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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淵爻] 職業替身,時薪十萬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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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5 06:22: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岑向陽看起來有點好奇。

  「除了好聽的說法,還有別的稱呼嗎?」他問。

  紀繁音笑了起來。

  那就是「感情騙子」了。

  她避開了岑向陽的這個問題,站起了身來:「時間差不多了,我準備去外面坐下等電影開始,你呢?」

  跟在宋時遇身旁的紀家父母看起來正準備往她的方向走。

  岑向陽也站了起來:「我和你一起――你的座位是?」

  兩人對比了一下座位,一個是小有名氣的導演,一個是籍籍無名的影評人,位置差得還挺遠。

  「那等首映完了以後再聊吧。」岑向陽拿出手機,「你能來這裡應該也是同行,交換一下聯繫方式?」

  他問得很自然,完全沒有任何搭訕意味的那種自然,就好像兩個工作上有交際的人需要加個好友一樣簡單。

  紀繁音正好已經把他列入三號韭菜兼吃未來牢飯的列表裡,聞言拿出了手機。

  打斷他們加好友過程的人的是宋時遇。

  走近的宋時遇朝岑向陽點了一下頭,又看向紀繁音,叫了她的名字:「紀繁音,你父母很擔心你。」

  紀繁音總覺得宋時遇的目光在她的手機屏幕上停留得久了一點,好像很在意上面的什麼信息似的。

  「剛才和他們已經打過招呼了,」紀繁音懶得和宋時遇多說話,拿著手機敷衍了他一句,「失陪。」

  她簡單地和岑向陽道了聲再見,把兩個男人都留在原地就走了。

  這會兒加不上好友沒關係,岑向陽不會就這麼放棄的。

  「宋先生和紀小姐也認識?」岑向陽詢問宋時遇,又自問自答,「哦,也對,她是欣欣的姐姐,宋先生和紀家關係好,兩姐妹都認識也不奇怪――她們倆長得可真像,臉簡直是一模一樣,如果能稍稍改變一下氣質的話,可以說完全能互相替代了。」

  「替代」兩個字像是細針扎入宋時遇的心臟,令他不舒服地皺了皺眉。

  但他確實……是把紀繁音當做了紀欣欣的替代品。

  「對了,宋先生應該知道她的聯繫方式吧?能推給我一下嗎?」

  宋時遇:「……」刪了,還沒加回來。

  「別去招惹她。」宋時遇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角,「再怎麼樣,她好歹也是欣欣的姐姐。」

  岑向陽愣了愣,開朗地笑了起來:「招惹是什麼意思?只是想和她交個朋友而已,宋先生未免管得有點寬吧?你以什麼身份對我做出提醒?欣欣的男朋友還是普通朋友?」

  哪怕岑向陽忙得沒去參加紀欣欣的餞行宴,他也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事情。

  ――比起他們這些沒對紀欣欣表白的人,宋時遇才是那個明確被拒絕了的失敗者。

  「就算只是普通朋友,也是比你更親近的普通朋友。」宋時遇也回以溫文爾雅的一笑,「紀繁音沒你以為的那麼好糊弄,岑向陽。」

  如果說從前的紀繁音只會逆來順受,那現在的紀繁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穿上了能保護自己的偽裝。

  雖然那自我保護的偽裝在宋時遇看來簡直是不堪一擊就是了。

  他常常忍不住想,如果紀繁音和紀欣欣的愛意能交換一下該有多好。

  而不是現在這樣三個人之間誰都不能圓滿。

  岑向陽對於宋時遇的警告選擇了一笑而過,他半開玩笑地說:「宋先生的說法真令人誤會,我一瞬間都要以為你喜歡的不是欣欣,而是欣欣的姐姐了。」

  宋時遇面上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心裡嗤之以鼻。

  他如果想喜歡紀繁音,對方一片痴心,他早就動搖了。

  不喜歡的人就是不可能喜歡。

  見宋時遇不搭話,岑向陽便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他伸手示意宋時遇一起往外走,甚至很關心地詢問了一下看起來臉色有些異常的宋時遇:「宋先生面色不太好,身體不舒服嗎?還是不要太操勞,身體不適的話盡快回家吧。」

  宋時遇看了他一眼:「多謝關心,我很好。」

  夏季突然接連幾天暴雨,天氣突然轉涼,本來就是最容易感冒的時候,宋時遇一不小心就著了涼。

  但一點小感冒他並沒有放在心上,而是將重心轉向了工作。

  不知道怎麼的,宋時遇最近突然覺得工作賺錢特別重要。

  只要錢夠多……連以假亂真的愛情也可以買得到。

  只要你有源源不斷的金錢。

  ……

  紀繁音的座位在偏後幾排,但還算靠中央,所以觀影體驗相當不錯。

  她專心看電影時簡直心無旁騖,半路身邊的觀眾突然起身換過一個人的事情都沒有發現。

  直到電影放映完,開始播放片尾曲和演職人員名單時,紀繁音才長出了一口氣。

  這是一部充滿了緊張感的電影,男主時刻都處在被暴露的危險中,好像他編織的騙局下一刻就會被戳破、迎來死亡,紀繁音的心一直都為他提著。

  「你覺得電影怎麼樣?」旁邊突然有人低聲問。

  「別出心裁。」紀繁音下意識地回答,「無論是導演的鏡頭語言、編劇從整個騙局的深意設置、還是幾個主要角色之間的陣營意識轉換都非常巧妙。我認為這是今年可以送展衝獎的片。」

  「賀深的演出呢?」

  紀繁音不假思索地:「完美。但他演戲是身臨其境派,我覺得他這部片入戲太深,可能出戲有些困難。」

  一說到電影,她的話就不自覺地多了起來。

  做完了評價,紀繁音才轉頭看了看身旁的人:「你怎麼覺得?」

  放映廳裡昏暗的燈光下她看不清那個人的表情,只能聽見他模模糊糊地笑了一下:「我和你想的一樣。」

  男人說完就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形往另一個方向移動離開了。

  紀繁音:「……?」急著上廁所?

  演職人員表滾動完後,燈光重新亮起,全場起立鼓掌。

  紀繁音下意識地偏頭打量一眼自己身邊,那只剩了一個空座位。

  接下來就是主創團隊上台接受采訪的時刻了。

  紀繁音雖然不準備發言,但也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筆記本準備做個速記。

  主創的思路視角有時候是和觀眾截然不同的。

  既然要寫影評,功課還是得做足。

  在主持人有條不紊的領導下,台上台下一問一答進行得井然有序。

  紀繁音記了幾條重要信息,心裡對於這篇影評怎麼寫已經有了思路。

  等參加首映的人陸續開始退場時,紀繁音也站了起來準備回家。

  別問為什麼,問就是晚上寫完影評明天還要早起上班。

  她從座位間向外走時,看見了前排的岑向陽似乎正往著這個方向走來。

  接著,宋時遇攔住了他,兩人都面帶笑容地停下開始說話。

  紀繁音覺得大概變態和變態之間是有互相吸引力的,所以這兩個人才能走到一起。

  她事不關己地繼續走,卻又被另一個人喊住了。

  「紀繁音,等一下!」章凝從後面趕了上來,笑語盈盈,「先別急著走,我帶你去認識幾個人。」

  紀繁音有點好奇了:「認識幾個人?」

  這種幫著別人往上拓寬社交圈的事情,應該是很親密的關係之間才會觸發的。

  比如師徒、家人、合作夥伴等等,本質是把渠道無私分享給對方,希望幫助對方變得更好。

  她和章凝之間完全不存在這種單向的利益關係。

  「對啊,既然你要寫我們的影評,那見見電影的主創也理所當然吧?」章凝拉著紀繁音的手往裡走。

  「哦……」紀繁音說,「我還以為你要帶我去見親自給我點了關注的賀先生呢。」

  章凝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打了個哈哈:「他有點忙,剛才下台就走了,下次應該能見上?」

  「是嗎?」紀繁音也意味深長地沖章凝笑了笑,「我很期待。」

  「電影怎麼樣?你喜歡嗎?」章凝扯開了話題。

  「很喜歡。」紀繁音在心裡評估了一下,「是我有史以來最喜歡的電影Top3。」

  章凝卻沒有很滿意,她像個小女孩一樣地噘了下嘴,「為什麼不是第一?」

  紀繁音笑而不語。

  她最喜歡的當然是她自己的電影了。

  在章凝的介紹下,紀繁音的好友圈裡又多了一群人。

  似乎有章凝的帶領,大家都對紀繁音非常友善,甚至大多都主動提出了交換聯繫方式,以後有機會可以合作。

  光這麼一轉,紀繁音就能猜到章凝的身份恐怕沒有一介經紀人這麼簡單了。

  「你怎麼過來的?要我派人送你嗎?」章凝最後問。

  「打車。」紀繁音晃了晃手機,「一個半小時就到了。」

  大城市打車費雖然有點貴,不過紀繁音負擔得起。

  「我還是找人送你吧,正好賀深自己開車走的,兩個助理沒事幹。」章凝堅持。

  紀繁音想了想沒強行推辭,和章凝道別後就和賀深工作室的兩個助理從側門離開,一起上了一輛低調的改裝保姆車。

  將地址報給他們後,紀繁音拿出手機就準備在車上開始動工影評的草稿。

  車輛緩緩駛離路邊時,紀繁音往窗外看了一眼。

  她見到了似乎在門口蹲守著什麼人、不肯離去的紀家父母,還看見了摀住額頭、神情露出一絲不適的宋時遇。

  他生病了嗎?生病確實是一個人最脆弱的時候……

  紀繁音腦中飛快閃過這個念頭。

  但保姆車逐漸加速,把紀家父母和宋時遇都甩在了車後,也甩在了紀繁音的腦後。

  算了,非工作時間沒必要和客戶產生太多交流,免得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有需要的話客戶自然會打電話的啦。

  ……

  「哎呀呀,她走了。」岑向陽發出遺憾的聲音,「我還沒加到好友。」

  宋時遇沒有理他。

  「反正欣欣總說現在沒有談戀愛的想法,我覺得和紀繁音談戀愛也不錯,有個高仿總是比什麼也沒有好,宋先生覺得呢?」岑向陽問,「認識她的人總有幾個,就算你不肯給,我問一問肯定能拿到聯繫方式的。」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只有在他近處的宋時遇聽得清。

  「你要追她盡管去,」宋時遇無所謂地說,「先預祝你成功吧。」

  「你很有自信我會失敗?」岑向陽摸著下巴,「是因為紀繁音也不想談戀愛,還是你知道她喜歡的類型?……哦,等一等,我猜到了。」

  岑向陽看著宋時遇的眼神微妙了起來。

  「――難道,是因為紀繁音喜歡你?」

  宋時遇將雙手放進風衣口袋裡,他輕輕揚起下巴,微微一笑:「對,因為紀繁音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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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5 06:47: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這一晚上,紀繁音成功拓寬副業人脈,在岑向陽面前刷了個存在感,還順帶膈應了一下紀家父母。

  最重要的是,看了一場精彩的好電影。

  心情不錯的紀繁音在回家的路上就行雲流水地把影評給寫完了,只差回家最後潤色成稿。

  下車時,那兩個助理還堅持目送她進入大樓才駕車離開。

  紀繁音到家洗了個澡,爭分奪秒地修改影評,最後點擊發布直接就睡下了。

  時間剛過十一點半。

  電影的熱度本來就不低,又尚未正式在電影院上映,紀繁音的影評一出立刻陸續引來大量關注,逐漸爬上熱搜。

  一篇影評想要在不劇透的情況下寫得引人入勝是很難的,就像一篇小說像要爬上熱門榜單一樣。

  但紀繁音的影評偏偏就很精彩又帶點懸念色彩,簡直像在電影的基礎上做了二次創作一樣,令人讀了以後對電影產生濃厚的期待。

  賀深領銜主演新電影《海面之下》的預售票房當天深夜直接猛增了幾千萬。

  紀繁音作為幕後功臣,第二天起來看【回家的誘惑】入賬時,通體舒暢地爽了一把。

  就連白晝給她發來的雞婆著裝指南都沒讓她的心情有一點點的下降。

  按照客戶的雞婆要求完成換裝後,紀繁音哼著小調化完妝出門和白晝會合,體會了一把很硬核的機車前往少女心游樂園之旅。

  誰帶一個穿裙子的姑娘去迪○尼會選擇機車作交通工具啊!

  對,白晝會。

  好在紀繁音考慮到這傢伙的腦回路清奇,選的是一條裙褲,還帶了一件外套。

  等到了目的地之後,紀繁音摘下機車頭盔,溫柔賢淑地理了理自己被狂風吹亂的長髮。

  如果這死孩子和紀欣欣約會時也這樣,大概是會被拉黑在約會名單之外的吧。

  但她當然不能這麼說。

  當白晝興奮地問她機車上的風是不是很涼爽時,紀繁音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臉頰:「很舒服也很刺激,有幾次下坡的時候嚇得我都想抱住你的腰了。」

  白晝愣了一下,耳根迅速發紅扭開臉,拿出門票往裡擠:「走,入園。」

  走了幾步,他突然很警惕地回頭:「等等,你先把手機拿出來關機。」

  紀繁音歪頭交出手機。

  白晝搶過去毫不猶豫地直接關了,又確認了一下確實已經關機,才還給紀繁音。

  紀繁音尋思大概是上次在畫室裡宋時遇突然打過來的那個電話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

  打不進就打不進吧,宋時遇說不定這會兒病還沒好呢。

  去過迪○尼的人都知道,這地方看著很夢幻很好玩,但無論你再怎麼氪金尊享票,這麼大個園區玩上一天也是個非常、非常累人的活。

  更何況紀繁音還穿著一雙淑女的低跟小皮鞋,算不上太舒適、易於行走。

  但收錢辦事,紀繁音以前拍戲時更艱苦的也經歷過,區區迪○尼暴走根本不在話下。

  兩人從早上入園一路玩到夜幕降臨。

  令紀繁音意外的是,白晝居然看起來是真的做過攻略的。

  他知道怎麼走更加節約時間、不徒勞等待的路線,也知道怎麼領快速通道的券,和利用時間的最優方案。

  好幾個網紅打卡點和最有名的項目,白晝都有模有樣地帶著紀繁音去了。

  對於其他人來說可能算不上什麼,對於向來自我中心的白晝……這無異於一個神跡。

  「我小時候曾經很想來這裡。」白晝有一下沒一下地扯著手裡的氫氣球繩子。

  這個氣球分兩層,外層是透明的球形,內層則是一個黃色的迪○尼標志老鼠形狀。

  「你也有這種充滿童心的時候?」紀繁音問。

  她內心這時候正在非常認真地分心覺得這個氣球簡直賣得太貴了。

  「……嗯,那時候這裡剛開,很多同學都跟著父母來玩。」白晝垂著眼說,「回來的每個人都說著多麼有趣,讓我很羨慕。」

  紀繁音回憶了一下白晝的資料。

  嗯,這孩子父母是利益聯姻,約定只要不在外搞出私生子來,雙方不干涉彼此私生活就行。

  所以白晝是被家裡一群保姆保鏢等等帶著長大的。

  「後來我自己也來了一趟,」白晝冷冰冰地說,「但一點也不有趣。」

  紀繁音把他手裡拽著的那個氫氣球摘出來,動作輕柔地繫在了少年的手腕上:「今天和我一起來玩,也不覺得有趣嗎?」

  「……」白晝看了看氣球線繩,又略略抬起眼看紀繁音,「……和姐姐在一起的話,哪裡都會很有趣。有趣的不是地點,是和姐姐在一起。」

  「乖。」紀繁音笑著踮腳摸了摸白晝的頭髮,問他,「接下來我們去哪裡?」

  「……看煙花。」

  天黑下來之前,很多人就已經自動自發地往最佳的煙花觀景點去了。

  城堡不遠處有一個噴泉的位置很適合坐著觀看煙花,所以坐滿了人。

  白晝見到人頭攢動也不緊張,上前用錢當場砸了兩個位置出來,一對小情侶迅速接受了他的出價攜手離開。

  周圍沒趕上這筆天降橫財的情侶們紛紛露出了羨慕的眼神。

  不過兩個位置也就這麼點大小,一男一女坐在一起就是屁股和大腿都要碰在一起的程度。

  紀繁音挨著一個女生坐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位:「白晝,坐呀。」

  白晝猶豫了一會兒,才過去頗有點僵硬地擠進了唯一的空隙裡。

  距離煙花秀開場還有一段時間,噴泉邊上的年輕人們各自閒聊著。

  其中一個女生嬌滴滴地和男朋友撒嬌:「我的腳好痛哦。」

  提著兩個包的男生很無奈:「都說讓你不要穿剛買的新鞋來了。」

  「這雙鞋好看嘛!」女生氣呼呼地說,「約會當然要穿最好看的小鞋子小裙子啊!」

  男生沒辦法地舉手投降:「行行行,你別動,我看看你的腳。」

  他說著起身半跪下去,小心翼翼地幫女生脫了腳上精緻的皮鞋檢查她的後腳跟,那上面已經被磨破了皮滲出血跡。

  男生:「……」

  女生立刻搶先辯解賣慘:「我沒想到會這麼磨腳嘛……好痛啊嗚嗚嗚嗚。」

  男生嘆了口氣,問身邊的陌生人們:「有創可貼嗎?」

  還真有人有。

  男生抬起女朋友纖細的小腿放在自己膝蓋上,將創可貼貼在了她兩邊的後腳跟傷口上,然後又把鞋給她穿了上去。

  全程動作小心翼翼,像在對待珍貴的易碎品。

  女生害羞地摀住臉:「快點啦,大家都在看……」

  「知道下次就換雙鞋。」男生無情地說。

  紀繁音在旁雙手支著下巴看小情侶打情罵俏,不自覺地露出了慈愛的姨母笑。

  等她一回頭,卻發現白晝的目光居然剛剛也被那對小情侶吸引了。

  雖然他在發現被紀繁音注意到時就飛快地轉開了視線,但也不過是欲蓋彌彰。

  紀繁音不由得問:「怎麼了,你也想……」

  就在這時,第一記煙花沖上了天空。

  紀繁音不自覺地和所有人一起抬頭去看空中的煙火,忘記了剛剛從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更沒有注意到白晝的視線又往她的腳踝上也掃了一下。

  煙火秀結束後,周圍的小情侶都有點戀戀不捨地說著「下次也要一起來看」「我生日時我們再來一次吧」等等。

  大概是沒有戀愛感情加成,紀繁音覺得這煙花秀的效果也就那樣,普普通通平平凡凡,最出彩的大概是作為背景的城堡。

  嗯,城堡是真的不錯,可惜買不起。

  「最後是看花車巡遊?」紀繁音問白晝。

  白晝點了點頭,又猶豫了一下,搖頭:「就在這裡等花車經過好了。」

  紀繁音語笑盈盈:「好。」

  花車巡遊,眾所周知是個非常漫長的過程,其中多的是遊客們根本認不出的童話原型,但最重要的還是看個熱鬧和氣氛。

  兩人站在路的最邊上,視野倒是很好。

  紀繁音原來對這種少女心的東西不太感興趣,但大概是受氣氛感染,站在人群裡觀賞時居然也覺得挺有趣的。

  圍著每輛花車的工作人員的表演都相當盡職,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

  甚至有一輛花車路過時,還誇張地灑著花瓣雨。

  ――說起來,我跟迪○尼也是同行啊。大家都是販賣夢的人。

  紀繁音有點走神地想道。

  她轉頭看了一下白晝,正好發現對方頭頂落了一片剛才灑落的花瓣,踮腳去幫他摘了,收回的手腕卻被白晝扣住。

  少年低頭凝視她幾秒鐘,低低地喊了一聲「姐姐」。

  紀繁音應了他一句,卻一直沒等到下文。

  等到閉園、隨著人潮離開園區時,紀繁音回頭看了一眼神情看起來有點鬱鬱寡歡、渾身都散發出不爽暴躁之情的白晝。

  她伸手輕輕扯了一下白晝手腕上氣球的繩子:「回家之前的時間,你還準備帶我去哪裡呢?」

  白晝低頭看她的鞋子:「……不去哪裡,回家。」

  他說完,三步並作兩步地往停車場去了。

  紀繁音跟在他後面有點疑惑。

  提前下班、帶薪休假當然是好了,但是最近這好事兒來得太頻繁了也讓人有點心慌慌。

  「你喜歡的人不是宋時遇?」白晝突然停下腳步出聲問,「那陪著我演戲又是為了得到什麼?從別人那裡搶走他們對你妹妹的愛?」

  紀繁音用手指繞了繞頭髮,沒回答這個在服務時間以外才能回答的問題。

  「說話!」

  紀繁音問他:「那今天就到此為止?」

  白晝沉著臉:「對。可以回答了吧?」

  紀繁音於是仁慈地給了他想要的回答:「年輕人腦子裡不要都是情情愛愛,我只是需要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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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5 06:47: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聽到答案的白晝臉上表情有點復雜。

  紀繁音試著以專業素養分析了一下,感覺他好像嗤之以鼻的同時並不太相信她的說辭。

  她聳聳肩和白晝道了個別,轉身自己走了。

  走了幾步,她又覺得腳上的鞋有點不舒服,乾脆彎腰脫了。

  好在沒出血,只是有點紅。

  隨著人群慢悠悠往外走的同時,紀繁音拿出包裡的手機開了個機。

  她本來是想叫一輛車,誰知道關了半天的手機剛一打開出現的先是好幾個未接電話,都是宋時遇的。

  三個來電在晚上八點多,前腳跟著後腳;最後一個來電只在十分鐘之前。

  宋時遇一般狀況下不會連著給她打這麼多電話。

  紀繁音思索了下,還是把電話給一號客戶回了過去。

  畢竟是一號客戶,商業關係還是要維護一下的。

  宋時遇沒有立刻就接,紀繁音耐心地等了一聲又一聲長長的「嘟――」,直到她覺得電話都快要自動被掛斷的時候,宋時遇嘶啞的聲音才從話筒裡傳了出來:「喂?」

  「找我有事嗎?」紀繁音問他。

  宋時遇那邊半天沒有聲響,過了半晌才在紀繁音靜默的等待中說:「……我生病了。」

  紀繁音哦了一聲:「需要我替你叫救護車嗎?還是轉告紀欣欣?」

  燒糊塗了的宋時遇才會給她打電話吧。

  宋時遇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什麼,紀繁音沒聽清楚。

  倒是隨後宋時遇那邊OO@@加一點床墊被擠壓的聲音讓她意識到宋時遇之前大概是在床上躺著,這時候才剛剛坐起來。

  最後宋時遇說:「來看我。」

  紀繁音緩緩打出一個問號:「宋時遇,你知道你在跟誰打電話嗎?」

  「你是紀繁音。」宋時遇聽起來雖然昏昏沉沉但理智猶在,「我讓你現在過來照顧我。」

  然後他那邊突然桄榔一聲,像是什麼重物砸在了地上。

  電話也在這一聲巨響裡被掛斷了。

  紀繁音:「……?」

  她低頭看了看被掛斷的電話,猶豫了一秒鐘的時間,就決定把犯病之後突然變得天涼王破的宋時遇扔到腦後。

  結果紀繁音剛坐上車,宋時遇的轉賬短信就來了。

  紀繁音算了算錢,覺得空餘的時間也不是不能分給宋時遇一點點。

  她和司機打了一聲招呼,修改自己的目的地,前往宋時遇的家。

  ……

  宋時遇滿以為自己能頂過小小的一陣風寒,結果病來如山倒,從電影首映式回去之後第二天就發起了高燒。

  宋時遇的助理是個容易被傳染感冒體質,而且一感冒就咳嗽一個月,聽聞消息之後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就差趴在地上打滾再一哭二鬧三上吊,好不容易才勸服宋時遇沒讓他去上班。

  助理倒是給宋時遇買了藥,但宋時遇不想吃,在床上昏睡到午前,醒過來時飢腸轆轆。

  他本來是應該給助理打個電話讓他送午飯過來的,可電話卻鬼使神差地打給了紀欣欣。

  紀欣欣掛斷了他的語音通話,用文字消息回復:【時遇不好意思我在上課><有什麼事?】

  宋時遇頭昏腦漲地躺在床上給紀欣欣緩慢地打字回復:【沒事。我生病了,想聽聽你的聲音。】

  他想,紀欣欣是個善良的人,她接下來一定會對他噓寒問暖的。

  可人在身邊和不在身邊的噓寒問暖……比較起來到底還是差了點什麼。

  果不其然,紀欣欣立刻問他身體出了什麼問題,又問他有沒有聯繫助理去買藥、需不需要去醫院,語氣十關心又急切,就像是她擔心自己的任何一個身體不適的朋友。

  宋時遇視線都有點模糊,打字當然也很慢。

  他邊看紀欣欣發的消息邊不自覺地笑,等她發完那一串問題和表情包,他才好不容易打完自己的回復:【只是感冒,但要是你能過來看我就好了。】

  紀欣欣發了個嘆氣的表情,接著又是擁抱安慰的表情。

  接著她問:【你是不是又不好好吃藥了?不可以這樣哦,我現在在法國,又趕不過來盯著你吃藥。】

  宋時遇避開了吃藥的問題,他問:【你什麼時候放假?會回來嗎?】

  紀欣欣這次的回復慢了一點:【本來想等到寒假回來過年,但可能會提前到聖誕期間就回來一趟,有點事情要辦。】

  宋時遇在心裡算了一下。

  聖誕節只差幾個月的時間了。

  【那很快就能見面了。】他一個字一個字地打上去,【我很想見你。】

  【我也很期待能盡快和你見面~】紀欣欣發了個摸頭的表情,【我去趕下一節課了,等一下有空了就來檢查你吃藥了沒有!】

  宋時遇輕輕出了口氣,在床上翻了個身。

  紀欣欣不是他的女朋友。

  就算真的是女朋友,也不可能因為區區感冒發燒而飛越小半個地球來看望他。

  但有個人可以隨叫隨到。

  宋時遇摩挲了下被體溫熨得發燙的手機,在理智的勸阻下還是沒給紀繁音發消息,而是給助理打電話讓他準備食物。

  助理是個不會下廚的直男,又因為要臨時接手宋時遇這一天的工作忙得腳不沾地,只抽時間給宋時遇叫了個粥的外賣。

  宋時遇草草吃了幾口,又吞了兩片藥,倒回床上又模模糊糊地睡著了。

  他在夢裡也睡不安穩,夢裡有某種力量在背後吸住了他讓他不能前行,可他卻被前方的光吸引、手腳並用地向前爬,竭盡全力地和那古怪的力量做著對抗。

  ――醒來時當然一點也沒感覺休息好了,反而是全身發痛,好像剛從水裡撈起來一樣。

  宋時遇尚有理智,他用手背試了試自己的額頭,一陣燙手,顯然燒得不輕。

  他費力地翻身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鬧鐘,發現此時已經是晚上八點,一整個白天就這麼昏昏沉沉地過去了。

  他的熱度卻完全沒有降下去的意思。

  宋時遇又去看手機,裡面也沒有來自紀欣欣的消息,她彷彿已經忘記了自己說過要監督他好好吃藥了沒有這句話。

  宋時遇躺了一會兒,連移動根手指都覺得費力,躺了一會兒後,他還是給通訊錄裡一個幾乎是禁忌的號碼打出了電話。

  對方是關機狀態,連撥三次都是如此。

  宋時遇躺在床上冷笑了一聲。

  經過昨天的見面,說不定紀繁音已經勾搭上了岑向陽,這時候又和第三個男人去約會了。

  再不濟,也有可能是白晝。

  除此以外的時間,她接電話的效率明明都高得很。

  ……裝成一幅對他毫不在意的樣子!

  宋時遇氣惱地將手機甩了出去,重重砸在牆上又跌落地板,發出一聲巨響。

  光這個動作就幾乎消耗完了他大半的力氣。

  宋時遇把被子一捲試圖繼續睡覺,但大概是因為睡了太久,臨到這時候就怎麼也睡不著了。

  中午塞的那幾口粥根本就不耐餓,大晚上的,就連他的胃也開始大聲抗議起來。

  宋時遇翻來覆去許久許久,像是在和自己賭氣似的反復拉鋸,過了一個多小時,他才猛地一掀被子從床上翻身起來去找被摔裂了屏幕的手機。

  手機雖然屏幕顯示出了點問題,但打電話的功能仍然很正常,隨著宋時遇的操作,「紀繁音」三個字又出現在了屏幕上。

  紀繁音的手機還在關機。

  時間已經將近十點。

  宋時遇看著手機上的時鐘,不禁惡意地揣測起來說著「賣藝不賣身」的紀繁音究竟會為她口中的缺錢做到什麼地步。

  她反正本來也提供晚上的陪伴服務不是嗎?

  宋時遇拿著手機在床沿發了一會兒呆,腦子裡像團活躍的漿糊,好似動不起來,又好似瞬息間想了許多許多的念頭。

  直到他的手機震動了起來,紀繁音的名字出現在來電顯示上。

  宋時遇繼續盯著屏幕發呆,手指停留在接通鍵上方良久沒有按下去。

  他有點不太確定自己想不想聽到紀繁音的聲音。

  又或者……剛才的四個電話本來就不該打出去。

  但宋時遇最後還是接了。

  「找我有事嗎?」紀繁音問。

  她沒有用紀欣欣的聲音。

  但宋時遇卻發現自己可恥地覺得安心了一秒。

  ――至少,紀繁音永遠會在原地等著他。

  於是他說:「來看我。」

  ――並且為了保險,還給紀繁音轉賬打了錢。

  既然紀繁音想要用錢來掩蓋她的心意、保護她的自尊,那就這樣吧。

  宋時遇撫摸著手機想。

  這份陪伴,是值得他付出獎勵去肯定的。

  紀繁音知道他的公寓地址,但宋時遇還是準備發一條微信過去提醒她。

  打開微信時,宋時遇回憶起來――他前段時間把紀繁音的微信給刪了。

  但就在昨晚紀繁音要和岑向陽交換聯繫方式時,宋時遇靠近並且記下了她的微信號。

  他揉了揉眼睛,把紀繁音重新加了回來,然後將自己小區的定位和門禁告訴了她。

  做完這一切後,宋時遇不知為何感到一陣輕鬆,他把手機拋在床頭,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他在床上蜷成一團,比起剛才更快地找到了安全感。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時遇聽見了腳步聲。

  房間的燈被人打開,纖細的人影徐徐向他靠近。

  「……紀繁音?」宋時遇含糊不清地問。

  對方彎腰摸了摸他的額頭,發出一聲無奈又柔軟的嘆息聲。

  宋時遇在高熱之中又一次篤定下來。

  紀繁音再怎麼用各種說辭和行為掩飾,愛意果然終究還是隱藏不了的。

  但和從前不同的是,宋時遇這一次察覺到自己對於「紀繁音喜歡我」這個事實產生了些許的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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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5 06:48: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紀繁音覺得宋時遇已經燒糊塗了。

  宋時遇平時住得比較多的是離他親手創建的公司比較近的一間大平層,紀繁音按照他給的門禁開門進去時倒是沒受到一點阻礙,只是深更半夜還沒有一點光線的空曠屋子看著有點滲人。

  門一打開,腳邊的感應燈先亮了起來。

  紀繁音一低頭就看見了養在進門不遠處的兩隻守宮:「……」

  哦對,宋時遇還養蜥蜴,不愧是一個隱藏的冷血腹黑。

  紀繁音在守宮的恆溫箱前停下,優於宋時遇地先餵了兩隻長相怪醜萌的守宮。

  她記得這兩隻蜥蜴的血統高貴,價格可不便宜。

  別給餓死了。

  宋時遇一兩頓不吃餓不死,蜥蜴可不一定。

  餵完蜥蜴後,紀繁音才慢條斯理地把客廳的頂燈打開,辨認了一下裡面的格局。

  說實話,宋時遇的這個住處,紀繁音是來過的。

  或者應該說……「紀繁音」是來過的。

  畢竟在紀繁音穿來之前,「紀繁音」已經給宋時遇當了一段時間撫慰了。

  兩人雖然時不時的情況下會在這裡見面,但並不怎麼說話,更沒有肢體接觸。

  「紀繁音」對宋時遇來說更像一幅活生生的畫,僅此而已。

  宋時遇一個電話,她就忙不迭地趕到他說的地點;宋時遇揮揮手,她就黯然離開,什麼也得不到。

  不過紀繁音本尊還是第一次親自進來,她慢悠悠地繞著客廳走了一圈進行觀察。

  客廳桌上擺著散亂的藥物和外賣,外賣看起來只吃了幾口,藥倒是吃了不少。

  但似乎宋時遇腦子裡沒有「同種藥物不要一起吃」的概念,四種藥看起來都有消耗。

  紀繁音拿起藥方的小票看了一眼,揚揚眉,轉身根據腦中的記憶找到了宋時遇的臥室。

  她立在門口聽了下動靜才推門進去,裡面一團漆黑,走廊的燈光照進去時連床邊都摸不到。

  但縮在床上的那個人影還是很不情願地又縮了一下。

  紀繁音一點也不憐憫地給宋時遇的房間開了燈,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

  平日裡溫潤如玉、底子漆黑如墨的宋大少現在燒得頭髮汗濕黏在臉上,面頰泛紅,雙眼迷離,整個就一小可憐的樣子。

  「紀繁音?」他嘟嘟噥噥地叫她的名字,居然還叫對了。

  紀繁音姑且先彎腰摸了摸宋時遇滾燙的額頭,挑了一下眉毛。

  差不多是該燒傻了,可能負負得正,他才正好又認對了人。

  因為考慮到宋時遇家裡可能這也沒有那也沒有,紀繁音下車時就先去了趟藥店買了些東西,這下正好給宋時遇用上。

  體溫計當然是不可能買什麼耳溫額溫槍的,紀繁音就給宋時遇買了一根只價值五塊錢的水銀體溫計。

  不過她很有良心地用酒精棉消毒了以後才哄著宋時遇含進去,又在床邊坐了五分鐘,再把體溫計從宋時遇齒間抽出來:「張嘴,別咬。」

  宋時遇乖乖鬆口,聽話得簡直有點毛骨悚然。

  紀繁音低頭查看體溫計裡的水銀細條,反復確認兩遍:39.5℃。

  以舌下溫度來說,這已經是高燒的範疇了。

  紀繁音甩了甩體溫計:「你應該去醫院。」

  宋時遇搖頭:「不去。」

  「我想也是。」紀繁音自言自語地說著,從剛才買的東西裡找出退燒貼往宋時遇的額頭上一貼。

  她觀賞了一下效果,有點想拍照留念。

  對於宋時遇來說,感覺完全可以當做是個黑歷史。

  「紀繁音。」宋時遇又喊。

  「我姐姐不在這裡哦,時遇你燒糊塗了,再把我認成我姐姐,我就要生氣了。」紀繁音柔聲回答他,邊分神地低頭研究手裡的退燒藥用量。

  「紀繁音,你不會對我以外的人這麼上心,對嗎?」宋時遇彷彿沒有聽到一樣地繼續固執問道。

  紀繁音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問的這是什麼天方夜譚。

  她一轉念才反應過來,哦,這大概就是「我不要的,也絕不能讓別人撿走」。

  於是紀繁音用紀欣欣的語氣反問他:「你什麼時候和我姐姐的關係變得這麼好了?我記得你們倆不是幾乎不說話的嗎?」

  額頭上貼著一塊退燒貼的宋時遇沉默片刻。

  他此時的思考似乎有點費力,半晌才慢吞吞地說:「今天我不想要紀欣欣,只想要紀繁音。」

  紀繁音手上動作一頓。

  這就很沒意思了。

  「姐姐不願意陪你,」她輕飄飄地說著,把兩顆退燒藥倒了出來,又擰開水瓶,「現在陪著你的只有紀欣欣。」

  「為什麼?」宋時遇非要強個究竟。

  紀繁音把水遞給他:「你先把藥吃了。」

  宋時遇二話不說吞了兩顆緩釋膠囊,眼睛直勾勾盯著紀繁音等待她的回答。

  紀繁音把水瓶的蓋子重新擰緊,笑了一下:「那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因為這是個秘密。」

  宋時遇點頭。

  「――因為我姐姐已經不喜歡宋時遇了。」紀繁音說。

  宋時遇幾乎是在她話音剛落的那一秒鐘就若口而出反駁:「騙人。」

  「怎麼會呢。」紀繁音半靠在床頭櫃旁似笑非笑地看著宋時遇,「這可是『我』親口告訴你的。」

  宋時遇瞪著她不說話,好像在找反駁的詞。

  紀繁音覺得宋時遇燒退後無論記不記得這晚上的對話,都挺有意思的。

  她笑著看了一眼時間。

  已經馬上就是要多付四倍加班費的點了,折算一下剛才宋時遇迷迷糊糊打過去的錢……大概還有個四十分鐘。

  「換一身衣服好不好?」紀繁音彎腰耐心地哄宋時遇,「這樣睡不舒服。」

  宋時遇一個命令一個動作,雖然慢了很多拍,但還是先把身上的睡衣脫了。

  紀繁音打開他的衣櫃想再找一件睡衣,結果一眼看到了被扔在角落裡的一個手鐲。

  和宋時遇光鮮亮麗的步入式衣櫃比起來,這個手鐲頗有點殘破,上面有不少粗糲的劃痕,好像在什麼粗糙的地方被狠狠地摩擦過,甚至整個手環都有點變形。

  紀繁音盯著看了兩眼才認出來那是宋時遇生日那天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看來宋時遇不怎麼愛惜,都摔成這樣了。

  紀繁音想了想,拿起手鐲揣進了口袋裡。

  反正宋時遇又不要,反正宋時遇也沒出錢,廢物回收了。

  說不定二手市場還有人願意屠龍刀收回去戴呢。

  她隨手找了一件睡衣出去讓宋時遇換上,正準備去廚房,宋時遇從後面喊住了她:「你去哪裡?」

  「桌上的外賣沒怎麼動,你不餓嗎?」紀繁音扭頭問他。

  「……你要給我做飯?」

  宋時遇這話問得,紀繁音思考了一下。

  紀欣欣確實會下廚,只是沒她那麼精通而已。

  這操作沒問題啊。

  探病――噓寒問暖――做病號飯,是這個流程沒錯吧?

  紀繁音疑惑地:「是啊。你不信任我的手藝嗎?」

  「……沒有。」宋時遇頓了頓,有點難以啟齒地問,「做完以後,你還會回來吧?」

  「當然。」紀繁音忽悠他。

  宋時遇遂又躺回去了。

  紀繁音去了趟廚房,翻箱倒櫃折騰冰箱,最後好不容易燉了一小鍋雞蛋蔥花粥出來。

  等粥香從小砂鍋裡飄出來之後,宋時遇的服務時間差不多就用完了。

  房間裡的宋時遇在藥效下已經沉沉睡了過去。

  紀繁音給電砂鍋設置了保溫模式,免得她辛辛苦苦熬好的粥涼得一口也不能喝,最後一看時間還差一分鐘,於是又倒回去宋時遇臥室裡體貼地把下一次吃的藥物給他拆出放好,免得宋時遇又吃錯藥上頭。

  然後她就瀟灑地從宋時遇家裡走了。

  ――做完以後你還會回來吧?

  ――當然。不會啦。

  夢裡……啊不是,服務時的鬼話一個字也不可以信的啦。

  ……

  宋時遇在清晨六點多醒來,窗外已經濛濛亮起,房間裡空無一人,只有亮著的床頭燈和床頭櫃上的藥片提醒他剛才確實有人來看望過他。

  大概是終於正確地吃了藥,宋時遇感覺自己比昨天一整天都清醒了不少。

  他按了按仍舊突突跳疼的額頭,試探地喊了一聲:「紀繁音?」

  外間也靜悄悄地沒有任何動靜。

  宋時遇坐起身來,撕下床頭櫃上的便簽看了一眼,上面提醒他記得早上要隨飯服藥;另外還放了一支體溫計,讓他記得起來之後再量一下體溫看看下降了沒有。

  那是紀欣欣的筆跡,甚至最後的署名都是紀欣欣。

  宋時遇拿著便簽反復看了幾遍,皺著眉去開臥室的門。

  走了幾步,他又返回去把體溫計叼在了嘴裡,才又往外走。

  主臥的門一拉開,原本被隔絕的食物香氣就飄了進來。

  哪怕之前覺得自己什麼也不想吃的宋時遇肚子裡都「咕嚕」地叫了一聲。

  他抿著嘴唇往廚房的方向走。

  廚房裡也沒有人,但砂鍋在慢騰騰地冒著熱氣。

  宋時遇掀開鍋蓋看了一眼裡面溫好的粥,緊皺的眉頭悄悄鬆開。

  他給自己盛了一碗粥,緩步回臥室拿起手機,猶豫兩秒還是給紀繁音發了消息:【你陪了我一晚上?謝謝,體溫已經降下來了。】

  紀繁音的回復在幾個小時後才慢吞吞降臨宋時遇的手機。

  【要是陪你那麼久,我會問你要追加費用的。】她說。

  已經人在公司的宋時遇沒忍住笑了一下,他覺得紀繁音昨天說「不喜歡了」大概都是嘴硬。

  就算嘴上這麼說著,她心裡手上也都還是誠實地放不下他。

  紀繁音:【需要預約嗎?不約的話,我去見別的客戶了,再見。】

  宋時遇:「……」

  是嘴硬……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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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5 06:48: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紀繁音這次的「客戶」是另一邊的客戶。

  不是職業替身扮演那邊的,而是影視工作那一邊。

  盡管來到的世界是一個在影視文化上相似又不有所不同的世界,但紀繁音所擁有的影視知識在這個新的世界裡仍然有著用武之地。

  影評大爆以後,章凝驚訝地給紀繁音打過一個電話,表示她雖然想過合作可能會很順利,但沒想到效果居然比想像中的還要好。

  章凝這天特地約紀繁音見了個面,本來是試圖說服紀繁音簽個長期合作的合約,但紀繁音思考過後還是拒絕了。

  一來是時間不太好平衡,而來是影評人這個職業其實是相對自由的。

  想看哪部電影、對哪部電影做評價,都可以隨自己的意願挑選。

  只要找準了角度,也能獲得不少的情感值加成。

  首映式之類快人一步的操作,也只是錦上添花,最終重要的還是電影、影評的水準。

  有些人專批爛片也能舌綻蓮花令觀眾捧腹大笑,俗稱「影評比電影好看」,這樣的影評自然也能火。

  又或者有些人收黑心錢專門抹黑污衊他人的電影,這種也能引來大量的負面效應。

  如果和章凝簽了合同,之後在牽扯到章凝、賀深、賀深工作室的事情上,立場就不那麼自由了。

  於是紀繁音婉拒了章凝的邀請,並向她表示以後還可以繼續像這次一樣的合作。

  「賀深的電影我很喜歡。」紀繁音向章凝表示,「這不是恭維,是希望他團隊以後的選片目光也可以繼續保持這樣的水準。」

  章凝笑嘻嘻地:「沒問題,我會幫你轉告的――對了,有個後輩問我要你的聯繫方式,我想說還是先問問你本人的意思看看給不給?」

  她這麼一說,紀繁音已經猜到了是誰,但還是姑且問了一嘴。

  果不其然,章凝說:「岑向陽。」

  紀繁音當然加了。

  岑向陽也很滑頭,這通電話之後好幾個小時才姍姍來遲地發了好友申請,說自己剛剛在忙。

  看到消息的紀繁音笑了笑,也晾了他好幾個小時,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韭菜三號岑向陽和韭菜二號白晝不一樣。

  白晝是直接撞破了紀繁音和宋時遇見面的現場,最後宋時遇為了拉他下水必然會做這個中間人;可岑向陽恐怕是走不了這條路線的。

  宋時遇又不是傻子,他不會連犯兩次一樣的錯。

  不過紀繁音清楚地記得,岑向陽和她搭上線,就應該是宋時遇牽線搭橋的。

  紀欣欣去了法國之後,宋時遇對替身的需求劇增,「紀繁音」對他來說有點像一個可以用來炫耀的擺件。

  於是炫耀著炫耀著,「紀繁音」逐漸就有了知名度。

  岑向陽自然而然地加入了其中。

  不過這麼一說,「未來」和現在這兩條世界線是有區別的。

  最大的區別應該就在於准入門檻。

  原來的情況下,宋時遇並沒有設什麼苛刻的要求,但凡他樂意,就會把「紀繁音」借出去。

  因為「紀繁音」喜歡他,即使心裡不願意也還是聽從了他的命令。

  但現在不一樣了。

  一來,宋時遇沒有控制紀繁音的資格;二來,紀繁音自己設置了不低的准入門檻。

  十萬一個小時說高不高說低不低,對於普通人來說並不是可以隨意負擔得起的價格。

  嗯……不過上次首映式上岑向陽和宋時遇說過話,應該是認識的人。

  只要稍微用上心思吊著岑向陽,不違反職業道德地透露一點宋時遇的消息,成熟的客戶就會自動介紹新客戶來了吧?

  紀繁音覺得很有道理。

  她看完一部電影、寫了影評,才拿起充滿電的手機不緊不慢地回岑向陽的信息:【不好意思,我以為你在忙,就把手機放下去工作了。章凝說你找我有事?】

  她回完這一條,心想如果岑向陽還要欲擒故縱,那她也不介意和他直接開展跨時區聊天,一天只來回發個三四條消息互相知會對方自己還活著就行。

  不過岑向陽沒再重復用同一招,他兩分鐘就回復了:【還是那份織夢家的工作嗎?我什麼時候也能體驗一下?】

  紀繁音喝了口水單手打字:【有機會的話當然可以。】

  岑向陽什麼時候到盆裡,就要看宋時遇什麼時候讓他進那個花盆裡了。

  至於岑向陽像是無意似的跳過了她問的另一個問題這點,紀繁音寬容地選擇了輕拿輕放。

  和岑向陽聊了幾句後,紀繁音藉口自己要去做晚飯準備結束對話。

  她準備等會兒發個什麼朋友圈之類的再給岑向陽一個搭話的理由。

  不過紀繁音才剛站起身,岑向陽先給她發了一張照片。

  他問:【猜猜我在這裡剛剛見到了誰?】

  紀繁音點開照片看了看。佔了大部分面積的是岑向陽的自拍,背景裡看起來像是個小型的聚會現場,岑向陽身上的衣服看起來也是商務休閒風。

  再者,紀繁音和岑向陽之間共同認識的人也就那麼幾個。

  【宋時遇?】紀繁音問。

  【Bingo!我想你第一時間猜到的人也應該就是他。不過這裡還有另外一個你應該也認識的人……】

  岑向陽又發了一張照片。

  紀繁音點開照片後放大找了會兒才發現被幾個人圍在中央的白晝。

  少年難得穿了一身長衫和休閒褲,跟在一個中年男人身旁,眉目緊皺一幅生人勿近的樣子。

  白晝參加這種他最討厭的推杯換盞的聚會?恐怕很不好過。

  紀繁音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了一下。

  不過宋時遇白晝岑向陽同聚一堂,指不定今天就能介紹來三號韭菜呢。

  她還沒打完回復的話,岑向陽又搶先了。

  【哎呀,打架了。】他頗有點看熱鬧地說,【這下要有好戲看了。】

  ……

  今晚本來是白晝和紀欣欣約好打游戲的日子。

  本來對游戲不怎麼感興趣的紀欣欣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對游戲燃起了持久的熱情,這段時間一直拉著白晝打游戲。

  白晝樂意奉陪,但紀欣欣的水平上升得不快,兩人的排位與其說在打排位不如說是在打娛樂賽。

  但畢竟醉翁之意不在酒,白晝的大多數時間還是都花在了游戲上。

  紀欣欣只要一喊,他半個小時之內就立刻上線。

  更何況今天這種提前和紀欣欣約好的機會,誰知道他親爹的秘書突然來了,說讓他去參加一個小型晚會。

  白晝反抗失敗,被強迫換了一身衣服帶上了車。

  「等到晚宴結束之後,我就將手機還給您,在那之前請放心地交給我保管吧。」秘書微微一笑,把白晝的手機也給沒收了。

  白晝沒好氣地往椅背上一靠,左腳大爺地翹到右腿上:「什麼晚宴一定要我去參加?老頭子來這兒了?」

  「白先生想讓您見兩個人。」

  「什麼人?」

  能做到白晝他爹首席大秘這個位置上的人,口風當然是滴水不漏:「您見了就會知道。」

  白晝翻了個白眼,打算按照他老子的意思見那兩個人一眼之後立刻就走。

  管它見這兩個人的目的是什麼。

  結果下車進了酒店以後,白晝最先見到、勉強算得上熟人的面孔居然是宋時遇。

  兩人還正好是在入場的地方前後腳撞上的。

  宋時遇剛剛經過安檢,正在重新戴上手錶,而白晝正好插著口袋六親不認地從外面進來,兩人對上視線的時候距離只有那麼區區三米。

  「宋大少。」秘書彬彬有禮地先問了聲好,「宋先生和宋夫人別來無恙?」

  宋時遇扣上表帶:「他們很好。……也麻煩替我轉達對白叔叔的問候。」

  「先生常提起您,說您年少有為。」秘書微笑道,「還說希望自己的兒子能跟您學學。」

  白晝正在後面摘一條真皮金屬手環,聽見這兩人的對話,很不屑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跟他有什麼可學的?」

  率先過了安檢的秘書面不改色,好像根本沒聽見這一句似的,朝宋時遇稍稍點了一下頭:「我還有些事要安排,先走一步,失禮了。」

  他說完還不忘回頭朝白晝晃了晃那隻剛被沒收的手機。

  白晝:「……你趕緊消失!」

  白晝走過安檢門,睨了一眼宋時遇,發出挑釁的輕哼。

  宋時遇卻問:「剛剛她和你在一起?」

  白晝想也不想:「我趕回去還能和姐姐一起打游戲,你別想了。」

  宋時遇頓了一下:「我是說紀繁音。」

  白晝詫異地扭頭看他,質疑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你問紀繁音?」

  他和宋時遇對視了一會兒,像是覺得很沒趣地嘖了一聲:「今天沒有。」

  「昨天是你?」宋時遇又問。

  白晝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裡的深意,突然不知道怎麼的有點兒來勁了:「昨天你果然給她打電話了?打不通吧?」

  宋時遇從白晝的回答裡得到了答案,他甚至還多獲得了一個信息:紀繁音的手機是白晝關機的。

  宋時遇低頭沉思了一下。

  紀繁音中午時說她要去見客戶。

  如果這個「客戶」指的不是白晝,那似乎只剩下了一個可能的人選……岑向陽。

  而這時候的白晝也回過味兒來宋時遇為什麼問這幾個問題了,他哼笑著嘲諷:「怎麼,這個女人一邊說喜歡你一邊和別的男人約會,你心裡就覺得自己的東西被其他人碰了不高興?」

  宋時遇只看了白晝一眼,就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拉白晝下水,不過是因為那時候沒有別的選擇而已。

  但岑向陽,宋時遇是準備讓紀繁音避開他的。

  當然,那是由於岑向陽這個人性格的問題,而非對紀繁音有什麼偏袒的心思。

  「――所有人都說紀繁音喜歡你,我看事實根本不是。」白晝剛過安檢,在旁邊插著口袋說風涼話,「她要是真喜歡你,怎麼可能去陪別的男人。昨天是我,今天她又換了誰?哦,反正都不是你就對了。」

  兩個人是眾所周知的情敵,家世背景都較為相近,更何況白晝他爹還時不時地把宋時遇當做別人家的孩子來教育他,所以白晝和宋時遇彼此之間特別看不順眼。

  好不容易抓到一個能瘋狂輸出宋時遇的機會,雖然覺得這番嘲諷好像總是聽起來不太對味,但白晝還是立刻不浪費機會地嘴炮了個爽。

  聽完嘴炮的宋時遇用黑沉沉的眼睛覷了白晝兩秒,突然露出勝利者的微笑。

  「昨晚我生病,她在我家待了一整晚照顧我。」他說完前半句,頓了頓又強調地補充後半句,「沒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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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白晝當然不信,他冷笑:「照顧了你一整晚的人,你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一個假笑一個不屑,立刻分道揚鑣。

  連手機都沒有的白晝拿了杯香檳準備去找個地方站到他老子的秘書回來為止,可他的身份在會場內完全不是什麼秘密,一入場就被人盯上了。

  白晝煩躁地一個個應付敷衍過去的時候,宋時遇的境遇也沒好到哪裡去。

  岑向陽就是在這個時候到的會場。

  一開始白晝還沒發現他。

  是有人在旁邊疑惑地說了一句「那個年輕人是不是在往這邊拍照片」的時候,白晝才很隨意地回頭看了一下。

  眼高於頂的白少爺當然不認識岑向陽。

  岑向陽低著頭在手機上雙手打字時劉海垂下,露出小半張臉和白淨的下巴,看起來整個人就是一副無害的架勢,怎麼看都是白晝最不感興趣的那種書呆子好學生類型。

  當身邊人互相討論岑向陽的身份時,白晝本來都要把頭給轉開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岑向陽打完字抬起了頭。

  ――然後他朝著白晝笑了笑。

  白晝形容不出那笑容是怎麼回事,只覺得渾身一陣惡寒不適,差點想打個寒顫,但他又憑著一身正氣傲氣強行給忍住了。

  甚至還回了岑向陽一個挑釁的笑。

  岑向陽無害地歪歪頭,視線又往宋時遇那邊掃了一眼。

  白晝下意識地跟著看過去,發現宋時遇也正盯著岑向陽看。

  這一瞬間白晝福至心靈明白了過來:這個男人八成就是宋時遇跟個妒婦似的想要找到的「剛才跟紀繁音在一起」的人。

  白晝又挑剔地上下掃了岑向陽一眼:弱雞,跟宋時遇半斤八兩,紀繁音的眼光從來也就這樣了。

  「白少。」神出鬼沒的大秘書出現了,「請跟我來。」

  「見完這兩個人我就可以走了吧?」白晝不耐煩地問。

  他的注意力被從岑向陽身上移開了。

  畢竟什麼宋時遇什麼岑向陽都是其次的,快點把這裡的事情辦完,他說不定還能趕得上回家陪紀欣欣打游戲。

  「可以的。」大秘書微笑點頭,示意白晝跟他去了一個較為隱蔽的角落。

  白晝插著口袋跟在後面,心裡有點犯嘀咕:見什麼人需要這麼小心翼翼……

  他剛想到這裡,大秘書的腳步就停了下來,他推開了一扇門。

  門裡並排坐在沙發上的是一個長相很年輕的婦人和一個看起來高中年紀的男生。

  白晝見過那個婦人的臉,他知道那是誰。

  ――他父親的情人。

  之一。

  這樣一來,旁邊那個高中男生的身份也昭然若揭。

  白晝驟然停住腳步:「我爸讓你帶他們來見我?什麼意思?!」

  「只是見一面。」大秘書平和地說著,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鏡,「外面人多,進去再說話吧。」

  白晝黑著臉扔下一句「我和他們沒話說」,轉身就走。

  大秘書伸手攔了他一下:「白少,您也知道您才是白家唯一的繼承人不是嗎?」

  盛怒之中的白晝二話不說回頭一拳就揍在了大秘書臉上,砰地一聲直接到肉,把他眼鏡都給打飛了出去。

  這一下動靜很大,許多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

  白晝瞪了一眼休息室裡面的母子倆,沒管差點撲街的大秘書,大步流星就要走。

  「白少,」大秘書及時叫住他,「這是您父親的意思。」

  白晝回頭冷冷地說:「我現在就打電話讓他知道我媽是個什麼意思。」

  「你母親也同意了。」大秘書低聲說。

  白晝表情一僵。

  「這是利益互換,您應該明白的。」

  白晝的視線一寸一寸地移向剛才那間休息室,剛才在裡面的兩個人已經移動到了門口。

  婦人的表情白晝不想去看,但那個少年正保護性地擋在母親身前、警惕地瞪著白晝,像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幼獸。

  大秘書對母子兩人做了個阻止的手勢:「你們不要出來。」

  「……互換?我媽也?」白晝喃喃地問。

  大秘書不置可否:「但這不會影響您的繼承權和財產,這是雙方協議好的。」

  白晝立刻對這個「利益互換」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反胃,比剛才見到岑向陽的時候還來得噁心。

  他沉默著朝大秘書伸出手臂。

  大秘書猶豫了下才把手機拿出來還給白晝:「您先冷靜一下,再考慮打電話給您父母的事情吧。」

  「打給他們?」白晝冷笑,「他們剛完成『利益互換』,忙得很吧――我要找一個能隨叫隨到的人。」

  他翻開通訊錄,在紀欣欣的名字上停頓了一下,還是選擇了在上面一行的紀繁音。

  電話撥出去時白晝還有點忐忑,怕紀繁音的手機這時候正好是關機、又或者被別的男人接起來。

  但不過幾秒鐘,紀繁音那略微失真的聲音就從聽筒裡傳了出來:「什麼事?」

  白晝自己都沒意識都自己鬆了一口氣:「現在能見面嗎?我去找你。」

  「我這裡不接受緊急預約。」紀繁音無情地說。

  白晝:「……我加錢,要幾倍。」

  紀繁音輕輕笑了笑:「十倍也加?」

  這時白晝已經走到了會場靠近門口的位置,他回頭看了一眼剛才那個休息室的方向。

  門已經關上了,但是大秘書仍然站在那裡看著他。

  只有大秘書,沒有他爸,也沒有他媽。

  想到剛才那句「不會影響繼承權和財產」,白晝冷笑一聲:「我加。」

  站在他不遠處的宋時遇聽到這兩個字,立刻投來了視線。

  白晝挑釁地給他回了個眼神。

  紀繁音根本就是光明正大地愛錢,宋時遇這個腦子被僵屍吃了的才會到現還以為紀繁音還喜歡他。

  要白晝說,紀繁音這個決定還是挺聰明的。

  宋時遇有個屁好喜歡的。

  ……

  紀繁音和白晝約在他家見,剛掛斷電話,手機上就又跳出了岑向陽的消息。

  【他氣沖沖地走了。】他現場直播地描述,【走的時候好像在和人打電話。】

  紀繁音想了想,回岑向陽:【嗯,他來找我。】

  岑向陽懵逼地回了一個省略號加一個問號。

  【你們在什麼地方?】紀繁音沒給他解答。

  岑向陽給了個定位,又追問:【什麼意思?你和白晝原來這麼熟?】

  然後他就一直「正在輸入中……」,消息也沒發過來,不知道是在反復打字刪除些什麼內容。

  紀繁音按照岑向陽給的定位試著導航了下,距離白晝回到自己的小區大概還有四十分鐘,換衣服化妝再趕過去的時間稍微有點緊。

  手機不甘寂寞地跳動了一下,顯示賀深給她新發的影評點了個讚。

  紀繁音隨手劃掉這條提示,回房間拉開了衣櫃。

  她的衣櫃涇渭分明,一邊是工作用服,另一邊是憑借自己的喜好新購置的衣服,兩邊都撐得滿滿當當。

  畢竟眼下紀繁音已經是個富婆,買衣服這等水平的支出完全不用扣扣索索,看見什麼直接掏卡買就是了。

  半小時後,白晝的電話打了過來,聲音裡帶著些微氣喘聲:「我已經到了。」

  「我剛出門。」紀繁音用肩膀和耳朵夾著手機,「大概需要二十分鐘到。」

  「……好吧。」白晝的聲音聽上去立刻變得有點沒精打采,「我等你。」

  紀繁音這時其實已經走到了來過一次的白晝住處樓下,她站在一處綠化帶的拐角後面,正好能看見不遠處靠在機車上打電話的白晝。

  白晝的眉又黑又濃,眉峰尤為銳利,還喜歡緊緊皺眉,所以一看就是特別氣勢逼人的長相。

  這會兒他半個人都隱在路燈下,面目被黑夜陰影蓋去大半,反倒顯得平易近人兩分。

  不過機車加一八五的年輕男人這個組合再怎麼也柔和不到哪裡去。

  「到了再聯繫。」紀繁音無情地掛斷電話,看看時間還有三分鐘到整點,乾脆就準備等待三分鐘。

  被她單方面掐斷電話以後,紀繁音發現白晝並沒有立刻轉身上樓,而是盯著手機看了一會兒,然後繼續靠在機車上等。

  等了二十秒後,他抬起手腕看了看錶。

  紀繁音:「……」這是心靈受了多大的創傷,有多需要紀欣欣的安慰啊,真就度秒如年。

  又過了三十秒,白晝又看了一次錶。

  然後他不高興地用腳後跟跺了跺地面。

  因為這場景實在太有趣了,紀繁音決定再多看一會兒。

  ――實在不行,就把服務結束時間也往後延一點,不是什麼大問題。

  幾分鐘以後,白晝的手機響了。

  手機明明就在他的手裡,他卻猶豫了片刻才接起來。

  紀繁音清清楚楚地聽見他喊了一句「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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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紀繁音頓時有點開心。

  如果白晝再和上次一樣決定和紀欣欣去玩耍的話……那豈不是又能就地下班了?

  她隱身在綠化帶後面仔細聽白晝和紀欣欣的通話,但除了開頭那一句,白晝沒怎麼再開口,幾乎都是沉默地聽著話筒另一邊的人說話,偶爾應聲。

  紀繁音摸著下巴思考。

  紀欣欣和白晝什麼時候吵架過了嗎?

  就算白晝剛才和人動手打架這會兒心情不好,他在紀欣欣面前也應該還快就會被順好毛才對。

  不應當,大概是她漏了什麼條件和線索。

  紀繁音思考的空檔裡,白晝已經結束了這次通話,他拿著掛斷的手機有點發愣地翻了一會兒。

  紀繁音滿心期待他打電話給自己說「不用來了」,結果白晝又把手機屏幕鎖上了。

  紀繁音:「……」行吧,帶薪假期沒有了。

  於是她從綠化帶背後退了兩步,輕手輕腳地走向白晝,到他面前時才停下來出聲打招呼:「心情不好嗎?」

  白晝在還差幾步時就已經抬頭看她,表情有點出神。

  聽見問話後,白晝垂下了頭:「……我想找姐姐聊聊。」

  「就在這裡聊嗎?」紀繁音背著手問他,「可以陪你在這兒抽幾根煙哦。」

  白晝隨手撥了撥機車頭盔,帶著點焦躁地說:「不抽。你不是討厭煙味嗎?」

  「但我願意給你特權。」紀繁音哄他。

  白晝看了她一眼,還是搖搖頭,拿了鑰匙站直身體:「上去說。」

  紀繁音其實……是隨身帶防狼噴霧和報警器的。

  就算她粗通點防身術,也還算智商在線,客戶發瘋也能拖延給自己製造出機會來,不過總歸有備無患嘛。

  她的手機裡快捷撥號直接設的就是報警電話和當地的派出所。

  白晝眼下看著也還算正常。

  紀繁音跟著白晝往電梯的方向走,從包裡找了找,翻出一顆水果硬糖:「你把手給我。」

  白晝本來插著口袋沉默地等電梯,聽到這裡突然僵了下才把手遞出來,臉還不太樂意似的微微偏向了另一邊:「……幹嘛?」

  紀繁音把糖放他手心裡:「給你餵糖。」

  白晝掌心裡被糖果的塑料紙稍稍一刺。

  他猛地攥緊五指,怒道:「我十九歲了!」

  「九十歲也吃糖啊,怎麼了?」紀繁音疑惑地反問他,「不要你就還我。」

  白晝三下五除二把糖紙剝了直接塞進嘴裡,震聲:「不還你!」

  紀繁音:「……」白晝是生氣之後心理年齡比平時更下降的那種類型嗎?

  電梯叮地一聲抵達,白晝大步走進去,那架勢好像要把電梯的地面直接踩塌下去。

  紀繁音跟在他後面進去,拿出手機找東西。

  電梯寬敞又明亮,兩面都是鏡子,紀繁音漫不經心翻找自己想要的APP時正好才鏡子裡瞥見白晝正老大不爽地看著她。

  於是在客戶開口罵人之前,紀繁音先聲奪人地抬頭問白晝:「吃過晚飯了嗎?」

  白晝「……」地噎了一下,才嘟噥著說:「沒吃。」

  紀繁音猜想也是如此。

  正好她也還沒吃就被白晝叫出來了,這是合理蹭飯。

  「想吃什麼?我買菜做了吃吧。」她翻著買菜外送APP,「還是上次一樣的法式……」

  「家常菜。」白晝斬釘截鐵地說。

  紀繁音遺憾地把牛排從眼前劃開了。

  真可惜。

  出電梯時紀繁音還在挑食材――實在是白晝家裡什麼也沒有,上次倒是買齊了油鹽醬醋等等調料,但要再一次做飯的話,就得考慮到他的廚房裡可能連米和蔥薑蒜都沒有的事實。

  她下意識地跟著前面的白晝亦步亦趨地走,把可能需要的東西都一一地加進了購物車裡。

  直到前面的白晝毫無預兆地半路停下了腳步。

  紀繁音差點就撞了上去,還好兩人之間尚有一步距離,她及時剎住了車:「怎麼了?」

  是突然改變主意要去找紀欣欣玩耍了嗎?

  白晝回頭看看她,視線衡量了下兩人之間的距離,輕嘖一聲。

  他什麼也沒講就重新邁動了腳步。

  這一停他就什麼也沒幹。

  好像就是想看看她會不會撞上去似的。

  紀繁音:「……?」真就心理年齡暴跌。

  白晝跟自己憋著火一般用人臉刷開了門,休閒皮鞋往旁沒有規矩地蹬掉,踩著拖鞋就往裡走。

  紀繁音在鞋櫃裡掃了掃,還是只有男士拖鞋的選項,她就穿了上次穿過那一雙,邊關門邊問白晝:「我記得你不喜歡吃腥味重的東西?」

  白晝悶聲應了個嗯。

  紀繁音盤點了下購物車,估摸著兩個人吃差不多,直接就給下單了。

  外賣送上門怎麼也得要個三四十分鐘,紀繁音抬頭找了找白晝,沒見著人影,試探性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少年的聲音從臥室的方向悶悶地傳了出來:「我換衣服……你別進來!」

  紀繁音:「……」我和八塊腹肌世界超模貼身拍時尚大片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她打開氣派的三開門冰箱看了一眼,裡面果然……怎麼說呢,一看就是個獨居年輕男性的冰箱。

  紀繁音揚聲問:「白晝,你喝什麼?」

  「啤酒。」

  紀繁音看了眼冰箱裡成打的啤酒,回廚房給白晝倒了一杯溫水。

  換了白色T恤和居家長褲出來的白晝見到溫水:「……」

  「心情不好時更不能喝酒澆愁,對身體不好。」紀繁音有理有據地把溫水推給他,帶了點惡趣味地說,「姐姐這是為你好。」

  白晝保持著「……」地把玻璃杯拿過去,居然還真溫順地喝了一口。

  白晝公寓的裝修很現代,開放式廚房和客廳一體,空間顯得特別寬敞,水吧兩側擺著小凳,像是一個小型的辦公區。

  當然這個辦公區看起來平時都是閒置的,只放了音箱和一個收納盒,裡面都是充電器。

  白晝和紀繁音站在水吧的內外側,彼此之間只隔了半米左右的距離,一伸手就能搆得到。

  握著水杯的白晝坐了下來,他摩挲著起伏不平的杯壁,像在斟酌著什麼。

  看他一副確實想要傾訴一下的表現,紀繁音也坐到對面雙手托著下巴耐心等待。

  估計今天那個晚會一樣的地方發生的事情對白晝打擊不小,才讓向來眼高於頂、誰也看不起的他這麼低沉。

  過了好半天,白晝才開了口。

  他第一句話就是爆炸性的消息:「我爸有個私生子。」

  雖然心裡不太驚訝,但紀繁音還是瞪大了眼睛:「怎麼回事?你是今天剛剛才知道嗎?」

  「比我小了沒幾歲,」白晝嗤笑,「長得居然跟老頭子挺像。今天李秘說老頭子讓我去見兩個人,我以為是什麼重要人物,原來是他的情婦和私生子。」

  紀繁音:貴圈真亂。

  「說什麼我是唯一的繼承人……」白晝冷笑,「他的私產已經夠那母子倆一輩子衣食無憂。」

  紀繁音倒不覺得驚訝。

  白家父母這樣兩夫妻約定俗成都在外面玩的,最後十有八九都得鬧出私生子來。

  努力不牽扯家產進去都算好的了,多的是等他們過世以後再進行各種遺產爭奪戰的,紀繁音從前就見過不少。

  「還特地帶到我面前來認一認,難道他還指望我叫一聲小媽和弟弟?」白晝緊緊捏著杯子,咬牙切齒地說,「要是他今天就在我面前,我那一拳頭肯定直接打在他的臉上!」

  破案了,這就是今天白晝當場打人的前因。

  紀繁音在心裡嘆了口氣。

  換成是她的話,早對這父母達成失望的和解,他們的私生活就隨他們去,她一個字也懶得多說。

  但白晝不是冷情的她。

  甚至從某種角度來說,白晝他還挺熱血的。

  「打算和你爸爸好好談談嗎?」她柔聲問,「既然你不願意見他們,那就明白地把這個意思告訴你爸爸怎麼樣?」

  「我現在不想聽到他的聲音。」白晝厭煩地否決這個提議。

  「那……你媽媽那邊呢?」紀繁音換了個角度,「她應該不會坐視不理吧?」

  白晝突然又沉默了下來。

  紀繁音不由得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他手中那個杯子上面,感覺無辜的水杯下一秒就要粉身碎骨了。

  「她知道。」白晝一字一頓地說,「她也有……」

  他說不下去地撐住自己的額頭,深深吸了一口氣,鋒利雙眉痛苦地皺起。

  紀繁音懂了。

  要搞私生子,這對夫妻就都各自偷偷地搞了一個。

  等雙方進行試探性的坦白時,正好利益又再一次達成了平衡。

  對於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來說還真是可喜可賀。

  從私生活和家庭的家督來說,貴圈是真的亂。

  紀繁音伸手輕輕地去扯白晝被揉亂的頭髮:「那你覺得難過的是什麼?因為覺得他們對你的愛和你想像中的不一樣嗎?」

  「……不,恰好和我印象中的他們一模一樣。但我以為我已經夠低估他們,但沒想到他們還能做出更令人不齒的事情。」

  「要證明他們做錯,其實很簡單的。」紀繁音說。

  白晝抬起頭看她:「怎麼做?」

  紀繁音托腮含笑注視他:「只要你無論如何,都不要讓自己做和他們一樣令人不齒的事就好了。」

  ――但很可惜的是,不尊重感情這種事情,你白晝好像已經做了呢。

  兩人對視了幾秒,誰也沒有再說話。

  紀繁音保持著微笑的表情,只有白晝的喉結不安地上下動了動。

  ……接著,是樓下物業打視訊電話上來的提示音。

  「應該是外賣,」紀繁音站起身,她摸了摸白晝的頭髮,動作很輕,「餓了吧?我這就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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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白晝呆坐在水吧旁看紀繁音忙碌。

  今天他不想吃什麼昂貴的食物,只想嘗一嘗家常菜的味道。

  白家很少有一家三口好好坐在桌邊一起吃飯的時候。

  確實地說,在白晝的記憶裡,他一次也想不起來。

  要麼是他們一家三口再加上一大桌人一起吃飯,要麼就是他一個人吃飯。

  白家這個家庭和普通意義上的家庭,相差得太大了。

  白晝下意識地不讓自己去思考廚房裡那個有條不紊地忙碌著的身影究竟是誰的這個問題,而是捧著杯子看著她發空腦子,享受這一刻的平和。

  普通人忙碌一天到家之後,走入的是不是就是這樣的祥和溫馨?

  在大腦已經接受了過多信息量的今天晚上,白晝雖然努力不去思考太多,但有一個已經困擾了他好幾天的問題還是一直在他心中縈繞個不停。

  ――讓他很難忍住不對眼前這個人問出口。

  白晝忍了又忍,在紀繁音終於把最後一盅排骨蓮藕湯放到桌上的時候,還是開了口。

  「和我們一起打游戲的那個人,真的是個女生嗎?」他問出以後,終於覺得胸口一鬆,整個人輕快了不少。

  紀繁音放下瓦罐的動作頓了一下,她笑盈盈地問反問:「你懷疑我?」

  白晝抿緊了嘴唇。

  他早幾天就在懷疑了。

  ……不,應該說,他前幾天剛剛得到了證據。

  和紀欣欣還有kitty一起打游戲的時候,kitty是完全不開麥、不說話的。

  紀欣欣對白晝解釋過這件事情,說是女孩子怕生,而且kitty是個法國人不會說中文,所以不開麥。

  白晝一開始是相信的。

  可隨著時間推移,他開始注意到些許不對勁的地方。

  譬如說,紀欣欣在語音裡的回應有時候有些不太連貫,回答的時候需要過一會兒才能出聲,像是有網絡延遲一樣。

  或者說……像是突然把麥克風關掉了一樣。

  接著是kitty的怪異表現。

  任誰都知道,在游戲裡撿到好裝備就送人、別人遇見危險就去救是一種示好獻慇勤的表現。

  白晝自己對紀欣欣就是這麼幹的。

  但kitty的行動幾乎和他如出一轍,兩人甚至默契到還在去救紀欣欣的路上撞見過。

  這實在不由得白晝不想多。

  一開始,白晝試探地提出異常,紀欣欣還能一一打消他的懷疑;直到兩天前,紀欣欣說她要離開一下去接個電話,兩分多鐘的時間裡,白晝從游戲語音裡聽見了紀欣欣和一個男人在用法語說話。

  但他們對話的同時,系統顯示的是kitty的麥克風正在亮起。

  也就是說,要麼kitty和紀欣欣現在共處一室,而且還有一個男人和她們在一起。

  要麼,kitty根本就是個男人,紀欣欣一直瞞著沒有說。

  ……但白晝知道這個問題現在是得不到回復的。

  因為現在站在他眼前的這個人不會知道答案。

  白晝正要帶過這個令他心煩意亂的話題,對面的紀繁音就沒好氣地用筷子末端敲了一下他的額頭:「你要是有心結,在覺得不舒服的時候就應該立刻告訴我,不要自己一個人悶著不說。」

  白晝下意識地要往後躲,但怎麼也沒想到紀繁音會突然打人,根本沒躲開,立刻對她怒目而視:「你幹嘛!」

  「你要是不喜歡我和誰一起打游戲,那以後就不帶那個人一起了。」紀繁音把剛揍過白晝的筷子倒置過來放到他面前,振振有詞,「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其他人都無所謂,知道嗎?」

  白晝皺著眉:「可你之前跟我說……」

  「那個人是男是女、是哪國人、長什麼樣、有沒有錢都和我沒關係,我一點也不在意。」紀繁音搶白,甚至還有點理直氣壯,「你不要在根本不能和你相提並論的人身上花費沒有意義的時間!」

  白晝:「……」

  他一點一點臉紅起來,慢吞吞地拿起筷子,夾了最近的一碟菜,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嘴裡塞了進去。

  ……

  見到白晝被成功糊弄過去,紀繁音心裡揚了揚眉。

  雖然白晝語焉不詳,但稍微動動腦子也就明白大概發生什麼事情了。

  紀欣欣大概是仗著自己藝高人膽大,帶著兩條魚一起打游戲,結果不知道怎麼的翻了車。

  紀繁音剛才這一下糊弄也治標不治本,只能安撫白晝一下下,最終問題的源頭還是在紀欣欣那裡。

  看來紀欣欣的海域最近可能要停止擴大,暫時注意維穩才行了。

  畢竟數量擴大以後,在質量管理上還是得花點功夫的。

  紀繁音一邊吃著飯一邊想:也不知道紀欣欣自己注意到露餡和白晝的懷疑了沒有?

  不過和她一個專門當替身的職業演員也沒什麼關係就是了,翻車不翻車都讓紀欣欣自己去苦惱吧。

  紀繁音想到這裡抬了抬頭,接著就突然發現剛才那句「不能和你相提並論」的台詞似乎對白晝有點殺傷力過強。

  直接導致開飯已經過了好幾分鐘,白晝現在還在低頭一口接著一口猛吃面前那一盆菜,筷子一次也沒有往旁邊伸過,一副要把自己給噎死在那盤菜裡的架勢。

  紀繁音只好給這個小智障客戶夾菜:「吃點別的――喝湯嗎?」

  白晝沉默著點頭把碗給她。

  紀繁音起身盛湯的時候,看見白晝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屏幕上跳出一個語音通話,那是個紀繁音特別熟悉的微信頭像。

  ――紀欣欣。

  白晝一開始聽見鈴聲時瞥過去的目光還有點漫不經心,見到來電是誰的時候才猛地放下筷子伸出手去抓起手機。

  桌上頓時一陣丁零噹啷的響動。

  白晝根本顧不上桌子,他撈起手機時臉色難看得好像被女朋友捉姦在現場的渣男一樣。

  紀繁音施施然放下湯勺,還要壞心眼地問他:「怎麼啦?不接電話嗎?」

  白晝皺眉看看手機,又看看紀繁音,像在猶豫要不要迴避,最後一閉眼到底還是原地接了:「姐姐?嗯……我今天有點事,不上游戲了,你們玩。」

  紀繁音充耳不聞地把盛了湯的小碗放到了白晝面前,還幫他拿了一個小湯勺放進去。

  ――天知道,在白晝這個彷彿從裝修完那一天開始就被封印了的廚房裡面找到這麼多餐具,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現在?」白晝倉促地抬頭看了看紀繁音,又飛快地把視線收了回去,「咳咳……在吃飯。一個人,叫的外賣。」

  紀繁音坐了回去,舉著筷子細嚼慢嚥。

  自己做的飯當然是最合自己口味啦。

  當白晝做賊心虛地朝她看時,紀繁音還不慌不忙地回了他一個微笑。

  接著,也不知道紀欣欣在電話裡說了什麼,白晝的聲音突然沉了下來,他不快地問:「……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你聽誰說的?姓宋的?」

  紀繁音吃著飯若有所思:宋時遇把剛剛在晚會上發生的事情告訴了紀欣欣?

  嗯……對宋時遇來說,有點動機不太充足啊。

  就算白家搞出一兩個私生子,這種事情目前來看也不會影響到白晝的地位和未來,更不可能影響他在紀欣欣心中的地位。

  宋時遇給他自己立的那個人設又不是背後打小報告的類型,他在背後傳八卦也太沒意義了。

  他又得不到什麼利益。

  應該是別人吧。

  海王的消息靈敏度還是挺重要的。

  紀繁音這邊理智地做著邏輯推論的時候,白晝那邊的對話已經跳躍到了下一個環節。

  「游戲?」白晝的手指不安分地在桌上跳來跳去,「……號被封了,可能有幾天時間上不了游戲,等解封了再告訴姐姐。」

  紀繁音閒得幫白晝數了一下。

  撒謊三連,一次比一次熟練。

  「嗯,姐姐再見。」白晝那邊電話似乎告一段落,但他沒有立刻放下手機,而是又遲疑躊躇地叫住了紀欣欣,「姐姐,我想問你……」

  幾秒之後,他才接了下去:「……沒什麼,你一個人在國外,多注意身體。」

  紀繁音覺得有點意思。

  她覺得某種看不見道不明的東西彎彎繞繞容易變質的時候特別有意思。

  但在她決定換掉這份替身工作之前,大客戶還是暫時不要變質的好。

  於是當白晝掛斷電話想要說話的時候,紀繁音搶先開口:「喝湯小心燙。」

  白晝撇了下嘴,報復性地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進去,硬著頭皮一口吞了。

  紀繁音:「……」年輕人,何必呢。

  在白晝家帶頭帶尾也就待了兩個小時,紀繁音把廚房水吧都整理了一遍後正準備走,白晝叫住了她。

  「昨天晚上,宋時遇找你?」他抱著手臂靠在公寓玄關邊上問。

  紀繁音坐著穿鞋,聞言扭頭看了他一下。

  這時候因為服務時間已經結束,紀繁音對他的態度頓時變得隨意了八十個百分點:「嗯,怎麼了。」

  「沒收錢?」

  「免費?」紀繁音失笑否認,「怎麼可能。」

  她穿好了鞋站起身來,因為鞋跟不低,白晝很自然地伸出手想扶她,但紀繁音下意識地閃避了開來。

  兩人同時一愣。

  緊接著白晝不爽地咋舌收回了手,紀繁音則是什麼也沒解釋、若無其事地道了聲別,就從公寓門出去了。

  「喂,」白晝又叫她,「你不好奇我為什麼這麼問你嗎?」

  「我不太好奇客戶的私生活。」紀繁音站在門口回眸朝他比了個錢的手勢,「所以今天的事情,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和任何人提起。」

  ――所以優質客戶你可千萬別這麼容易就移情別戀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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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週末到了。

  紀繁音之前給自己辦了一張新的銀行卡,和市民卡一體,之前一直沒空,到週末才終於有空去銀行領。

  她的舊銀行卡是紀父紀母給辦的,從電影首映式回來以後那兩夫妻一直在給她打電話。

  紀繁音開始還接了幾個,一聽都是老生常談以後接起來就直接放在一旁去幹自己的事情,過一會兒回來電話自然就已經被掛斷了。

  親情這邊紀繁音不太關心,她更關心的是自己的財富。

  所以她就辦了新的銀行卡。

  午後去了趟銀行拿到新卡,又把自己現在所有的錢轉進去了以後,紀繁音給兩名客戶發了個短信告知自己的銀行賬戶進行更改的消息。

  ――接著就是舊卡的注銷。

  雖然銀行經理很不捨地再三挽留,紀繁音還是堅持注銷了。

  她出銀行時正好差不多四點光景,附近正好是高教園區,方圓都是大學,附近走來走去的也都是青春靚麗的大學生。

  紀繁音稍一抬頭就看見了一條大學生校級籃球聯賽決賽今日舉行的宣傳廣告。

  開始時間正是下午四點。

  紀繁音看了看手機,正好三點半。

  ――這也太巧了,簡直就是在暗示什麼似的。

  嗯……反正今天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紀繁音思索了下,打開陳雲盛的聊天窗口看了看之前的消息。

  地址確實也正在附近。

  ……那就去去吧?

  紀繁音掃了眼附近的便利店,去裡面買了一袋運動飲料和零食水果,邊往決賽的目的地去,邊給陳雲盛發了條消息。

  ……

  人來人往的籃球館裡氣氛十分火熱。

  青春,汗水,帥哥,籃球,這四個詞合在一起簡直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距離比賽開始雖然還有半小時的時間,周圍的觀眾卻幾乎都已經入座就緒,靠近場中的幾排甚至還有模有樣地拉著加油的橫幅。

  兩支隊伍的隊員正在場中,一部分已經開始熱身,另一部分則是站在教練身旁聽著訓話。

  ……還有面無表情的酷哥悄悄地去拿放在長椅上的手機。

  「――陳雲盛!」教練怒吼,「什麼時候了還看手機!」

  「……就看一眼。」陳雲盛把剛剛響了一聲的手機拿起來,暗含期待的眼神往上一瞄就黏住了,整個人容光煥發,「教練我要出去一下。」

  教練的嗓門比他大十倍:「我把你小子的頭打出去!」

  認識陳雲盛的隊友發出揶揄的聲音:「看你小子這反應,是不是在外面認識那個大姐姐給你發消息了?」

  「就咱系草小陳邀請來看決賽,等得魂牽夢縈人家也沒答應過來看的那個姐姐?」

  「哎呀教練,人有三急,你就讓小陳去接一下嘛,俗話說得好,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

  教練沒好氣地看了一眼手錶:「給你八分鐘!」

  陳雲盛一句廢話沒有,立刻抓起外套拿著手機飛奔離開。

  「你小子跑慢點摔斷腿還怎麼比賽!!」

  陳雲盛邊在女生的尖叫聲裡往外跑一邊低頭發語音:「姐姐你在哪裡?我現在過來接你。這裡很容易走錯路,你不要四處亂跑。」

  紀繁音給他發了一張照片回來。

  陳雲盛掃了一眼,就地抓住一個路過的無辜學生:「同學,這張照片是你們學校哪個位置?」

  背著雙肩包經過的學霸推推黑框眼鏡,面無表情地指了個方向:「就是那個樓的底下。」

  「謝謝。」陳雲盛穿上外套一陣狂奔,渾身好像有花不完的力氣,兩分鐘就衝到對面的建築物底下,一眼看見站在那處標識牌底下的紀繁音。

  ――雖然她戴著口罩還低著頭看手機,但陳雲盛就是知道自己沒有認錯。

  年輕人一個急剎車停住,稍稍平復了下呼吸才上前打招呼,但完全沒打算掩蓋自己聲音裡的雀躍:「姐姐!」

  站在那裡的女性聞聲抬頭,扯下口罩朝他笑了笑:「嗨。」

  「還以為姐姐工作忙,沒機會來看比賽了。」陳雲盛有點緊張,「――姐姐拿的什麼?重不重?我來幫你拿吧。」

  他邊問邊忍不住悄悄觀察紀繁音。

  啊,她今天是素顏,和那天不一樣的漂亮。

  ……怎麼說,打扮和氣質上看著就不太一樣?

  「剛剛在便利店給你買的,不知道適不適合。」紀繁音遞出袋子,「我記得籃球賽有不少能補充體力的時間?買了一些運動飲料和水果能量條之類的,能幫得上忙的話就太好了。」

  「當然幫得上忙!」陳雲盛滿心歡喜地接過沉甸甸的塑料袋,「每次補給品大家都搶著吃,我手慢的時候都搶不到,好慘好慘。」

  他順便心機地賣了個慘。

  網上說了,對這種看起來很御的姐姐,攻略時可以試試裝小可憐小可愛,說不定有起效。

  陳雲盛根本沒有猶豫就決定拋棄自己的節操!

  「那就太好了。」紀繁音把口罩戴了回去,她看了一眼時間,問,「球賽要多久?」

  「一個小時出頭就能結束了!」陳雲盛速答完,有點忐忑,「姐姐一會兒還有事嗎?」

  「暫時沒有工作安排。」紀繁音搖搖頭,「只是在想球賽比我想像的時間要短一點……你這是偷跑出來的嗎?」

  「是教練准我出來八分鐘的。」陳雲盛立刻給自己小可憐的形象辯解,「那姐姐我們走吧?先去體育館我幫你找個前排的位置坐。」

  他盤算著要是實在沒有座位的話,就把紀繁音直接放在俗稱「家屬席」的第一排,那裡總是有位置的。

  只要好好解釋清楚,又有充足的理由,以她的性格大概是不會介意的。

  陳雲盛開開心心地提著一袋慰問品和紀繁音一起往體育館走,整個人都有點飄飄然,但又保持了點難能可貴的理智:「姐姐今天是正好到這附近辦事情嗎?」

  「對,」紀繁音頓了頓,她指著學校裡隨處可見的宣傳海報說,「結果就看見了這個,雖說是碰巧,但也算是挺緣分的巧合吧?就想著可以順便過來看看。」

  陳雲盛握了握拳:要請宣傳部的人吃飯報恩。

  陳雲盛跑了兩分鐘的路,兩個人走了幾分鐘也就走到了。

  光是站在側門的入口處,就已經能聽見裡面嘈雜的音樂和人聲。

  一個穿著籃球服的學生正好從裡面衝出來,看見陳雲盛後一個急停抓住了他:「你小子出去都十分鐘了!趕緊歸隊!」

  「我找人來帶你去座位……」陳雲盛還想掙扎,但三個人高馬大的隊友從門裡跑出來,手腳並用地抓著他就往裡面拖去。

  紀繁音笑著朝陳雲盛揮揮手,用口型說了聲「加油」。

  陳雲盛堅強地抓住一旁的門板,留下最後的叮囑:「等會比賽,姐姐記得一直看著我。」

  然後他就真的跟個小可憐似的被拖走了。

  同伴還吐槽他:「你平時一個冰山帥哥怎麼突然就變了張臉還怪他娘嚇人的……」

  紀繁音有點好笑地看著男大學生們吵吵鬧鬧地離開,慢悠悠地跟在他們後面進去,稍稍抬頭環視了一圈。

  從球場底下當然也是可以上去觀眾席的,不過四面的座位已經幾乎被人坐得滿滿當當。

  在人群當中,紀繁音還意外地在前排發現了一個熟人。

  ――宋時遇。

  大概因為是同校學生,而且還是曾經的風雲人物、現在的成功人士,所以邀請他回來觀賽?

  紀繁音不太感興趣地移開了視線,就見到一個小姑娘朝她小跑過來。

  「你好,紀小姐?陳雲盛讓我過來帶你找個座位?」對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忐忑。

  紀繁音拉下口罩:「我是紀繁音。」

  「咦?」小姑娘疑惑地看著她,「是紀欣欣學姐的……」

  「她是我妹妹。」

  「啊,原來是這樣。」小姑娘沒有多想,引著紀繁音就往側邊走,「因為你來得比較晚,所以把你安排在靠我們的教練席這邊附近的觀眾位置可以嗎?因為別的位置找起來有點太費工夫,視野也沒有這邊好。不過有個事情我覺得提前告訴你一下比較好……」

  她支支吾吾了一下才接著說。

  「那邊就是,大家俗稱的家屬席,雖然沒有這個規定不過一般坐在那裡的不是社內人員就是球員的家屬和女朋友,姐姐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就、就坐在那裡可以嗎?」

  「你也跟著他叫我姐姐嗎?」紀繁音輕笑往上看了一眼,「是那排嗎?」

  「呃……對。」

  紀繁音安撫她:「沒關係,是我臨時過來給你們添麻煩,我自己上去就好,你不用跟著我,球賽馬上就要開始,你有很多事情要忙吧?」

  「啊,那、那我去了?」小姑娘朝紀繁音鞠了一躬,同手同腳地跑了。

  紀繁音摸了摸自己的臉,覺得自己應該也沒那麼嚇人……吧。

  她不緊不慢地在附近觀眾的注視中往特殊通道走,堂而皇之地進了「家屬席」,找了個空位置坐下來。

  一旁的女孩子友好地跟她打招呼:「你好,我叫陳雲珊。這麼說可能有點女孩子的第六感吧……我想問問你是不是認識我弟弟陳雲盛?剛剛他跑出去沒多久,你就和他前後腳來了,所以我有點猜想。」

  「書上說越漂亮的女孩子第六感越強看來是對的,」紀繁音朝她笑了起來,「我是紀繁音,你好。」

  ……這麼說來,紀繁音其實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姓陳的小姑娘了。

  而且上一次,她也是和另一邊那個男人一起的。

  「我是跟著朋友一起來的,他以前是這個學校的。」陳雲珊笑著側過身給紀繁音介紹自己的男伴,「――這是宋時遇。啊,你要也是這個學校畢業的話,應該認識他吧?」

  紀繁音掃了一眼宋時遇,輕笑:「認識是認識,但我們不太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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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5 06:49: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紀繁音坐著看比賽時,總一直感覺身邊有道視線一直隱晦地停留在她身上。

  ――當然是宋時遇。

  陳雲珊就是那天和他相親的人。

  紀繁音也沒想到今天隨便出來逛逛還能碰見客戶,但也很懶得搭理這位今天沒有預約的客戶,於是無視了他頻頻投來的視線,專心地看完了整場決賽。

  到底是決賽,賽況激烈到令兩邊觀眾時不時地發出加油助威的尖叫聲,整個場館裡都迴蕩著震耳欲聾的喝彩聲。

  最後的比賽果然還是由陳雲盛所在的隊伍勇奪桂冠,掌聲雷動,陳雲珊興奮地在旁連蹦帶跳。

  紀繁音跟著在旁鼓掌,邊思考晚飯應該吃點什麼。

  頒獎儀式還是有模有樣的,另一半賽場裡的三四名比賽結果也前後腳出來,第三名的隊伍一起來領了獎牌。

  拿到了獎牌的陳雲盛一路小跑到觀眾席邊緣,仰頭揮手吸引紀繁音的注意力:「姐姐,姐姐。」

  紀繁音下意識地要起身,又看了看一旁的陳雲珊。

  「啊不不不,我是他堂姐,互相之間都是直接叫名字的。」陳雲珊連忙擺手,又捂著嘴笑,「你快去吧,看他急的。」

  紀繁音走到欄桿邊低頭看陳雲盛:「恭喜你。」

  陳雲盛踮了踮腳,手長腳長的他直接把金燦燦的獎牌掛在了紀繁音的脖子上。

  紀繁音頓時覺得脖頸上微微一沉,獎牌就在她低垂的眼前晃動著。

  「……給我嗎?」

  「嗯!」陳雲盛警惕地倒退一步,「不接受退貨。」

  他狡黠地揮揮手,轉身就跑。

  結果跑了才兩步,就被自己的隊友一擁而上架了起來重新往觀眾席的方向搬運回了紀繁音的面前。

  紀繁音:「……」

  她摸了摸掛在自己脖子上的獎牌,有點無奈地看著陳雲盛。

  其實這禮是不該收的,有點燙手。

  陳雲盛用有點濕漉漉的討好眼神和紀繁音對視。

  「接受他接受他!」陳雲盛的隊友們開始大聲起鬨。

  陳雲盛一皺眉,注意力立刻轉移到隊友們身上:「我沒表白,你們別起鬨。」

  他強硬地翻身下來,冷著臉把起鬨的朋友全部趕走了,但這一下已經把大半個會場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

  陳雲盛偷看了一眼紀繁音,又小步小步挪到她面前,扒著欄桿道歉:「姐姐,你別生氣,他們沒有惡意,我等下就去教訓他們,下次讓他們肯定不敢再這麼起鬨你。」

  紀繁音若有所思:「我還以為你在誰面前都這麼可愛。」

  結果只在她面前可愛。這就更可愛了不是嗎?

  陳雲盛紅了紅臉,小聲反抗:「男人不能說可愛。但姐姐這麼說……就算了吧。」

  紀繁音也小聲問他:「那獎牌給了我,你不會遺憾嗎?」

  「不會!」陳雲盛答得很肯定,他笑嘻嘻地把下巴搭在自己的兩邊手背中央,「因為是對我來說很珍貴的東西,才會送給你。」

  「但對你來說珍貴的東西,對她來說不一定有價值。」一旁有人突然插嘴說道。

  紀繁音一轉頭就看見了站在一旁找茬的宋時遇,他正居高臨下地看著陳雲盛。

  陳雲盛不以為意地看了看宋時遇:「人總要冒險的,不能因為可能失敗就什麼都不幹了吧?」

  他說完還神氣哄哄地找紀繁音求認同:「姐姐我說得對吧?」

  紀繁音失笑碰了碰他飛揚的小捲毛:「嗯,是你說得對。」

  「那我能不能再問你一個問題?」陳雲盛眨著眼睛。

  「獎勵嗎?」紀繁音略一思考,點頭,「你問。」

  陳雲盛更加壓低了聲音:「姐姐上次告訴我沒有男朋友,那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本來陳雲盛把宋時遇懟了回去之後,陳雲珊就皺著眉要勸宋時遇和她一起快點離開了;可就在宋時遇從紀繁音背後走過的時候,他聽見了陳雲盛對紀繁音輕聲的提問。

  宋時遇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停下了腳步在等待回答。

  他覺得自己明明是知道答案的。

  明明知道……但還是想從紀繁音口中得到一個確認。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時遇才聽見紀繁音開口。

  她邊笑邊說:「喜歡的人?嗯……現在並沒有。」

  陳雲盛的雙眼頓時亮了起來,就在他握拳即將發出小小的歡呼聲時,宏亮亢奮的男聲通過話筒傳遍了整個體育館。

  「――大家聽見了嗎!她說她現在沒有喜歡的人!!」

  圍觀群眾莫名興奮:「噢――!!!」

  陳雲盛立刻黑了臉。

  他面無表情地一轉頭,後面拿著麥克風在他身後埋伏偷聽破壞氣氛的男生就察覺危機狂奔逃了,敏捷得像個田徑部的得力成員。

  陳雲盛冷著一張臉去追殺他。

  站在這鬧哄哄的場景中,紀繁音又摸了摸胸前的獎牌,忍不住被氣氛感染地彎起了嘴角。

  她看了一眼時間,一回頭就看見宋時遇正站在她背後緊緊盯著她看。

  「宋先生?」紀繁音偏頭問他,「有事嗎?」

  「你……」宋時遇迸出一個字就咬緊了牙關。

  紀繁音大致能猜想得到他要問的內容,但她服務時間外大可不必如此貼心。

  她朝宋時遇點點頭:「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陳小姐,再會。」

  這兩人的相親看起來相處得不錯。

  要是他們倆相親順利到確認戀愛關係,那宋時遇就得從客戶名單裡立刻劃掉了。

  紀繁音完全不想被牽扯進一些麻煩的倫理道德裡去。

  她邊走邊給陳雲盛發了條消息說自己先走,順便再恭喜一次他的奪冠。

  陳雲盛還在千里追殺他那個賤兮兮的同學,沒有立刻回復。

  紀繁音一路走到校門口打上車,也沒有見到宋時遇的蹤影。

  畢竟這大庭廣眾下,宋時遇應該也不打算被人看見和她扯上什麼關係。

  ……

  「她的性格很不錯,叔叔一家應該都會喜歡她的。」陳雲珊不由得羨慕地說,「要是我也有她這麼大方不怕生就好了。」

  她說著,轉頭看了一下宋時遇,卻發現對方好像沒有聽見她的話語似的在出神。

  「……宋先生?」

  宋時遇猛地回了神,低頭掩飾地朝她笑了笑:「對不起,剛才在想一些工作的事情……今天能在這裡意外和你遇見真的很巧。陳小姐接下來是什麼安排?和你弟弟一起,或者我送你回家?」

  陳雲珊看起來有點失望,她低頭用腳尖磨了磨地面:「我開車了,可以自己回去。如果你有事要忙的話,不用管我。」

  「至少我送你到停車場吧。」宋時遇維持了自己的紳士風度。

  目送陳雲珊的車開走後,宋時遇走到自己的車邊拿出手機,猶豫幾秒又放了回去。

  隨後,宋時遇上車直奔自己的公寓,打開冰箱後那塊心型巧克力還和禮盒一起被放置在裡面沒有動過。

  ――宋時遇其實不愛吃巧克力。

  他看了一會兒,又慢慢地走進了步入式衣帽間。

  宋時遇性格有點強迫症,什麼都喜歡分門別類放置得整整齊齊,所以他找東西從來都不用浪費什麼時間,因為一瞬間就能知道每一件東西被他放在什麼地方。

  可這一次,他沒有在應該的地方發現想要找的東西。

  擺放配飾的抽屜最頂上一層裡並沒有那個有點破破爛爛的手鐲。

  宋時遇立刻去抽第二層、第三層,還是沒有在裡面找到它。

  宋時遇焦躁起來,他蹲下身去看領帶區、手錶區、皮帶區……甚至連那一天所穿的衣服都根據記憶找出來翻了口袋,就是沒有找到那天紀繁音當作生日禮物送給他、平平無奇的鐲子。

  ――他明明在生日第二天從車庫裡找了回來放在這裡,卻不見了。

  就跟前不久紀繁音還在那個地下車庫裡親口說自己喜歡他,今天轉眼就對別的男人說「現在沒有喜歡的人」一樣。

  宋時遇重重地把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抽屜「砰」地一聲推了回去。

  他像是隻焦躁的困獸一樣在原地來回走了兩步,乾脆對整個房間做了一次地毯式搜索。

  臥室沒有。

  衛生間沒有。

  客廳沒有。

  車庫裡也沒有。

  究竟是在什麼時候丟了?

  他明明在撿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有多看過一眼,公寓的衛生有物業派專人來打掃,不會擅自動住戶的任何私人物品,家裡最近也沒有來過別人……

  宋時遇猛地停住了腳步。

  ……不,有一個人最近剛剛來過。

  宋時遇沉著臉拿出手機撥通了紀繁音的號碼,但才響鈴了一秒鐘,他就立刻掛斷了。

  即使真是紀繁音拿走的,又該用什麼理由討伐她?

  不如說,一個破手鐲,他為什麼要討回來?

  紀繁音喜不喜歡他了,他又為什麼要在意?

  ……

  在家做晚飯的紀繁音接到了宋時遇的電話。

  她漫不經心地單手顛鍋邊拿起手機:「你好?」

  「你在我家時是不是動了我的私人物品?」宋時遇質問,「未經我允許的情況下?」

  紀繁音想了想:「只是從你家帶走了一些垃圾而已,怎麼了,其中有什麼對你來說很重要的東西嗎?」

  宋時遇:「……」

  「不應該吧。」紀繁音輕鬆地封住他的所有退路,「放心,我扔的時候檢查過了,肯定都是你會扔掉的東西。」

  手鐲它看著是很明顯地被摔過了,還摔得挺大力的,宋時遇那天估計氣得不輕。

  他又撿回去了沒有扔掉這一點才讓紀繁音有點驚訝。

  宋時遇:「……」

  紀繁音好心地提醒他:「不然你告訴我是什麼,我看看能不能回憶起來?」只要你有臉提起。

  宋時遇一言不發地把電話掛了。

  紀繁音放下手機剛給菜出了個鍋,又接到了下一個打進來的電話:「岑先生你好。……明天午飯嗎?好,麻煩你把地址發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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