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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九章 飛鴿傳書
徐元佐不知道自己的嘉賓是誰,但是看徐階『胸』有成竹,顯然是一份不小的禮物,多半是個能力卓著的幕僚文主吧。
沈『玉』君知道徐元佐一時半會走不了,索『性』先回崇明。她留下了兩隻信鴿,能夠歸巢。又怕徐元佐不會用,特意叮囑了一番,最後道:“提前三天放它們回來,。一般是不會誤事的。你可別天快黑了才放它們。”
信鴿雖然會找地方過夜,但是在殘酷的大自然,過夜本身就是極大的風險。江南臨海地區沒有大型猛禽,但是會爬樹的豹貓長蟲卻不少。
徐元佐當然明白,看著兩隻瓦灰羽『毛』的信鴿頗有些興趣。
沈『玉』君見徐元佐這般喜歡鴿子,笑道:“沒見過真的飛鴿傳書吧!”
傳說中西王母就用青鳥跟漢武帝『交』筆友了,古人也常常說鴻雁傳書。不過華夏最確定的培養信鴿傳信出現在唐朝嶺南一代,在宋朝擴散到了南方大範圍。
鴿子並不像《哈利?波特》的貓頭鷹那麼靠譜,在漫長的旅途中很可能遭到天敵的襲擊,所以短途安全可靠,比人傳遞更快,成本更低。
一歲左右的信鴿大多能在八個小時內,從四百公裏之外從容返巢。在這個時代,沒有任何陸地動物能做到這點。
“你們有沒有訂立血譜,挑選種鴿,培育中短、長遠兩途分離的信鴿?”徐元佐問道。
沈『玉』君被噎住了。
徐元佐渾然不覺,道:“有的人跑得快,有的人耐力好。鴿子也是一樣,有的鴿子爆發力強,一天能飛數百裏。有的鴿子耐力好,短途飛得不快。但是上萬裏都能飛下來,所以要根據血統分開訓養。”
“你倒是懂得挺多嘛。”沈『玉』君還沒來得及得意,就被百科全書式的徐元佐擊沉了。
徐元佐歎了口氣,暗道:我小時候還參加過信鴿協會呢。
“鴿子是真好朋友。”徐元佐道:“你可能隻是把鴿子當個工具,其實它們也通人『性』。而且毅力更甚許多庸人,哪怕數千裏之遙都要返巢。真用心跟它們住久了。你會發現它們比許多人都要可『愛』。”
“臭。”沈『玉』君蹙眉道:“我們養鴿子,就是帶在船上報信求救,沒那麼多事。”
“呵呵。”徐元佐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客棧,不由暗罵一聲“腦殘”!
即便沒有現成的信鴿,普通鴿子也足以完成從唐行、商榻諸地的信件傳送啊!返巢是鴿子的本能,就跟人有錢就要買房一樣。
若是再能夠進行基本的訓放,即便是短程信鴿都能輕鬆完成三百公裏的空程。
徐元佐在自己最心『愛』的一羽鴿子失蹤之後,就再沒養過鴿子,以至於忽略了這麼大的利器。以他掌握的理論知識。要訓養出能飛一千五百公裏超長程的信鴿需要看運氣——但這用不上。
培養七百公裏到一千公裏的中長途信鴿,可行『性』還是挺大的。
至於三百公裏以下的短程鴿,在不考慮競賽分速的『情』況下,根本連訓都不用訓,養熟了能返巢就行。
“對了,你家有多少鴿子?哪裏找的人養?”徐元佐問道:“我是真喜歡,也想弄些。”
沈『玉』君隻看徐元佐熟練地捧著鴿子,就知道他不是吹牛。她道:“我家大概有百來羽鴿子。是個從廣州雇來的粵佬在養。他們那邊幾乎家家戶戶都養鴿子,每年五、六月裏還有放鴿大會。風氣極盛。”
“唔,這樣太好了,還得麻煩表姐幫我也雇幾個來。”徐元佐想了想,又道:“湊個整數,就雇十個吧。”
沈『玉』君嚇了一跳:“十個?你要養多少鴿子!你雇上一兩個,給他們打發幾個徒弟。鴿子實在多了還可以加些奴仆聽候調派,哪裏需要十個?”
“這就是咱們的眼界之別了。”徐元佐笑道:“你養鴿子隻是報信。我養鴿子……”
——我養鴿子可是要改變這個時代!
徐元佐想了想,這話說出來有些太過中二,還是算了。
沈『玉』君見他說話到了一半又吞了下去,追問道:“你養又如何?”
“我養鴿子。是為了好玩。”徐元佐隨口敷衍道。
沈『玉』君真想一腳踹上去。
徐元佐有了這兩羽鴿子之後,連書都不讀了。他整『日』與鴿子為伴,喂食喂水,打掃鴿舍,親力親為,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與一群鴿子做朋友的童真時代。
雖然明朝讀書人本就有大量的時間鑽研興趣『愛』好,而且被視作風雅,但是看到子弟不讀書,整『日』玩鳥,還是會讓長輩擔心玩物喪誌的。自己家裏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在人家家裏做客,若是仍舊放縱就顯得家風不夠整肅了。
徐璠與張元忭說了此事,希望張元忭能以朋友的身份提醒一下。
張元忭卻覺得徐元佐可能是有些灰心。
“元佐天資過人,卻答應弱冠之前不作時文,不入鄉試……會否因此而頹唐呢?”張元忭道。
徐璠也有些怪林大春多事:張居正十二歲就補生員了,楊廷和十三歲就中舉人了,成化年間廬陵人王臣,十六歲就已經中進士了……我兒元佐十四歲才進學,你就那麼多事!還要弱冠之前不與鄉試……這不是耽誤人麼!
不過這事是徐階和林大春兩位密友『私』下商定的,徐璠能夠腹誹林大春,難道還能腹誹自己老爹麼?
“還是開導他一番吧。”徐璠道。
張元忭隻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但是他與徐元佐有朋友之宜,卻無教訓人家的身份啊!
何況隻是玩個鳥嘛,哪個少年不喜歡飛鷹走狗,還有人十四歲就流連花街柳巷呢!
苦思冥想之後,張元忭決定派自己兒子出馬,他在旁邊看。
小孩子即便說了過分的話,也不至於產生間隙。何況八歲與十四歲,還算是同齡人呢!就算打起來,睡一覺也就忘了。
張汝霖頗為早慧,小大人似地對父親道:“父親且放心,兒子知道該如何規勸徐敬璉。”
翌『日』一早,就在徐元佐為鴿子洗刷鴿籠的時候,張汝霖湊了過去,裝作感興趣的模樣左顧右看。
張元忭站得略遠,手裏捏了把汗。他不擔心兒子失敗,就怕兒子被勾引,一起『愛』上了玩鳥。
屈大均所著《廣東新語》雲:“廣人有放鴿之會。歲五六月始放鴿,鴿人各以其鴿至,主者驗其鴿,為調四調五調六七也,則以印半嵌於翼,半嵌於冊以識之。……。每一鴿出金二錢,主者貯以為賞。……。內主者擇其最先歸者,以花紅纏係鴿頸,而觴鴿人以大白,演伎樂相慶。越數『日』,分所貯金,某人當『日』歸鴿若幹,則得金若幹。
由此可見,廣州的放鴿之會,已經是組織很完備的商業比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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