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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淵爻] 職業替身,時薪十萬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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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6 02:00:58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我以前頭腦不清醒才會喜歡你,」宋時遇直視著道路前方,「但你只想控制我,你也不想當我的朋友。」

  「……停車。」紀欣欣顫抖著聲音說道。

  宋時遇掃了眼路邊:「沒有停車位。」

  「宋時遇我讓你停車!」紀欣欣重重拍了一下面前的擋板,裡面的證件、文件嘩啦啦地掉了一地。

  不知道什麼東西尖銳又堅硬的一角直接磕在了紀欣欣的腳背上,她的淚水立刻奪眶而出:「宋時遇,我什麼時候虧待過你,我為什麼要忍受你這樣的侮辱?你現在後悔以前喜歡我?你是不是忘了,以前我從來都是拒絕你的!不是我要求你喜歡我的!」

  「但你對我所做的種種體貼和曖昧,讓我認為你是有難處的。」宋時遇握緊方向盤,「是你迷惑了我。直到你離開,我才能夠看清真相――」

  「看清什麼真相?是指你現在喜歡上了那個紀繁音?」紀欣欣伸手指向車後方的路,「宋時遇你清醒一點!你喜歡的是現在這個能毫不費力把所有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的紀繁音,不是以前那個只敢偷偷在暗地裡喜歡你,連和你單獨見面機會都沒有的紀繁音!她們兩個根本不是同一個人你看不出來嗎?!」

  對於紀欣欣的突然爆發,宋時遇只覺得莫名其妙:「人會改變,這很正常。而且,我和她以前也會私下見面。」

  紀欣欣噎了一下:「你們以前也……什麼?」

  「以前也私下見面。」宋時遇又重復了一遍,邊將車輛變道往右側開去。

  「……為什麼?你以前對我的喜歡也是假的嗎?」

  「不,那時我就把她當成是你的影子。」宋時遇順當地將車停在臨時停車位裡,才轉頭去看紀欣欣的臉,「……但現在,不知道為什麼,我開始逐漸覺得你才是她的影子。」

  這句聽起來平平無奇的話令紀欣欣恐懼得渾身顫抖起來。

  ――你才是她的影子。

  宋時遇又沉思了一下,補充說:「但你和現在的紀繁音又不太像。」

  ――模仿得扭曲又拙劣無比的影子。

  紀欣欣用此生最大的力氣抬手往毫無防備的宋時遇臉上抽了一個耳光,昨天在商場裡新做的美甲在宋時遇臉上劃出兩道長長的傷痕。

  宋時遇吃痛倒抽一口冷氣的功夫,紀欣欣飛快解開安全帶下車,狠狠地把車門甩上走了。

  走出幾步,她回頭看了一眼,宋時遇的車已經在從車位裡往外開了。

  紀欣欣狠狠瞪了宋時遇的車位一眼,拿出手機要叫車,又臨時改變注意,一個電話打給了厲宵行。

  接電話的人是范特助。

  紀欣欣記得這個宋時遇最常帶在身邊的生活特助,是個其貌不揚還有點禿頂的青年人。

  「宵行在做什麼?我現在可不可以去見他?」她讓自己的問話裡帶了點哭音。

  其實也不用裝,剛才被宋時遇氣得差點炸了天靈蓋,這點鼻音還是有的。

  「抱歉,紀小姐,您現在應該在國內?」范特助彬彬有禮,「厲先生正在英國出差。」

  紀欣欣有點失望,失望的同時還夾雜著一絲沒有理由的不安。

  接連著白晝和宋時遇之後,她忍不住會想紀繁音是不是也染指了她其他的裙下之臣。

  厲宵行這麼有錢,紀繁音不是想賺錢嗎?她真的會放過厲宵行這條大魚?

  如果就連厲宵行也倒戈向了紀繁音,那就真的沒有什麼勝算了……

  「不過既然您已經打來電話,我有一件之前先生吩咐的事情想詢問您。」范特助那邊傳來了翻紙的聲音,「……請問您能在二月十二日至十五日抽空出來嗎?先生想邀請您去日本度假散心。」

  紀欣欣的心情一下子由陰轉晴:「好啊,正好是春節假期,我有時間。需要我提前準備些什麼嗎?」

  ――出國旅遊散心,日期還挑得這麼特殊,既是春節又是情人節,這趟旅行中厲宵行一定為她準備了驚喜!

  「不用您準備什麼,一切我都會代為安排的,您只需要將護照給我辦簽證即可。」

  范特助和紀欣欣約了上門取護照的時間,很快就掛斷了電話。

  紀欣欣收起手機,做了兩個深呼吸後,臉上終於又重新掛起了和之前一樣的笑容。

  沒關係,只要有厲宵行在手,她就不會怕紀繁音。

  ……

  另一頭的紀繁音正在和白晝鬥智鬥勇。

  不得不說,當白晝的老師比當厲宵行的更累。

  因為厲宵行至少知道自己是學生,白晝卻對他自己的定位毫無逼數。

  不過紀繁音對付他這種臭屁之人自有別的手段。

  教白晝做人就跟教五歲小孩一樣,首先要建立起一種親和與權威並存的形象,然後再將道理一條條地灌輸到他的腦中去。

  做對了,就獎賞他;做錯了,就批評他。

  直到他建立起一個穩定、成熟、健康的觀念。

  紀繁音其實也沒覺得自己能當任何人的人生導師,不過白夫人又沒說要把白晝教成一個哲學家、雞湯學者。

  她只要白晝能不再輕易被女人騙,那可太簡單了。

  不過,首先得看看白晝會不會再被紀欣欣騙。

  中午四人撞上面時,白晝看著是挺果斷的。

  白晝的行程是一如既往地累人,他帶著紀繁音去體驗了二月頭上的環球○城。

  人是不多,冷風很猛。

  九點離開園區之前,白晝在園區門外買了一杯熱奶茶塞給紀繁音。

  紀繁音立刻接過焐在懷裡,給這時候懂得表達關懷的白晝吹了個很沒有誠意的彩虹屁:「粥粥真好。」

  白晝撇開臉去,用力地清了清嗓子又回過頭來,問道:「姓宋的為什麼被你開除了?」

  紀繁音看看時間,確實已經過了九點。

  她把凍得發紅的手指一個個仔細地貼在奶茶杯子上均勻受熱,邊頭也不抬地說:「你不是聽到理由了嗎?他已經不再需要我扮演紀欣欣的替身了。」

  「……」白晝沉默了會兒,「意思是,因為他喜歡上你了?」

  「對。」紀繁音點點頭。

  當然還有別的原因,但這沒必要對白晝說。

  「所以現在,你還在我和紀欣欣之間動搖嗎?」她抬頭問白晝。

  白晝一愣,隨後立刻皺眉冷哼:「怎麼可能!你怎麼比得上姐姐!我付錢給你,完全就是因為你能在她不在的時候作我打發時間的陪伴!」

  那表情怎麼看怎麼聲厲內荏。

  就憑這小傻叉的撒謊技術,面對面撒謊大概只能騙得了傻子吧。

  是另外兩個女人給他的會員……不是,客戶有效期做了續費。

  紀繁音想著,淡定地把吸管往奶茶杯子裡面戳,但試了兩次都沒戳進去,還把吸管的尖尖給戳歪了。

  紀繁音:「……」

  白晝哼了聲:「笨手笨腳,你還會什麼?」

  他劈手奪過奶茶,一下就大力出奇跡把吸管懟了進去,又還給紀繁音:「喝!」

  紀繁音淡定地道了聲謝,用力吸了一口熱奶茶。

  「……」有點燙。

  ……

  晚上到家後,紀繁音在手機裡看見了范特助發來的短信。

  他先簡略說明看見紀繁音之後幾天都是私人假期不接受預約,怕電話不方便所以用短信聯絡,然後傳達了一個重要消息,最後鄭重地寫上【收到請回復】。

  厲宵行的戒指快準備好了,特地飛去英國親自驗收。

  他的求婚日期也定了下來,就在情人節的那天,正月初三。

  紀繁音算了算日期,就那麼一個禮拜的事情了。

  有今天的修羅場作為打底,親身經歷了同時發生的兩場海裡翻船慘劇,紀欣欣接受厲宵行求婚的可能性大了很多。

  就是還差有個不穩定因素需要在情人節前再最後做一下確認。

  ――岑向陽。

  而且都不用特地給他打電話的那種。

  第二天紀繁音就約了對各大房地產商都相當瞭解的地頭蛇章凝小姐出門一起看房,兩位富婆坐著粉色瑪莎拉蒂直奔過幾日才準備開售的新樓盤。

  「岑向陽?」章凝想了想,「我跟他不太熟,你知道,我也不吃鹽系那款男人。不過我知道他的劇組離咱們劇組挺近的,你要是在意,等會我們去影視基地逛一逛就行,正好今天賀深好像也在那兒有三場戲要拍。」

  說得好像買房跟買個西瓜一樣快捷方便。

  「好啊。」紀繁音揚眉,「哪個劇組?」

  章凝果斷地:「就有人找你自薦枕席的那個。」

  紀繁音開始翻手機裡的群聊列表:「讓我來群裡問問最近有沒有渾身是膽找到章大小姐面前自薦枕席的年輕人……」

  「別別別,寶貝兒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章凝立刻求饒,「工作群,你問大家這個,我的臉面往哪裡放?」

  紀繁音笑著往工作群裡發了個紅包,突然發現群裡人數好像比以前多了幾個:「招人了嗎?」

  章凝「嗯?」了一聲才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對,去臨湖大學參加了場校招,招回來幾個朝氣蓬勃的大學生,實習的也有。哦,還有個我姑姑朋友家的小孩,今年大三,說是音樂系的,不知道什麼地方想不開,說以後想做影視配樂,我姑姑覺得我這兒適合實習,熱烈要求小朋友來我這兒實習了。」

  「臨湖大學?」紀繁音覺得世界挺小的,「『我』以前也是那兒畢業的。」

  「不奇怪啊,方圓幾百里這是最好的大學了。」章凝說道,「對了,宋時遇不也是?我給你講了沒,宋時遇也突然聯繫到我這兒說他想參股入夥。」

  紀繁音想也不想地:「投資電影可以,入夥工作室沒門。」

  章凝從後視鏡裡瞥了紀繁音一眼,意味深長地:「哦~」

  「哦什麼,三條腿的男人很罕見?」紀繁音懶洋洋地敲敲她,「好好看路。」

  章凝沒多計較,笑嘻嘻地給賀深的助理打了個電話,確認賀深今天確實就在那劇組裡,眉飛色舞道:「正好,我們一會兒帶點好吃的去探班慰問。賀深最討厭吃辣了,我們多整點紅油串串帶過去!」

  紀繁音無所謂地坐在副駕駛座上開始搜索哪家紅油串串好吃,邊想著等會兒說不定會在劇組裡見到臨湖大學的校招生。

  不過世界再小,也沒小到那幾個校招生正好認識她的程度……吧。

  等到兩個小時後章凝和紀繁音抵達影視基地內時,紀繁音才發現世界是真有這麼小。

  出來幫忙拿串串的三個男生裡,就有一個陳雲盛。

  他本來面無表情地跟在另兩人身後,抬頭時正好看見車尾處站著的紀繁音,愣了下後眼裡立刻閃起純然喜悅,三兩步上前超過了同伴:「姐姐怎麼在這裡?」

  變臉堪稱一絕,背後恍惚有尾巴在狂甩。

  另一旁的章凝則往更後方招手:「賀深,快點來幫忙拿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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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紀繁音手裡的幾個打包外帶袋子眨眼間就換到了陳雲盛手裡。

  他有意無意地帶著紀繁音往車尾側方走去,讓自己的同伴去拿剩下的食物。

  紀繁音也想提兩袋,結果幾個男人上來一通分工,就都拿完了。

  於是紀繁音坦然地把沒戴手套的兩手放進了口袋裡保暖,又和賀深打了聲招呼――賀深高冷地點了一下頭提著吃的就進去了――然後才問陳雲盛:「你在這裡實習?」

  想想也知道了。

  陳雲珊能被宋時遇的家裡人選中當相親對象,想必家境不俗。

  同是陳家,陳雲盛大概就是剛才章凝在車上說的被塞來實習的小朋友了。

  「對,我想姐姐不是很喜歡電影嗎?」陳雲盛把紀繁音護在道路內側,「正好我對作曲編曲有點經驗,想往影視的音樂製作上發展試試。」

  紀繁音餘光看見他用腳不動聲色地把另一個想湊上來一起聊天的實習生踢到了後面去。

  雖然早知道陳雲盛在她面前的乖巧一半是真一半是裝,瞥見這一幕時,紀繁音還是忍俊不禁。

  「那來實習這幾天,覺得感興趣嗎?」她隨口問道。

  電視劇紀繁音不太瞭解,但電影是藝術的合集,作為其中一環的音樂製作當然是重中之重,一旦拉胯,整部電影的氛圍就烘托不出來;而有的電影卻能因為音樂加成而整體效果上升一個台階。

  紀繁音不反對陳雲盛因為自己的引導而對電影行業產生興趣,她不支持的是沒有理由、盲目地投身這一行。

  「很有意思。」陳雲盛不假思索地點頭,「不僅僅是因為你喜歡電影,是我自己也覺得能做下去。」

  「那就好。」紀繁音從陳雲盛手中的袋子翻了翻,提了一個另裝的袋子出來,裡面放著三杯飲料。

  陳雲盛開始和她說這幾天實習見聞的同時,她又找了第四杯出來:「青提烏龍喝嗎?」

  「我什麼都喝。」陳雲盛看了看她手裡裝在一起的四杯飲料,小聲問,「姐姐和賀深認識啊?」

  紀繁音抬頭看他,笑了下:「你一個實習生,不清楚自己的老闆都有誰嗎?」

  「我知道啊,賀深,章凝,還有一個說只管製作不過問其他事情的人,平時不出現,出現只發紅包……」陳雲盛突然卡了一下,睜大眼睛。

  紀繁音把青提烏龍和吸管一起塞進陳雲盛外套的寬大口袋裡,朝他眨眨眼睛:「叫老闆。」

  看見章凝和紀繁音都來了,賀深也出去摸魚了,導演乾脆俐落地放了休息,第一個衝進人群裡搶紅油串串吃。

  賀深就站在離人群最外圍兩米遠的地方淡然地看著他們進行爭奪,他穿著一身拍攝用的軍服,腳蹬軍用皮靴,顯得身板挺直冷肅、不可接近。

  沒有那種世俗的慾望.jpg

  紀繁音過去把一杯芝士車釐子遞給他。

  賀深接過道了聲謝,啪一下插進吸管開始喝,盡管拿著的是奶茶杯,看起來卻像在飲茶論道的氣場。

  紀繁音又把另一杯給了一旁忙著聊天問進度的章凝,自己才拿起最後一杯,問賀深:「你第一天進組?」

  賀深搖搖頭:「第二次。」

  「之前給你看劇本,你不太支持。」紀繁音看著鬧哄哄的眾人,「現在來片場看過兩次了,你覺得呢?」

  賀深「……」了下,幅度很細微地用餘光去看紀繁音的表情。

  「別看了,我就是在跟你炫耀啊。」紀繁音笑了起來,她拿著吸管戳杯蓋,「讓你再說我的劇本拍不好,找不到適合的女主角?」

  「……那個新人能力確實不錯。」賀深這才公事公辦地說,「電影的評價會比我想像中更好。」

  紀繁音終於把煩人的紙吸管戳進去了,她都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輕而易舉把紙吸管一下子戳穿奶茶頂上那層塑料紙的。

  她揚眉說道:「新人已經簽在我們工作室了。」

  賀深喝著奶茶嗯了一聲。

  這時一個正拿著一把串串的年輕演員從兩人面前走過,愣了下才笑了笑朝兩人問好:「賀老師好,紀小姐又來了啊。」

  看著這人離開的身影,賀深突然說:「他之前見我時不覺得尷尬。」

  紀繁音淡定地:「哦,大概因為我拒絕了潛規則他。」

  賀深:「……圈子裡,其實這種事不常有。」

  紀繁音好笑:「賀深你騙誰呢。」

  權色交易哪兒都有,哪兒都多,越是名利場的地方越常見。

  章凝正好和另一頭聊完天了上來,聞言插話:「對他而言是不多。你看他往這兒一杵看起來就高風亮節禁慾系的,那不得蜘蛛精才敢去吃唐僧?」

  賀深對她的比喻很不滿意,他用簡潔的兩個字表達了自己的不滿:「章凝。」

  章凝充耳不聞地喝著自己的奶茶:「寶貝兒,你認識陳雲盛?」

  紀繁音點點頭:「世界真小。」

  章凝咬著吸管曖昧地笑了笑:「是挺小。――對了,岑向陽的事情我剛才也幫你問了問,他那邊劇組好像最近進展不太順利,聽說岑導最近脾氣很差,大家都在猜他是不是碰上什麼不順心的事兒了。」

  「是嗎。」紀繁音想了想岑向陽能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

  紀欣欣回國也不知道聯繫了他沒有。

  「還有,他還自己掏錢成立了一個自己的工作室。」章凝接著說,「剛起步,大概就是想打造自己的個人品牌吧。不過他家裡背景不差,應該難不到哪裡去。」

  「他也成立了工作室?」紀繁音有了點興趣。

  說岑向陽是單純為了自己的事業成立工作室當然也不是說不過去,但這個時間點就值得考究了。

  而且剛才,還有人無意之中透露了似乎挺有價值的情報。

  紀繁音在片場內四處找了找,正要找個員工問路,陳雲盛不知道從那裡冒了出來,手裡還捧著那杯青提烏龍:「姐姐找人嗎?我這幾天熟悉環境了,我幫你。」

  「男四號,演員姓梁。」紀繁音說,「剛剛還從這裡走過去,你見到了嗎?」

  陳雲盛面露瞭然,帶紀繁音往一個方向走:「男演員的休息室在那邊。姐姐找他有事嗎?」

  「問他兩句話。」紀繁音瞥陳雲盛一眼,「奶茶為什麼不喝?」

  陳雲盛低頭看看完好的奶茶杯子,十分坦誠地說:「有點不捨得。」

  紀繁音從他口袋裡抽出吸管,這次有如神助一次就戳進去了。

  陳雲盛嗷了一聲。

  「還想拿回去供起來?」紀繁音好笑地問,「奶茶跟獎牌不一樣,會壞的。」

  陳雲盛委委屈屈地:「哦。」

  離演員休息室還有一段距離,兩人走著自然而然地聊起天來。

  「聽章凝說從臨湖大學校招了新人時,沒想到會是你,」紀繁音提起車上的聊天,「從前沒聽你說過你是音樂系的。」

  「因為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陳雲盛抿抿嘴唇,「姐姐還記得你玩的那個小游戲嗎?」

  紀繁音頷首:「還在玩呢。」

  也是陳雲盛最開始和她搭話的契機。

  「其實那個獨立小游戲就是我和我朋友的工作室出品,」陳雲盛像是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其實下載量不高,但裡面的音樂和效果音都是我自己做的,所以一聽到你在玩就認出來了。我當時跟你說這個游戲我也玩過,真的是真的!」

  那個游戲倒確實做得不錯,雖然看得出製作團隊很小,但從玩法到配樂都有自己的風格。

  紀繁音認真思考了下是否要投資這個游戲工作室:「做游戲方面的配樂其實也是個不錯的發展方向。」

  「或許可以都做。」說到自己的專業,陳雲盛眼裡帶著光,「就像姐姐這樣,我也可以成立自己的工作室,等有了名氣,姐姐的電影我就當御用配樂!」

  紀繁音笑了起來,她沒有打擊年輕人也沒有吹捧他:「那你要變得很厲害才行。」

  「當然。」陳雲盛低頭看她,臉上帶著不知道是不是被西北風吹出來的赧然。

  但那赧然的背後又是橫衝直撞的勇氣。

  「――我要快點追趕上姐姐的腳步。」

  「把一個人當做目標來追趕,會很累的。」紀繁音說。

  陳雲盛瞥了一眼兩人的來時路,嘀嘀咕咕:「因為我不能輸。」

  紀繁音也看了看那個方向,輕輕揚眉:賀深?

  陳雲盛的走神就那麼一瞬,他很快就陽光燦爛地邀請:「姐姐等會兒有空一起去吃晚飯嗎?我下班之後。」

  紀繁音看了眼時間:「估計會和大家一起聚餐,工作室的人都來。」

  「啊……」陳雲盛有點低落地應了一聲,「那我一個實習生也坐不到老闆旁邊吧。」

  「實習生要是能幫大老闆擋酒就可以了。」紀繁音和他開玩笑。

  陳雲盛認真地拿出手機:「那我看看哪裡有藥店,一會兒先去買盒海王金樽。」

  喝奶茶的紀繁音差點嗆到自己:「你從哪裡學到這些的?行了,我不會讓小年輕幫我擋酒的,你乖乖和其他實習生一起坐著。」

  她伸手把陳雲盛的手機按下去時,突然看見頂部跳出條微信通知。

  群名叫【新婚修行~烹飪教室~】。

  紀繁音:「……」好像,發現了什麼,很好玩的事情。

  陳雲盛還沒發現通知消息的暴露,略顯失望地把手機收了起來:「其實我們出去玩時也喝啤酒的。」

  「烹飪教室裡面也會教你們品酒嗎?」紀繁音問。

  陳雲盛:「?」

  陳雲盛:「…………」

  陳雲盛:「!!不是你想的那樣,其實班裡都是三十來歲的大姐,家庭主婦,裡面真的只是教做飯的!」

  紀繁音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嗯。」

  陳雲盛在她的注視下羞愧地、緩慢地用青提烏龍杯子擋住了自己漲紅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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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紀繁音和章凝一樣有個好習慣,也是屬於成熟的大人們共有的習慣。

  ――開玩笑適可而止。

  見到年輕人已經連脖子耳根都紅了,紀繁音就選擇了適可而止。

  男演員休息室的位置已經能看得到了,紀繁音徑直往那個方向走去,想把空間留給年輕人整理心緒冷靜一下。

  但陳雲盛勾了一下紀繁音羊絨風衣袖口上的裝飾扣帶把她留住了。

  他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紀繁音:「那等我從烹飪教室畢業,姐姐願意幫我驗收一下成果嗎?」

  人總會從青澀走到成熟,卻沒辦法倒著走這條路。

  所以成年人回頭看時,偶爾便會遭受意想不到的衝擊。

  紀繁音此刻就微妙地感受到了這種衝擊。

  於是她特別認真地低頭思考了一下,想了特別特別多的事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最後先開口的反而是剛才主動提出邀請的人:「不要這麼為難,我只是邀請一下,拒絕我也沒關係的。如果姐姐願意,等你有時間的時候再叫我就好了,我都可以。」

  「教程什麼時候結束?」紀繁音抬頭問他。

  陳雲盛愣了下:「四個月,四月結束。」

  「四月。」紀繁音又斟酌了幾秒鐘,「好啊,那你好好上課,上完了告訴我。」

  四月時,厲宵行和紀欣欣的糾葛就該結束了。

  樂觀一點來看,說不定白晝也能結業。

  四月可以做個初步的決定了。

  「真的嗎!」陳雲盛倏然長舒了一口氣,「說好了!」

  紀繁音看看他的手:「茶。」

  陳雲盛低頭一看,因為太過緊張而握緊的手早把烏龍茶擠得從吸管口倒灌出來了,他居然一直沒有注意到。

  紀繁音拍拍他:「去洗洗,我找人問事情。」

  陳雲盛一步三回頭地走了,紀繁音直接敲開了男演員休息室的門。

  裡面正熱火朝天地吃著紅油串串的一群人下意識齊齊朝門口看了過來。

  演員的試鏡是紀繁音親自把關的,幾個演員當然都認識她,驚詫的同時立刻起來紛紛問好。

  紀繁音應了聲,並不避諱地朝梁姓演員揚了揚眉:「有件事問你。」

  男演員有點尷尬地站了起來,做出不知所措的樣子出了休息室。

  從休息室出去幾步就是一片空地,紀繁音也不想和對方找個荒無人煙的地方被傳什麼不必要的傳聞,她直接問道:「你剛才見我的時候說,我又來了?」

  原本有點忐忑的男演員愣了一下:「是的,這句話哪裡不對嗎?」

  「正式開機之後我第一次來劇組。」紀繁音插著口袋看他,「什麼叫『又』?」

  男演員一臉驚訝:「可是之前您……不是,紀小姐您不記得了嗎?聖誕之前的時候您過來,我正好碰到您,您說去隔壁劇組有點事情,下次再來探班。雖然那次確實沒有進來,但我確實和您說話了!」

  「聖誕之前?」紀繁音算了算時間,心裡有了數,「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紀……紀小姐,」男演員臉色發白,「我不會是撞……撞……撞到……」

  在他把「鬼」字說出口以前,紀繁音打斷了他:「是我的雙胞胎妹妹,性格惡劣,可能故意耍了你一把。」

  男演員長舒一口氣,又供了條信息出來:「我看她當時過去的方向是朝那邊的。」

  紀繁音看了看他指的方向:「那邊有誰的劇組?」

  男演員一口氣報出了好幾個,其中果不其然就有岑向陽的名字。

  這紀繁音就明白了。

  那時候紀欣欣剛回國不久,估計那時候岑向陽就想把替身工作的消息賣給紀欣欣了。

  只是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才一直拖到了紀欣欣回法國以後。

  ……對了,既然紀欣欣知道小梁認錯還將計就計,那肯定猜到了她的身份。

  然後心態嚇崩了?

  紀繁音朝忐忑的小梁擺擺手示意沒他事了。

  小梁如蒙大赦離開。

  紀繁音靠在一旁的道具柱子上思考了一會兒岑向陽和紀欣欣之間的糾葛。

  岑向陽肯定是個佔有欲爆棚的二五仔,一旦他覺得自己要永遠失去紀欣欣的時候,必然會對紀欣欣動手實施包括但不限於綁架的犯罪行為。

  紀繁音拒絕了上一次岑向陽空手套白狼的合作提議,那麼他自己應該還在暗處繼續做了其他的準備。

  目前不能缺少一條魚助力的紀欣欣肯定不會主動和岑向陽斷交,那麼……影視工作室是岑向陽建立起來,想在事業上對抗她?

  要真是如此,年輕人有點不自量力了吧。

  紀繁音深沉地吸了一口奶茶想道。

  別說紀繁音自己了,賀深加章凝就夠岑向陽喝一壺的。

  更何況,現在工作室背後還有一位幾個億毫不手軟、殺伐果決的的女大佬孟總。

  岑向陽想光明正大地剛,必然是剛不過的。

  不光明正大……恐怕也是不太行。

  那這是為了什麼呢?

  岑向陽真的對自己那麼有自信嗎?

  紀繁音含著吸管沉思半晌,回憶了岑向陽和自己的幾次會面。

  第二次,岑向陽試圖對她洗腦;上一次,岑向陽試圖空手套白狼……

  ……嗯,確實比較自信。

  ……

  工作室的三位大老闆都在,當然這天整個劇組都提早收工出去搓了一頓。

  紀繁音本來要買單,餐廳經理卻說賀深已經搶先一步付掉了。

  紀繁音遂很坦然地收起自己的手機省下了這筆錢。

  推杯換盞的過程當中紀繁音當然沒真的讓陳雲盛給自己擋酒,不過她被章凝和賀深一左一右地夾在中間,就沒什麼人有膽子上前來敬酒。

  真有來的,章凝已經一杯茶率先在紀繁音手邊備好了。

  於是等到散夥時,紀繁音這個沒喝酒的還得把章凝和賀深都送回家。

  開的就是章凝那輛粉色的騷包瑪莎拉蒂,先把賀深送回那個宋時遇家的小區,再把章凝送回去。

  「什麼時候搬家啊?」章凝醉醺醺地問道,「你買的其中一套是可以直接入住的吧?需要帶人去幫忙搬家嗎?就當團建了。」

  「搬家公司更方便,」紀繁音駛入高檔小區,「正好,後面兩天時間我空出來了,搬完家正好過年。」

  「真好,你過年那麼空啊……」章凝羨慕地長嘆,「我也好想放假――」

  把耍酒瘋的章凝送回家裡,紀繁音自己打了輛車回家。

  雖然日程提前清空,但紀繁音倒也不覺得會那麼空閒。

  就跟她上次的年假一樣,意外什麼時候發生,誰知道呢?

  譬如正月初三就要求婚的厲宵行,雖然勝券在握,也不是十成十。

  紀繁音為了把紀欣欣推向厲宵行、滿足厲宵行最大的願望,可謂做了不少努力。

  ――或者說,厲宵行現在心中認定「最大的願望」吧。

  ……

  二月十一日是除夕夜,紀欣欣和紀父紀母一起用了小卻溫馨的年夜飯,默契地誰也沒有提起家裡的另一個女兒存在。

  到了晚上,紀欣欣就開始整理自己要帶去日本的行李。

  紀母偷偷摸摸地硬是塞了一套網紗裝備給她,讓她好好把握機會。

  紀欣欣想了想,還是決定把這個袋子裝進行李箱裡。

  ――雖然厲宵行能不能人道還是個問題,不過總歸有備無患的。

  紀母在旁很欣慰地看著她:「欣欣小時候總是病歪歪的,現在也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馬上就可以嫁人啦。」

  紀欣欣笑了笑:「嫁人這些還說不準呢,只是和宵行一起出去玩幾天而已。」

  「只有你們兩個人一起吧?」紀母感慨道,「等你結婚嫁給厲先生那樣有錢有地位的人,他也能幫你爸爸一把,讓他不用再像現在一樣辛苦地經營公司,可以比現在輕鬆一點。」

  紀欣欣停下動作,她關心地問:「爸爸的公司又不太好了嗎?」

  「是啊,」紀母蹙眉嘆氣,「以前小宋不是會經常照顧你爸爸?但最近也很少了,聽說是小宋最近手頭也緊張,你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能發生什麼事情,錢都被宋時遇心甘情願地花到紀繁音身上去了!

  紀欣欣抿住差點溢出的冷笑,乖巧搖了搖頭:「我在國外,不太清楚。」

  「本來想讓你姐姐快點結婚,說不定也能嫁個好人家給家裡幫幫忙……」紀母又絮絮叨叨地說,「她長得也好看,你不嫁出去也行,要是她能……」

  「媽,」紀欣欣打斷了她,輕聲細語地說,「姐姐不行的,她還會和從前一樣讓你和爸爸失望的。你忘了嗎?你最愛的女兒、最能倚仗的女兒,是我啊。」

  紀母怔怔地看著紀欣欣,半晌才夢中似的點了一下頭:「嗯。」

  「我會讓爸爸的公司度過難關的,我一直都能做到,對不對?」紀欣欣又問。

  「對,你說得對。」紀母頭疼似的揉著自己的額角,「也不知道你姐姐怎麼就把錯都怪到你身上了。明明小時候的事情,都是她對你不好。」

  紀欣欣疊著衣服:「沒關係,我不恨姐姐。」

  「那天我和你爸爸去找她,跟她說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說小時候你住院昏迷時她卻總是跑出去,還說她總是讓你幫她做那些很難的作業……但她一點也不覺得羞愧。」

  紀欣欣聽著聽著,突然猛地抬起頭來:「你和姐姐說了我住院那時候的事情?」

  「是啊,」紀母不明所以地答道,「那時候你昏迷所以不知道,只有我和你爸爸守在床邊,她總是偷偷溜出去玩。」

  紀欣欣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攥著衣服思考了片刻。

  她無從判斷現在的紀繁音是不是有著姐姐的記憶,但就算有,也不用擔心。

  因為紀繁音根本不認識厲宵行,所以更無從知道冒名頂替這件事的存在。

  只要紀繁音一直不認識厲宵行,就好了。

  紀欣欣這樣安慰著自己,第二天出發去日本的時候,卻總是感覺有點心神不寧。

  可厲宵行的表現一切都很正常,是他慣有的冷冷淡淡、掌控欲強和自負自卑。

  紀欣欣便慢慢放下心來,直到情人節那一天的晚上,她穿上早就準備好的貼身衣物和禮裙前往東京塔,在那裡等到了厲宵行的求婚。

  厲宵行專注地凝視著她、向她求婚。

  紀欣欣面含羞澀地在周圍人豔羨祝福的目光中摀住嘴聽厲宵行的告白。

  他說,她是他的救贖,是將他從泥潭中拔起的人。

  他說,之前一直沒有求婚,是因為害怕被拒絕,但這一次不想再猶猶豫豫錯過機會。

  他說,他已經見過了紀繁音,但不為紀繁音心動,因為他只愛自己的救贖。

  紀欣欣流露於表面的感動頃刻間被凍結成冰,她僵硬地微笑著問:「你見過我姐姐了嗎?」

  「對,」厲宵行頓了頓,「但我已經告訴了她我只愛你一個人的原因。」

  他伸手去執紀欣欣的手,愣了一下:「欣欣,很冷嗎?為什麼發抖?」

  紀欣欣沒有聽見厲宵行後面的話,她腦中只有四個字首尾黏連在一起霸佔了所有思考的空間。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她知道了她知道了!

  如果紀繁音知道了,她有什麼理由不對厲宵行戳破?

  如果紀繁音已經戳穿了冒名頂替的事實真相,厲宵行為什麼還會繼續求婚?

  如果厲宵行決定繼續求婚,是不是因為知道自己被欺騙後選擇報復?

  不、不不不不。

  紀欣欣瞭解厲宵行,他此刻的神態絕對不含任何恨意。

  那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個問題。

  ――紀繁音為什麼不告訴厲宵行事實真相?

  懸於頭頂、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下的刀,比快刀斬亂麻的效率可怕多了。

  那是未知的恐懼。

  紀欣欣越想越害怕,她幾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後背滲出冷汗,而是顫抖著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起身狼狽離開:「――抱歉,我要去一下洗手間。」

  不顧身後人群的嘩然和厲宵行詫異的喊聲,紀欣欣提著禮裙狂奔進出了餐廳,在通風口的位置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緩和自己過於緊張的情緒。

  冷靜、冷靜……

  怎麼可能冷靜得下來!

  紀欣欣重重地拍了幾下身旁的鐵板,彷彿是在洩憤一般,拍得她自己的手掌都生疼了,卻沒有絲毫作用。

  惶恐和憤怒交織成巨大的海濤將她吞沒。

  她優雅、冷靜、步步為營了這麼多年,那個紀繁音一來,就讓她變成了一文不名的喪家之犬!

  紀欣欣下意識地去摸手機想要給紀繁音一個電話,想質問紀繁音為什麼明明知道了一切卻不對厲宵行說穿,想怒吼著問紀繁音故弄玄虛是不是想玩弄她。

  可手摸到腰側,才發現這條禮裙根本沒有放手機的空間。

  紀欣欣失去力氣地蹲下身來,眼淚奪眶而出。

  贏不了,贏不了那個人。

  小時候耍手段能贏過姐姐,也是仗著姐姐的心軟疼愛。

  可另一個紀繁音鐵石心腸,簡直一點活路的縫隙都不願意給她。

  她自以為的每一招妙棋,似乎都早就被紀繁音所看透。

  好恐怖。

  好害怕。

  輪椅行進的聲音逐漸近了。

  然後是厲宵行的聲音。

  「……欣欣。」他喚道,「是因為不願意和我在一起,才哭得這麼傷心嗎?」

  紀欣欣只顧埋頭哭,這一瞬間心理幾乎被完全擊潰的她根本沒有收拾心情理會厲宵行的力氣。

  厲宵行繼續靜靜地問:「你打算拒絕我嗎?欣欣。」

  紀欣欣還是沒理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聽見厲宵行嘆了一口氣。

  「好,我知道了。」他還是用那種淡淡的、對一切都不太在意的聲音這麼說道,「先回酒店吧,明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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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年關將近之時,紀繁音叫了搬家公司上門,財大氣粗地選擇全日式服務,從舊家打包到新家歸位,全都不用自己動手,只需在旁圍觀發令,可謂富貴懶人的最佳選擇。

  搬到新家只用了紀繁音一天的時間,因為搬家的十幾箱東西也不用她自己動手整理,所以整個過程相當清閒,當天她還有空找人來給大門換了人臉認證的門禁系統。

  然後紀繁音就開始準備過年事宜了。

  ――首先當然是大掃除,再是食物的採購。

  一整個春節,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除非白晝這位三千萬學生出現,又或者厲宵行這位兩千萬學生打來電話。

  紀繁音和賀深交換了彼此的觀影列表,採購大量沒看過的老電影在家預備過年。

  情人節?不存在的。

  大年初三的晚上,紀繁音躺在開了全屋地暖的客廳裡昏昏欲睡地看著《真愛至上》,聽見手機震動時才像隻伸懶腰的大貓似的用指尖艱難地把手機扒拉到了自己面前。

  手機上顯示的是兩千萬學生……不對,是厲宵行的名字。

  啊這,怎麼一點都不奇怪呢。

  紀繁音翻了個身側躺在沙發上,一手用遙控板把電影暫停,另一手接起了電話:「喂?」

  厲宵行要麼是來匯報喜人成果的,要麼就是就是遇到了障礙的。

  沒有別的可能性了。

  紀繁音很小心地確保他不會現在就知道紀欣欣是個冒牌貨,想必紀欣欣也沒有傻到會自脫馬甲的地步。

  「她拒絕我。」厲宵行淡淡地說。

  紀繁音卻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極致的緊繃,那是一種從語氣、咬字間就能透出來的刺痛感。

  就像有時觀眾在電影院看犯罪電影,能被連環殺人犯的一個眼神嚇出冷汗來。

  這時的厲宵行聲音裡已經隱隱有了相似的危險感。

  紀繁音放下遙控器把果盤拖到自己面前,決定這一次不提前和看起來馬上就要崩斷的厲宵行講價格的事情:「你現在一個人嗎?別急,把晚上發生的事情都說給我聽聽。」

  「不,紀繁音,問題出在你身上。」厲宵行沒有順著紀繁音的意思去做,「就是按照你教我的那些台詞說了之後,欣欣才突然站起來逃走了。在那之前,我很確信她正準備答應我的求婚。」

  面對厲宵行的指控,紀繁音不慌不忙地想了一下:「哪一句?是告訴你已經見過我那一句嗎?」

  厲宵行沉默著表示認可。

  紀繁音拿了個草莓,花了五秒鐘來思考。

  很簡單,兩個可能性。

  紀欣欣要麼是覺得自己有比厲宵行更好的倚仗,要麼是發現事情不對勁想要避開陷阱。

  前者可能性太低了,那就是後者。

  而厲宵行又很明確地說了造成紀欣欣態度劇烈變化的是哪一句話。

  所以答案只有一個:紀欣欣察覺了自己冒名頂替這件事可能暴露。

  ……本來,紀繁音把這個地雷埋在厲宵行那裡,也就是為了在最後收網之前先嚇一嚇紀欣欣的。

  看來很有效,沒白埋。

  這一連串的思緒在腦中連起來劃成一條線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紀繁音回復了厲宵行:「她直接對你說了拒絕嗎?」

  「……她沒有答應。」厲宵行慢慢地說,「我該怎麼做?」

  對於厲宵行看似冷靜實則求助性質的提問,紀繁音只笑著回答他:「什麼也不用做。」

  「坐以待斃?」

  「不是坐以待斃,是你已經播了種、施了肥,現在只需要耐心等待收獲。」

  「……紀繁音,如果我和欣欣之間的關係因為這次的事情產生不可修復的破裂,你會後悔曾經從我這裡拿走的每一分一釐。」

  對厲宵行的威脅,紀繁音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時間不早了,你先睡吧,明天起來就會萬事大吉了。你說的這個,叫婚姻恐懼症。紀欣欣的心理強大,明天就能恢復。」

  她頓了頓,語氣溫和地說:「厲先生,相信我。」

  大概是過往課程中建立的權威在厲宵行那裡仍留有可信度,厲宵行居然真的沒說什麼,他沉默著掛了電話,沒有再做第二次威脅。

  但威脅這種事情要是連做兩次也挺掉逼格的。

  紀繁音把草莓塞進嘴裡,找到了紀欣欣的電話號碼,直接呼叫對方。

  電話響了很久,但紀欣欣不接。

  紀繁音邊吃紅彤彤的大個草莓邊耐心地等到因為無人接聽而自動掛斷,然後把手機往旁邊一放,並不準備再打一次。

  ――因為紀欣欣會打回來的。

  試問紀欣欣兩個小時前剛剛發現自己最大的底牌可能被人釜底抽薪,正是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怎麼可能睡得著?

  她必然醒著,且無心做其他任何事情,正在瘋狂頭腦風暴尋找一條出路。

  而紀繁音這個釜底抽薪的罪魁禍首打來的電話,紀欣欣能按捺得住真的視而不見?

  紀繁音悠然地拿起遙控板繼續播放《真愛至上》。

  大概過了七八分鐘,紀繁音的手機如她所料的響了起來。

  紀繁音倒沒有和紀欣欣玩「你不接我電話我也不接你電話」這一套,她斜靠在沙發裡接通了電話:「東京塔上燈光絢麗嗎?」

  「……你為什麼不告訴他?」紀欣欣沉沉地問,「如果告訴了厲宵行,這一些就都屬於你了。」

  「我為什麼要告訴他?」紀繁音反問,「倒是放在你面前的勝利品,你都不敢去拿嗎?」

  「……你在嘲笑我嗎?」

  「不,我覺得你們倆很配。」紀繁音誠懇地說。

  紀欣欣但凡選擇和其他人在一起,為了擺脫厲宵行,狗急跳牆時有很大的可能性會把自己是冒名頂替的事情一不做二不休地說出來。

  ――那厲宵行指不定就轉頭來糾纏紀繁音了。

  紀繁音嫌麻煩。

  所以她是真覺得這兩人挺配的。

  厲宵行這個人控制欲過剩,紀欣欣不甘寂寞,他們可以彼此磋磨相互傷害。

  至於什麼時候戳穿真相……只要紀繁音高興,什麼時候都可以。

  這樣不是很好嗎?

  對於紀欣欣可能會有的不配合,紀繁音早有所預料,也早就準備好一招後手。

  「我前兩天去影視基地,聽說岑向陽就在隔壁劇組。」紀繁音像是話家常似的說道,「你知道我的劇組也在那兒的,對吧?」

  「……」

  「岑向陽找過我,這你也已經知道了。」紀繁音笑著說,「但你知道他找我是為了什麼事情嗎?」

  紀欣欣終於開口了,她嘲諷地說:「不是扮演我的替身,從他那裡賺錢嗎?他拒絕了你。」

  「他是這麼說的啊。」紀繁音想了想,也很無所謂岑向陽在背後的編排,「我說的不是那次,是後來。我想想……你過完聖誕假期、回了法國、他把一切都告訴你以後的事情。」

  「……」

  紀繁音輕笑:「對,他又找主動了我。」

  「……」

  「不問嗎?」紀繁音惡趣味地刺激紀欣欣。

  「他為什麼找你?」紀欣欣啞著喉嚨問。

  「是為了你,」紀繁音停頓了一下,「用他思考的那個調調該怎麼說來著――和我協力折斷你的翅膀,把你關進籠子裡。」

  「他找你幫忙?」紀欣欣冷笑,「我不信,他把差點和你達成的交易都告訴我了。」

  紀繁音在相冊裡翻了會兒,二話不說地把岑向陽二五仔的那張截圖證據給紀欣欣發了過去。

  「當然,你可以說圖是P的,這是你自己的判斷了。」紀繁音漫不經心地說。

  只要讓紀欣欣越覺得自己無路可退,她就算咬著牙也只能選擇握住厲宵行伸出的手。

  「……我怎麼知道你以後不會把真相告訴厲宵行?」

  「你不知道,就算我指天發誓你也不會相信,」紀繁音笑著說,「你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是嗎?」

  問完這最後一句,紀繁音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她不擔心厲宵行會不會再找自己算賬。

  因為紀欣欣就那麼一條路可走。

  一旦後退,她整個人生為之努力的一切就會化作齏粉、煙消雲散。

  紀欣欣不是能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那種人。

  ……

  情人節過後的第二天早上,紀繁音一睜開眼就收到一筆范特助打來的錢。

  以及朋友圈裡紀欣欣宣佈自己訂婚的喜訊,配的照片是兩隻交握在一起的手。

  紀繁音揉著眼睛看銀行發來的短信。

  啊,還帶獎金的。

  或者是厲宵行對昨晚上電話裡出言不遜的道歉?

  紀繁音拉開【回家的誘惑】看了看,發現進度在短短一段時間內不知道怎麼的已經突飛猛進到了十八億,而且數字還在以每秒刷新的頻率不斷上升。

  她好奇地拉開明細看了看,發現從紀欣欣到宋時遇到厲宵行到岑向陽,乃至白夫人陳雲盛等等,大家都挺拼的,彷彿是在進行年末衝業績大賽。

  紀繁音深受感動。

  ――少了誰的貢獻,都不能攻克一百億這個艱難的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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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6 02:02:0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四章

  紀繁音不知道這一天有多少人為了紀欣欣訂婚的消息而心碎,也不知道紀欣欣的這條朋友圈發出來時的展示分組到底是怎麼設定的……

  但總之無論如何,紀欣欣下這個決定必然還是消耗了很大勇氣。

  一個海王收心,就只有兩種可能性。

  要麼,海王玩累了,她自己願意收心;要麼,海王翻車了,她不得不找個老實人。

  就這麼簡單。

  而一個優秀的海王得做到前一種,收心的時候就不應該造成負面效應。

  你的魚縱然戀戀不捨,但還是選擇送上祝福,然後黯然離開。

  而不是……直接魚塘炸翻了天。

  紀繁音覺得如果紀欣欣也有這個能把情感量化系統的話,這會兒應該已經收到了大量的進帳明細。

  紀欣欣是在倉促之下選擇答應厲宵行的求婚,後面等著她的焦頭爛額麻煩事還多著呢。

  尤其是岑向陽,他可能要發瘋。

  紀繁音覺得紀欣欣有很長一段時間是顧不上來騷擾自己了。

  至於厲宵行會不會又場外求助……這得拭目以待。

  紀繁音覺得可能性很大。

  厲宵行成功嘗到了控制紀欣欣的甜頭,這味道能讓他這樣天生的控制狂成癮,會誘使他更深地把紀欣欣握入掌中。

  趁著過年的最後幾天假期,紀繁音看了看自己的日程表,其實也不算太忙,主要是特別雜,什麼事兒都有。

  ――其實她的工作已經忙到有點需要一個助理來幫忙打理了。

  章凝之前就說幫她請了一個,年後就來上班。

  紀繁音隨口答應下來,以為章凝會請個專業是電影相關、剛畢業沒多久的女生,等年後去工作室時和對方一見面,發現竟然是人高馬大的男性。

  ……而且看著不知道怎麼的還很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

  章凝風風火火地對鏡塗了口紅,說道:「給你招的新助理,沈戚,你試用看看,如果不順手,我再給他調崗――好了寶貝兒,我去跑業務,拜拜MUA~」

  紀繁音朝章凝點了點頭,又打量眼前的男人。

  「沈戚……」紀繁音沉吟了片刻,「我什麼時候和你見過面嗎?」

  寡言的男人點了點頭,扶了一下黑框眼鏡:「同學聚會。」

  「啊,」紀繁音想起來了,「百香果乳酪蛋糕。」

  是那個去年在同學聚會時把餐後甜點分給她的好心人。

  世界是真的小。

  「助理,對吧?」紀繁音看了看手錶,「你已經和其他人都認識過了嗎?」

  「是。」沈戚打開他一直拿在手中的平板,「目前您的日程,我已經掌握了。」

  ――聽起來像個特工或者跟蹤狂。

  路過一旁的女員工正好聽到這裡,噗嗤笑出了聲,趕緊捂臉離開。

  「你一直是這種說話方式嗎?」紀繁音邊問邊拿過他手裡的平板看了看,然後頓時一皺眉。

  ――事真多。

  就這還只是工作室的行程,沒算上白晝和厲宵行那邊的。

  和剛來這個世界時每天工作十五個小時而且還可能要面臨加班的日子差不多累啊。

  ……哦,但是錢賺得比那時候多很多。

  「是。」沈戚簡單地答了一個字。

  「我倒不討厭這樣,你和我以前的一個朋友說話風格很像,我習慣了。」紀繁音說著把平板倒過來還給沈戚,抬頭時居然瞥見他嘴角一閃即逝的笑意。

  ……他剛才笑了?

  紀繁音還沒問,沈戚大約就察覺到了她的疑惑:「我想到高興的事情。」

  從隔壁檔案室裡拿了紙質合同出來的女員工再次經過,爆笑到捶牆:「噗……好老的冷笑話……」

  「去,好好工作。」紀繁音輕輕揪了揪女員工腦袋一側的雙馬尾,「不然下次下午茶不買你的份。」

  工作室對員工沒什麼硬性要求,自由度過高,導致大家都很放飛自我,一點也不怕老闆。

  「好嘛~」這個扎著雙馬尾、穿著蓬蓬小裙子的Lo娘吐吐舌頭抱著文件一路小跑走了。

  紀繁音打開自己的手機看了看綠油油的小程序,又把白晝已經預約的時間段報給了沈戚:「這天我有私事。」

  「瞭解。」沈戚的目光在她手機裡那個小程序上停留了幾秒鐘。

  「這是我的私事日程表,有事會提前通知你。」紀繁音面不改色地說,「我先回了,有事發郵件。」

  沈戚欲言又止。

  「還有事?」紀繁音問。

  沈戚沉默了幾秒鐘。

  不知道怎麼的,紀繁音就是能看得出來他這幾秒鐘的時間裡腦子裡簡直跑過了洪荒大海。

  然後等他開口時,卻只有很簡單的幾個字:「您的小程序是我做的。」

  紀繁音:「?」

  沈戚拿出手機,飛快地點了幾下。

  沒幾秒鐘,紀繁音的手機叮咚一聲,是996發來一個簡單的句號。

  事實勝於雄辯,996且不禿頭的大佬竟在我身邊。

  紀繁音只是愣一下就回神了,她收起手機調侃:「為了保護頭髮,選擇換行了?」

  「之前的目標已經達成。」沈戚說。

  「攢夠錢養老了?」紀繁音有點好奇地看著他,「做我的助理也不一定是份養老的清閒工作。」

  「工作可以再換。」沈戚耿直地說。

  紀繁音又笑了:「那你這一次的工作目標是什麼?」

  沈戚垂眼看了看手裡的平板:「輔助您日入斗金。」

  紀繁音略感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的笑話說得挺好,不冷啊。」

  沈戚面容嚴肅:「謝謝您。」

  ……

  白晝的預約,一出現就是一整天。

  這是年後紀繁音第一次見白晝。

  準確來說,白晝其實打過兩次電話,紀繁音都沒接。

  除夕夜跨年時,白晝悄悄發過來一句新年快樂。

  但紀繁音手機裡早就不是剛穿過來時那幾個可憐巴巴的聯繫人,新年祝福根本看不過來,遂只挑著回復了幾個人,一隻手都數得出來的數量。

  白晝並不在其中。

  今天紀繁音和白晝約定見面的地方是一處商場,白晝先到一步,手裡拿著一杯飲料,見到紀繁音就塞給了她,邊嘟囔著抱怨:「為什麼不讓我去接你?」

  紀繁音看了眼他的機車,找了個並不太重要但也很真實的理由:「冷。」

  拉風,酷炫,但也真的冷。

  白晝:「……」

  他哼了一聲轉身往商場裡面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頭看正在喝咖啡、慢悠悠走路的紀繁音,忍了一下沒忍住:「你快點。」

  紀繁音拿著杯子走向他,還是不緊不慢的:「把特地買的咖啡灑了多可惜。」

  白晝瞅瞅被她雙手捧著的杯子,不說話了。

  這表現特別正常。

  因為正常所以才顯得很不正常。

  要知道,幾天前紀欣欣才剛剛訂婚,白晝看起來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還不到上班的點,紀繁音沒和白晝溫聲細語,很直截了當地問他:「沒看朋友圈嗎?」

  「沒看的人是你吧?」白晝沒好氣地懟了回來。

  「那紀欣欣屏蔽了你?」紀繁音又問。

  「哦,訂婚的消息啊,我看到了。」白晝皺了皺眉。

  「什麼心情?」

  「沒什麼……」白晝猛地截住話頭,惡狠狠地改口,「我要殺了厲宵行那個瘸子!」

  紀繁音:「……」白晝把宋時遇被開除客戶籍的那個原因記得有點牢啊。

  臨上電梯的時候才到紀繁音打卡上班的時間,她看了看手錶。

  白晝對這個動作顯然異常敏感,他也飛快地跟著低頭去看時間,然後嘖了一聲:「這麼快……」

  紀繁音裝作沒聽見。

  ――然後,白晝一路帶她去了一個電子游戲廳,裡面從最經典的街機到最尖端的VR游戲一應俱全。

  紀繁音站在門口就有點感嘆:白晝他是真的愛游戲。

  白晝在旁很期待地凝視了她十幾秒鐘。

  紀繁音莫名其妙,溫柔友善地問他:「粥粥,為什麼這樣看我?」

  白晝比她還莫名其妙:「你不記得這裡了嗎?」

  「我們什麼時候一起來過?」紀繁音偏頭思考了下。

  ――沒有啊。

  和白晝見面的時候,大多是在他家裡做飯打游戲,其他的地點也就是畫室、迪○尼、環○影城這些。

  沒有出來打游戲過。

  那就只能是他和紀欣欣從前一起來過這裡?

  白晝受不了地大喊:「我和你第一次見面不就在這裡嗎!」

  「粥粥你糊塗了?」紀繁音詫異地問,「我和你第一次見面,是我去燕都參加體驗夏令營,學校組織參觀美院學生畢業展,我們在那裡碰見的。」

  白晝被氣得閉上眼睛冷靜了幾秒鐘,才壓低聲音說:「是我和紀繁音第一次見面的地方,這樣說總行了吧!」

  紀繁音回憶了一下。

  好像確實如此。

  白晝追紀欣欣追到了湖城,有一次喊紀欣欣和其他幾個朋友一起出來玩,紀欣欣硬是把「紀繁音」也叫出了門,說讓她試著多交朋友。

  但「紀繁音」哪有可能交上朋友,她甚至沒有說話的機會。

  紀欣欣在那天把自己的姐姐介紹給白晝認識了。

  她笑盈盈地說「這是我的雙胞胎姐姐,是個很厲害的人哦」,然後白晝看在紀欣欣的面子上問了聲好。

  「紀繁音」回答的聲音像是蚊子哼哼,白晝看了就不爽。

  他對「紀繁音」最初的不屑應該也就是這麼留下的。

  「我想起來了,」紀繁音做出回憶被觸發的表情,她用食指指節抵著自己的下巴,「但我記得你那時候很討厭我姐姐,原話好像是『你姐姐連你的指甲蓋都比不上,哪裡厲害了?』,是吧?」

  白晝猝不及防猛遭插刀,低低地罵了一聲「操」。

  他痛心疾首地想,哪裡買得到時光機器,老子能不能回到兩年前去抽那時的自己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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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誰會不喜歡游戲呢?

  往小裡說,小游戲、手游;往大裡說,網游、單機;甚至麻將紙牌也能算上游戲的一種,都是人類智慧發明出來的娛樂活動,男女老少咸宜。

  白領喜歡上班時間偷瞄一下微博,紀繁音喜歡工作時間堂而皇之地打游戲。

  尤其是當白晝小心地提出「你能不能不要那麼菜」的時候,紀繁音滿足他的願望,在游戲廳裡把他虐到了體無完膚。

  「你厲害,你真的厲害,老子認慫了,行了吧!」比啥輸啥的白晝罵罵咧咧地看了眼時間,「一點了,吃飯去。」

  紀繁音其實大致猜到了白晝今天究竟想幹什麼。

  他要將兩人以前少得可憐的交集都從記憶之海中拾出來看一遍,好像要給那些回憶再塗抹上嶄新的色彩。

  如果紀繁音還是「紀繁音」,她說不定會有所觸動的。

  可惜的是,「紀繁音」已經不在了。

  而且,如果紀繁音沒有來,白晝就不會有這情感變化。

  這個邏輯的圓少了誰都不能圈上。

  午飯去的餐廳,也延續著「紀繁音」腦中的記憶,去的是那天他們一群人在游戲廳後一起選的地方。

  「紀繁音」記憶中她沒怎麼動筷子,因為餐廳大桌中間是個旋轉的玻璃台,她找不到自己伸手去轉檯子的時機,因此只能夾正好停留在她面前的菜吃。

  白晝特別刻意地又訂了一張大桌,兩個人用。

  紀繁音:「……」

  等到付錢買單的時候,白晝在收銀台打開了錢包。

  現在的年輕人有幾個出門還帶錢包的?誰不是一台手機走天下,最多加個充電寶。

  白晝就從來不用錢包。

  這個奇怪的行為讓紀繁音多看了他一眼。

  然後她發現白晝錢包裡夾著一張尺寸很小的照片。

  ……大頭貼?

  ……你是小學男生嗎?

  即使白晝這麼費盡心機地試圖覆蓋回憶,他和「紀繁音」之間的交集也還是太少了。

  少到一天時間磨磨唧唧地剛好夠用。

  晚餐是在給紀欣欣送別的那個酒店裡吃的。

  其實那才是紀繁音和白晝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她還用紀欣欣非常討厭煙味的理由把第一次見面的臭屁年輕人耍了一通。

  而且似乎現在都沒被戳穿。

  一天行程最後在一家咖啡店結束。

  白晝把店員做好的拿鐵遞給紀繁音時,一旁廣場的大鐘正好整點報時,悠悠地敲了九下。

  白晝請求似的問:「……能不能再去一個地方?」

  「下班了。」紀繁音無情地拒絕他,「要付我加班費嗎?」

  白晝沉默了下,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紀繁音有點詫異。

  有些人拜金,有些人仇富,但白晝不一樣,他其實有點討厭錢。

  ——所以花錢的時候,往往就有點燒錢洩憤的心態。

  走開你們這些該死的錢.jpg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白晝在付錢這件事情上面遲疑,那說明他想要的肯定不是「再去一個地方」這麼簡單。

  「……我馬上就要生日了。」白晝突然說。

  「我知道。」頭號韭菜的生日怎麼可能記不住。

  「二十一歲生日。」白晝強調了一遍。

  「我知道啊。」紀繁音也重復。

  在希臘時和白晝說好這天要給他告白的答復嘛。

  白晝冷哼一聲:「你最好沒忘記。」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紀繁音的穿著,不耐煩地催促:「打車,快點。」

  「我不回家。」紀繁音看了看手錶,「我還有事,先走了。」

  白晝下意識地攔住她:「你去哪兒?和誰見面?」

  紀繁音敲敲自己的錶盤,提醒白晝:「私人時間。」

  她把白晝留在咖啡店裡就走了。

  ——事實上也確實有事,因為紀繁音急著去看一場電影的首日放映。

  遲了她擔心自己就在微博上、釘釘裡被直接劇透了。

  不過離電影開場還有二十分鐘的時間,她可以先打個工作匯報電話。

  嗯……打兩個。

  第一個電話是打給白父情婦的,大致匯報了和白晝最近見面的時間、總計費用云云。

  情婦的反饋較為滿意:「過年期間白晝根本沒回家,一個人留在了湖城,他父親氣壞了,和我說了不少氣話。」

  她的話語裡帶著些許優越愉悅。

  像是在炫耀自己才是那個男人真正的心靈港灣似的。

  紀繁音揚眉:「那就是代表你對我的工作表現很滿意?」

  「我早就說了,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聰明人只要走對了路,當然會做得很好……」情婦頓了頓,又問,「我送給你的房子,似乎你已經轉手賣掉了?」

  ——監視得也挺周全,這一家子半的人難道都喜歡和私人偵探打交道?

  「太大了,我住不慣。」紀繁音直言不諱。

  「你還小,不明白房子是越大越好。」情婦說著笑了起來,「不過既然是送給你的東西,你想怎麼處理都可以。白晝今年就要大三了,他父親肯定會讓他回家實習準備接手工作,把他留在湖城不肯離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和他多見見面吧。」

  紀繁音應了下來,等對方收線後,又拿手機裡另一個號碼給白夫人打了電話。

  「過年時我也沒回去。」白夫人淡淡地說,「那孩子新年是和你一起過的嗎?」

  「他和我說了新年快樂。」

  白夫人過了一會兒才說話:「是嗎?我已經很多年沒收到過他的祝賀電話了。」

  「那您給他打過祝賀電話嗎?」紀繁音問。

  「沒必要。」白夫人不以為意地說,「近況我知道了,酬勞會明天打到你賬上。聽說你妹妹這幾個月在國內,你自己注意一點。」

  紀繁音覺得紀欣欣這時候沒空去管白晝的事情。

  不過這就沒必要和白夫人詳說了。

  白夫人主動掛斷了電話。

  兩個電話過後時間就差不多了,紀繁音直接去了影院的取票機。

  打印出電影票往回走的路上,紀繁音看見了兩台熟悉的大頭貼機器,正是白晝錢包裡那張照片的來源。

  她不由得低頭看了看底下的樓層,從這裡還能看見咖啡店的小半門店招牌。

  ……白晝剛剛最後說想來的地方,不會就是這裡?

  紀繁音見過很多自尋死路的人,但沒見過白晝這樣自殺還要殺人誅心的。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平日不做虧心事,日後就不會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這麼簡單的道理,世上卻有這麼多人不明白。

  紀繁音事不關己地走到小食櫃台前:「單人觀影套餐,謝謝。」

  ……

  紀繁音的新助理工作得很有模有樣,把她的行程安排得井井有條。

  也就是無論多麼難以協調的衝突行程,在他手裡幾個電話的功夫就能安排得妥妥當當滿滿當當。

  紀繁音都有點懷疑沈戚以前不是個996而是個特助秘書,就跟在厲宵行身邊的那種。

  聽說厲宵行一個人背後的輔助團隊分了好幾個組,四十來號人。

  光這個團隊的工資就比許多公司的規模更大了。

  「另外,您還有一封訂婚儀式邀請函。」沈戚說,「來自厲宵行先生和紀欣欣女士,他們的訂婚日期選在了三月十二日。」

  「植樹節。」紀繁音下意識地說。

  「是厲宵行先生和紀欣欣女士重逢的紀念日。」沈戚嚴格地糾正她。

  紀繁音:「……」她琢磨了一下沈戚話裡的意思,「你怎麼知道?」

  這恐怕是只有紀欣欣和厲宵行兩個人才知道的內情吧?

  沈戚扶了扶眼鏡腿:「紀欣欣女士自己宣稱如此。」

  「哦……」紀繁音又失去了興趣。

  紀欣欣現在這麼高調,大概是處於手裡沒有救命稻草的恐慌,想要通過秀恩愛的方式把自己和厲宵行捆綁得更加緊密一些吧。

  可她越是緊握、得到越多,就陷得越深,越會害怕以後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到來。

  紀繁音還不打算這麼快就給紀欣欣個痛快。

  至少,先等她的海域乾涸、魚蝦逃亡,再將她的救命稻草抽走,看她如何應對一無所有、身敗名裂的局面。

  ——這是紀繁音給紀欣欣安排的結局。

  「所以,訂婚儀式,您準備出席嗎?」沈戚徵詢地問。

  「不去。」紀繁音想也不想地說,「那天我有其他的……」

  她停頓了一下。

  已知厲宵行和紀欣欣的訂婚儀式日期是三月十二;

  又知三月十二同時是白晝的生日;

  再知訂婚儀式上除了紀家父母,肯定還會有許多紀欣欣從前的魚蝦蟹出現。

  ——這表面上是場訂婚儀式,實際上是個刷分盛宴啊。

  「我去。」紀繁音毫不遲疑地改口,「那天訂婚儀式是我最優先級的行程,別的事都給它讓路。」

  沈戚扶扶眼鏡,毫無波瀾:「好的,優先度已記錄。」

  ……

  白晝在家刷著小程序,就等著二月底來臨後飛快訂下自己生日那天的行程,免得這麼重要的一天被人給搶預定截胡了。

  他都想好了,一口氣訂個好幾天,上次不是去了希臘嗎?這次換個地方帶紀繁音去玩。

  總之,回憶不夠,新的來湊。

  紀繁音說好那天會給他告白的答復。

  紀繁音雖然大多時間是個騙子,但親口答應下來的應該不會反悔。

  上次聖托里尼的氣溫濕度她好像不討厭,這次去哪裡呢?

  倫敦會不會太陰雨綿綿?

  或者天氣這麼冷,就去巴里島或者長灘島?會不會又太熱了?

  白晝快把飛豬○行刷爛了。

  他準備挑著週末帶紀繁音出去玩三天時間,週五走週一回來。

  週六是三月十二,正好是他生日。

  於是小程序剛刷新出可預定的三月十一日,白晝就凌晨火速下定。

  過了二十四小時,小程序緩緩吐出三月十二日,白晝準點進去一刷,發現這天從下午三點開始都是灰色的不可預訂狀態。

  白晝咬牙切齒地把十一點到三點之間全訂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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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6 02:02:4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六章

  三月十日,紀繁音去了趟劇組看進度,出發之前提前和劇組那邊說了一聲問他們要什麼吃的。

  結果到影視基地的時候,她面前就出現了一個岑向陽。

  「是不是你和她說了什麼?」岑向陽開門見山地質問道,「她為什麼突然不聯繫我了?」

  紀繁音靠在新買的法拉利旁邊等人出來幫忙提外賣,抬眼看了看他:「你自己做過的事情,怕被別人說出去嗎?」

  「果然是你!」岑向陽眯起眼睛,「那她突然決定訂婚,肯定也和你關係不小吧。」

  「你可以去訂婚儀式上當面問紀欣欣啊。」紀繁音把墨鏡推到頭頂,「……哦對了,你有請帖的吧?」

  訂婚結婚這種事情,許多人會選擇男方女方分別送自己這方的請帖。

  畢竟兩邊的人脈實在也無法重合。

  最騷的是,寄給紀繁音的請帖,是來自厲宵行而非紀欣欣。

  就是不知道紀欣欣會給哪些人送訂婚儀式請帖了?

  以厲宵行的脾氣,可能會給他所知的全部情敵都送一份請帖吧,郵費和請帖成分不重要,主要是能氣氣情敵。

  反正厲宵行他也不差錢。

  「我當然會去。」岑向陽盯著紀繁音,「我不會就這麼輕易放棄的,只不過是訂婚儀式而已,結婚都還能再離婚。」

  「你想當第三者?」紀繁音問。

  岑向陽當然……也不是沒有這個資本。

  但那也得厲宵行管得不嚴,這可能性本身就不大。

  還有更大的一個前提——厲宵行和紀欣欣真能順利完婚。

  「你以為我還會再給你一次把柄好讓你陷害我?」岑向陽搖搖頭,「紀繁音,你比我想像中的惡毒得多。」

  紀繁音覺得他腦子有問題。

  岑向陽哪來的立場說任何人惡毒。

  他差一點就成了紀繁音給紀欣欣挑選好的老公人選。

  「你當時給我的提議,需要我再給你發回去喚醒一下記憶嗎?」她問岑向陽。

  岑向陽的臉色難看了一瞬,而後又突然笑了:「你以為同樣的威脅會一直都起作用嗎?」

  「招不怕老好用就行。」紀繁音看著岑向陽,突然嗓音一變,用純潔又天真的語調輕輕柔柔地問,「我說得不對嗎?」

  岑向陽的笑容消失了,他有些恍惚地注視著紀繁音的臉,朝她伸出了一隻手:「欣欣……」

  紀繁音的營業狀態就出現了那麼一瞬,她往後仰了仰頭避開岑向陽的手:「——你現在是不是在想,如果紀欣欣真的結婚了,你可以回頭再來找我?」

  岑向陽不以為然地看著她:「你做的不就是這一行嗎?」

  「那時候我缺錢,現在手頭沒那麼緊。」紀繁音給他算賬,「從前我時薪十萬,現在的時薪已經是百萬打底,市場變化,岑導能接受嗎?」

  岑向陽嗤笑:「你當你自己是什麼一線紅星?他們陪人過一晚上才要多少錢你知道嗎?」

  「他們也和你喜歡的人有同一張臉嗎?」紀繁音反問。

  兩人說了這幾句話的功夫,劇組裡的工作人員終於來了:「咦,岑導也在?」

  「他路過。」紀繁音打開車後箱讓他們幫忙提東西,輕佻地朝岑向陽擺了擺手算是道別。

  她現在不缺錢,客戶貴精不貴多,岑向陽這樣的已經沒必要再從垃圾桶裡翻出來放進客戶列表裡面了。

  岑向陽最後的歸宿就是局子。

  勸他不要犯罪?那可真是太浪費時間又沒必要了。

  好像這個瘋批他會聽似的。

  最後巡視了一圈劇組,確認一切安然進入收尾階段,紀繁音才離開。

  臨走時,紀繁音從車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岑向陽劇組的方向。

  她覺得離岑向陽出手恐怕不遠了。

  不過岑向陽最多綁架紀欣欣將她關起來,倒不至於殺人,所以紀繁音一點也不急。

  紀欣欣當年裝作純潔無辜的小羊羔去勾搭岑向陽時,就該先料到這樣的結局是可能會出現的。

  ……

  三月十一日,紀繁音和白晝見了面。

  又在畫室裡消耗了一整天。

  白晝確實喜歡繪畫,在這方面也頗有天賦,但他這次泡在畫室裡時簡直像是遭受創作欲低谷折磨的小說家一樣痛苦。

  在撕了一張又一張不滿意的草稿後,白晝好不容易才得了一幅他自己勉強滿意的畫作。

  他端詳著畫架露出些微笑意,上色和添加細節的動作越來越流暢,像是狂躁了一天後終於抓住一閃即逝的靈感一般。

  紀繁音想要過去看看他究竟畫出了什麼時,白晝就跟保護什麼大寶貝似的一下把畫護進了懷裡:「不許看!」

  「就看一眼。」

  「一眼也不許看!」白晝打死不放手,面頰染紅,「你自己去照鏡子啊!不就看得到了嗎!」

  他嘴上惡聲惡氣,但從態度到用詞都比從前和善了太多。

  多多少少在和紀繁音的相處中學會了一點對他人的尊重。

  「好嘛不看就不看。」紀繁音低頭看了看時間,「畫完了嗎?」

  「紀繁音,你還沒下班!」白晝對她這個動作簡直有心理陰影,立刻警告,「別想提前回家——你回去坐著。」

  紀繁音不和他計較,回到被畫者的椅子上磨最後幾分鐘的洋工。

  見她確實轉身離開走遠,白晝才把抱在懷裡的畫架鬆開,又凝神看油畫裡的人。

  這幅畫的背景根本不是畫室。

  畫布裡的女人既不坐在那張小板凳上,與作畫者也沒有距離感。

  畫的視角就好像坐在畫中人身旁、用眼神描繪她一般,日光從她的正面照來,給她的全身柔和地染上一層金色。

  白晝卻還沒給這個人物畫上五官表情。

  他清楚地記得那天愛琴海邊和紀繁音的對話,也記得紀繁音對海平面剛剛升起的旭日許願時微微彎起的嘴角。

  她說她對太陽許願能讓小時候的白晝笑一笑。

  但如果只將那時的場景重現出來,就和被放在他錢包裡的大頭貼一樣,只不過是黃粱一夢、海市蜃樓。

  他想要的關注偏愛不是來自不存在的定製女友,而是來自紀繁音。

  可白晝不敢說出口。

  不能在他對紀繁音做過的那所有事情以後,輕輕鬆鬆地當作一切都沒發生。

  不能在他都對紀繁音所扮演的「紀欣欣」表白過以後,還能和宋時遇一樣坦然不要臉地說自己「移情別戀」。

  白晝要臉,更怕紀繁音就和對待宋時遇一樣,乾脆俐落地切斷和他之前的所有聯繫。

  他寧願再苟一苟。

  直到九點離開畫室時,白晝還是將油畫裡女人的面孔留了白。

  為了防止紀繁音看見畫的內容,白晝謹慎地把畫寄存在了畫室裡,要求單獨妥善保存,不得公開。

  他不經意地問紀繁音:「明天你也去參加訂婚儀式?」

  「去。」紀繁音懶洋洋地說。

  白晝從畫室前台的鐳射彩色玻璃上偷瞥紀繁音的倒影。

  她一旦脫離了營業狀態,即使身上的衣服不換,渾身的氣場也完全和之前不是一回事了。

  白晝覺得特別神奇。

  很久以前他能分辨得出紀欣欣和紀繁音,是因為兩人氣質相差太大,後者又基本不露臉;而現在他又開始能輕鬆地分辨這兩個人,卻只需要依靠氣質這一個區別。

  「那明天吃了午飯一起過去,我送你。」白晝鬼使神差地說。

  紀繁音頭也不抬,不給餘地直截了當地拒絕:「機車?冷。」

  「我買車了!」白晝頓時昂首挺胸。

  自從那天紀繁音說他的機車太冷,他立刻火速去考小汽車駕照買了車。

  紀繁音輕挑眉梢。

  白晝琢磨不準紀繁音的情緒,但他覺得那有點像是聽見小孩打滾耍賴的。

  「你跟我,一起去紀欣欣的訂婚儀式?」紀繁音重復了一遍他的提議,「白晝,你知道別人看到這一幕會怎麼想嗎?」

  白晝沉默兩秒,找了個符合自己之前人設的回答:「他們怎麼想關我屁事?」

  紀繁音朝他看了一眼。

  白晝特別自覺地糾正自己的髒話:「……他們怎麼想關我什麼事?」

  改完了他又開始深思:我為什麼這麼自覺這麼文明?

  「那明天我搭個順風車。」紀繁音說。

  「哦!」白晝立刻把剛才覺得有點不對勁的思緒給扔了。

  ……

  三月十二日如期而至,一大早就開始綿綿細雨,紀繁音正要出門時,接到了紀母的電話。

  她焦急地問:「音音,你到哪裡了?」

  「嗯?」

  「今天是欣欣訂婚的日子,你不應該早點過來嗎?」紀母詫異道,「再怎麼和家裡不聯繫,親妹妹的大日子你也不來?還等著你來幫忙招待客人呢。」

  紀繁音用比她還驚訝的聲音說:「我都忘了。我好像只收到了新郎那邊的請帖,新娘這邊沒有人邀請我啊。」

  無論紀父還是紀母,在上次的尷尬會面之後就從紀繁音的生活中消失了。

  紀欣欣不給紀繁音發請帖是情有可原,但這兩位實在是沒有什麼藉口。

  「這還要給你發請帖?!」

  「我有事要忙,下午再過來。」紀繁音看了看門外的天氣,回身帶了一把長柄傘。

  「你忙什麼?什麼事情有親妹妹訂婚重要?」紀母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生氣了,「我不管,你要是不立刻趕過來,以後你需要家裡幫忙的時候,也別指望我們會幫你!」

  紀繁音淡定地問:「我接下來的行程一千兩百萬,趕過去也可以,家裡幫我補上這筆損失和違約金?」

  紀母又氣又急:「你說什麼胡話!什麼一千兩百萬!你拿命去換一千二百萬?」

  「我不用你們幫我,今天去訂婚儀式也不是因為紀欣欣是我的家人。」紀繁音到了一樓,撐傘往外走,「對了,替我和厲先生也說一聲訂婚快樂,謝謝他給我的請帖。」

  「紀繁音!」紀母直呼她的大名,「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翅膀硬了,可以不聽爸媽的話了?」

  紀繁音輕笑:「是啊。」

  紀母氣得倒抽一口冷氣,而紀繁音在她再度開口之前就直接把電話掐斷了。

  紀父紀母雖然給情感給得扣扣索索,但多少有一點是一點。

  主要是紀繁音也看他們很不爽。

  這對父母習慣了鑽空子、走人情、借東風,也在什麼事情上都喜歡糊弄著敷衍過去,是特別常見的那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人。

  所以會哭會鬧的孩子在他們面前才有糖吃。

  不會哭不會鬧選擇忍的那一個,便理所當然地忍下去。

  如果這對夫妻能再敏銳一點、合格一點,或許她們本該擁有的是兩個聰明伶俐、在不同的方向有著自己優勢的雙胞胎女兒。

  而不是現在這樣。

  坐到網約車上之後,紀繁音打開手機刷了一下微信,本來想看看訂婚現場的熱鬧,卻先發現了一個新的好友申請。

  對方的名字叫Yuuki。

  紀繁音想了一會兒才回憶起來這個人是誰。

  那是程琳,一個似乎對紀欣欣紀繁音兩姐妹都抱著很糟糕態度的女同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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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6 02:03:00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七章

  程琳的好友申請裡什麼也沒有寫,是片空白。

  但紀繁音覺得這人還挺有意思的。

  說程琳和紀欣欣關係好吧,聽她話裡話外似乎又挺塑料姐妹花的;說程琳和「紀繁音」關係好吧,她有事沒事就逮著「紀繁音」輸出一頓嘲諷。

  那態度特別像個怒其不爭、脾氣暴躁的旁觀人士。

  紀繁音通過了程琳的好友申請,但沒給她發消息,津津有味地刷起了朋友圈,想看看是否有紀欣欣訂婚相關的瓜可以吃。

  程琳給她發了一句【在?】

  紀繁音回了一個句號。

  程琳又不說話了。

  紀繁音繼續刷朋友圈,看到了紀母在朋友圈裡發出來一張紀欣欣換上訂婚禮裙的背影,她面前擺著一張全身鏡,正面被映在鏡中。

  看起來紀欣欣笑得恬靜又幸福,就如同每一位新娘那樣。

  紀繁音手指一動就將這張照片和紀母感慨的長篇大論一起滑了過去,有點遺憾於還沒看見有人打起來的新聞。

  也好,等晚上她正式去刷分的時候,再看現場豈不是更好?

  中午在白晝家裡吃的是便飯,白晝還信心滿滿地展示了一道番茄炒蛋。

  他叉著腰得意洋洋地站在有點焦了的番茄炒蛋面前看著紀繁音,揚揚下巴。

  紀繁音看了他一眼,含笑誇獎:「這麼快就學會下廚的粥粥什麼時候能給我做一桌菜呢?」

  「很快!」白晝尾巴快翹上了天,「就這幾天……就這幾個月的事!」

  「但今天是你生日,壽星不可以這麼辛苦。」紀繁音摸摸他的頭髮,「到外面等我一下,馬上就好了——你先把蛋糕拿出來。」

  白晝捧著他的番茄炒蛋屁顛屁顛走了,又拆紀繁音提來的蛋糕,邊揚聲問:「我的禮物呢?」

  「吃完再給你。」

  白晝警惕道:「不准耍賴。」

  紀繁音頭也不回:「不耍賴。」耍了又怎麼樣。

  一頓午飯吃到一點多,白晝幫著把碗放進了洗碗機裡,又纏著紀繁音幫他挑一會兒出門的衣服。

  紀繁音還是第一次進白晝的臥室,發現這衣帽間是直接配在臥室內部,大得有點嚇人,大概本意是給兩個人一起使用的。

  紀繁音看了一圈,隨手給白晝挑了套西裝,又搭了領帶。

  「還有別的,配飾。」白晝又提要求。

  「粥粥年輕帥氣,不用配飾也很好看。」

  「宋時遇就有。」白晝很不滿。

  紀繁音:「……」這兩人到底都交流了點什麼東西。

  她於是又去翻白晝衣帽間裡的櫃子,想找配飾類的被他放在什麼地方。

  左右剛拉了兩個抽屜,本來抱著西裝站在門口的白晝突然一個箭步衝上前來把紀繁音即將要拉開的第三個抽屜按了回去:「不是這裡!」

  紀繁音鬆開手做了個投降的手勢,無奈道:「那你告訴我呀。」

  白晝面紅耳赤地指了指:「那邊。你……你別碰其他的抽屜!」

  紀繁音也懶得思考那個秘密抽屜裡面放的是少兒不宜還是貼身衣物,快刀斬亂麻地給白晝挑選好了一套行頭。

  兩人出門去訂婚儀式的酒店時差不多兩點出頭。

  也不知道是因為厲宵行珍惜紀欣欣還是別的什麼原因,訂婚儀式選擇了在紀欣欣的故鄉舉辦。

  一路開車過去快抵達終點的時候,紀繁音還瞥見了一家開在丘陵半腰上的療養院。

  因為覺得有點眼熟,紀繁音多看了兩眼。

  白晝立刻注意到她的舉動:「聽說姐姐小時候生病就是住在那裡療養的吧?」

  紀繁音恍然:「對。」原來酒店選在這裡是有特殊意義的。

  「那時候病得很嚴重?」白晝問道,「每次我問的時候,姐姐都沒有正面答復過我。」

  「有幾周和植物人差不多,不過應該不是很痛苦。」紀繁音笑著說,「對我而言只是在睡覺罷了,或許還得到了不少的好處。」

  「好處?」白晝迷惑。

  紀繁音笑:「是啊,好處。」

  ……

  整個酒店被厲宵行直接包了下來,所有場地只為這一場訂婚儀式服務。

  剛剛駛近酒店最外圍,就已經能看見那纏繞在門口的白薔薇拱門。

  白晝哼哼:「臭屁。我以後結婚場面肯定比這還大!」

  「是是。」紀繁音敷衍他,「不過結婚這種事情,比起場面大小、賓客多寡,是不是兩位主角能得到幸福更為重要呢?」

  白晝不知道想到什麼,一撇嘴嘟囔:「你說得對。」

  一路跟著酒店的工作人員停好了車,白晝往外一探頭:「下雨了?」

  紀繁音把長柄傘遞給了他,琢磨著就這麼幾步路,直接走進去就行了。

  這傘就當白晝生日禮物吧,雖然寓意不太好。

  白晝拿了傘出駕駛座,撐傘直奔副駕駛座,傘面一斜撐在了剛開門出來的紀繁音頭頂。

  紀繁音身上一滴雨水也沒有落到。

  她抬頭看了看理所當然撐著傘的年輕人,笑了一下:「粥粥,生日快樂。」

  白晝摸不著頭腦地回復:「這句話你不是已經……」

  倒計時的鈴聲又響了起來,白晝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全身肌肉一繃,兩秒後才放鬆下來:「我們到沒雨的地方就分道揚鑣!我傘總得還你吧?」

  紀繁音聳聳肩沒阻止他,一手拿包一手提裙擺下了車,在白晝的護送下往酒店大門走去。

  半路白晝還提醒:「水坑。」

  紀繁音覺得這小傻叉教得已經差不多能畢業了。

  就還差最後給點教訓。

  乾乾淨淨地踏上酒店門口紅毯的時候,紀繁音從拱門上掐了一朵淺粉色的瑞典女王給白晝。

  剛收起傘的白晝一臉問號。

  「生日禮物,」紀繁音把花放到長柄傘收起的傘骨中間,調侃道,「沒耍你。」

  白晝:「???這他媽——這不是厲宵行花錢找人弄的花?」

  「那你扔了。」紀繁音朝他擺擺手就走了,一回頭就看見宋時遇站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手裡夾著一根燃了一半的煙,煙灰積了老長一截,看起來半天沒有抖過了。

  「喂紀繁音——」白晝一手拿傘一手捧花氣急敗壞地追上來,一看見宋時遇,右手就跟有自主意識似的一個拐彎把粉色的薔薇花放到自己西裝胸前口袋裡了。

  「宋大少。」紀繁音朝宋時遇點了點頭,往裡走去。

  宋時遇匆匆把煙掐滅:「繁音,能不能聽我說兩句話……」

  紀繁音停步端詳了宋時遇一眼。

  他看起來滄桑了些,翩翩貴公子的外表蒙了一層疲憊倦意,眼下還掛著遮不住的黑眼圈。

  紀繁音禮貌冷淡地說:「工作上的事可以找章凝或者我的助理沈戚談。」

  「不是工作——」

  紀繁音打斷他:「那我和你之間就沒有什麼好談的。」

  白晝用濕漉漉的傘往兩人中間一懟——主要懟的是宋時遇——把他們分開了:「讓一讓,我要進去。」

  宋時遇怒視白晝,後者絲毫不為所動甚至還有點得意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薔薇花。

  他們兩個人鬥雞眼的時候,紀繁音早已直接進入了酒店的大堂。

  兩位今天的主角都沒有站在門口迎客,站在那兒的是紀父紀母和一個長相很漂亮的女人。

  雖然第一次見這個人,光憑臉紀繁音也能猜得出來那是厲宵行的親戚。

  仔細一想,厲宵行是有一個妹妹的,名叫厲明月,對的「宵行委明月」這一句。

  厲明月見到紀繁音的時候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上前主動和紀繁音握手:「你好,是紀欣欣的姐姐?」

  「你好。」紀繁音拿出請帖,一笑,「不過我是厲先生這方的賓客。」

  紀家父母的表情一個憤怒一個尷尬。

  厲明月回頭看了一眼紀家父母,表情詫異又有點不滿:「好,那你來我這邊簽上名字。」

  紀繁音沿著厲宵行的賓客名單翻了翻,還真發現不少紀欣欣的裙下之臣。

  看這名單有點感覺像在看海洋生物圖鑑,紀欣欣專屬版。

  翻到「紀」這一列找到「紀繁音」,紀繁音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紀繁音!」恰巧有人在背後喊她的名字,「我發你消息為什麼不回我?」

  紀繁音回頭看見是程琳,邊蓋筆帽邊道:「剛才有點事一直沒看手機,你說什麼了?」

  「我說,你難道到今天還不打算——」程琳怒斥到一半突然收了聲,她左右看看來往盯著自己的人,揚了揚頭,「你跟我到那邊去說話。」

  她居然還狠狠地瞪了紀父紀母一眼才轉身走。

  紀繁音朝厲明月含笑點了點頭,跟上了程琳。

  兩人走了一段路到遠離簽到處的綠植角落,程琳才回頭瞪了一眼紀繁音,她問:「上次見你,我還以為你已經改變決定反抗了,可你怎麼還是讓紀欣欣踩在你頭上?!」

  紀繁音揚眉。

  確實,如果說紀欣欣這麼多年來一次馬腳、一個錯也沒有過,那確實是不太可能的。

  莫非程琳就是一名知情人?

  ……那她對「紀繁音」惡劣又恨鐵不成鋼的態度就很說得通了。

  「以前我讓你反抗,你說你願意、你不想反抗,那現在呢?你現在所做的改變難道都只是浮於表面的嗎?你就不想讓她為了對你做的事情付出代價嗎?」

  明明是別人的事情,她看起來卻比紀繁音還要激動十分。

  這暴跳如雷怪可愛的。

  紀繁音看著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程琳更氣了:「——你還笑!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她都要和厲宵行訂婚了!」

  厲明月的聲音就在這時突然冷靜地加入了對話當中:「不好意思,我也有點想聽一聽了。這和我哥馬上就要訂婚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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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紀繁音有點驚訝於厲明月居然來得悄無聲息,但回頭一看她腳上的小羊皮平底鞋又覺得很有道理。

  但凡有點理智的人都不會選擇在這麼累的日子穿累死人的高跟鞋。

  「她瞞得真好,」程琳抱著手臂冷哼,她直直看著厲明月,「也對,紀欣欣怎麼敢讓厲家的人知道,她還指望嫁進厲家成為高貴的厲太太呢。」

  厲明月並不動怒,她靜靜看著程琳問:「我哥把紀欣欣第一次帶回家也才是一個月之前的事情,我確實不瞭解她。那你準備詳細說給我聽聽嗎?」

  厲明月一問完,程琳臉上趾高氣昂的表情就是一個凝結。

  紀繁音毫不給面子地噗嗤笑出了聲。

  程琳的性格向來吃軟不吃硬,對這種冷靜有禮的詢問就根本沒有拒絕的辦法。

  程琳聲厲內荏地瞪了紀繁音一眼,又撇撇嘴,征詢又挑釁地點名:「紀繁音,你說,我應不應該把這件事說給厲家人聽?」

  「今天是他們重要的日子,還是算了吧?」紀繁音含笑說。

  她可不希望厲宵行就此和紀欣欣斷開關係。

  怎麼著也得讓他們成為一條賽道裡互相扯後腿的豬隊友吧。

  VIP看戲位她已經預定好了,就等好戲上演。

  聽到回答的程琳火氣蹭一下地又起來了,她恨鐵不成鋼地罵:「你又是這樣!你知不知道她是怎麼和厲宵行『從小在醫院認識』的?」

  這句話的信息量就有點大了。

  紀繁音立刻揚眉對程琳比了個「噓」的手勢,順勢上前挽住了她的手臂。

  本來像下一秒要上戰場似的程琳一瞬間僵住了身體:「紀繁音!你特……你能不能好好說話不要動手!你就別、我靠你幹嘛擠過來!你沒骨頭的嗎!」

  「不要破壞好事。」紀繁音半推著程琳離開,對厲明月歉意地笑了笑,「打擾了。」

  厲明月皺眉看著她們,直截了當地問:「不能說嗎?」

  「不說比較好。」紀繁音很有默契地答道。

  當然,「不說比較好」那是對於紀繁音而言的情況。

  對於厲宵行來說,情況就比較復雜了。

  程琳咬牙切齒地曲起手臂任紀繁音挽著往前走:「憑什麼不說?你知道厲宵行這樣的人一旦訂了婚出於種種原因就很難再反悔了嗎?你今天不戳穿她,什麼時候戳——」

  她突然停頓了一下,然後難以置信地問:「你不會連厲宵行為什麼喜歡她都不知道吧?!」

  「我知道,」紀繁音緊緊程琳的手臂,提醒她降低音量,「但沒必要現在就戳穿她。」

  「……現在?那你準備什麼時候說?」

  「等厲宵行不能再反悔的時候。」紀繁音說。

  紀繁音根本沒擔心自己會玩不過紀欣欣,她現在有點好奇的是,厲宵行在不能反悔的情況下知道真相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唯獨這點紀繁音沒有十足的把握。

  沒有把握的事情,她就特別想看看結果。

  厲宵行不會立刻對紀欣欣棄如敝履,這是肯定的。

  他在紀欣欣身上投入、寄託了太多,不論是出於被欺騙的恨,還是出於對沉沒成本的不捨,厲宵行都不會輕易放手。

  可然後厲宵行會怎麼做?

  紀繁音希望他會出於愧疚和自責而給自己打八十個億。

  ……不然七十個億也可以啊。

  程琳沉默了一會兒,把手臂從紀繁音的懷裡抽了出來,自鼻子裡發出不屑的冷哼:「有毛病,我真是白操心。」

  她高傲地一揚尖尖的下巴,去自己的桌子了。

  紀繁音拿的是男方賓客的請帖,自然而然地去了一桌男方那邊的座位,盡管桌上都是陌生人,紀繁音坐得還是悠然自得。

  畢竟才坐下半分鐘,范特助特地過來和紀繁音問了聲好,桌上沒人敢小看她。

  ……

  厲明月目送紀繁音和程琳離開,前腳掌輕輕在地面上打著節拍思考了片刻。

  事情沒那麼簡單。

  程琳就像個拿到新爆料的營銷號,迫不及待想要公諸於眾;而紀繁音就像是扼住了營銷號嘴巴的資本,將那爆料又按了回去。

  厲明月花了大概半分鐘將剛才程琳吐露的信息整理了一遍,才轉身往簽到處走。

  就算紀繁音不讓,程琳也已經將最核心的內容洩露出來了。

  要證實,只需要稍微巧妙地試探一下。

  她的助理暫時接替了她的工作迎接來賓,厲明月走到紀家父母身邊,朝他們笑了一下,自然而然地攀談道:「沒想到嫂子和她的姐姐長這麼像。」

  紀父乾笑了一聲,紀母則略帶尷尬地說:「畢竟是雙胞胎嘛。」

  厲明月應了一聲,又問:「我聽說嫂子小時候去過醫院?」

  「是呀,小時候欣欣身體不好,生了一場連綿的大病,還以為她挺不過來了……哎呀,不吉利!」紀母說著反應過來,輕輕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才接著說,「不過她福星高照,以後又有厲先生陪伴,肯定會夫妻同心一帆風順的。」

  厲明月垂眸沉思了兩秒鐘。

  厲宵行一個月前是直接帶著紀欣欣從日本回厲家的,開口就說自己已經求婚成功,非這個女人不娶。

  厲家人拿他根本沒辦法,只有同意。

  厲明月也是在那時候才聽說了自己哥哥是怎麼栽在一個比他小了快十歲的年輕女孩手裡的。

  初知道這兩人是久別意外重逢才再產生感情時,厲家人對紀欣欣的好感度立刻都拔高了一截。

  如果不是有人鼓舞了當時的厲宵行,他可能就一輩子都只能癱在床上過了。

  紀欣欣羞赧地接受了他們的謝意。

  可算一算時間,紀欣欣那時候才是小學三年級左右,如果病得那麼重,她真的有空去一直找厲宵行嗎?

  當時也是個小學生的厲明月當時的記憶有點模糊,但還是記得一些療養院裡的場景。

  她記憶裡那個常來陪伴厲宵行說話的小姑娘雖然不喜歡說話,但看起來身體還是挺健康的。

  「嫂子當時病得這麼嚴重嗎?」厲明月不動聲色地問,「那現在得定期做體檢吧?我哥和她的婚前檢查我讓人安排一下。」

  紀母驚訝又有點慌張地擺了兩下手:「她只有那時候生病,現在也沒有再和那時候一樣昏迷,每年都做體檢,醫生從來都說她很健康的。」

  「……昏迷?」

  「哎,醫生說的什麼我也忘了,大概就是說有點像是植物人吧?」紀母皺著眉回憶,「去療養院住就是因為她那次一睡不起,醫生只好讓她留院觀察,一個月後才醒過來……不過現在欣欣身體很好的!你們不用擔心,生孩子餵養這些肯定都沒問題!」

  「那就好,」厲明月牽起嘴角,笑意根本沒有抵達眼底,「我是怕我哥喜歡的人出什麼事,我哥怕是會急瘋掉。」

  她說完,像是話完了家常似的往自己助理那邊走去,走了兩步突然又回頭問了紀母一個問題。

  「嫂子和我哥是怎麼認識的,兩位聽嫂子說過嗎?」

  「沒有啊,」紀母則是疑惑地搖搖頭,又慈愛地說,「不過我想一定很浪漫。」

  厲明月又是回以一笑。

  此時,厲明月的助理剛剛在另一頭接待完一名男賓客。

  厲明月走到助理身邊,對她低聲耳語:「你跑一趟青禾療養院,問院長拿紀欣欣和我哥當時住院的檔案來。」

  助理安靜地點點頭,把手裡的東西放下離開。

  沒多久,另一名助理就被換了上來。

  厲明月繼續代替親哥接待賓客,她低頭看了看腕上的手錶,輕輕皺眉。

  療養院的位置很近,院長又是熟人,調檔案的過程不會耗費太久,如果不浪費別的時間,可能正好能趕在訂婚儀式開始之前……

  剛剛上一個登記完的男賓客放下禮金,目不斜視地向內走去,用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電話一開始沒有接通,但他鍥而不捨地連著打了五次,終於有人接起了電話。

  「欣欣,」男人舔了舔因為興奮而發乾的嘴唇,「我剛才聽到了一件對你來說非常重要的事情,你一定不會想錯過的。」

  「……」紀欣欣的聲音壓得非常低地從手機另一頭傳來,「岑向陽,我不是和你說過,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聯繫了嗎?」

  岑向陽眼神微暗,他開門見山地說:「青禾療養院,你懂我什麼意思吧?」

  「——」紀欣欣那邊一瞬間沒有了任何聲音。

  岑向陽耐心地等了一會兒,才催促道:「我現在就在簽到處旁邊。讓我當面見見你,我就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說完,不給紀欣欣再討價還價的機會就掐斷了通話。

  等待的時間裡,岑向陽照著光可鑑人的玻璃理了理自己的頭髮,嘴角露出一絲瘋狂的笑意。

  這個把柄一旦握在了他的手中,就算紀欣欣要成為別人的妻子,也永遠逃不開他的控制、必須聽他的命令行事。

  岑向陽心情很好地吹著口哨等了一小會兒,就看見有個工作人員過來問他「是岑先生嗎」。

  他心情愉快地跟著工作人員去到了新娘的準備室旁,接著穿著輕紗禮裙的紀欣欣沒多久也悄悄過來了。

  「你真美。」岑向陽痴迷地稱讚道,「可惜不是嫁給我。」

  紀欣欣略顯焦躁地打斷了他:「你見到我了,可以說說電話裡的事情了吧?」

  岑向陽按捺住嘴角扭曲上拐的衝動,把剛才厲明月的試探說了一遍,最後添油加醋地說:「厲明月頭腦好使得很,她在聽完你爸媽的這段話後派人出去,你猜是不是要查查你是不是個冒牌貨?」

  紀欣欣抓著自己的裙擺聽完岑向陽的話,轉身就往外走。

  岑向陽沒有去追趕她。

  他看著紀欣欣的背影,就像在看一隻往陷阱方向逃跑的可憐獵物。

  ——是誰?誰讓厲明月起了這種懷疑?

  是紀繁音嗎?是不是紀繁音?紀繁音不是說希望她和厲宵行在一起嗎?!她怎麼能出爾反爾?

  紀欣欣幾乎是跑著去了新郎的準備室,她深吸一口氣,臉上重新掛起幸福的笑容,輕輕敲門:「宵行,我能不能進來?」

  門門頓時傳來一陣慌亂,但很快有人把門打開了。

  開門的是厲宵行的助理,一身西裝的厲宵行則是坐在輪椅上緩緩劃至門口。

  他臉上帶著淡淡的寵溺笑意,朝紀欣欣伸出一隻手:「怎麼了?總不會是想反悔?」

  「怎麼可能?」紀欣欣也笑了起來,她蹲到厲宵行輪椅前握住他的手,眼中閃爍著淚光,「可我現在好怕你會突然反悔、不要我了。」

  「我不會那麼做,」厲宵行輕輕觸碰紀欣欣被挽起的髮髻,「我愛你。」

  「那我們……」紀欣欣破涕為笑,她狡黠地說,「那我們現在就提前出場,給所有人一個驚喜,好不好?」

  她的心臟在瘋狂地以高速跳動,在紀欣欣自己的耳朵裡聽起來簡直下一秒就要砸穿胸骨蹦出去。

  她的聲音微微發顫,就連手掌也跟著一起抖著。

  厲宵行越發憐愛她的不安,他緊握住紀欣欣的手,同意了她嬌橫的任性要求:「好,那就提前開始。」

  紀欣欣長舒一口氣,覺得自己暫時逃過一劫。

  就算厲明月真的查到什麼,那時候她也已經是厲宵行的未婚妻,厲家無法輕易擺脫她,她也有足夠的時間去想辦法讓厲宵行回心轉意。

  紀欣欣將額頭貼在厲宵行的手背上,喃喃地說:「……我也很愛你。」

  「嗯,」厲宵行輕輕撫摸她潔白脆弱的後頸,他沉聲安撫道,「別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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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6 02:03:30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章

  原本預定好四點半開始的訂婚儀式,居然在還四點還不到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紀繁音還在座位上喝著找服務員要的椰汁,就看見司儀略顯匆忙地走上了台。

  雖然司儀看起來沉著大氣,但他在這個時間突然登台本身就代表了某種變故。

  紀繁音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揣測自己坐下摸魚的這些時間裡,後台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不過嚴格來說,她坐在這兒的時間裡也不光是在摸魚喝飲料,還是發生了很多事情的。

  譬如說,將她認成紀欣欣、又或者因為她和紀欣欣如此相似的男人們一個個排隊上來搭話之類的。

  白晝和宋時遇就不說了,岑向陽也到了場。

  岑向陽看她的那表情就特別地意味深長。

  紀繁音覺得這人肯定是心裡又在打什麼鬼主意,無視了他那意味深長的目光。

  司儀很快介紹兩位新人入場。

  這一次,厲宵行沒有讓范特助推動他的輪椅,是穿著禮裙的紀欣欣緩緩推著他從特製的斜坡上了高台。

  「男才女貌……」有賓客在底下小聲地誇讚道。

  還有人驚詫不已地來回看紀欣欣和紀繁音,像是驚訝於她們的相似度。

  司儀繼續熟練地熱場、推動訂婚儀式進行,自然而然地將環節進行到了請兩位新人說一說彼此是怎麼認識的事情。

  司儀並不專業,是厲宵行的好友之一,所以問得毫不遮掩,甚至還帶了點調侃:「我們是讓準新娘、還是準新郎來回答這個問題呢?」

  台下賓客紛紛鼓掌,還有不少人喊了厲宵行的名字。

  知情人之一的紀繁音瞧見紀欣欣飛快地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紀繁音很無辜。

  ——老天作證,她可一直都是保密派。

  甚至紀繁音自己知道這事兒,還都是紀父紀母自己說漏了嘴。

  紀欣欣與其盯其他人,不如盯好她自己爸媽,比什麼都有用。

  厲宵行接了話筒。

  大概是今天對他來說也極為重要,他沒有推辭,頓了頓便簡潔地說:「十九歲那年我遭遇變故、脊椎受傷,失去了幾乎全身的知覺。醫生和家人都鼓勵我配合治療,說有恢復的希望,但我放棄了那縹緲的希望。」

  他抬頭看向紀欣欣,握住了她垂下的手。

  「我萬念俱灰覺得自己一生都只能躺在床上的時候,和我住在同一個醫院的小女孩意外闖入了我的病房。她就像是……」

  厲宵行微微笑了一下。

  「像是天使一樣,在沒有人能理解我的害怕、我的恐懼時,讓我重拾了希望。在她的陪伴和幫助下,我的復健才逐漸走上正途、恢復到現在的地步。」

  司儀機靈地把話筒塞給紀欣欣:「厲先生說了這麼多,準新娘也來發言幾句吧?」

  紀欣欣握住話筒:「但小時候的事情只是一段偶遇的回憶。我們在那之後就沒有再見過面,直到五年前的三月十二日,我們意外重逢認出彼此,在那之後才產生了感情。我很幸運,能遇見、抓住這段感情。」

  她說著,視線有意無意地在紀繁音身上停留了幾秒鐘。

  像是在說「頂替也只是個契機,他愛的是現在的我」似的,為自己鼓舞士氣。

  紀繁音揚了揚眉,對此不置一詞。

  但紀欣欣這兩段話已經足夠點醒好幾個人了。

  白晝就十分失態地突然站了起來,他難以置信地看向紀繁音。

  宋時遇、紀父紀母等知道紀家姐妹住院詳情的人,一時也沒能控制住表情。

  不過宴會廳大得嚇人,靠後的桌子就連新人的臉都看不清了,也沒什麼人注意到他們的異樣。

  就在這時,紀繁音瞥見作為男方直系家屬的厲明月站了起來,貼著牆邊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宴會廳。

  她的助理就緊緊跟在她身後,手中拿著兩份文件。

  紀繁音回憶了一番今天自己抵達酒店之後發生的種種,支著下巴笑了。

  厲明月真是個聰明人。

  下一幕好戲就要登場了。

  紀欣欣不是在說服自己「厲宵行愛的是重逢之後的人」嗎?這個選擇不如就讓厲宵行來做吧。

  ……

  厲明月盡量不引起任何關注地離開宴會廳,她接過助理手中的影印文件快速翻閱了一遍,秀麗的眉頭緊緊皺起。

  「這種事情……」她說了幾個字又抿緊自己的嘴唇。

  這種事情太荒謬了。

  只需要一查就會露餡的事情,紀欣欣居然兩頭瞞著直到今天。

  可或許也正是因為太過淺顯,她這處弱點才會成為了盲點。

  厲宵行才會一直沒有去調查她是不是當年的那個小女孩。

  厲明月將兩份文件拿在手中遲疑了一會兒。

  助理小聲問:「您打算把這些給厲先生看嗎?」

  厲明月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看了一眼面前的宴會廳側門,裡面歡聲笑語,誰能知道剛才那段令人感動的愛情故事居然從頭開始就是虛假編造?

  可訂婚儀式已經開始了。

  厲明月不用看手機也知道這樣公開的儀式,媒體網絡上肯定傳播速度也極快。

  已經有百萬、千萬人知道的事情,想要抹去就沒那麼簡單。

  最重要的是,厲明月自己也摸不清厲宵行的態度。

  他如果知道了,會是什麼反應?

  厲明月還在沉思時,她的助理發現了一個正在穿過側門的人:「宋先生。」

  這一聲問好更像是對厲明月的提醒。

  厲明月回過神來,抬頭看向宋時遇,臉上沒有什麼波瀾地朝他點了點頭。

  宋時遇卻直接停在了厲明月面前,他沉凝著面色:「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文件而已。」厲明月轉手把檔案交給助理,沒有給宋時遇看的意思。

  「我和紀欣欣紀繁音認識很多年了。」宋時遇冷冷地說,「我知道小時候住院的人是誰,也知道欣欣當時病得有多重。」

  厲明月抬眼看了看他,沒被詐,冷靜地問道:「那你聽到剛才那個故事時一定也覺得很感動吧?」

  「……」宋時遇煩躁地點了根煙,「你不用試探我。我知道當年如果真有小女孩幫了你哥,那個人絕對是紀繁音而不是紀欣欣。」

  「禁煙。」厲明月提醒他。

  在宋時遇默然無語掐掉香煙的時候,厲明月又低頭看了眼手裡的文件。

  「那是能證明她們身份的文件?」宋時遇立刻問,「……你準備給厲宵行看嗎?」

  「箭已離弦。」厲明月乾脆把文件拍到宋時遇胸口,「現在下這個決定,就必須比剛才更謹慎。」

  如果訂婚還沒開始,黃就黃了。

  可現在這訂婚就像是已經發出超過兩分鐘的消息,已經不能再點撤回了。

  厲明月猶豫的同時,宋時遇的大腦也在瘋狂轉動。

  如果厲宵行真有那麼在乎小時候救了自己的那個小女孩,那麼他知道以後,說不定會後悔自己的決定,轉而去追求紀繁音。

  何必給自己多增添一個強力情敵?

  更何況,今天的紀繁音可是坐在男方的賓客席當中。

  她和厲宵行認識,八成也知道紀欣欣冒認她。

  紀繁音自己不點破,說明她根本不想點破。

  宋時遇慢慢地說:「其實,就這樣將錯就錯,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厲明月抬眼,目光如電地掃了一下宋時遇。

  「……反正,現在的厲宵行已經愛上了紀欣欣,不是嗎?」宋時遇問道,「與其將這層窗戶紙戳破、令情況變成一團亂麻,不如就保持著現在這樣和諧的現狀,你覺得呢?」

  「——覺得個屁!」又一個人暴怒地加入了對話,「憑什麼紀欣欣可以踩著她姐姐去獲得不屬於她的東西?你們知道紀繁音從前慫得跟個包子一樣的時候,被紀欣欣打壓成了什麼樣嗎?不該紀欣欣得的東西,一個鋼鏰都不能給她!」

  厲明月頭疼地看向程琳:「你怎麼也跟出來了。」

  「讓讓。」程琳背後又有人不耐煩地說,「你們跟葫蘆娃一樣一走就是一串,我又不是瞎子。」

  跟在程琳後面出來的人是白晝。

  白晝直接把側門關上:「我後面應該沒人再來了。」

  幾個知情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誰也沒率先開口。

  宋時遇低下頭去看文件,厲明月做了個手勢讓自己的助理去旁邊望風,而白晝和程琳對視一眼、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

  「不管你們怎麼決定,我是一定會說的。」程琳抱著手臂高傲地說,「我忍了這麼多年,今天不想忍了。我一定會告訴厲宵行他眼瞎認錯了人,至於他之後要不要繼續吃巧克力味的屎,那和我沒關係,他自己選。」

  白晝看了看程琳。

  「幹嘛?」程琳沒好氣地問。

  白晝比她更氣:「紀繁音怎麼不管你說髒話?」

  程琳:「??」

  「算了,那肯定是因為你沒我重要。」白晝立刻給自己找好了理由,他轉向厲明月,「反正我已經知道了,你們怎麼決定都沒用,難道還能堵住我的嘴?」

  宋時遇沉吟片刻:「你們大可以憤慨,但我有一個問題。你們難道覺得紀繁音自己不知道她被冒名頂替了嗎?」

  「……」

  宋時遇趁勝追擊:「就連紀繁音自己都不在乎,你們是不是有點越俎代庖?」

  白晝又有點猶豫了。

  他這麼一想,就覺得紀繁音確實是不在乎的。

  厲宵行顯然是紀繁音的客戶,她不愛和客戶產生任何工作時間外的交集,或許也一點都不想當厲宵行的白月光。

  「——那又怎麼樣!」程琳的反應卻截然相反,「我只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我知道有人做了不道德的事,就算和我的利益不相干,我也要揭露出來!紀繁音她如果要算賬,就讓她沖著我來好了!」

  她說完,氣呼呼地拉開側門回了宴會廳裡。

  厲明月把兩份檔案從宋時遇手裡取回來交給助理,快步追上了程琳。

  ——就算要告訴厲宵行,也不能在最糟糕的場合、最糟糕的時間說出來!

  廳內的訂婚儀式剛剛進行完交換訂婚戒指這一步,司儀讓大家給點掌聲送新人下場去更換衣服。

  程琳走得飛快,她直奔台下去攔那兩個人,被一群保安警惕地圍住了。

  「程琳?」紀欣欣驚訝地問,「有什麼事嗎?——你們不用這樣,她是我認識的人。」

  程琳睨了紀欣欣一眼,冷笑:「紀欣欣,我忍你這幅天真爛漫白蓮花的樣子很久了。今天老娘就想當面問問你,你既然對厲宵行是那麼重要的人,你還記得自己那時候對他說過什麼嗎?」

  紀欣欣愣了一下,又像是被吼得有點委屈:「小時候的事情我不太記得了。我只是看到隔壁的大哥哥沒精打采,就想辦法給他加油打氣而已。」

  「哦,那我倒是意外地記得很清楚。」程琳打開手機找了找,清清嗓子照念,「——我對一個人說過『就算你脊椎嚴重受損到現代醫學無法恢復的地步,我也會努力學習、找到讓你重新站起來的方法』,不知道那個人現在還好嗎?」

  紀欣欣根本沒來得及反應,程琳一翻手直接把屏幕亮到了厲宵行的面前:「你看好了大傻逼!這是紀繁音的日記,不是紀欣欣的。你他媽難道就沒想過,紀欣欣這白蓮花如果是生病住院,她能天天跑到你那邊來噓寒問暖?」

  「程琳,是誰讓你這樣幹的?」紀欣欣又氣又急,「你怎麼能胡編亂造出這樣的事情、在對我而言這麼重要的日子裡……」

  「……還有別的嗎?」厲宵行低聲問。

  程琳翻白眼:「有啊,我有一整個網盤,厲先生給個公司郵箱我打包發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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