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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淵爻] 職業替身,時薪十萬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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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5 06:49:5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岑向陽是做好了準備去見紀繁音的。

  宋時遇雖然不願意說實話,但態度和話語裡到底還是有跡可循的,岑向陽稍稍推敲了一下就有了猜想。

  譬如,宋時遇對「替身」這個詞的反應稍微有點大。

  又比如,宋時遇一直在想法設法地阻攔他拿到紀繁音的聯繫方式。

  岑向陽不厭其煩地反復騷擾了宋時遇幾次,終於覺得自己已經摸到了事情的真相。

  ――恐怕宋時遇和紀繁音這兩個人之間正有著什麼不乾不淨的交易呢。

  岑向陽此前其實根本沒有聽過紀繁音這個名字,即便他是紀欣欣的追求者,也一直以為她是個獨生女。

  實在是紀欣欣從來沒有提起過自己還有個雙胞胎姐姐的存在。

  岑向陽又花了點時間去找臨湖大學的學弟學妹打聽,意外地發現他們口中的紀繁音和他那天見到的紀繁音簡直不是一個人。

  傳聞裡那個可憐姑娘陰鬱又孤僻,可岑向陽認識的紀繁音卻跟「陰鬱」、「孤僻」兩個詞根本擦不上邊。

  傳聞裡的「紀繁音」據說很醜,都不敢把自己的臉露出來,可岑向陽光是想起那天見到的紀繁音就開始牙根癢癢。

  傳聞裡紀繁音喜歡宋時遇,宋時遇喜歡紀欣欣,紀欣欣又對宋時遇無意,三個人串成了一條線;可岑向陽怎麼看都看不出來紀繁音對宋時遇的「喜歡」,只好推測是她藏得太深。

  一番打聽下來,岑向陽覺得自己聽了一堆假情報。

  他心裡甚至悄悄地有點遺憾於紀繁音不是社恐的小可憐,那樣的性格反倒好控制得多。

  想要和現在這朵帶刺玫瑰達成交易就只能靠語言的藝術和誘惑了。

  岑向陽花了點時間準備好了說服紀繁音的說辭以後才給她打電話,雖然耽擱了幾天,但他相信自己的威逼利誘一定能讓紀繁音同意他接下來的提議。

  坐在約定好的書吧餐廳裡等待紀繁音時,岑向陽不緊不慢、心情愉悅地找了一本《路西法效應》打開看,順便看了一眼時間。

  他寬容地不太介意紀繁音可能會遲到的行為。

  因為她很快即將是他的所有物了。

  不過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三分鐘時,紀繁音就已經抵達了餐廳。

  她跟著服務生走到桌旁,垂眼看了一下岑向陽手裡的書籍封皮,嘴角浮現一絲笑意:「斯坦福監獄實驗。你想改變誰嗎?」

  這句話直接點破書名的本質來源,絕不是隨口裝逼,讓岑向陽起身的動作都遲鈍了一下。

  《路西法效應》和斯坦福監獄實驗的知識說冷門不冷門,但如果不是專業相關,知道的人確實不太多。

  「只是從書架上抽出來隨便看看,剛開始讀,」岑向陽很快整理好心情,他笑著說,「不過看了一點,我覺得人如果這樣就會被環境所改變的話,還挺有意思的。」

  紀繁音沒有繼續和他討論這個問題,點點頭就坐下了:「等很久了?」

  「我也剛到。」岑向陽紳士地說著,把菜單遞給紀繁音,「今天我是有點事想和你談……先點了菜再慢慢說吧?啊,我請客。」

  紀繁音揚了揚眉,果然毫不猶豫地要了兩道價格不菲的菜色,又點了杯莫名昂貴、名字文藝且不知所云的鮮榨飲料。

  服務生確認完菜名離開以後,岑向陽提壺給紀繁音倒了杯大麥茶:「那天之後我一直在忙,今天終於有時間能安排出來了。」

  紀繁音接過道了聲謝:「忙著準備新的電影?」

  「對啊,前期的準備有很多,電影還沒開拍先要確定很多別的……就像古話說的,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岑向陽把玻璃水壺放到一旁,精心地將話題往自己提前準備好的方向引去。

  「――說起來有點巧合,我半年前就決定拍的新電影正好也是講一對雙胞胎兄弟的故事,是不是很巧?」他像是無意提起似的這麼問道。

  紀繁音揚揚眉,有點感興趣地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岑向陽心裡稍稍皺眉,他覺得紀繁音剛剛這個表情不是紀欣欣會做的,太輕佻太隨意了。

  紀欣欣應該是更加……更加美好、無害、純真的才對。

  「……劇本大致的內容是說,一對雙胞胎兄弟失散多年從未見過面,哥哥是工作生活都很體面的警察,弟弟是每天無所事事居無定所的普通人,有一天,弟弟意外看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哥哥被仇家殺死,他覬覦哥哥的地位和愛人,偷走了哥哥的證件和隨身物品,回到哥哥家裡,取代哥哥的身份開始偽裝的生活。」

  紀繁音捧著杯子有點漫不經心地聽,半路時還輕輕地笑了一下。

  這一笑又有點像紀欣欣了。

  岑向陽分神地想。

  更想快點拿到手裡了。

  等岑向陽停了下來,紀繁音才問:「最後弟弟被拆穿了嗎?」

  「那就要等電影上映再揭曉了。」岑向陽收斂心思,半開玩笑地賣了個關子。

  「不拆穿是不可能的吧。」紀繁音直截了當地說,「沒有這個危機,電影最大的賣點就失去了一半的吸引力。」

  「但你不覺得這故事的開頭很有趣嗎?」岑向陽問,「我有點好奇,你和你妹妹也是雙胞胎,你們能互相扮演對方到以假亂真的地步嗎?」

  他沒有立刻得到回答,因為服務員走過來給他們上了第一道菜。

  等服務員走開,紀繁音才接了下去:「我也很好奇,不過我們沒有玩過這個游戲。」

  「我還以為雙胞胎因為長得相似,都喜歡玩『猜猜誰是誰』的游戲。」岑向陽有點遺憾地嘆了口氣。

  ――他確實有點遺憾,因為紀繁音果然和他想像中一樣地難以引導上鉤,是塊難啃的石頭。

  可岑向陽又是一定要得到她的。

  於是他思索著換了個方式再誘導:「宋時遇那天和我說了你們姐妹的事情。嗯……聽說叔叔阿姨有點偏心?」

  本來正在認真吃菜的紀繁音停了下來。

  她抬眼看了一下岑向陽,笑著說:「岑導,這樣說話的方式對成年人來說有點浪費時間了吧?」

  岑向陽被她噎了兩秒,才慢慢地說:「看來你是個聰明人。你的事情我已經從認識的人那裡聽說過了,你和欣欣的父母只寵愛她一個人,你在家裡只是個透明人,就好像他們只有一個女兒一樣……我說得對嗎?」

  「對。」紀繁音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岑向陽發現她把火炙筍殼魚身上最大最嫩的一塊肉給夾走了:「……」

  他頓了頓才繼續把誘導的台詞說下去:「你難道就不想成為紀欣欣,和她一樣受盡寵愛嗎?」

  紀繁音抬頭給了他一個詫異的眼神:「不,我想走進福○斯富豪排行榜,不多,一百億……嗯,九十八億身家就夠了。」

  岑向陽眯了眯眼,他輕慢地問:「你雖然嘴上否認,私底下不還是和宋時遇做著這樣的事?還是說……和宋時遇就可以,和別人就不行?」

  「別人?」

  「和我。」

  紀繁音的臉上沒有一絲意外之情,她托著下巴問:「然後呢?」

  「這對你來說是好事。」岑向陽篤定地說,「我和你各取所需,你得到取代你妹妹的快樂,而我也可以從你身上得到我想要的滿足感。」

  「你說錯了。」紀繁音搖搖頭,「應該反過來這麼說:是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滿足感,但我也能從中得到我想要的東西。」

  「有什麼不一樣?」岑向陽不以為然地問。

  「我想要的不是取代他人的快樂,」紀繁音說,「我想要的特別簡單。」

  察覺到這場對話的主動權正在漸漸偏向遠離自己的一方,岑向陽不禁生出一絲焦躁:「……是什麼?」

  「岑導拍電影請演員,也需要給錢吧?」

  「……」岑向陽沉默了幾秒鐘,領會了紀繁音話裡的意思,他難以置信地問,「你要錢?」

  不,不不不。紀欣欣怎麼可以和銅臭扯上關係!

  「不行嗎?」紀繁音反問。

  岑向陽又突然覺得宋時遇有點可憐:「……宋時遇也給錢?」

  紀繁音對他比了個叉的手勢:「無可奉告。」

  岑向陽:「……」

  他總覺得今天這段對話的走向和他想像中的不太一樣,但是就談判結果來說好像又差得並不太遠。

  至少雙方和平地交換了意見,又有確實進行交易的打算,一頓飯下來還算樂觀。

  就是岑向陽最後刷卡買單時總感覺哪裡不對。

  直到看見餐廳門外街角不遠的地方幾人正在「游泳健身瞭解一下」地發小傳單,岑向陽才猛地反應了過來。

  ――紀繁音這不就是來賺錢的嗎?而且等她動手宰起人來,肯定比健身房還要狠一百倍。

  紀繁音邊穿上外套邊問他:「收費表,需要一覽嗎?」

  「……」岑向陽覺得自己更像被盯上的肥羊了。

  但提議是他先說出來的。

  而且他確實就是想要個能暫時打發寂寞的贋品。

  於是岑向陽眯著眼睛笑道:「……只要你能確保物有所值。」

  ……

  兩人分別沒有多久,岑向陽就收到了紀繁音發來的所謂收費表。

  他先是仔細看了看文件的最後修改時間,發現最近剛剛編輯過。

  最近又因為什麼事情做了修改?

  岑向陽猜測著打開了文件,被裡面一條比一條明確的細則衝擊了視線。

  那乍一看簡直就跟個正經公司的規章制度似的。

  而本應該最打眼的部分卻規規矩矩地縮在其他文字兄弟中間,裝作十分無害的樣子。

  岑向陽看著一小時單價十萬起的收費標準:「……」

  這價格快他媽趕上一線明星了,宋時遇到底真付錢還是肉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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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5 06:50: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把收費表發給岑向陽,紀繁音在新買的人體工學椅上伸了個懶腰。

  光指望宋時遇還是不行,也得自己想辦法拓展一下客戶源。

  現在的宋時遇有點消極怠工,迄今為止也就介紹了白晝一個客戶過來。

  按照「未來」,他明明應該都介紹到四號了!

  男人,真是指望不上。

  紀繁音搖著頭把電腦鎖住合上屏幕,舒舒服服地躺在沙發上又看了一部電影,寫完影評才睡覺。

  她的收入已經暫時開始有不用發愁的穩定收入了――幾周的使用感下來,很明顯「情感」這一項才是大頭。

  不論是陌生人,還是認識的人,但凡有點和紀繁音有關的情緒波動都會被計入內。

  一段時間的社會活動以後,在紀繁音所不知道的地方,那些情緒波動也來得比以前多又快了。

  哪怕不在替身服務時間裡,只要她在那幾個人心中的存在感刷得夠高,他們想起她時,多少都有點入賬。

  更何況大家都很自覺。

  紀繁音打開【回家的誘惑】看明細,劃拉兩下就看見了岑向陽的心理活動。

  不過岑向陽和宋時遇還是不能比,宋時遇最近的心路歷程簡直是跌宕起伏,紀繁音光是看著賬單就能大致描繪出他心裡的一場大戲。

  她倒是沒想到自己明確表達出不再喜歡這件事會給宋時遇這麼大的衝擊。

  明明做得已經還算循序漸進了。

  一定是宋時遇的心理太過脆弱。

  紀繁音盤點完一天收入,又掃了一眼進度條。

  一百個億的目標已經完成了兩個多億。

  漫長的進度條頭上已經能看見代表完成的那一點點、代表希望的綠色。

  賺錢之路逐漸走上正軌,一百個億不會太遠啦。

  紀繁音心曠神怡,正準備放下手機去睡,紀欣欣的語音通話正好無聲地跳了出來。

  別說旁人想不到,紀繁音也很難理解紀欣欣每三天給自己打一次電話的舉動,那簡直跟在日歷裡設定了備忘事項一樣,她從來沒有落下過一次。

  有時候紀繁音不接,紀欣欣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給她用文字留幾句言,三天後雷打不動地再打一次電話。

  是出於什麼目的呢?

  紀繁音滑動屏幕上的按鈕將語音通話接起:「喂?」

  「姐姐。」紀欣欣的聲音立刻傳了出來,「我現在就在埃菲爾鐵塔上,這裡的風景好漂亮啊,我也想給姐姐看看。」

  紀繁音打了個哈欠:「拍照發朋友圈吧,我起床看見給你點讚。」

  「姐姐最近過得好嗎?」紀欣欣例常詢問,「我聽媽媽說,姐姐最近在工作了?是什麼樣的工作啊?」

  「情感指導。」

  紀欣欣愣了下:「啊……是姐姐喜歡的工作嗎?」

  「還行,客戶比較難搞,不過都是工作,工作時間以外我和他們沒關係。」

  紀繁音真心覺得無所謂。

  她會跟這些客戶相互消磨多少時間都還不知道呢,說不定有的客戶很快就被宰了也說不定。

  紀欣欣又像是話家常地和紀繁音說了幾句日常,最後不經意地提起:「姐姐最近有沒有和時遇見過?我總覺得他心情不太好,但我現在的立場……又不太好直接問他什麼。」

  紀欣欣說到後面,聲音稍微有點尷尬起來。

  「見過。」紀繁音隨口答,「他這個年紀了有點自己的秘密不奇怪吧?」

  「我有點擔心他……」紀欣欣嘆著氣,「可惜我在這麼遠的地方,本來還想問問姐姐,覺得你應該知道一點什麼。」

  紀繁音啊了一聲,覺得自己揮劍斬情絲的事情也應該和紀欣欣說一聲。

  ――免得紀欣欣一直和她提起宋時遇,也挺煩人的。

  每個社畜都有一個共同的願望:下班以後不要再聽見任何和工作有關的詞匯。

  「宋時遇」就是一個工作詞匯。

  「我對宋時遇不感興趣了,」紀繁音輕鬆地說,「他現在的事情我沒什麼瞭解。」

  紀欣欣那邊安靜了好半天,只有背景裡隱隱約約傳來風聲和她周圍環境裡異國的語言。

  「不喜歡了?」半晌紀欣欣才輕聲問,「是不是因為我的錯?因為時遇對我表白,姐姐才會覺得……」

  「不。」紀繁音乾脆俐落地反駁她的推測,「喜歡和不喜歡都是一瞬間的事情。我以前喜歡過宋時遇,不代表我一輩子都要喜歡他。」

  「……那麼,」紀欣欣又問,「姐姐現在喜歡的人是誰呢?」

  「我現在只想工作和賺錢。」紀繁音懶得去思考紀欣欣現在腦子裡想的是什麼,「男人等到我功成名就以後再說。」

  在有心思談戀愛之前,至少先完成一百億的小目標吧。

  然後……看看怎麼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再做更長遠的考慮。

  「是嗎。」紀欣欣邊笑邊說,「聽姐姐的聲音好像不是很難過,這樣我就放心了。是因為姐姐最近交了什麼新的朋友嗎?我想聽姐姐說一說。」

  「我又不是失戀,還需要朋友安慰?」紀繁音看了看時間,「我要睡了。」

  「姐姐晚安。」紀欣欣頓了頓,又說,「再過兩個月我就要回國了,我這邊放聖誕假期,可以回來兩周過新年,姐姐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我回來的時候幫你帶上。」

  「沒什麼想要的,你在那邊過得開心就好。」最好多養幾條魚,說不定就有我能用得上的。

  「……我明白了。」

  兩人掛斷電話之前,紀欣欣最後感慨地說:「感覺姐姐從我出國之後改變了很多,好想快點再親眼見到你啊。」

  紀繁音應了一聲就掛斷了,手機往床頭充電底座上一放,戴上了蒸汽眼罩酣然入睡。

  ……

  地球的另一端,紀欣欣在另一邊若有所思地摩挲著自己的手機。

  紀繁音的變化太突然了,從前有效的話語攻勢引導都不再有任何作用,這令紀欣欣有點心慌。

  再者,到了法國以後,和祖國的距離一拉開,紀欣欣總覺得自己失去了對很多事情的控制。

  聯繫人幾乎是在短短時間內又翻了一倍,紀欣欣要再從頭經營一個人情小社會,多少還是有點費力的。

  然後時間管理大師紀欣欣感覺自己被人來了一把背刺。

  ――首先是白晝突然不願意和她一起打游戲了。

  紀欣欣一度懷疑是自己帶著另一個備胎和他一起打游戲的冒險行為暴露了,但她又仔細地想了想,覺得自己的策略很得當,被發現的可能性不大。

  她對法國的備胎解釋說白晝是她的弟弟,想要和弟弟一起打游戲,每次和法國備胎是現實連坐,和白晝就是線上說話,按鍵發言,兩邊的聲音並不會串起來。

  正好白晝態度突變的那天晚上,紀欣欣接到岑向陽的消息,從他口中聽到了白家的八卦。

  所以她理智轉向更為合理的猜想:白晝的態度變化應該源自家庭突然產生的變故。

  紀欣欣在那之後花了不少的時間來安慰白晝,免得在一不小心的時候就失去這條海裡最大的魚。

  撇去其他不談,紀欣欣還是很喜歡白晝的。

  白晝的長相正是她喜歡的那種類型,當然最好是配上宋時遇那種性格。

  ……啊,當然是說宋時遇表面的那種性格。

  然而說到宋時遇,他的變化是最大的。

  本來紀欣欣剛出國時,宋時遇剛剛被她拒絕,整個人都有點失魂落魄,紀欣欣特地把這段失魂落魄的時間給拉長了一些,免得引起宋時遇的反彈。

  可這時間拉著拉著,宋時遇的注意力好像不知道怎麼的就轉移了。

  到了最近,紀欣欣甚至都覺得宋時遇在和她說話時常常走神,再也做不到秒回了。

  可每每旁敲側擊地問宋時遇是不是有什麼變故,對方卻都模棱兩可地敷衍了過去。

  紀欣欣又不是傻子,她立刻意識到有某些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只是宋時遇不願意告訴她。

  最後就是紀繁音本人性格上的巨大轉變。

  紀母不止一次打電話給紀欣欣抱怨紀繁音的墮落和叛逆,紀欣欣邊安慰她邊聽著,也覺得這不太像那個唯唯諾諾膽小怯弱的紀繁音會做出來的事情。

  紀欣欣保持著三天一次的機會和紀繁音電話,是她長久以來的習慣,也有觀察的目的。

  三個人的變化疊加在一起,讓紀欣欣最終還是決定以最快的機會回國一趟。

  她有點在意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如果不親眼看到,她就無法做出判斷和決策。

  「希望不是最糟糕的那種吧?」紀欣欣買完機票,在日歷上回國的日期做了個記號,看了看時間,試探地給宋時遇發了一條消息:【時遇,睡了嗎?我看見你喜歡的牌子發布新款配飾了,法國專櫃最先發售,我幫你買了寄回去?】

  ……

  躺在床上無法入眠的宋時遇聽見手機響了一聲。

  他下意識拿過了手機。

  發信人是紀欣欣。

  宋時遇長出了一口氣,訝異於自己居然並不感到驚喜。

  他滑開信息看了一眼紀欣欣發來的消息,沉默了片刻,沒有立刻回復。

  紀欣欣說的這個牌子確實是宋時遇中意的,品牌上新都會有專人聯繫他。

  ……從他衣櫃裡突然失蹤的那個摔壞的手鐲,也出自同一品牌。

  乃至於最近一聽見這個品牌名,宋時遇都會瞬間想起那天紀繁音的那句「喜歡的人……現在並沒有」,令他不明來由地心浮氣躁。

  【欣欣:這款手環是輕商務風,我覺得戴在你的手上會很好看。也不貴,我買了送你吧,就當是道歉的禮物。】

  宋時遇坐起身,按著額頭反復編輯了幾次才給紀欣欣發了回復:【不用你破費了,我不喜歡在手上戴錶以外的飾品。】

  他第一次拒絕了紀欣欣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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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5 06:50: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岑向陽的運氣不太好。

  當他決定給紀繁音打電話時,紀繁音正好在陪白晝打游戲。

  紀繁音覺得自己的事先調查問卷果然還是不太完善,比如說紀欣欣的游戲水平就沒有包括在內。

  當紀繁音帶著白晝的小號切瓜砍菜了一局吃雞以後,白晝沉默了一下。

  他說:「姐姐的游戲水平不是這樣的。」

  紀繁音才突然明白過來。

  能躺雞也是一種重要的能力,不然怎麼讓客戶體驗到carry的快感呢?

  紀繁音覺得這是工作失誤,就決定把這局游戲的時間全部……嗯……折半給白晝補上去。

  白晝最近好像突然從現充少年變成了游戲宅,叫紀繁音時都是兩人在家打游戲做飯吃飯,完了時間差不多正好結束紀繁音就走了。

  只不過之前都是白晝打游戲紀繁音做飯,今天還是兩個人聯機一起打游戲。

  紀繁音尋思自己好像變成了能做飯的游戲陪玩,還是特別菜的那種需要客戶來救和保護的陪玩。

  不過但凡只要客戶付錢,也沒有什麼問題。

  又是一局「粥粥有人打我」「你在哪裡?」「我也不知道這是哪裡」的嚶嚶嚶游戲經歷結束之後,紀繁音帶著做飯留下的垃圾正準備回家,被白晝叫住了。

  他最近都是在每次服務結束後立刻預約好下一次,紀繁音覺得這次應該也是一樣:「什麼事?」

  「……我要出去旅遊一趟,後天出發。」白晝說。

  紀繁音「?」了一下,從他的話裡提取出兩個可能的意思。

  要麼白晝的意思是他要離開一段時間暫時不用聯繫,要麼白晝在通知她準備出差。

  出差啊……太麻煩了。

  紀繁音心裡有點想拒絕。

  「去一週,你陪我。」白晝頓了頓,強調,「住兩個房間。」

  「不行,我家裡還有熱帶魚要每天餵。」紀繁音隨口找了個理由回絕他。

  白晝:「……」他盯著紀繁音看了一會兒,說,「算二十四小時,一天五百萬,你一分錢也不用出。」

  而紀繁音開始認真地考慮自己會不會被白晝家裡人盯上了。

  實在是最近白晝揮霍的架勢有點嚇人,用「揮金如土」這個詞絕對沒有誇張的意思。

  「他們不是覺得錢才是最重要的嗎?」白晝聳了聳肩,「既然他們能給我的只有錢,那我為什麼不多花一點。他們又不會心疼這些小錢。」

  紀繁音:「……」她低頭算了算,和白晝還價,「八百萬一天。」

  「成交。」白晝眼睛也沒眨一下,「但全程都要保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和我去了同一個地方。」

  「沒問題。」紀繁音比了個手勢就準備出門,在門口望了一眼,發現外面似乎下起了雨。

  不過雨勢不大,她出門走幾步路也就是打車而已。

  紀繁音提了垃圾就走,白晝探頭看了一眼,在背後叫她:「喂,下雨了。」

  紀繁音想起還有一件事沒吩咐,轉頭叮囑他:「對,書房的飄窗開著,記得關。」

  「……我送你回去。」白晝低頭在門口拿傘。

  「不用。」紀繁音擺擺手瀟灑拒絕,按了電梯的下降鍵,「我現在不回家。」

  白晝的動作頓了一下:「你去哪裡?」

  紀繁音看了眼時間:「趕場。」

  一個小時趕到和宋時遇見面的地方很足夠了。

  「叮」地一聲,電梯飛快抵達。

  紀繁音走進電梯裡和白晝隨意地揮了下手算是道別,都沒等他的回應就低頭開手機叫車了。

  紀繁音估計這公寓樓裡真住著的人沒幾個,大多都是買了閒置不用的,不然這電梯不能時時刻刻都這麼待機狀態。

  樓下的物業管家早就眼熟了紀繁音,見她從電梯裡走出來立刻拿了把傘上前:「要回去了嗎?」

  「嗯。」紀繁音收起手機道了聲謝,「沒關係,車就到門口的。」

  「但你還得去把這些扔了吧?」女管家笑著指了指紀繁音手中的幾個塑料袋,「我送你過去再回來,一點點路而已。」

  物業的黑傘特別大,一撐開來罩住兩個人都綽綽有餘,紀繁音的肩膀都沒有淋濕一點。

  等回轉的時候,網約車已經在門口打著雙跳等待。

  女管家持傘護送紀繁音到車邊,微微鞠躬:「再見。」

  「再見。」紀繁音覺得這物業的工資大概也挺高的。

  臨關閉車門之前,紀繁音似有所感地往公寓樓上看了一眼,總感覺那裡好像有一道隱隱約約的視線,但又什麼都沒有看見。

  車子緩緩啟動離開高檔公寓,紀繁音才在後座上優哉游哉地檢查起手機裡剛剛一窩蜂跳出來的消息。

  自從那次迪○尼之旅以後,白晝每次見了紀繁音第一反應就是把她手機先關了,神情甚至還有點得意。

  大概是白晝和宋時遇之間過節真的挺嚴重的,接那一次電話就夠白晝記恨到如今。

  銀行發來的理財推薦、視頻APP發來有新電影上映的提醒、一個推銷騷擾電話……剩下一個就是岑向陽的電話。

  紀繁音揚揚眉給他打了回去:「岑導。」

  「在忙?」岑向陽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曖昧不清,背景音裡似乎還有女人調笑說話的聲音。

  「是有點忙。」紀繁音直言不諱,「所以岑導可以長話短說嗎?」

  「你發來的東西我看過了,」岑向陽輕佻地說,「這錢我雖然不是出不起,但也得看東西值不值得起這個價錢。明天我有點事,後天見一面怎麼樣?」

  「後天沒空。」

  「週五?」

  「週五也沒空。」

  「……週末?」

  「週末也不行,」紀繁音乾脆告訴他,「最近一週時間都沒有空,不如等我回來以後再通話預約?」

  岑向陽頓了頓,低笑著問:「你到底想不想做這筆生意?紀繁音。」

  最後咬她名字的那三個字特別模糊不清,像是不想被旁邊的人聽見似的。如果不是自己的名字,紀繁音都聽不明白。

  紀繁音看著窗外的倒退街景,淡然反問:「不,岑向陽,是你想不想做這筆生意?」

  「行。」岑向陽的聲音提起來倒是沒有生氣,「錢我打給你算提前預約,你忙完了立刻給我電話,這可以吧?」

  「那調查問卷我稍後發你。」

  「……調查問卷?」

  「是的。它對於將來的客戶體驗很重要,請認真填寫。」

  紀繁音覺得岑向陽一看就不是個模範客戶,凡事都得好好叮囑他兩遍才行。

  不然萬一客戶投訴,雖然解釋權都在乙方手裡,但處理投訴多少也是件麻煩的事情。

  岑向陽有點難以置信地:「你還有調查問卷?」

  「對,非常重要,等你看到就會明白了。」

  事實勝於雄辯,掛斷電話以後紀繁音就把第二波文件給岑向陽的郵箱裡發了過去。

  岑向陽查收得很快,並且飛快地給她回了一個省略號。

  紀繁音也回復他:請認真填寫。

  回完郵件以後,紀繁音把岑向陽拉到客戶組成為第三名成員,切換導航看了一眼,距離目的地還有二十八分鐘。

  她向後靠在後座的椅背上,認真地回憶了一下岑向陽的資料。

  盡管本性一言難盡,岑向陽這個人才華還是可以得到肯定的。

  在大學期間就已經有過不少拿獎的中短篇作品,畢業後第一部大電影也獲得了驚人的成功,送到國外電影展拿了最佳新人影片獎回來。


  但岑向陽最開始堅持讀導演系時,他家裡是強烈反對、甚至斷絕了他金錢來源的。

  岑向陽頭鐵沒跟家裡服軟,自己硬是在導演這個職業裡闖出了一片生天,現在也開始準備自己的第一部商業片,是許多投資商看好青睞的對象。


  紀繁音其實覺得可以給岑向陽的電影投資一下。

  畢竟岑向陽哪幾部電影大爆之類的事情她還是記得比較清楚的。

  問題就是岑向陽他現在炙手可熱,可能不太缺投資方。

  這就另說了。

  至於這個人的性格,紀繁音倒還真剖析過一下。

  如果說白晝和宋時遇的性格形成多少有家庭環境的因素,那岑向陽就沒有,他天生就是個性格扭曲的人。

  就連他的愛本身都帶著扭曲和不可理解性。

  譬如普通人見到路邊盛放一朵美麗的花,或許為它拍照留念,或許為它澆水,但岑向陽喜歡這朵花,就會把花連根拔起帶回家裡種,如果花朵因為他的粗暴對待不慎死去,岑向陽大概就會去找下一朵喜歡的花。

  也不知道紀欣欣是抱著什麼心態、用什麼樣的姿態和這位交往的?

  馴服野獸是個刺激又困難的活,可不是誰都能幹的事情。

  紀繁音對岑向陽的問卷調查結果稍微有點好奇。

  調查問卷多數問的是客戶對於紀欣欣的印象和期許,紀繁音會對兩者做一個結合來因人定製演繹。

  等岑向陽的問卷交上來,紀繁音就能知道紀欣欣對著岑向陽時戴的是什麼樣的面具了。

  紀繁音腦子裡想著諸如此類亂七八糟的東西,等到導航提醒她目的地就在附近的時候才睜開了眼睛。

  宋時遇和她約在一家地處商場一樓的幽靜酒吧,裡面帶點文藝的氣息,唱片機播放著音樂,燈光昏黃得幾乎只能看見自己這一桌人的臉,保密性特別強。

  難怪宋時遇會選這裡。

  報出桌號後,紀繁音跟著侍應生找到了正在喝酒的宋時遇。

  有個穿著露背黑色長裙的女人正拿著酒杯和他搭話,看起來兩個影子幾乎貼在了一起。

  「……我在等人,不好意思。」宋時遇婉拒對方,目光正好掃到走近的紀繁音,神情一鬆,朝她抬手示意,「這裡。」

  紀繁音走到近前,笑著看了看彎腰黏在宋時遇身旁的女人:「這裡好男人很多,換一個吧?這個男人心裡已經住著別人了。」

  黑裙女人勾起嘴角:「抱歉,以為他是單身……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她拿起自己的杯子搖曳地離開了,視線意味深長地從紀繁音身上滑了過去,帶著點迷醉的、像是用舌尖舔舐一樣的視線。

  察覺到對方意圖的紀繁音有點想笑,但又靠職業素養忍住了。

  「你來了。」宋時遇下意識看了看腕錶,又微微皺眉,「……剛才在忙什麼?」

  「一些小事,過來的路上又有點堵車,我遲到了嗎?」紀繁音輕描淡寫地把白晝的事情敷衍了過去。

  宋時遇這次只約了她兩個小時,但蚊子肉也是肉,當時紀繁音一算時間發現正好能趕上場,覺得出門兩趟不如出門一趟,就同意了宋時遇的預約。

  她還以為宋時遇要說點什麼,結果兩個小時的時間居然就在淺酌中這麼平平淡淡地過去了。

  直到宋時遇買完單,紀繁音站起身時,才聽見他問出一句彷彿已經醞釀了很久的問話:「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倒計時還沒響呢。

  紀繁音想著,嫻熟地回復他:「大概因為你一直在我身旁吧?不知不覺中好像就覺得你對我的意義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了,只不過一開始沒有覺得那是喜歡。」

  宋時遇拿起外套,他靜靜看著紀繁音沒有回話。

  兩人對視了十幾秒鐘以後,紀繁音的倒計時響了。

  她收起甜美的營業笑容,伸手去關倒計時時,宋時遇第二次開了口。

  「――紀繁音,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我的?為什麼喜歡我?」

  紀繁音用手指輕輕一劃就把鈴聲關閉,她睨了一眼宋時遇:「你很在意?」

  沒等宋時遇回答,她輕笑一聲自己接了下去。

  「但就算你知道答案,又有什麼意義呢?我喜歡你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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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5 06:50: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紀繁音,我們談談。」宋時遇揉著額角,「以前沒能談的所有事情,我們現在都攤開來好好談一談。」

  紀繁音偏頭看了他一會兒,有點嘲弄地笑道:「宋時遇,你還不明白嗎?你想『談一談』的那個紀繁音已經死了。」

  是真的死了。

  站在這裡的這個「紀繁音」,從來就沒喜歡過宋時遇。

  「喜歡你的理由?時間?契機?」紀繁音輕輕地問他,「那只是一瞬間的巧合和偶然,就算突然消失、隨時移情到其他人的身上也一點都不奇怪吧?」

  她的聲音雖然很輕,一言一詞卻都鋒利得像是火上毒裡淬過,又穩又狠地往宋時遇胸口裡捅。

  「……所以你現在,是喜歡上了白晝還是那個打籃球的小鬼?」宋時遇沉默了半晌,低聲問道,「你的喜歡太廉價了。」

  對宋時遇的評價,紀繁音不以為意地笑了一下:「是啊,說不喜歡就可以不喜歡了,女人就是這麼無情。」

  她瀟灑地朝宋時遇揮了一下手,正要轉頭離開時,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地站定腳步:「對了宋大少。」

  宋時遇抬眼看她等待下文,那眼神黑沉沉的比墨還深。

  「如果你相親成功做好了訂婚結婚的準備,記得通知我一聲。」紀繁音嚴肅警告他,「否則可能會造成你的損失。」

  如果宋時遇和陳雲珊相親成了,那就是即將要締結合法關係的人,紀繁音是絕不會插足這樣兩個人之間的。

  陳雲珊和紀欣欣所代表的意義不一樣。

  聽完紀繁音的話,宋時遇突然又笑了:「說到底你還是嫉妒。」


  紀繁音:「……」男人有時候,比女人還會腦補。

  宋時遇像是心情突然變好了似的把外套搭在臂彎往外走:「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打車,不用麻煩。」紀繁音立刻拒絕。

  看著宋時遇面帶笑容似乎還想說什麼,紀繁音乾脆另找個話題堵他的嘴:「我妹妹聖誕就要回來了。」

  宋時遇臉上的笑容果然僵硬了一下。

  紀繁音朝他敷衍地揮了一下手:「與其浪費時間糾結我嫉妒不嫉妒喜歡不喜歡的問題,不如還是想想可能又增多了的情敵。」

  不如說,情敵是肯定會增加的。

  只是這一次會不會有誰跟著紀欣欣回國來的問題。

  深夜回家的車上,紀繁音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覺得這可能性不大。

  但因為「未來」的記憶裡,紀欣欣在法國留學期間只回來了區區兩次,都是時間較長的暑假時期。

  這個聖誕假期,紀欣欣本來是不應該回來的。

  不過既然「紀繁音」有了這麼大的變化,未來有所變化也很正常。

  畢竟紀繁音又不打算被囚禁又因為那些不可回收垃圾而死。

  ……

  宋時遇覺得紀繁音就是嘴硬。

  但他又覺得這種嘴硬不是那麼令人反感,而是不知道怎麼的像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愉悅。

  紀繁音比從前有魅力、有自信、有能力,但她還是在意他和別人相親的進度如何了。

  宋時遇在酒吧門口站著抽了根煙,期間他看見紀繁音上了一輛網約車離開,身形窈窕高挑,光是往路邊的人群裡那麼一站就和周圍的人氣場完全不一樣,像是鶴立雞群。

  宋時遇將煙在垃圾桶上按滅扔掉,沒有立刻回家,而是打了個電話讓在附近待命的司機前來接他。

  上車後司機詢問他是否要直接回公寓,宋時遇搖頭:「去一趟卡○亞。」

  大多奢侈品牌既提供面向大眾的奢侈品服務,同時又提供對有錢人的私人定製服務,只是一般人接觸不到後一種,只能買一買通販的商品。

  但宋時遇從小就因為母親的原因常和大牌設計師見面,對各個品牌都很瞭解。

  等他成年後有了自己的喜好,那幾個品牌就會時不時和他聯繫提供上門送貨服務。

  紀欣欣那天和宋時遇提到的新款,其實他早就收到了內部的商品冊。

  如果他想要,早就可以訂購讓品牌直接送上門。

  「宋先生。」提前接到電話的店長等在已經過了關店時間的門店外,她向宋時遇打了招呼,又說,「您如果是急需什麼商品,其實可以讓我們給您明天一早送過去,不會耽誤您行程的。」

  「不好意思讓你加班了,」宋時遇朝她點點頭往裡走,語氣和溫和,「我弄丟了一件配飾,想快點拿到手裡。」

  「是你您之前購入的嗎?」店長有點擔憂地詢問,「如果是定製或者限量的話,現在恐怕很難立刻拿到一模一樣的。」

  「不用擔心,」宋時遇站到櫃台前,目光從左到右掃過去尋找手鐲的區域,「之前要了一套女性裝扮,還記得其中配了一隻手鐲嗎?」

  「是我親手搭配的,當然記得。」店長舒了口氣,「是接受饋贈的女性不小心遺失了嗎?同款的話店內正好還有存貨,我現在就去取。」

  「我想要那一支的情侶款。」宋時遇說。

  店長有點驚訝地回想了一下:「我好像不記得您有這筆購入……」

  「是別人送給我的。」宋時遇笑了起來,「因為禮物代表著心意,我覺得弄丟了不太好。」

  店長瞭然地點了點頭:「那您稍等,我現在就去為您取來。」

  她很快去而復返,手中絨布盒子上放著一隻和被宋時遇摔爛又弄丟的一模一樣的新手環。

  雖然是男式,但設計大氣低調,就算男士佩戴也不顯得突兀。

  雖然宋時遇不準備戴,但他很爽快地付了錢。

  店長將首飾盒放進袋中,微笑恭維:「是件很好的禮物,她真是有心了。」

  宋時遇的動作頓了頓:「她?」

  店長不明所以地:「不是那位收到了女款手鐲的女性送給您的嗎?還特地買了情侶同款。」

  「……」宋時遇垂了垂眼才又抬起,毫無破綻地微笑,「確實,她很用心為我挑選了。」

  ……

  出發去旅遊的前一天,紀繁音本來是準備給自己放個假在家看電影收拾行李的。

  岑向陽的預約安排在一週多以後,剛剛被紮心的宋時遇也沒有立刻做預約,馬上要出發去旅遊的白晝當然也沒有必要在今天也預……

  紀繁音的思緒才飄到這裡,就被手機鈴聲給打斷了。

  手機的默認鈴聲簡直就跟社畜手機裡釘○的提示音一樣存在感鮮明。

  紀繁音「……」地過去拿起手機一看,是白晝的號碼。

  她一接起來,白晝就直接開口:「護照號給我。」

  紀繁音原來以為只是個國內行一週游,誰知道還需要護照:「明天到底去哪裡?」

  「希臘。」白晝理所當然地說。

  紀繁音:「……」行,沒提前問清楚是我的疏漏。「簽證我自己辦。」

  「來不及了,我給你加急。」

  作為一個見過無數騙局、安全防騙意識良好的現代人,紀繁音實在不想把自己的證件就這麼交出去。

  她飛快在手邊電腦上搜索了簽證所需的資料和加急服務價格:「我稍後打給你。」

  「喂――」

  紀繁音把電話掛了,火速找金牌的旅行社賣家要了一個24小時加急套餐。

  還好,現在還只是一大早,24小時綽綽有餘。

  在得到賣家的保證一定能24小時出簽、自提還可以更快以後,紀繁音鬆了一口氣把電話給白晝打了回去:「明天出發前我會帶著出簽護照到的。」

  白晝「啊?」了一聲,惱火地問:「什麼意思,你連證件都不放心給我看?」

  「私人證件是一方面,」紀繁音編了個理由給他:「我的護照照片太醜了。而且你不是不想讓人知道和我一起出去旅遊嗎?」

  白晝似乎覺得理由還算說得過去,從鼻子裡發出冷哼:「要是來不及……」

  紀繁音有點心痛地:「那是我的責任,我會退錢。」

  白晝反問:「我缺錢?」

  白小少爺很高傲地單方面掛斷了紀繁音的電話。

  那總之這事兒在白晝那裡就是揭過去了,紀繁音放下手機正準備給護照掃描,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紀繁音看了眼,是白晝發來了一張圖片。

  她一點開,被白晝的護照信息頁懟了正臉:「……」

  照片雖然拍得很隨意,還露了白晝的一半手指,但重要信息全都一覽無余。

  緊接著是白晝的下一條消息:【護照照片醜,是因為人醜。】

  ――說好聽點叫「男人至死是少年」,說難聽點就是「情商最多三歲半」。

  跟他們辯論這種問題簡直就是浪費人生。

  紀繁音嘆息著關上手機打開自己的護照去打印機掃描。

  翻到信息頁的時候她多掃了一眼上面的信息。

  嗯……這個出生年月日的話,生日不就在三天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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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5 06:50: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紀繁音以前也常出差,雖然大多時候有助理幫忙收拾行李,但看得多了自己也會很有經驗,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好了一週份的行李和隨身小包。

  應急藥物之類的自不必說,防狼噴霧等防身用品更是少不了的。

  第二天一早,紀繁音打車去了趟旅行社,順利地拿到了出簽的護照,前往機場時還以為得自己拿登機牌找路,結果白晝給她打了個電話讓她去13號入口附近。

  紀繁音覺得大概是有什麼助理小弟管家之類的會出現,結果在13號入口站著等了幾分鐘,拒絕了兩批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助的好心人後,等到了全副武裝十分低調的白晝。

  剛發現又有人靠近時,紀繁音本來是抬頭要漫不經心地再謝絕一次「幫助」的,結果一抬起眼見到的就是一雙有點熟悉的眼睛。

  眼前的大高個戴著黑色棒球帽黑色口罩,單肩背著一個黑色的旅行包,身形挺拔,看起來好像誰家偷跑的明星。

  不是白晝是誰?

  紀繁音淡定地推了推墨鏡:「我可以自己找路。」

  白晝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似的擺了一下頭:「跟上。」

  他徑直掉頭離開,那路線看著就不是要去自助打印登機牌的地方。

  紀繁音拖著行李箱不遠不近地跟在白晝後面,拉開了好幾米的距離,裝出兩個人並不熟只是正好順路的樣子。

  走著走著,白晝停下回頭看了她一下。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足可以再塞下一輛中型巴士。

  差這麼好幾米遠,紀繁音都聽見了白晝發出了不耐煩的一聲「嘖」。

  但白晝並沒有說什麼,他再度邁步穿過機場中來往繁忙的人流,抵達一處沒什麼人的入口。

  紀繁音在後面一看入口的標識,果然是少有人能使用的貴賓通道。

  白晝進去時往後揚了揚下巴,對乘務人員示意:「她跟我一起的。」

  紀繁音突然有點懷疑自己的記憶力,於是她花了兩秒鐘回想前天的事情。

  她確定一定以及肯定白晝當時主動說了「全程保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以他這個保密措施,恐怕是密不到哪裡去的。

  也就慶幸沒什麼人想要跟著偷拍白小少爺的一舉一動吧。

  紀繁音跨入貴賓通道的時候,發覺乘務員好奇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而當紀繁音看過去的時候,對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因為白先生第一次帶人上他的私人飛機,所以我有些詫異。」

  ――私人飛機。

  紀繁音知道白家很有錢,白晝也很有錢,能讓他騎百萬級的機車,一個人住上億大平層,但具體的有錢程度,她到現在才有點概念。

  畢竟真正的有錢人怎麼也得有架私人飛機當交通工具對吧。

  好在紀繁音也不是第一次坐私人飛機,整個人寵辱不驚非常淡定,往椅子裡一坐開始刷微博打發時間。

  既然上班時間沒到,就該摸摸魚嘛。

  白晝摘了口罩,老大不爽地睨她一眼:「手機給我。」

  紀繁音看錶,不為所動:「還沒到十二點吧。」

  這次的一週工作時間可是非常精準地從今天的十二點開始持續到第七天的中午十二點的,一分鐘也不能多,一分鐘也不能少。

  白晝臭著臉看了看候機室裡顯示的標準時間,哼了一聲。

  趁著這最後的時間,紀繁音詢問了下客戶的服務意向:「我問一下,你是想給她過生日嗎?」

  白晝抱著手臂往沙發裡一坐,大爺坐姿:「是又怎樣?」

  「我有點痛心。」紀繁音實話實說地回答。

  「你的職責不就是當個替代品?」白晝輕嗤,「有什麼好覺得痛心?」

  「這一天生日應該很值錢的,我應該拍賣。」紀繁音自我反省,「但答應你的時候我沒有注意到日期的特殊性,是我自己的問題。」

  還沒落網的岑向陽不說,宋時遇應該是很樂意參加競價的。

  紀繁音為跑掉的小錢錢嘆息。

  白晝「哈」了一聲:「我給你的還不夠多?」

  「錢怎麼會嫌多,你爸媽那麼有錢不也還是很看重錢。」紀繁音直言不諱地說,「再說,我很需要錢。」

  「你要用來幹什麼?」白晝頓了頓,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一皺眉,「黃賭毒你染了哪一項?」

  紀繁音:「……」

  她想了想,一本正經地回答白晝:「不是黃賭毒,是植物人。」

  白晝先是「?」,然後翻了個白眼:「有些事情一旦踩進去就出不來了,你好自為之。」

  「一樣的話送還給你。」紀繁音笑。

  白晝的表情看上去有點疑惑,八成是沒聽懂。

  不過紀繁音覺得他都在紀欣欣那裡掉過一次坑了,在她這兒再栽第二次也是很順理成章的事情。

  畢竟前人栽樹後人乘涼,能被紀欣欣篩選過的魚,多少都是有弱點的。

  紀繁音只需要按照前人的經驗來攻克這個弱點就好了。

  因此無論紀欣欣想搞什麼花樣,紀繁音都對她抱著一種寬容的態度。

  距離十二點還有十幾分鐘的時間,紀繁音坐在候機室裡把昨天沒寫完的影評收了個尾發出去。

  因為最近粉絲暴漲,她的微博底下活躍度很高,剛發出去就刷出不少回復,好像這些人都在微博買了房住裡面似的。

  不過這點時間並不夠人看完上千字的影評,所以評論除去沒有太大意義的「沙發」「勞模」「姐姐又出新的影評啦~」等等,剩下的都是一些關於之前影評的議論。

  紀繁音大致掃了一眼。

  【三四五:這是個營銷號的事情還有誰不知道?她現在又已經和賀深工作室搭上了關係,屁股歪得沒眼看,建議大家取關。】

  白晝不說話,紀繁音又正好閒得慌,她慢悠悠回復這位網友:【大可不必這麼說,賀深拍了爛片我也會照罵不誤。】

  【安知知知:收錢給電影寫黑評的事情說清楚了沒?恰這種黑心錢也不怕有一天吃官司?你等著吧會有報應的!】

  紀繁音一點也不生氣地打字回復:【被我罵的電影那可太多了,請各位競爭對手自覺給我打錢。】

  【一個擁有才華的人:本人北電導演系,可以負責任地說,這個博主根本不懂電影,只會寫嘩眾取寵的文字挑撥對立,寫的影評狗屁不通,根本不配被稱作是一個影評人。】

  紀繁音又回復他:【直說吧,我罵了哪部你喜歡的電影還是哪個你喜歡的演員?】

  她還要興致勃勃再回復第四條的時候,微博提示她有一條新的評論。

  紀繁音設置了只提示自己關注人的評論消息,而她關注的人也就那麼幾個。

  她停下打字的動作點開一看,發現果然是賀深。

  他在紀繁音那條「照罵不誤」的評論後面跟著回了一個【怕怕】的表情。

  紀繁音點開提示的時候,就已經有飛速趕到的粉絲當場把影帝捕獲,呼朋喚友來圍觀活的賀深,場面熱烈得像過年。

  紀繁音沒忍住笑了,給賀深那條評論點了個讚高高掛起。

  「笑什麼?」白晝的聲音就在近前響了起來。

  紀繁音還沒說話,少年人骨節分明的手就從她面前把手機抽了出去看了一眼,輕哼:「你也玩微博?是自言自語的那種?」

  他點開紀繁音的主頁,看見那即將衝上七位數的關注人數,沉默了一下。

  「嗯,大多數時候是自言自語。」紀繁音笑眯眯地反諷他。

  白晝在紀繁音手機上打了幾個字操作片刻,把手機直接關機了才扔還給她。

  紀繁音接過時只來得及在關機倒計時的框框後面看見白晝用她的賬號發了一條「閉關勿擾」。

  關注人數好像也比之前多了一個。

  紀繁音:「……」

  她決定晚上有空就把白晝給取關。

  「幹嘛?不行啊?」白晝注意到紀繁音的表情,立刻不爽地問,「我是甲方,這點要求不能提?」

  「你可以提,我也可以拒絕。」紀繁音淡淡地說,「我的私人生活和工作是分開的,你還記得吧?」

  白晝噎了一下,惡狠狠地低頭看錶。

  紀繁音比他反應還快:「還有兩分鐘,不用提醒我。」

  白晝沉默片刻,似乎又找到了一條反擊的理由,得意洋洋地問:「那只要是工作有關的要求就可以了是吧?」

  「你說。」紀繁音點頭,心平氣和,「合理的要求在你我雙方達成一致的情況下就可以實現。」

  白晝抱著手臂:「那我要看你哭。」

  紀繁音低頭沉吟了一下,認真地問他:「你有施虐癖嗎?」

  「才沒有啊!」白晝火大地吼她,「我又不是變態!」

  紀繁音想想也是:「對,變態的不是你。」是岑向陽。

  「……你還有變態的客戶?」白晝難以置信地問,「宋時遇、施虐癖,紀繁音,你反省一下你的客戶群是不是有問題?」

  紀繁音看了看沒有自覺的二號客戶:「嗯,還有狂躁症。」

  白晝臉一沉:「你再說一遍。」

  牆上的時鐘跳到了十二點整。

  紀繁音嫣然一笑,態度的切換毫無停滯:「我說,粥粥真可愛。」

  白晝:「………………」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錶。

  「我心裡你最最最可愛,可愛又不失帥氣,」紀繁音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給白晝猛吹彩虹屁,「獨一無二,沒有人能跟你比。」

  「跟宋時遇比呢?」白晝像是刻意要為難她似的逼問。

  紀繁音失笑起來:「時遇對我來說只是朋友,論地位,他排在你後面一百位,被你比得沒有姓名,好吧?」

  白晝扭過頭去不說話了,他彷彿隱藏情緒一樣把雙手插進口袋裡,氣悶地踢了一腳座椅,嘴裡嘟嘟囔囔。

  「……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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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希臘的天氣很好,飛機落地時天才濛濛亮,異域風情令人耳目一新。

  ……但紀繁音是來出差的。

  白晝沒住酒店,他家在這裡有著度假專用的房子,平時閒置僱人打理,到了需要度假的時候就過去住幾天,可謂是種非常奢侈的行為。

  但對有些人來說,這就是日常。

  出發之前在候機室裡發生的不愉快、生的悶氣,白晝好像在踩上希臘的土地時就忘得一乾二淨,他到了住處後隨手把行李一甩,臉上露出笑容:「姐姐,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紀繁音打量了一眼室內:「坐了這麼久飛機,你好像一直沒有睡覺,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航線原因,抵達的時候剛過黎明,現在連天都還沒大亮,本來應該好好睡覺倒個時差才對。

  「我不累。」白晝拿了被放在門口鞋櫃上的一串鑰匙,神采飛揚地說,「走吧,那是我喜歡來希臘的原因。」

  紀繁音其實有點累,她不太愛坐飛機。

  不過客戶這麼興致勃勃,紀繁音當然只有把行李箱推到門內無奈一笑,跟著白晝出門去了。

  在飛機上時,紀繁音已經看見過底下湛藍色的愛琴海。

  從房子裡一走出去,撲面而來的就是潮濕的海風氣息。

  十月的聖托裡尼島氣溫在二十度出頭,是紀繁音最喜歡的溫度。

  白晝的度假屋在島的最高點,從門口的花園往下望去就能俯瞰整座城市和愛琴海的海峽。

  那海上籠罩著一層朦朦朧朧的霧氣,看不真切。

  白晝在門口找了找,提出一輛應該是提前有人準備在那裡的自行車,拍拍後座:「我載你過去。」

  紀繁音:「……」坐男孩子的自行車後座這種事情,她上一次經歷好像已經是十年以前了。

  「快點啊!」跨上自行車的白晝催促道,「馬上就要到時間了。」

  紀繁音提了裙擺側坐到自行車的後面,無奈又柔和地提醒他:「那你騎慢一點哦。」

  聖托裡尼島就不是一個適合大型交通工具行駛的地方,首先它是個有地勢差的島嶼,其次小道眾多,自行車這樣的交通工具雖然在其中行進比較方便,但也有一個弊端就是……顛簸。

  白晝一腳踩上踏板:「姐姐要是害怕,可以抱……抱緊我。」

  他說到中途突然打了個磕巴,連頭都沒敢回。

  紀繁音揶揄地:「我們粥粥害羞啦?」

  白晝做賊心虛掩耳盜鈴顧左右而言他,為了轉移尷尬,猛地一腳踩下去,自行車像是離弦之箭一樣載著兩個人飛馳了出去。

  毫無心理準備、抓著自行車坐墊底才好不容易保持住了身體平衡的紀繁音:「……」如果摔下去,那一定要計工傷。

  彎彎曲曲的巷子小道上是凹凸不平的石磚和起落的台階,白晝一路橫衝直撞地騎行過去,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坐在後座的紀繁音感覺像是正在4D電影院裡親身體驗一場好萊塢追逐大片。

  不過一兩分鐘的功夫,她的胃袋就開始抗議這粗暴的對待了。

  「還要多久才到啊?」有點難受的紀繁音忍不住問白晝。

  正盡情風馳電掣自由是方向的白晝並沒有聽見。

  紀繁音扯扯白晝的襯衫:「粥粥。」

  白晝「啊?」了一聲回頭看她,對上視線的時候嘎吱一聲猛地收緊了剎車。

  自行車在慣性中猛地停下,紀繁音一頭撞在了白晝的背上。

  這一下磕得不輕,紀繁音摀住額頭,眼睛裡一陣生理性地發熱,湧起薄薄的濕意和霧氣。

  白晝:「……」

  紀繁音吸了吸鼻子,輕輕揉了一下自己的鼻樑:「我剛才想問你,還有多久才到,怎麼突然停下來了?」

  白晝還是保持可疑的沉默,視線飄來飄去就是不看紀繁音的臉:「馬上就到了。」

  「那騎慢一點好不好?」紀繁音眨掉眼裡被撞出來的水汽,輕輕軟軟地問他,「太快的時候我覺得不太舒服。」

  「嗯、嗯……我這次騎慢一點。」白晝輕咳一聲。

  這下被打斷又重新開始的騎行就慢得像是老年人觀光山道了。

  眾所周知,自行車騎得太慢是很難保持平衡的。

  紀繁音坐在歪歪扭扭的單車後座上,心裡給白司機打了一個差評。

  如非必要絕對不會再坐這個司機開的車了。

  好在白晝說「很近」,就確實很近,這磨磨唧唧地過去,三五分鐘也就到了。

  單車最終載著兩人到了一處在高處的景觀台。

  景觀台就建立在靠海的位置,向外眺望出去上下左右都視野開闊,能輕鬆地看見大海的身形。

  紀繁音算了算時間就知道是白晝帶她來這裡是看什麼,但她還是期待地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看一天開始的地方,」白晝把自行車很隨意地停到了一邊,「我以前度假時會在這裡畫畫。日出很多地方都有,但聖托里尼的日出是最夢幻的。」

  「所以,你這麼迫不及待地出來,是想快點把你最喜歡的日出分享給我?」紀繁音笑著問。

  白晝和她對視了一眼,眼神像是有點不自在地撇了開去:「……嗯。我希望姐姐也能喜歡。」

  紀繁音在景觀台上給遊客建的座位坐下,拍了拍身旁空座,朝白晝招手:「來。」

  白晝遲疑了會兒才過去坐到她旁邊,坐姿一點也不跟平常一樣大爺反而有點拘謹。

  「我一定會很喜歡的。」紀繁音笑著對他許諾,聲音裡帶著安撫,「你這麼鄭重其事要分享給我的重要寶物,我也必須像你一樣珍惜地對待它。」

  紀欣欣在此時會說的話,應該和這也差不了多少。

  白晝的神情稍稍放鬆了一些。他向後靠了靠:「我第一次來這裡時,是難得的一家三口之行。不過到的第一天,他們就吵架了。他們吵架的時候我偷偷跑出來找到了這個地方,正好看見的也是日出。」

  紀繁音偏頭認真聽著。

  「……我對日出許願我回去時他們可以不再吵架,」白晝望著海面,「等我回去時,他們真的都沒有再爭吵,而是以為我走丟了正在焦急地找我。那是我對他們兩個人最接近『父母』這個稱呼的回憶。」

  這倒是紀繁音之前所不知道的。

  但聽到時她並不覺得意外。

  事實上如果不是有點心理上的弱勢、陰影,又怎麼會被一個不珍惜你感情的人矇蔽雙眼呢?

  白晝本應該能看清紀欣欣的圈套和手段,只是紀欣欣成功地選中了他的盲點。

  PUA之術其實誰都會用,它一點也不高端,挑選的是被使用者而並非使用者。

  海平線上已經出現了針尖大小的金黃色,那象徵著太陽即將躍出地平線。

  「……反正我也不需要他們愛我,」白晝嘟噥著說,「只要姐姐還在,我就不怕沒人愛我。」

  紀繁音偏頭看向白晝:「你剛才說,你對這裡的日出許願,那願望靈驗了,對不對?」

  「嗯。」白晝有點自嘲地笑了笑,「但那也都是個巧合而已,現在的我已經沒那麼幼稚去相信這些了。」

  「我相信啊,」紀繁音屈指輕彈白晝的鴨舌帽,「我也有一個願望要許。」

  太陽的第一道光躍過海面、印下金光時,紀繁音合起手掌、神情虔誠地許了一個願。

  ――三年五十億,五年一百億!然後帶著賺夠了的錢去瀟灑,想什麼時候回家就什麼時候回家!

  她一睜開眼睛,就聽見了白晝在旁邊發出抱怨:「姐姐的願望只要告訴我就好了,我會想辦法幫你實現。我比那個普照萬物的中央空調太陽靠譜多了……」

  紀繁音含笑轉頭:「說話算話?」

  白晝愣了一下,點頭:「當然了,我不會騙姐姐。」

  「那我把剛才許的願望告訴你。」紀繁音彎起眉眼,「我問太陽公公能不能把小時候那個發現許願成功後開開心心的白晝帶到我的面前,對我笑一笑。」

  白晝睜大了眼睛。

  紀繁音含笑把少年扣在頭上、遮住他小半張臉的帽子摘了下來,揉揉他亂成一團的頭髮。

  「如果我陪著你都不能讓你開心的話,我會覺得自己為你做得還不夠多、不夠好。」她說。

  「姐姐很好。」白晝脫口而出。

  「那我的願望能不能實現呢?」

  白晝有點為難又像是有點害羞地扭開了臉,過了幾秒鐘才清清嗓子:「小時候的白晝說『謝謝姐姐』。」

  紀繁音:「……」唯獨這麼一次,覺得白晝這傻叉有點傻得可愛。

  「以後每年都想和姐姐來看這裡的日出。」白晝突然說。

  紀繁音覺得這有點轉移話題的嫌疑,不過客戶說啥她接啥,沒問題。

  紀欣欣本來就應該很體貼溫柔的。

  「好啊,只要你喊我,我就陪你來。」當然得有空,還得付錢。

  太陽上升得很快,令人感覺好像是肩並肩坐在一眨眼的時間,就已經升起了不少。

  紀繁音正在後悔沒把墨鏡戴出來的時候,白晝突然又開了口:「我還有一件事想得到姐姐的同意。」

  「什麼事?」

  「姐姐不喜歡宋時遇,你拒絕了他,對嗎?」白晝問。

  「你不是親眼看到我拒絕他了嗎?」紀繁音無奈地反問,「時遇對我來說真的只是朋友。」

  白晝扭頭用視線釘住她:「那我想要姐姐做我的女朋友。」

  紀繁音有點詫異地轉過臉去,正好和白晝的目光撞到一起。

  少年人的側臉正好被初升起的日光染成熱烈的金色:「我也對著日出許願了。……你說,這個願望能實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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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可你還是個學生,」紀繁音失笑,「而且你家又很遠,以後會有的變化很多,我們要現在就決定那麼以後的事情嗎?」

  ――而且白晝他不是從前就很不屑地只把她當成一個練習對象?

  客戶裡最嘴硬的就屬白晝本人了。

  「我現在就要一個答案。」白晝握緊拳頭,「我想聽到你真實的回答。」

  紀繁音真實的回答當然是不可能了。

  但是紀欣欣的真實回答……

  紀繁音垂眸思考了一下,再抬起頭來時仍然是笑:「我明白了。雖然還有很多事情現在懸而未決,但我和你約定,等到你二十一歲生日那天一定告訴你我的決定,好不好?」

  白晝看起來還有點不滿意地緊抿著嘴唇。

  「在那之前,我想看粥粥成長為一個有擔當又可以依靠一輩子的人。」紀繁音說,「我知道你不會令我失望的。」

  她含笑安撫白晝,心中並不太擔心白晝會翻臉。

  對著這樣輕聲細語說話的「紀欣欣」,白晝大概是生不起來氣的。

  果不其然,白晝哼了一聲扭開頭,然後在初晨陽光裡打了個哈欠:「我睏了。」

  紀繁音還沒來得及說「回去睡吧」,白晝就往旁挪了挪又一側身,直接把腦袋枕在了她腿上。

  「我睡一會,」白晝閉著眼睛帶著點鼻音地說,「姐姐過半個小時叫醒我,我們回去休息。」

  紀繁音:「……」既然回去也是要睡覺,在這裡先睡半個小時的意義又在哪裡?

  但不管白晝是真睡著還是沒有,他眼下已經扣著帽子閉上眼睛一副鐵了心要在這裡睡覺的樣子了。

  紀繁音只有看了看現在的時間,準備和白晝繼續在這兒消耗半個小時。

  好在風景是真的不錯,白晝不說話時,紀繁音也完全能當作自己就是來這裡旅遊散心的。

  過了十幾分鐘的功夫,遙遠的海浪聲中,白晝的呼吸聲逐漸變得綿長又安寧起來。

  ――他居然真的在野外飛快地睡熟了。

  紀繁音垂眼看了看白晝帽子底下露出的小半張臉,那是毋庸置疑的俊美和獨屬於少年人的鋒銳。

  如果換成普通的女孩子,面對這個事件時怎麼也該小鹿亂撞以表尊敬吧。

  但紀繁音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覺得腿有點麻了。

  等待的過程中,紀繁音聽見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和似乎推動什麼輪子在地上滾動的聲音。

  紀繁音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是兩個人。

  ――其中一個男人坐在輪椅裡,另一個像是秘書或者助理模樣的人幫他推著輪椅。

  那個助理一看就是亞洲人的長相,可輪椅裡的男人臉部輪廓卻不太好辨認,既像是混血兒,又像是較為柔和的外國人。

  他膚色很白,帶著一點點不健康的白,臉上沒有表情,略微垂著眼睛時整個人簡直像是個精美絕倫、沒有生氣的人偶。

  大概是什麼有錢人家的年輕人生病受傷,出來散心的吧?

  紀繁音這樣想著,視線和那位助理對撞了一下,無聲地朝對方笑了笑,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

  助理看著她的表情卻很愕然,過了幾秒才點了一下頭。

  紀繁音回過頭去,她注意到輪椅的行進聲稍稍停頓了幾秒鐘,才又繼續響起來。

  ――那聲音最終停在了她的身旁。

  「……日出真美。」低醇男聲從那側響起。

  紀繁音偏頭看了看說話的男人。

  他已經抬起了頭來,一雙淺琥珀色的眼睛在紀繁音臉上掃視片刻,輕提嘴角微微一笑,整個人頓時變得比剛才生動鮮活了兩分:「欣欣,好久不見。」

  對於這認錯、且明顯自來熟的行為,紀繁音「……」地思考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四號韭菜備選,厲宵行。

  其實輪椅和那過於精雕細琢的五官是兩個很明顯的特徵,但因為此刻人在國外,紀繁音壓根沒想過會在這種地方和明明還需要過一段時間才會登場的厲宵行遇見,第一眼時根本沒多想。

  厲宵行的視線落在白晝身上停滯了片刻,問:「這是誰?」

  他的語氣極淡,但紀繁音知道厲宵行這人可沒他表面上這麼光風霽月。

  這麼說吧,要是說他看起來是個天使,實際上就是個墮天使。

  「我重要的弟弟。」紀繁音模棱兩可地說。

  ――誰知道白晝這會兒是不是還醒著呢。

  「弟弟?」厲宵行疑惑地問,「我不記得你提過有弟弟。」

  他的助理彎腰對他耳語了一句什麼。

  厲宵行聽完,偏頭低低地問紀繁音,聲音淡淡的:「白家的?」

  紀繁音撥了撥少年半長的頭髮:「他叫白晝。」

  「我幾年前見過他,」厲宵行用一種長輩似的語氣說,「他長得像他母親。……我還以為這是你的男朋友。」

  紀繁音笑了一笑沒說話。

  倒是白晝忍不住一骨碌翻身起來,對厲宵行怒目而視:「以後就會是!」

  厲宵行的視線往白晝的臉上掃了一下:「等你是的時候,再來和我說這句話。」

  他那視線就真的是一掃而過,帶著一種上位者不自覺的威懾和漠視。

  唯獨落在紀繁音身上的時候,透出一點兒屬於人世間的燈火微光。

  白晝噌地一下坐了起來,伸手就去拉紀繁音的手:「姐姐,我們走。」

  在被白晝握住手之前,紀繁音提前站了起來,她無奈地朝厲宵行點頭一笑:「先失陪了,下次再聊。」

  厲宵行古井無波的表情浮現一絲愕然,他根本沒想到紀繁音會這麼果斷地選擇了一方。

  紀繁音當然也知道紀欣欣這時候應該是會在雙方之間進行周旋,直到得到一個雙方都滿意的結果才會停下。

  因為無論是誰,紀欣欣都不想得罪失去。

  但問題是,紀繁音她現在可是在白晝的服務時間中。

  那當然是客戶最大了。

  白晝也跟著愣了一下,但他反應過來比厲宵行更快,眉毛得意地朝上一揚,給了厲宵行一個挑釁的眼神。

  「……」厲宵行轉向紀繁音,他淡淡地說,「注意身體,我過段時間去看你。」

  紀繁音剛點了點頭,白晝就強行站到了他們倆之間強勢隔斷視線,很有氣勢地冷哼一聲:「失陪了。」

  ……

  從離開那處景觀台一直到回到度假屋,白晝的情緒都十分高漲,像是剛剛斬獲了一場戰役的勝利似的。

  紀繁音大致也能猜到他心裡在想什麼。

  紀欣欣是個端水大師,無論多少碗水都得一碗水端平,不會讓誰特別委屈,也不會讓誰特別得意。

  但這一次,白晝嘗到了被偏愛的滋味。

  這哪能不爽呢?

  是個人都想得到偏愛、成為被偏愛的那個對象。

  借著這股東風,紀繁音輕而易舉地就把白晝哄去睡了,自己也進了另一個房間。

  進到這一週暫住的房間裡以後,紀繁音把行李箱裡的東西拿出來分門別類放好,換了一身睡衣躺到床上之後的第一件事情……

  是拿出手機開機打開微博,並且把白晝從關注列表裡直接移除了。

  白晝代替她發的那條【閉關】微博,紀繁音想了想,倒是沒刪。

  都這麼多人看到了,刪也作用不大。

  再說,這一週時間確實她也沒什麼空看電影發影評。

  把白晝取關以後,紀繁音簡略處理了手機裡的各種信息,定好鬧鐘開始倒時差。

  正午時分,紀繁音醒了過來。

  她打開門先往外看了一眼,確認白晝還沒起床,才洗漱去廚房先做了午飯。

  做到一半的時候,背後突然響起了白晝嘶啞的聲音:「姐姐。」

  紀繁音被他好像剛去參加了通宵音樂節似的嗓音唬了一跳,回過頭就看見一個臉色蒼白、眉頭緊皺的白晝靠在門口,睡衣扯得鬆鬆垮垮,露出一截勁瘦的側腰。

  平時渾身好像都長滿了的少年跟個小可憐似的又喊了一聲:「姐姐,我好難受……」

  紀繁音單手關掉火,舉著鏟子過去端詳了一下白晝的臉色。

  剛才還好好的,現在看著像是突然犯了胃痛。

  紀繁音淡定地給白晝倒了半杯溫水:「在我回來之前喝完。」

  胃痛?對演員來說小場面了。

  「哦。」白晝拿起水杯,一八五的大個子委委屈屈又軟綿綿地靠在門框那兒,「姐姐去哪裡?」

  「給你拿藥。」

  紀繁音覺得帶一個簡易的醫療箱真是無比優秀的決定,裡面該用的應急藥品都有,暫時緩解胃痛的當然也有。

  白晝:「哦……」

  紀繁音往房間走,白晝亦步亦趨像個剛破殼的小雞仔似的跟在後面,走兩步喝一口水,在抵達紀繁音門口的時候真就剛好喝完了。

  紀繁音熟門熟路打開醫療箱拿了養胃沖劑出來,回頭看了看白晝。

  盡管看起來胃疼得要死,白晝還是筆挺地站在那裡,手裡拿著個空杯子看她,視線裡帶著點只有少年人才獨有的執拗。

  「以前也胃痛嗎?」紀繁音問。

  「……偶爾。」

  紀繁音嘆了口氣:「吃飯不規律的時候?」

  「……嗯。」

  「為什麼以前不告訴我?」紀繁音無奈地拿了養胃沖劑往門口走,「先喝這個看看,不行的話我得帶你去醫院。」

  「不想吃藥。」白晝撇撇嘴。

  「有擔當的大人可不會抗拒吃藥。」紀繁音用清晨的話揶揄他。

  白晝的眉皺得更緊了:「……好,我喝。」

  紀繁音關了房間門,拿著養胃沖劑往樓下走,聽見身後的腳步聲雖然慢卻始終依賴性地綴著,忍不住停頓了一下步伐,回頭半開玩笑地問他:「病成這樣了,還認得我是誰嗎?我是紀欣欣還是紀繁音?」

  白晝抬眼看她時神情有點恍惚,但很快浮現一絲怒意:「我病了,不是傻了。」

  紀繁音輕笑:「對,『我』是紀欣欣,千萬不要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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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一旦客戶生病了,整個工作過程頓時都開始變得輕鬆又簡單了。

  白晝喝了藥之後不肯回房間,硬是把沙發拖到了廚房門口附近的位置,蜷在上面縮成一團,蓋著一塊毯子看紀繁音熬粥。

  紀繁音覺得粥真萬能。

  不管是宋時遇發燒,還是白晝胃痛,總之就是這一鍋同款的粥,反正作用都差不多。

  把加了蛋花和少許鹽的粥盛出來時,紀繁音腦子裡不由得想了一個冷笑話出來:粥粥喝粥。

  白晝披著毯子做起來,兩隻手剛要伸出來又扣扣索索地塞回了毯子裡,眼巴巴地看著紀繁音:「姐姐。」

  「手也疼?」

  「疼。」白晝眼也不眨地撒謊。

  紀繁音無奈地把碗放下:「太燙了,放著涼一涼再吃。」

  她抽空思索了一下紀欣欣會不會包容這樣的行為。

  嗯……大概是會的。

  但凡打過乙女攻略游戲的人都該知道,生病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節點――生病的人身體和心靈都更為脆弱,照顧這時候的他們更容易獲得好感度。

  雖然紀繁音一點也不想獲取白晝的好感度就是了。

  「……」白晝盯著被放到桌上的碗沉默了幾秒鐘,突然板著臉說,「紀繁音,這是我的要求,你既然收錢了就要滿足我的要求。」

  紀繁音很無奈:「剛出鍋,真的燙,等等再餵你吃好不好?」

  白晝撇開了臉。

  等熱粥被吹涼了少許,紀繁音就真的一勺一勺餵了白晝,再哄鬧孩子脾氣的小傻叉刷牙睡回去,然後才自己去把廚房裡保溫好的另一份午飯全吃完了。

  ――反正這肉嘛,白晝也是吃不上了。

  今天又是白吃包住還發工資的一天。

  ……

  白晝看著人高馬大百毒不侵,結果不僅生病時特別愛撒嬌、是個黏人狂魔,病還生得特別久。

  一週的時間都到了第三天,他的胃痛雖然有所緩解,但還是吃不下東西也提不起什麼精神。

  掐指一算,第四天就是紀欣欣的生日了。

  紀繁音這幾天安安穩穩當了個昂貴的煮飯保潔護工,除了照顧白晝的生活起居什麼也沒做。

  當然,這過程中也不會忘記扮演。

  照例投餵完了白晝的晚飯以後,白晝突然叫住了她:「明天就是姐姐的生日。」

  「對啊,」紀繁音把桌上的碗碟堆在一起,開心地說,「所以明天之前,你一定得好起來,不然一起來這裡就沒有意義了。」

  「那姐姐的明天……可不可以全都屬於我?」

  「當然全都屬於你啊,」紀繁音輕彈少年的劉海,「我都跟你一起來旅遊了。」

  不過也不知道明天紀欣欣的電話是不是會被打爆啊。

  「而且扣去時差的話,現在已經是我的生日了。」紀繁音朝白晝眨眨眼睛。

  希臘和國內時差六個小時,此時國內時區已經走到了紀欣欣生日的日期。

  白晝一愣,幾乎是從原地跳起來翻找手機看國內的時間,確認完了以後他站起身就往樓上跑,還在樓梯底下不小心撞上台階磕到腳趾,一聲「砰」的巨響,紀繁音聽著都疼。

  但白晝只倒抽了口冷氣就繼續往上跑了,而且一去就沒動靜了。

  紀繁音端著碗進了廚房。

  她是一個喜歡研究料理美食的人,而且是那種罕見的,連準備工作和收尾工作都很喜歡的類型。

  所以只要在廚房裡忙碌,紀繁音的心情就會很好。

  看了看時間,紀繁音準備烤個蛋糕應景。

  白晝這麼久不下來,紀繁音已經知道他在幹什麼了。

  ――時間到了,得趕緊給紀欣欣打電話祝賀生日快樂。

  她的所有聯繫方式今天一天都會很忙碌打不通的。

  ……

  白晝衝進房間第一件事就是在手機上打開紀欣欣的微信看她的朋友圈,裡面暫時還沒有曬出任何和生日有關的照片,但這也不能說明現在還沒有人對紀欣欣道生日快樂。

  即使現在巴黎還是前一天的日期,但白晝覺得肯定有人和他抱著一樣的想法等待著國內的日期變換就立刻道賀。

  他明明想得好好的,就差設個鬧鐘,今天也提示性地回想了好多次,生怕自己忘記,結果居然在和紀繁音吃晚飯的時候給錯過了!

  希臘時間是下午六點多,紀欣欣如果不在忙,應該會接電話的。

  白晝深呼吸一口氣,按下了語音通話。

  他想像中的壞事並沒有發生,大概等待了十秒以後,紀欣欣就接起了語音通話,她的聲音還是和往常一樣輕靈又快樂,令人一聽就能被她的情緒感染。

  「粥粥?想祝我生日快樂的話電話早了哦,現在才是前一天的下午呢。」

  白晝撫摸著桌角的棱角線條,全身不自覺地放鬆下來:「嗯,我知道,但國內時間已經是十六號了。姐姐,生日快樂。」

  「粥粥這麼貼心啊~」紀欣欣邊笑邊揶揄地說,「不過我還以為你會偷偷跑到巴黎來給我一個『驚喜』呢。」

  「……」白晝嘴角的微小弧度僵硬了一下,「……驚喜當然是有的,姐姐今天沒有收到我的包裹嗎?」

  「室友告訴我今天我收到了好多包裹,現在剛剛在回家路上,到了就去拿哦。」紀欣欣高興地說,「一定都是大家寄給我的禮物吧。你的禮物我要最重視地第一個拆!」

  「希望姐姐會喜歡。」白晝抿了抿嘴唇,「姐姐原來有室友的嗎?」

  「嗯,我搬到了一個很大的房子,這樣更加熱鬧,室友一共有五個,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不用擔心我啦。」紀欣欣解釋。

  白晝還想再說點別的什麼,但紀欣欣那邊似乎有人喊了她一聲。

  紀欣欣回了一句「oui」,帶著點抱歉地對白晝說:「對不起啊粥粥,我有點事要先掛了,謝謝你給我電話,你最好了!」

  「……嗯,姐姐去忙吧,我晚點再聯繫姐姐。」

  語音通話結束了,白晝長出了一口氣。

  他從前的預感沒有錯,紀欣欣自從去了巴黎以後,就開始離他越來越遠了。

  不是物理上的距離,而是……心靈距離。

  如果不是因為這份距離拉開之後產生的空虛,白晝不覺得自己會短暫沉迷於紀繁音可笑的演技之中。

  紀繁音她渾身漏洞,根本也沒那麼像……

  白晝邊想著邊走出房間,聞到了空氣中的一點甜甜的香氣。

  ……蛋糕?

  白晝走下樓去,鬼使神差地回了廚房。

  紀繁音正在烤箱附近忙活,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毫不拖沓,一看就是廚房裡的好手。

  如果那是紀欣欣,白晝光是托著下巴在外面看,都能看上半天。

  可剛才的事情將他又從那黑沉沉的、不能踏足的危險深淵裡拉回來半步,令他頓時清醒地意識到了和他一起來希臘的人是紀繁音。

  偏偏紀繁音和紀欣欣是雙胞胎,偏偏紀繁音看起來完全就是個演員的料子……怎麼不去競爭奧○卡算了!

  「怎麼了?」聽見動靜的紀繁音回頭看他。

  白晝冷著臉:「紀繁音,別以為我會送你禮物,我還不至於要給冒牌貨也準備一份。」

  「沒有禮物沒有關係啊,」紀繁音有點疑惑地說,「我和你一起來希臘,又不是圖了你這份禮物――好啦,我在做蛋糕,你想要什麼口味的?放一點點巧克力粉好不好?」

  ――當然不圖白晝這份生日禮物了。他要真給她和紀欣欣各送一份,紀繁音敬他是個智商持續掉線的好錢包。

  「……蛋糕可以直接訂。」白晝還是臭著臉。

  紀繁音一手雞蛋一手攪拌棒看他:「那你不想吃我親手做的?」

  白晝看了看這幾天一直被紀繁音所支配的美味廚房:「……吃。」

  「乖。」紀繁音滿意地用目光稱讚白晝,「來幫忙嗎?」

  「不。」白晝冷酷地拒絕,「只是個道具而已,你做好就行了――還有,姐姐都沒和我說過『乖』,以後不准再說。」

  他酷酷地說完,轉身就走,紀繁音叫住了他:「等等。」

  白晝多走了兩步,但到底還是停了,帶著一臉有點不耐煩的「你要幹嘛」表情看著她。

  「剛才上樓的時候太急撞到了吧?」紀繁音邊洗手邊說,「讓我看看你的腳受傷了沒有。」

  白晝下意識地多退了兩步:「我沒事。」

  「就看一眼,萬一撞傷了呢?聲音聽著很嚇人。」紀繁音哪裡聽他的,洗完手抱了醫藥箱就上前堵住了白晝,「粥粥乖,就讓姐姐看一眼,看一眼就放心了,好不好?」

  白晝羞恥得整個人都要冒煙似的,捂著自己的眼睛額頭把拖鞋甩掉,果真就只給紀繁音看了一眼,然後飛快地穿了回去。

  「好像只有點紅腫……真的不痛嗎?」紀繁音擔憂地問,「痛的話,要和胃痛一樣告訴我。」

  白晝別開了臉:「真的不用……給我差不多一點紀繁音!!」

  最後紀繁音的名字三個字他幾乎是大喊出來的。

  紀繁音嘆了口氣。

  一個紀欣欣的電話果然功效足夠強,能讓白晝頻頻出戲了都。

  ……不過對於白晝來說,這或許是件好事。

  對紀繁音自己也是。

  她的一聲嘆息對於白晝來說卻如同赦令,他飛快倒退兩步離開了紀繁音的控制範圍,落荒而逃地往樓上跑。

  跑了幾步之後,白晝突然又停了下來,他帶著點不情願、但態度又還算得上平和地說:「順便你也生日快樂,紀繁音。」

  紀繁音怔了一下,才笑著點頭:「替姐姐謝謝你。」

  白晝好像很不習慣被人說謝謝,皺了皺眉掉頭走了。

  紀繁音留在原地,有點啼笑皆非。

  ――雖然白晝大概是好意,但無論紀繁音還是「紀繁音」的生日,可都不是今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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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雖然和「紀繁音」同名同姓,但紀繁音自己的生日跟這對雙胞胎其實差了兩個多月。

  所以護照身份證上的出生年月日對紀繁音來說都沒什麼意義。

  盡管如此,在開機後看見到處只有各路軟件APP在這一天時間裡發來的生日祝賀以後,紀繁音還是為「紀繁音」嘆了口氣。

  雙胞胎再怎麼相似,也是有差異的。

  譬如性格,譬如頭腦。

  翻閱過原身的記憶之後,紀繁音其實心裡有些為這個女孩的一生感到遺憾。

  她其實非常、非常聰明,是那種只要拿到教科書翻上一遍,就不再需要老師講課的程度。

  小學時,她就已經能安安靜靜看懂大學的高數教材了。

  用現在網上的形容來說,不是學霸,而是學神。

  可惜的是,紀欣欣並沒有這種天賦。

  在無論怎麼努力也無法趕上、更別提超過自己的姐姐之後,紀欣欣就生了那場大病。

  紀繁音穿來之後有點好奇學神腦子的運轉方式,於是也嘗試了下。

  她保留了自己信手拈來的演技,但果然高數教材和科研論文這些還是算了。

  如果「紀繁音」能再堅強一點,哪怕悶聲不響地繼續沿著學習這條路好好走下去,不受外界干擾……她的結局會完全不同。

  世界常投以人惡意,你也可以鼓起勇氣對惡意豎中指。

  「紀繁音,生日快樂。」紀繁音自言自語地關閉各種銀行、阿淘等等發來的短信頁面,切換去看其他的消息。

  ――說起來,最誠摯的那條短信看著是手工的,還是來自銀行經理。

  嗯,畢竟是存款理財大客戶。

  微信頁面裡寥寥幾條消息,陳雲盛的消息提示赫然就在其中。

  作為吃飯時一定會先把喜歡的東西吃掉的人,紀繁音最先點開了他的聊天窗口。

  陳雲盛陸陸續續發了好多條消息,最開始的一條差不多在十幾個小時以前:【今天是不是姐姐的生日?生日快樂!姐姐在外面過生日嗎?還是今天也要忙工作?】

  再下一條是十五分鐘以後,他打了一大串話解釋自己是找了學長才問到她的生日,希望她不要覺得冒犯,並誠懇道歉五十字。

  ――顯然是被她的沒有回復給緊張到了。

  又過了幾個小時是一條被撤回的消息記錄。

  最後是大概一個小時前,他問:【今天要結束了。姐姐心情不好嗎?希望生日這天你過得開開心心,我睡覺時不關手機,有事的話可以給我打電話,我都在。】

  紀繁音摩挲了下手機邊緣。

  她倒是沒有心情不好。

  不過這畢竟是今天唯一一個和她說生日快樂的朋友了。

  紀家父母都跟死了似的沒一個電話消息過來,想到紀家一直給雙胞胎過的是紀欣欣出生的日子,這倒也不奇怪。

  紀繁音給陳雲盛回消息:【今天很忙,不是故意不理你。謝謝你的祝福,晚安。】

  這條回復發出去還不到兩秒鐘,陳雲盛那邊就開始顯示【正在輸入中……】。

  紀繁音下意識地算了算國內的時間,已經過凌晨一點了。

  她趴在床上悠閒地看陳雲盛「正在輸入」了半天以後,終於打出來一行字:【那生日過得開心嗎?】

  【沒有過生日。】紀繁音實話實說,【沒時間,也沒打算過。】

  ……

  看見對方的回復,陳雲盛一頭撞在了自己的枕頭上,連撞了三下。

  準備頭懸樑錐刺股通宵復習的室友驚恐地回頭看他:「盛哥,我還沒瘋你可別先瘋了。」

  陳雲盛沒理耍寶的室友,他從床上坐了起來,捧著手機以虔誠的表情凝視半晌,才開始謹慎地打字。

  ――姐姐現在可以出來嗎?我去給你買蛋糕。

  ……刪掉刪掉,她不會同意的。

  ――我想給姐姐補過生日,你什麼時候有空?

  ……啊啊不行,她的工作已經很忙了,好不容易有休息時間也應該好好在家睡覺,而不是出門浪費時間。

  ――工作上有什麼煩惱事的話可以把我當作樹洞,我會負責任、很保密地聽完就忘的。

  ……社會人跟他一個在校生能有什麼共同語言啊!

  陳雲盛用腦袋用力砸枕頭,逼迫大腦趕緊想一個行得通的回復出來發過去。

  要是拖延太久,紀繁音忙碌起來,下一次回復又不知道該是什麼時候了。

  驚恐的室友披著毯子小步小步挪到床邊,用手裡的筆輕輕戳陳雲盛的肩膀:「盛哥你中邪了?沒事的話你吱一聲?」

  陳雲盛把慘遭毆打的枕頭放下,還是那個一年四季放冷氣的酷哥:「你和你女朋友第一次約會,怎麼邀請的?」

  「啊這,你那位不是都特地來看過你的籃球賽、還收了你的獎牌?」室友撓著頭,「雖然不是接受你的意思,但至少說明她不討厭你,那不是直接邀請就好了?」

  陳雲盛:「……」他面無表情地說,「我不敢。」

  室友:「……你。不。敢?哥,我的盛哥,我跟你同寢第三年了,你有啥事不敢做啊?你連院長出面勸你都能眼睛不眨直接拒絕好吧?」

  陳雲盛垂眼看著手機輸入框裡還沒刪乾淨的文字:「萬一我說錯話,她會討厭我。」

  室友清清嗓子,試圖切換狗頭軍師人格:「我知道了,我女朋友說過,女孩子都喜歡花,人都喜歡錢。所以你不如送花又送錢,這兩件禮物總是不會出錯的。」

  陳雲盛想了想,刪掉文字點加號。

  先點開紅包,發現只能發兩百,又換成轉賬,打了52兩個數字後反應過來,趕緊飛快刪掉,改成了8888。

  他看著數字猶豫了一會兒,又問室友:「真的有用嗎?」

  室友指天指地地發誓:「世上哪有不喜歡錢的人啊!」

  他發完誓湊過去一看陳雲盛打的數字,嘴角一抽幫忙刪掉了一個8:「盛哥,我知道你家境好,但也悠著點好吧,嚇到人家不好。」

  陳雲盛悶不做聲地把密碼輸了,888的轉賬頓時發了出去。

  紀繁音緩緩地發來一個問號。

  陳雲盛趕緊再打字:【生日快樂。】

  他手心都在冒汗。

  【能接電話嗎?】紀繁音發來一句問題。

  陳雲盛噌地從床上翻身下去,踩了鞋就往宿舍外面跑,反手就把門關上了。

  凌晨一點多的宿舍走廊空空蕩蕩,偶爾幾個寢室裡亮著燈的大概也都是要挑燈夜讀的臨時抱佛腳選手。

  這時候在外打電話應該不會被人半路打擾。

  陳雲盛背靠在牆上長舒一口氣,撫撫自己狂跳的心口,回了一個【能】字。

  他屏著呼吸等了五秒鐘,紀繁音的語音通話就打了過來:「沒睡在等我,還是你本來就睡得這麼晚?」

  陳雲盛原本很緊張,聽紀繁音說了一句就不知道怎麼的放鬆了下來:「姐姐一天沒有回復我,我有點擔心,就睡不著。」

  「這幾天可能都回復不會太及時。」紀繁音頓了頓,「不過有些事情文字不如語言,電話不如當面,我現在出差,所以退而求其次用這種方式來和你說一件事。」

  陳雲盛又開始緊張了。他抿抿嘴唇::「是我不應該給姐姐發紅包嗎?」

  「那是你表達祝賀的方式,你沒有惡意,這我明白。」紀繁音安撫他,「但是我不會收,因為我和你之間的……我不想它和金錢沾上任何關係。」

  陳雲盛低頭看自己腳尖:「……我本來,想給姐姐送花,但是都這個時間了,而且姐姐也很忙。」

  「嗯……」紀繁音拖長聲音,像是沉吟了幾秒鐘,才說,「我想說的就是這件事情――你對我從來很坦誠,我必須也回饋你相同的尊重。」

  陳雲盛立刻知道了紀繁音想說的是什麼。

  他搶在紀繁音接著說下去之前搶答:「你現在不想談戀愛――姐姐要說的是這件事情的話,我知道的。」

  然後他聽見紀繁音笑了。

  「對不起,是我小看當代男大學生了,」她說,「不過我很高興沒有讓你誤會我。」

  「……怎麼可能誤會。」陳雲盛帶著點怨念地說,「第一次見面開始,我就知道你把我當小孩子在哄。明明就只比我大兩歲。」

  紀繁音又笑了,那笑意裡帶著一種年長者特有的包容和溫柔。

  但那溫柔又……十分遙遠,像是從天頂雲端灑落的陽光。

  「謝謝你喜歡我、為我著想,這對現在的我來說是稀缺資源,」她平和又不容拒絕地說,「但我不想以此牟利,更不能再去踐踏一顆乾乾淨淨的真心,那是很寶貴的東西。」

  「寶貴什麼,你又不要。」陳雲盛悶聲說。

  「因為寶貴,才不能給我這樣的壞女人。」紀繁音好笑地說,「給更適合的人留著吧。」

  「我不。」陳雲盛說服自己鎮定下來,像個理智的成年人一樣說話,「姐姐現在不能談戀愛,我不急,我還年輕,可以等到你願意的那一天。……我會很注意分寸,不讓你討厭我;不會天天黏著你,打擾你的工作;姐姐需要的時候只要找我,我一定都在。」

  「我見過很多在感情裡選擇卑微的那一方,他們的結果都不太好,我不希望你也走到那一步。」紀繁音問,「我們只見過三次,你喜歡我什麼地方?外貌嗎?還是友好?這些你以後都會在別人身上找到的。」

  在別人身上找到?卑微的那一方?

  陳雲盛聯想了一下,突然就能把和紀繁音有關的一切都串起來了。

  紀繁音不相信愛情,她一定在那裡狠狠地栽過跟頭,一定有人曾讓她非常難過。

  陳雲盛深吸一口氣:「但我是個成年男人了,我能承擔選擇喜歡一個人的後果,就算是姐姐也不能否定我的決定。」

  他一口氣說完這串台詞之後停頓了兩秒鐘回想一番,突然大驚失色。

  「不是,剛才這段不算,我剛剛沒說『喜歡』,這次不算表白!」

  史上最爛表白!

  通話另一頭的紀繁音聽起來被逗笑了:「是,我不能左右一個成年男人的決定,但……」

  她的話說到這裡就被打斷了,陳雲盛聽見那一段傳來敲門的聲音,還有一個年輕的男聲遠遠地說了句什麼。

  他聽不真切,但足夠知道有個聲音有點耳熟的男人半夜三更來騷擾紀繁音。

  「――工作,我得走了。」紀繁音最後說,「還有今天的祝福,嗯……對我來說很有意義,謝謝你。」

  陳雲盛握著手機、看著裡面被退回的888,在宿舍門外有點沮喪地蹲了一會兒,很快振作起來回到了寢室裡。

  「打完啦?」上鋪的室友也八卦地冒頭出來,「呵,看你的表情好像進展得不怎麼樣?來來來說說,哥幾個幫你出謀劃策。」

  「……」陳雲盛坐到床上,沒滿足他們的探究欲,只暗藏殺機地說,「我覺得她以前喜歡過一個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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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6 00:49: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第二天的時候,紀欣欣也給紀繁音打了電話。

  「姐姐,生日快樂。」她撒嬌似的說,「我好忙哦,現在才能給你打電話,對不起啊。你呢?今天回家和爸媽一起過生日了嗎?」

  紀繁音正在做早飯,她站在窗邊照進的陽光裡懶洋洋地說:「你也生日快樂。」

  ――並且無視了紀欣欣的問題。

  但紀欣欣聽起來並不在意的樣子,她心情很好地道了聲謝,又問:「往年我們都互送生日禮物的,我給姐姐的禮物寄到了家裡,有空你去拿哦。」

  紀繁音:「……」

  她拿著鍋鏟思考了一下,發現以前還真有這個家庭傳統。

  當然,互換禮物是在紀欣欣生日的那一天,那也幾乎是紀繁音所能獲得的唯一一份生日禮物。

  「姐姐也給我準備了嗎?我的包裹太多了,現在還沒有拆完呢。」紀欣欣期待地說,「好想快點看到姐姐今年送了我什麼啊。」

  「沒準備。」紀繁音無情地說,「你人在國外,等回國的時候我再親手送給你。」

  「啊……這樣。」紀欣欣沉默了幾秒鐘,「那我就從現在開始期待啦。」

  「還有兩個月你才回來。」嗯……可能會忘,得記到備忘錄裡。

  ――雞生蛋蛋生雞,要對最開始那隻生蛋的雞好一點。

  「兩個月很快哦。」紀欣欣說,「比如我才離開這麼一小會兒,就覺得姐姐突然改變了好多。如果我不是你妹妹,都要以為你是另外一個人假裝的了。」

  紀繁音笑了一笑:「萬一真的是呢?」

  紀欣欣也用開玩笑的方式做了回應:「那……我很快就來見你這個頂替了我姐姐的冒牌貨。」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紀繁音轉頭看了一眼,見到是打著哈欠下樓的白晝,乾脆俐落地結束了對話:「有事,掛了。」

  她和紀欣欣之間的電話從來都是她先掛斷的,紀欣欣好像也很習慣,從來不會因為斷得突兀而回撥過來。

  「和誰打電話?」白晝看起來還有點精神不濟。

  「說生日快樂的人啊,你知道我朋友很多。」紀繁音半真半假地把這個問題敷衍了過去,用早飯堵住了白晝還想追問的嘴。

  「厲宵行有沒有再來過?」白晝吃著早飯突然問。

  紀繁音對厲宵行的瞭解不多,她隨口地答:「沒有。」

  厲宵行和其他的不可回收垃圾不太一樣。他是八個紀繁音確認是把「紀繁音」當替身對待過的人中之一,但似乎也僅僅是口頭上地加入了這個「組織」,只和「紀繁音」見過幾次面,連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這也就正好導致紀繁音對他的瞭解之不充足,能用得上的信息太少了。

  紀繁音所知道最確切的就是兩點:厲宵行特別有錢,以及,紀欣欣特別喜歡厲宵行。

  ……不,不能說喜歡,應該說……她特別珍惜厲宵行。

  非要說誰能和厲宵行的地位比的話,似乎只有白晝了。

  想到這裡,紀繁音瞅了瞅對面差脾氣的小傻叉。

  「幹嘛?」白晝聲厲內荏地回瞪。

  紀繁音忍笑對他示意了一下嘴角:「番茄醬。」

  白晝反應很大,拿手背一下就抹掉了:「……看什麼看!等下我們去海邊!」

  ……

  希臘一週終於結束,離開聖托里尼島時,紀繁音覺得自己以後大概是會懷念那裡的海灘的。

  還有五千六百萬。

  上飛機後不久,紀繁音設定好的鬧鈴響了起來。

  正在吃水果的白晝看了她一眼:「誰的電話?」

  紀繁音拿出手機,兩根手指提著轉了一下,微微一笑:「是服務結束的提醒――時差,別忘了。」

  白晝:「……」

  白晝從來沒有和這樣的紀繁音在一個空間裡待這麼久過,他震驚地發現紀繁音服務時間內和外居然真的完全是兩個人。

  ――即便那是同一張臉、和剛才一樣的服飾髮型,可表情和動作看起來就完全換了個體。

  白晝對著服務狀態的紀繁音畫過畫,他的目光描摹過她的五官每一處細節,知道她坐著看書的時候渾身上下就是嫻靜兩個字,連微微低垂的頭顱和潔白脖頸都透著一股令人心曠神怡的氣氛。

  ……可眼前的紀繁音半靠在沙發上看雜誌,一手懶洋洋撐著腦袋,一手慢悠悠把內頁翻過去的時候,就連指尖都帶著點高傲美人特有的盛氣凌人。

  「你進軍影壇算了。」白晝哼了一聲,「我看所有人都忽視了你這個天賦。」

  「我不是科班出身,也沒有經驗,資源從哪來?」紀繁音看都不看他一眼,「而且,你們會容忍我用這張臉去拍電影、跟別的男人演對手戲、吻戲、床戲?」

  白晝光設想了一下就臉黑了:「當然不行。」

  「這不就結了。」紀繁音輕描淡寫地把天給聊死了。

  十幾分鐘後,紀繁音把看完的游戲雜誌放到一旁,拿出手機連了飛機上的wifi開始刷微博。

  刷著刷著,微信的提示音響了。

  她切了一下APP去回消息,回完繼續刷微博。

  沒半分鐘,提示音又響了,還是叮咚叮咚連著兩聲。

  白晝心浮氣躁地抬眼看了看紀繁音,不滿地「喂」了一聲。

  和服務期間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立刻領會照做不一樣,現在的紀繁音完全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白晝眼尖地看見她又到微信回了那個人的消息。

  緊接著那個人就開始連發信息,白色氣泡一條一條地跳出來。

  「和誰聊天?」白晝沒好氣地問,「你別的客戶?你的客戶還有誰?」

  「是朋友。」

  「你也有朋友?」白晝嗤笑,「十幾年沒有交到過一個朋友的你?」

  紀繁音沒理會少年人幼稚的挑釁,她把陳雲盛的消息回完以後,才扭頭看了看緊皺著眉、臉色很難看的白晝,淡然反問:「關你什麼事?你又不會成為我的朋友。」

  「誰稀罕當你的朋友?」白晝把手裡的杯子往桌上重重一砸,「你交不到朋友,難道不是你自己的問題?我聽姐姐說過,你本來成績很好,因為家人分神照顧生病的她,覺得自己受到的關注不夠,就開始自甘墮落……」

  「輪不到你來指責我。」紀繁音打斷了他,「就像你的家庭問題也輪不到我來指手畫腳,明白嗎小朋友?」

  「――」白晝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看起來好像竭盡全力在抑制自己的憤怒。

  「工作歸工作,我們最好還是都離彼此的私生活遠一點,你覺得呢?」紀繁音站了起來往飛機的後半段走,「――我去後面。」

  她堪堪走到要過隔門的時候,手機又響了。

  紀繁音看了一眼來信人,回頭輕飄飄地對白晝說:「這個,才是客戶。」

  她穿過了隔門,掃了一眼岑向陽發來的消息:【提醒一下,問卷我都填完好幾天了。】

  岑向陽嘴上總是垃圾話,決定體驗服務之後第一次打錢還是很快的。

  二十萬已經在紀繁音的銀行賬戶裡躺了好幾天,也該兌現價值了。

  紀繁音打字回岑向陽:【明天岑導什麼時候有空?】

  毫不拖泥帶水地和岑向陽約定了見面時間以後,紀繁音馬不停蹄地從郵箱裡翻出了岑向陽發來的問卷。

  這可是服務精益求精的重要基礎。

  飛快地翻完岑向陽對紀欣欣的印象這一部分,紀繁音靠在按摩椅上沉思了一下。

  簡單來說,紀欣欣在面對岑向陽這個扭曲瘋批的時候,選擇的是一條相當冒險的路線。

  ――就是兩個字「無辜」。

  紀繁音摸了摸自己的臉。

  行吧,誰讓岑向陽已經是魚塘內部的優質魚中的一條呢。

  別看他現在好像只是個有點資歷的新人,人家是律政世家出來的,因此家裡人才瘋狂反對他拍電影,想讓他走和親戚們一樣的路。

  但岑向陽偏不,他就要投身藝術。

  兩年的時間裡,他就要手握世界級的最佳影片獎杯了。

  哦,第三年就因為紀欣欣的一次操作失誤而黑化、去綁架紀欣欣、然後吃牢飯了。

  ……可能是個短期客戶。

  等他要再次實施綁架的時候,就提前報警吧。

  紀繁音下了定論。

  接著,岑向陽這邊暫時解決了,還有另外一個小麻煩。

  ――陳雲盛。

  玩弄幾個本來就不可回收的男人,紀繁音毫無心理障礙;可陳雲盛,紀繁音就不得不小心對待了。

  不僅特別真誠、心裡想一百嘴上也說一百,而且還是個特別聰明通透的年輕人。

  上次她都還沒把拒絕的話說出口,陳雲盛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聰明人大多都死心眼。

  如果她身在原來的世界裡也就算了,可現在是現在。

  紀繁音斜靠在按摩躺椅裡,上下晃了晃。

  ――算了,她都把最慘的結局給聰明的年輕人說清楚了,他也像個成年人那樣做了決定,其他人有什麼立場否決他的決定呢?

  ……

  飛機落地時,紀繁音提著自己的行李離開機艙。

  白小少爺當然不會自己動手,兩個空乘正在幫他拿隨身行李,動作當然比紀繁音慢了一步。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以白晝的身家來說,出門旅遊自己的兩手從來不碰行李箱也很正常。

  紀繁音拖著自己的行李箱路過白晝身邊,朝他揚眉一笑:「歡迎下次光臨。」

  白晝「……」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問:「你怎麼回去?」

  「科技很發達。」紀繁音揚了揚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滴○打車。

  手機屏幕只是那麼一晃而過,白晝的注意力卻在這一秒鐘不到的時間裡看見紀繁音的手機頂部跳出一條微信消息。

  對方的名字白晝沒看清,但內容卻瞄到了開頭幾個字。

  那個人說【姐姐我想來接機】。

  白晝的行動比思想更快,他還沒搞清楚自己在想什麼,就箭步上去抓住了紀繁音的行李箱拉桿,壓低聲音問道:「你告訴了誰你在機場?是認識姐姐……」

  他說到這裡突然覺得非常怪異。

  紀繁音微信裡那個人也喊她「姐姐」。

  他自己也叫過紀繁音「姐姐」。

  「……認識紀欣欣的人嗎?我不是要求你不能暴露嗎?」白晝咬牙切齒地改口質問完。

  「不會暴露,他只知道我坐飛機去出差了。」紀繁音被白晝的大力扯得趔趄了一下,「你是我的客戶,與其殺雞取卵不如好好維護,這個道理很簡單。」

  白晝沒放手:「他為什麼也喊你姐姐?」

  紀繁音誠懇地注視著白晝冒火的雙眼發出疑問:「怎麼,這是全世界獨一無二只有你能對紀欣欣用的稱呼嗎?」

  白晝當然點不了頭,但仍舊沒有鬆手。

  紀繁音輕笑:「還是說,你的問題重點在『我被你以外的人這麼喊』?」

  白晝猛地咬緊後槽牙,跟被這句話燙到似的放開了手。

  行李箱上施加的力道瞬間消失,紀繁音抬了抬下巴:「回見,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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