給陛下的壽禮,被他砸成這個樣子,他這是對陛下不敬!」

  不知道的還以為正陽門外是菜市場。

  袁相爺今天正好當值,才要下衙,宮門還沒出呢,就被樓奕給攔住了。

  「袁相!這不是袁相嗎?你來得正好,給本王做個見證。你看看,陛下的壽禮都給砸成什麼樣了!」

  袁相爺唬了一跳,定睛看去,頗有幾分哭笑不得。

  砸成什麼樣?不就壞了幾輛車,灑了幾箱子衣服嗎?北襄王府的侍衛那麼多,個個都是戰場上下來的,還真吃不了虧。

  還沒搭腔,那邊樓晏也來了。

  他也帶了幾輛車,比起北襄車隊,可就慘多了,車幾乎散了架,破破爛爛的。

  「勞駕。」他對守門的禁軍道,「通政司樓晏求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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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9 05:38:5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醉太平 第三百零九章 老婆本

  袁相爺很無奈,他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被樓家兄弟給拖進來了。

  他都下衙了好不好?能不能放他回去啊?孫子快要出生了,現在家裡很緊張呢!

  可惜,樓奕死活拉著他不放,非要讓他當個見證。

  見證個鬼,他明明什麼也沒瞧見!

  皇帝的頭也很疼,已經有那麼多政務了,為什麼他還要處理這種事?

  他看著眼前的樓家兄弟,擺手道:「平身吧。」

  「謝陛下!」北襄王樓奕起身,馬上就告起了狀,「陛下,臣千辛萬苦,從北襄出發,遠來京城,給您賀壽。沒想到路上平平安安的,到了京城,倒被人給打了。您一定要給臣做主啊!」

  皇帝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問:「你哪兒被人打了?」

  樓奕指著自己:「這兒、這兒、還有這兒!」渾身上下指了個遍,然後捂著胸口,「哎呦,好疼啊!疼死了!」

  袁相爺看了他一眼,抽了抽嘴角。

  衣裳穿得那麼整齊,還被打了?就樓四那個文弱的樣子,打得過他嗎?

  「當然,這不重要,臣皮糙肉厚,被打兩下算什麼?」眼見皇帝和袁相爺都無動於衷,樓奕大概也覺得這戲演得有點過,就收了姿態,改了路數,「最重要的是,給陛下的賀禮被他砸了。陛下,那是給您的賀禮的啊!他竟然有膽子砸,可見對您沒有一點敬意!您一定要嚴懲!」

  皇帝無聲嘆了口氣,轉過視線:「是這樣嗎?」

  樓晏冷笑著瞥了兄長一眼,出言稟道:「陛下,他這是惡人先告狀。您可以親自去看一看,被砸的到底是誰。您知道的,下個月臣就要訂親了,今天派人去採買,哪知路上突然被人攔了,三大車的聘禮,讓人砸了個精光。當時路人都瞧見了,隨便問問就知道。」

  話音剛落,樓奕就叫起來了:「本王在跟你說賀禮,你扯什麼聘禮?你敢說你沒砸?」隨後轉頭申辯,「陛下,他叫人砸了臣的車隊,路人也都瞧見了,隨便問問就知道。」

  到這裡,皇帝聽明白了。

  「所以說,你們在路上打了一架,互相砸了對方的東西,是嗎?」

  「是。」

  「不是。」

  兩人同時回答。

  說是的是樓晏,說不是的是樓奕。

  答畢,兩人又互相瞪視。

  皇帝納悶了:「到底是還是不是?北襄王,你說不是,所以東西你沒砸了?」

  「這倒不是。」樓奕答道,「我的侍衛是砸了幾車破爛東西,但不能算他的東西!」

  皇帝被他搞糊塗了:「這怎麼講?難道沒付錢?」

  樓晏擰眉:「陛下說笑了,臣的聘禮,都是真金白銀購置。」

  「北襄王?」

  樓奕卻道:「陛下,他的錢,不就是我的錢嗎?」

  他瞪著樓晏:「你離開北襄的時候,身上難道沒帶錢?你都已經不是樓家的人了,那些錢難道不應該還回來?那幾車東西,還不是用本王的錢買的!」

  「……」皇帝和袁相爺嘆為觀止。

  這北襄王,也太摳了吧?

  樓晏那樣離開北襄,等於沒拿走任何產業,就身邊那點東西,他還要算?是不是身上的衣裳都要折算成銀兩?

  「北襄王,樓通政有俸祿的。」皇帝委婉地提醒。

  「他有俸祿更不應該花我的錢!」樓奕更加理直氣壯。

  卻聽樓晏冷笑一聲:「大哥,還記得三年前,你派人進京告狀的事嗎?」

  樓奕警覺地看著他:「你提這個幹什麼?又想誣蔑本王嗎?」

  樓晏道:「當時我們在御前分說清楚,你將我逐出家族,從此以後,再不相干。換句話說,那會兒就已經全部結清,還有文書為證,你現在來算什麼賬?」

  樓奕:「呃……」

  「是有這麼回事。」皇帝附和。

  見他答不上來,樓晏咄咄逼人,立刻上稟:「陛下,您聽到了。北襄王親口承認,砸了臣的聘禮,所謂欠債還錢,請您聖裁!」

  樓奕一聽不成,馬上叫道:「那你也砸了本王的東西。陛下,他砸的還是賀禮呢,他這是不敬君上,更應該嚴懲!」

  樓晏哼了聲:「我砸的是賀禮嗎?北襄王,你不要信口雌黃。左右不過倒了你幾箱衣裳,賀禮都有封條,半點都沒動過。」

  說著,他看向袁相爺:「袁相,您是親眼看到的,下官有沒有說錯?」

  「這個……」袁相爺瞅了北襄王一眼,說道,「確實只灑了幾箱衣裳。」

  「幾箱衣裳難道不值錢嗎?你那幾車,不就也是一點布料?」樓奕強辯道,「陛下,要我賠他可以,他必須也賠我!」

  不等皇帝發話,樓晏就道:「好,這話是你說的。我賠你衣裳,你賠我聘禮!」

  他接得太快,以至於樓奕一時沒反應過來,梗著脖子叫道:「賠就賠!」

  直到被袁相爺同情地看了一眼,才回過味來,說道:「你可不能獅子大開口!」

  樓晏似笑非笑:「王爺說什麼呢?下僕出門採買,那都是帶著禮單的,我還能無中生有不成?」

  「禮、禮單?」

  「沒錯。」樓晏慢悠悠從袖子裡抽出一疊紙,「王爺慢慢對,要是丟了,我那兒還有。」

  樓奕接過去一看,立時叫了起來:「你故意坑我!」

  樓晏眼皮都沒撩一下:「王爺說笑了,難道我還能算準了,您會砸了我的聘禮,事先寫了禮單來坑你嗎?時間這麼緊,我哪有那個功夫做假。」

  「你……」

  「對了,還要賠王爺的衣裳,我這就去檢查一下,您壞了幾件衣裳。」說罷,他向皇帝施禮,「叫陛下百忙之中,抽空處理這樣的瑣事,臣有愧。現下我與北襄王已經分說清楚,就不打擾了。臣告退。」

  袁相爺終於能回家了,立刻跟著他施禮:「臣也告退。」

  留下北襄王,悲憤地喊道:「樓晏!你故意騙本王,無恥!」

  於是,北襄王進京的第一天,就欠了一大筆債。

  他那浩浩蕩蕩的車隊,在北襄太妃殺上門後,其中半數都送進了樓晏的宅子。

  晚上,北襄太妃笑眯眯地開了鎖,摸著裡頭的寶貝。

  「還是老大貼心,真把你的老婆本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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