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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飯團桃子控] 將門鳳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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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7 00:15:56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章 人狠的話不多

  「這話當時不止我一個人聽到了,我阿爹當時在院子裡曬藥,也聽到了。我氣得要去同大伯理論,阿爹攔住了我,說過一陣子就把這院牆堵了。只逢初一十五,給阿奶送吃穿用度去,日後再不往來。」

  林家小郎說著,指了指牆,只見那裡白茫茫的一片,仔細看過去,在那個角落裡,堆著不少柴火。

  「你個兔崽子,你說……」林家大伯剛要發狠,看到閔惟秀比他還狠的眼神,又縮了回去,蹲在角落裡嘀咕道:「我就是有賊心沒有賊膽,殺人什麼的,是萬萬不敢的。」

  「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絕對沒有殺你阿爹!」

  ……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你阿爹很喜歡吃柿子?」

  林家小郎遲疑了片刻,還是開口說道,「我阿爹是很喜歡吃柿子。他說整個村子裡,就我阿奶家門口有一棵柿子樹,因此每年結了柿子,都要拿去賣錢。大伯是可以敞開肚子吃的,我阿爹卻是只能聞個香味兒。」

  「直到有一年,他生了重病,眼見就不行了,特別想吃柿子,阿奶才給他吃了一個。那滋味,一吃就很難忘記。長大了,雖然買得起柿子吃了,但是每每想起那日,都覺得柿子格外的香甜。」

  姜硯之聞言,又接著問道:「那你阿爹年幼的時候,為什麼不偷偷的摘一個吃呢?小孩子家家的,偷摘一個吃,最多也就是被罵一頓吧,更何況,樹上那麼多,少了幾個,有誰知道呢?」

  「我阿奶小氣得不行,柿子都是一個一個的數過了的,若是被人偷了,那要罵三天三夜不止的。」

  「那你阿奶前幾日罵了麼?你大伯不是說,之前他們的柿子丟了。」

  林家小郎一愣,「罵了。」

  ……

  姜硯之嘆了口氣,走到了林老夫人跟前,「您丟了多少柿子?」

  林老夫人又想罵人,「丟了三個!真是殺千刀的,連我家賣錢的柿子都偷。我家柿子結的晚,能賣上不少錢呢!也不知道是哪個眼皮子淺的狗東西,偷走了。」

  「你這個小娃,心眼怎麼那麼小。你阿爹又不是我腸子裡爬出來的,當年你阿爺撿了他回來,教他習字,還把家中祖傳的醫術都傳給了他。我們林家,有哪一點對不住他?」

  「可是他發達了,便嫌棄我這個老娘和他不出息的兄弟了!」

  林老夫人嘟嘟嚷嚷的說著,姜硯之又嘆了口氣,對著路丙使了個眼色。

  路丙見狀,悄悄的到林家房中搜了起來。

  ……

  姜硯之走到林夫人跟前,輕輕的嘆息了一聲,「是你殺掉了林郎中,還想要嫁禍給林老夫人吧?」

  林家小郎頓時傻眼了,怎麼可能,凶手明明就是住在隔壁的兩個惡人,怎麼可能是他的阿娘!

  「不可能,我阿爹阿娘恩愛無比,我阿娘為什麼要殺掉我阿爹?」

  林夫人不言語,只哭得更加的厲害了。

  閔惟秀不忍心的別過頭去,遇見姜硯之就是這麼晦氣,你瞧,又是一齣慘劇!

  「我們之前之所以沒有發現兩家的圍牆是打通的,是因為林郎中聽到了林家大伯說的話之後,十分的生氣,在還沒有尋人過來的時候,便用了一些柴火將這個門堵了起來,昨夜裡落了大雪,雪將柴堆覆蓋住了,是以一眼看過去,都是一片白,沒有注意到這裡有門,還被柴火擋住了。」

  「你說你一直在廚上忙活,沒有聽到有人進來,這就不對了。你們家的院子不大,若是隔壁有人要過來,還端著柿子,要搬開柴火,定然會鬧出動靜來,你同林家小郎都在家中,不可能聽不到動響。」

  「是以,根本就沒有人過來。因為有人上門來找事,按照這二人的尿性,恨不得撇得一乾二淨,等你阿爹死了,才會像是財狼一樣,一哄而上,將你們家啃個乾淨。」

  「沒有人從隔壁過來,又沒有人從大門進來,那麼屋子裡只剩下你們一家三口了。林家小郎顯然一無所知,但是你……」

  林夫人眼淚止都止不住,「不,不是我,我夫君是自己個吃砒霜自殺的……我本來也想跟著他一塊兒去死,可是……可是我吃的柿子沒有毒,他只在他自己的裡頭下了毒啊!」

  「為什麼呢?你們沒有做錯事,為什麼要去死?」閔惟秀已經快要聽不下去了,明明夫妻二人都是好人,為什麼要去死?

  「對啊,為什麼啊,為什麼阿娘,你們都不要讚兒了嗎?」

  林夫人撲通一聲跪在了姜硯之的跟前,大哭出聲,「三大王,閔小娘子,你們怎麼不早來啊!怎麼不早來啊!」

  「那死者的家屬前來鬧事,氣勢洶洶,蠻不講理。我們夫妻二人行的端,坐得正,原本是半點不怵的。可那家人說,他的親叔叔,在太子府中做事。宰相門前三品官,何況是太子府的人呢?」

  「我十分的害怕,就勸夫君不如賠錢了事,大不了我們夫妻二人一貧如洗,再從頭來過。但是,他倔啊,他不肯。」

  「他說他是做郎中的,若是有了治死人的名聲,誰還敢找他看病,我們的讚兒,日後也在外頭抬不起頭來啊!讚兒想要科舉,他這個當爹的,就要清清白白的。」

  「更何況,他沒有錯,明明就是那人沒有按照醫囑來,自做主張的減少了砒霜的份量。我家夫君於是想著去告官,他去的時候,還信心滿滿的。可是回來了之後,便躺在床上痛哭流涕。」

  「我問他,他說官老爺只說了一句話,你給人吃了砒霜,然後人被毒死了,你說是誰的罪過?若是那家人來衙門告狀,他們是要把我夫君抓了下大獄的。」

  「我們都是斗升小民,哪裡能夠鬥得過官老爺。於是我們便想著,不如一起死了乾淨。夫君說臨死之前,想要吃個阿奶門前的柿子,還說那柿子很好吃,我同讚兒都沒有吃過。於是我趁著夜裡,去偷了三個柿子。」

  「夫君說,他在三個柿子裡都下了砒霜,我們一家人每人吃一個,黃泉路上有個伴。臨到了,我捨不得讚兒死,便將他的那顆柿子藏起來,我同夫君一道兒吃了柿子,躺在床上。」

  「明明是兩人一道兒入睡,可醒來的就只有我一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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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7 00:16:06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章 天靈靈地靈靈

  林神醫捨不得讓夫人也跟著他一起去死,所以並沒有在她的柿子裡下毒吧。

  「有什麼事情,是活著不能夠解決的呢?就算林神醫下了冤獄,也還能夠遇到三大王……」

  閔惟秀說著,有些說不下去了。

  上輩子的時候,他們家的不也是求天天不應,求地地不靈麼?

  他的阿爹同哥哥枉死,她被流放,乃是天大的冤案,可是那時候,並沒有一個三大王站出來,為他們翻案。

  只不過,她從來沒有絕望過,她相信天道昭昭報應不爽,總有一日可以水落石出,還她阿爹一個清白。

  因此她努力殺敵,就為了有朝一日,重新回到開封府,敲響那登聞鼓,為她阿爹伸冤。

  可是林神醫,從一開始就已經絕望了吧。

  翻案無望,若是他是殺人犯,他的兒子也不能科舉……這一輩子,都很難再有出頭之日了。

  閔惟秀突然想著,若不是她為了幫助哥哥娶到呂靜姝……她要是沒有插手這件事情的話,是不是林神醫會像上輩子一樣,安安穩穩的等到遇見呂相公,然後名聲大振,不會被人隨意的欺辱。

  她正有些內疚,就聽到姜硯之的聲音響起,「你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想要把這事兒推到你婆母的身上。可是後來,因為閔五用砒霜救了人,所以你就想著要……」

  林娘子擦了一把眼淚,「對,我要為我夫君正名,他不是畏罪自殺。他死了,我要保護我的兒子,我們孤兒寡母的,婆母若是硬逼著我改嫁給大伯,那就是逼著我去死……但是我並沒有污衊他們,我只不過是……」

  只不過是故意同意解剖,引著眾人往柿子樹上想去罷了。

  姜硯之嘆了口氣,「這事兒我就不追究了,今日你家祖傳的秘方,救的乃是呂相公的母親,你夫君的名聲一定會廣為流傳。那家人,也不敢再登門了,你就安安心心的帶著林讚生活吧。」

  林娘子卻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抱住了閔惟秀的大腿,「閔五娘子,我林王氏金蓮,日後願意伺候小娘一輩子,只希望小娘能夠庇護我讚兒,讓他安安心心的科舉。」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這為你夫君洗刷冤屈的,是本大王我,你為何不投我門下,要投閔五?」

  閔惟秀翻了個白眼兒,「這還用說,誰讓太子是你親哥哥呢。」

  閔惟秀將林王氏扶了起來,卻是搖了搖頭,他們閔府自身難保,何苦連累他人。

  「你們不是已經分了家麼?你將這村中恆產變賣了,去開封城中尋一個住處,安心帶著林讚讀書吧,我可以讓府上的人幫你安頓下來,我不需要你伺候。林讚日後是有大出息的,林家嬸嬸你日後莫要再想差了。」

  她說著,聲音有些沉悶下來,「父母含冤而死,留下來的孩子,又該有多難啊……」

  「三大王,惟秀就此告辭了,阿爹阿娘等著我呢。」

  閔惟秀說完,對著林讚點了點頭,然後領著安喜出了門。

  閔惟學還沒有來,不過阿福已經駕著馬車在門口等著了,「閔五閔五,等等我!」

  閔惟秀剛上了馬車,就感覺一個像是一頭熊一樣的人,衝上了馬車。

  「你不是奉旨出京麼?這還沒有走離開封地界呢,咋就又回去了?」

  姜硯之得意洋洋的說道:「哈哈,人留我,天也留我。作為一個正直的官員,一個不畏強權的官員,本大王自然是要因難而上,嚴懲太子府的小人!本大王要進城去大義滅親!」

  閔惟秀為太子鞠了一把同情的淚水。

  他是造了什麼孽啊,有一個天天想著大義滅親的弟弟!

  姜硯之見馬車不動,撩起簾子喊道:「路丙,你還做什麼呢,還不快幫阿福趕車,咱們回王府去。」

  路丙面露難色,「三大王,您忘記了,官家特意派了人送你出城的,咱們現在回去,豈不是抗旨不遵?」

  姜硯之面色一板,「官家叫我去做什麼?」

  「洗冤。」

  姜硯之指了指林家的小院子,「林郎中死得冤不冤?」

  路丙點了點頭,「冤!」

  姜硯之嘿嘿一笑,「那不就結了?官家要我巡視大陳,哪裡有冤案就去哪裡,開封府也是大陳啊!再說了,下這麼大雪,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啊!」

  路丙無言以對,按照三大王這走到哪裡死到哪裡的節奏,就是走到過年,他也走不出開封府啊!

  閔惟秀懶得理會他,一個人閉目養神。

  路丙無奈,只得駕了馬車往城中走去。

  「閔五,你是不是不高興了?你阿爹阿娘受了什麼委屈麼?你告訴我,我幫你伸冤。」

  閔惟秀不說話。

  突然之間,她感覺自己的眼睛一疼,只見姜硯之伸出四根手指來,將她的眼皮子撐了開來。

  閔惟秀一巴掌拍過去,拍得姜硯之直抽抽,「你做什麼?」

  姜硯之甩了甩手,「閔五你看好了啊,你看我的手,手裡什麼都沒有對不對?」

  閔惟秀翻了個白眼兒,看了看姜硯之的手,白白胖胖的,確實上頭什麼都沒有。

  姜硯之的手在空中晃了好幾晃,喃喃自語道,「天靈靈,地靈靈,我家阿秀小機靈,肉乾快來一定靈。」

  閔惟秀只覺得眼前一花,姜硯之白嫩嫩的手心裡,已經放著好幾塊肉乾了。

  姜硯之手一伸,「閔五,給你吃,很有嚼勁的,我府上的宋嬤嬤做的,放了麻椒山椒胡椒之類的,冬日裡吃了,肚子暖烘烘的,所有的煩心事都忘記啦!」

  閔惟秀一把抓住姜硯之的袖子,翻了翻,裡頭什麼都沒有,她又扯開袖口聞了聞,也沒有肉乾的味兒。

  「你把肉乾藏在哪裡了?」

  姜硯之紅著臉,「秘密。」

  閔惟秀拿起一塊肉乾,嚼了一口,辣得嗷嗷叫,不停的吐著舌頭。

  姜硯之勾了勾嘴角,「天靈靈,地靈靈,我家阿秀小機靈,梅酒快來一定靈!」

  閔惟秀好不容易吃完一口,果然覺得五臟六腑都像火燒一樣,正辣得冒煙,姜硯之的梅子酒已經遞到了嘴邊。

  她也顧不得這酒是哪裡來的了,抓起就是一口,冰冰涼的沁人心脾。

  閔惟秀眯了眯眼睛,三大王若是當丫鬟,那一定是開封府第一貼心的丫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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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7 00:16:24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二章 武國公揚眉吐氣

  姜硯之坐在馬車上,看到閔惟秀吃得歡快,偷偷的敲了敲車廂。

  坐在外頭的路丙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三大王,您很著急麼?那我趕車趕得快一些!」

  姜硯之恨不得一腳把他踹下去,你說同樣是貼身伺候的,為啥閔惟秀家的安喜那麼機靈,他們家的路丙就是個傻子。

  他是希望快點麼?

  他恨不得如今坐的是老牛拉著的破車,一直走到天黑才到家啊!

  「你趕慢一些,雪天路滑,別摔了。」姜硯之咬牙切齒的說道。

  路丙將馬車趕得飛快,「三大王您說啥?風太大,我聽不到啊!」

  姜硯之恨不得捶胸頓足,仰天長嘆,然而他還來不及動作,馬車已經進了城,像是眨眼間便到了武國公府。

  為什麼同閔五在一起,這日晷轉得都是飛快的,像是那長長的一天,都被人偷走了一樣。

  「三大王,武國公府到了,咱們接下來是進宮中去見官家,還是去太子府,亦或者是回王府?」

  姜硯之氣呼呼的撩開了簾子,率先跳了下去,地上的雪一滑,身子便往前傾去……他頓時心如死灰,這下子,要在閔惟秀面前摔一個狗啃泥了。

  卻不料不但沒有摔倒,一股香氣還迎面撲來,姜硯之睜開眼睛一看,只見自己的臉老老實實的磕在了閔惟秀的腿上。

  他有些手足無措的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袍子,咳了咳,紅著臉不說話。

  閔惟秀望了望天,莫名其妙的覺得心情舒暢起來。

  「我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酒,總不能沒有什麼表示。一會兒,我讓安喜也給你送一點,我做的肉乾。」

  姜硯之大喜過望,不斷的點頭,「嗯嗯嗯,閔五做的一定好吃,要多拿一點啊,我怕我捨不得吃。」

  閔惟秀有些好笑,再說下去,感覺這個人要蹬鼻子上臉了啊。

  姜硯之這下子也不低落了,看路丙都覺得順眼了,「走,咱們去太子府,查案子得有始有終,給人一個交代才是。」

  姜硯之雖然口中說著,但是等閔惟秀一直走進了武國公府,才轉身上了自己的馬車,朝著相反的方向駛去。

  安喜跟在閔惟秀的身後,一邊走一邊笑,「小娘,奴覺得三大王待你很不同尋常啊!」

  閔惟秀沒有接話。

  安喜以為閔惟秀不悅了,趕忙補充道:「咱們家小娘這麼好,多得是名門公子喜歡。三大王以前都不顯眼,倒像是突然冒出來的似的,古古怪怪的。」

  「三大王待我們閔家不薄。我們武將行走在外,講究的便是一個義字。他多次相助,那麼他需要幫助的時候,我閔惟秀便能為他兩肋插刀。若是他別有居心,那我便插他兩刀。旁的話,都不用說,我對待所有人,都是這麼同一個理兒。」

  安喜點了點頭,小娘說的,一準是沒有錯的。

  主僕二人朝著臨安長公主的小院走去,閔惟秀一宿未歸,若是歸來,先去不告罪,她阿娘非得把她耳朵擰得轉彎不可。

  才剛走到門口,就瞧見武國公在屋子裡叉著腰,哈哈大笑。

  那笑聲,連屋頂上的瓦片,都要震落下來。

  「阿爹何事如此開心?」

  武國公鬍子動了動,大聲說道:「小五回來了,哈哈哈,阿爹這輩子都沒有這麼揚眉吐氣過。你知道發生了何事?哈哈哈哈,姓呂的酸秀才,竟然親自登門來求親了,他家閨女是有多磕磣,求著要嫁給我家大郎!」

  閔惟秀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該不會她忙活了半日,她阿爹一句話又結成死仇了吧?

  「阿爹,你怎麼回復人家的?」

  武國公又哈哈大笑起來,「那還用說,我當然說,我兒子就是娶頭母豬當媳婦,都不會娶姓呂的,叫他別做春秋大夢了。把那姓呂的酸秀才,氣得差點沒有撅過去!」

  「不是我說,小五啊,姓呂的的老娘,一把年紀了,你不能見死不救,別人不仁,咱們不能不義,這一點你做得很好。但是小五啊,那個姓呂的酸秀才,你可就別理會他了,讓他摔,你叉著腰在一旁笑死他就夠了。」

  閔惟秀已經徹底無語了,爹啊,你做人能不要這麼狠,這麼拉仇恨嗎?

  你這麼搞下去,保證第一個昏厥的是我大兄啊,說不定日後連母豬都不肯嫁給他了……

  她這背人下山,連哄帶騙的,敢情都白費了啊!

  一旁的臨安長公主看都沒有看武國公,端起茶抿了一口,「我的兒,回府怎麼也不先沐浴更衣,頭髮上都有雪呢!可用過飯食了?你哥哥也真是的,說了你打小兒就認床,叫他接你回來,偏他自己去了都不回來了。」

  閔惟秀心中一暖,「惟秀想阿娘了,所以先回來見阿娘。」

  臨安長公主哼了一聲,「說吧。你好端端的,去惹呂家人做什麼?阿娘還不知道你,打小兒便不信神佛,怎麼會跑去尼姑庵裡,給狼牙棒開光?是不是你大兄,瞧中了呂家的小娘子,所以讓你出頭……」

  閔惟秀驚訝的長大了嘴,阿娘啊,你莫非是川中人士?這臉咋說變就變呢?

  還有,那個真正的能掐會算的人,是你吧?

  但是作為一個有義氣的人,閔惟秀怎麼可能出賣兄弟。

  「阿娘,呂家真的來說親了,然後阿爹拒絕了?」

  臨安長公主翻了個白眼兒,「別聽你阿爹吹牛了,什麼母豬不母豬的,一把年紀了,若是說出這樣的話欺負人家小娘子,還不臊死了去。人家呂相公是罵過他,他不也把人家打得半死麼?」

  「那個呂家的小娘子,我見過好幾次了,是個機靈大氣的,就是身子有些弱,喜歡舞文弄墨的,和我們這些大老粗多有不同。」

  「都是做娘的,若是有人敢罵我惟秀連豬都不如,那我還不一把火把他們家燒了去。你阿爹,就是說不過人家,自己在家瞎想呢,想著想著,還真當自己個把人家懟得翻白眼了!」

  武國公抓了抓頭髮,「你你你……好閨女,阿爹是覺得那姓呂的客客氣氣上門,矮了咱們一頭,阿爹心中歡喜,氣都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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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比比誰的套路深

  閔惟秀看著正得意洋洋的武國公,深深地感慨,老天爺給了人一副強壯的身軀,多半就不會給他一個聰明的腦袋。

  你看她阿爹,多好哄啊!您這麼容易就滿足了,到底是怎麼做到武國公的!

  「阿娘,你們真的拒絕啦?」

  臨安長公主站起來,拿著塊乾布在閔惟秀身上撣了撣,「聽你阿爹的,人家呂相公一家子心高氣傲的,家中又是小娘子,怎麼可能登門求親?也就是來感謝你們兄妹,救了呂老夫人一命。順帶的提了你大兄幾句。」

  「這說親事,哪裡有立即應承,或者是當面回絕的。你阿爹一個人,也不知道自己個瞎想了什麼。」

  閔惟秀一顆心這才落了地,「太好了!阿娘!」

  說話間閔惟思同閔惟學一道兒走了進來,閔惟學一聽,樂得合不攏嘴,「小五,你真的是太有辦法了。我同靜姝一定會給你準備大大的嫁妝,感謝你!」

  兄妹三人還來不及慶祝,武國公已經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怒氣沖天,「你奶奶個腿的!你阿娘說你想娶呂家小娘子,攛掇了小五去整了這麼一齣戲,我還不信!」

  「我的小五,白白嫩嫩,乖得要命,哪裡想得出這樣的鬼主意?你們兩個狠心的哥哥,看看我家小五,小胳膊小腿的,阿爹都沒有讓她背過呢,你們竟然讓她去背姓呂的酸秀才!」

  「看我不打斷你們的狗腿子,男子漢不保護妹妹,竟然還欺負她!姓呂的來了個屁,根本就沒有來……你阿娘一詐就詐出來了……」

  閔家三兄妹一個個的呆愣在原地,原本因為高興而揮舞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

  阿爹阿娘啊,你們這個套路比海都深啊……

  閔惟思最快的反應過來,「阿爹,我冤枉啊!這哪裡是我出的主意!」

  武國公瞪了他一眼,「給我蹲著馬步說話!堂堂男子漢,你咋這麼沒有擔當?就算你妹妹出的主意,你這個當哥哥的,幫她背個鍋還不應該的!不是你也是你!」

  閔惟思簡直無語了,爹啊,你怎麼能夠這樣呢!太不公平公正公開了!

  閔惟學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阿爹,阿娘,兒真心想娶呂靜姝。」

  武國公更是要氣得炸裂了,「那怎麼行,我的兒子,怎麼可以管姓呂的叫爹!你們三個,全給我靠牆蹲馬步,一字排開了了聽老子我訓話!」

  閔惟秀這才回過神來,她之前生怕阿爹回絕了,十分的著急,沒有注意,中了阿娘的圈套。

  兄妹三人欲哭無淚的蹲在了牆角。

  閔惟秀眼珠子轉了轉,試探的對著武國公說道:「阿爹啊,你不能這樣想啊。你想想看,你養我大兄,除了給他吃喝教他武功,沒有幹別的吧?不費勁吧?」

  武國公一想,點了點頭,他養兒子都是放養的,的確沒有費啥勁。

  「你再想想看啊,呂家養小娘子,吃穿用度十分講究就算了,還得教她琴棋書畫,女紅之類的……他們嘔心瀝血養出來的女兒,日後就是我們閔家的人了,不但管你叫爹,還給你生姓閔的大孫子啦!」

  「我們大陳,女兒家出嫁,嫁妝都十分多,呂相公就算再小氣,那也是一國之相,能窮酸了被你嘲笑?不能夠啊!你這簡直就是白撿了錢,白撿了人,賺大發了啊!」

  「你想啊,日後呂相公都不敢得罪你了啊,他要是得罪你,你往死裡揍他們家外孫可怎麼辦啊!對不對,這是有人質把柄放在你手裡了啊!多揚眉吐氣啊!」

  「這是什麼啊,這是證據啊!證明呂相公向你低頭認錯了啊,咱們家要是不好的,他能夠把自己個閨女往火坑裡推?不能夠啊!阿爹啊,我覺得就給我家大兄娶呂靜姝,多得意啊!」

  武國公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乍一聽,好像又十分的有道理!

  閔惟秀給閔惟思使了個眼色,閔惟思心領神會,立即補充道:「阿爹啊,小五說得沒有錯啊!我還有一個好主意呢,等那呂靜姝嫁進來,咱們就教她練武,等她生了孫子,還教他練武,一言不合也不嗶嗶,直接擼袖子就上。」

  「那呂老頭兒一瞧,還不氣得暈厥了過去!阿爹,你看我這個主意,多好啊!」

  武國公想像了一下,等到大年初二,呂靜姝領著自己的大胖兒子去給呂相公拜年。

  聽說文臣家裡彎彎繞繞花花腸子多,指不定有人對呂靜姝出言暗諷,譬如說,嘿嘿嘿,你咋嫁了一個粗魯的武將啊,真是笑死了。

  呂靜姝抓起茶盞字一甩,袖子一擼,你他娘的再給老娘說一句!揍死你丫的!

  哈哈哈,那場面,實在是太美好了!

  武國公想著,又叉著腰哈哈大笑起來!

  一旁的閔惟學又感動,又心塞。

  感動的是,阿弟阿妹都是拼了小命在幫他娶媳婦啊!

  心塞的是,這兩個黑良心的,當著他娘的面,就敢忽悠他爹啊!

  什麼打呂相公的外孫,敢情那不是你孫子?到時候你下得了手去?

  什麼白賺許多嫁妝,敢情不用給聘禮?

  ……

  武國公越想越開心,「好,老子還非要把那呂靜姝討來當兒媳婦!」

  閔惟秀同閔惟思對視一眼,哈哈哈哈!

  一旁的臨安長公主哼了一聲,「你們在做什麼白日夢呢?人家呂家,說要把女兒嫁給大郎了嗎?」

  閔惟秀得意的站了起身,「阿娘……」

  臨安長公主一個利眼射了過來,閔惟秀趕忙又蹲好了馬步。

  「阿娘,只要你同意了,這都不是事兒,他們肯定會來的。阿娘啊,你看我大兄,一把年紀了,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每日住在軍中……唉,成日裡面對的都是那些糙老爺們……我聽聞啊,最近也有一些犯官家的兒子,被罰兵役了。」

  「裡頭有不少,生得比女兒還纖細,長得也好……萬一我大兄……」

  閔惟學下盤不穩,差點跌坐在地,阿妹啊,你這個想法有些駭人啊!你哥哥我絕對是目不斜視,從來沒有任何邪念啊!

  臨安長公主被閔惟秀氣樂了,「你阿娘我,是那種棒打鴛鴦的人麼?另外,你覺得有人想尋你哥哥這樣的,一頭熊似的人,做契兄弟?」

  閔惟學靠著牆,他總算知道阿妹的腦瓜子像誰了,分明就是像他阿娘啊!

  有這麼說自己兒子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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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看猴子上躥下跳

  閔惟秀同閔惟學乃是武將,蹲個馬步不在話下,但是閔惟思已經是雙股戰戰,兩腿發軟,額頭冒著豆大的汗。

  兄妹二人悄悄的向他靠近了一些,把他微微架起來了一些。

  閔惟思慘白著臉,欲哭無淚。

  我幹什麼了我?我就只是知道了大兄的一點小秘密,這也要被連坐!

  臨安長公主喝著茶,半天不叫起,直到門上來報,說是呂相公同呂夫人親自登門來了,這才擺了擺手,淡淡的說道:「不要耍小機靈。這開封府中,眼睛尖利的人多了去了,你們的那點稚嫩手段,都不夠瞧的。」

  「先起來罷。這次便算了,日後二郎瞧中了哪家的小娘,直接回來跟阿娘說,阿娘替你去提親。」

  閔惟思嘿嘿一笑,「阿娘,兒子才多少歲啊!牡丹花再好看,看久了無趣,還是一整片花園好啊……」

  臨安長公主瞪了他一眼,「在你阿妹面前,胡言亂語什麼?」

  閔惟思立馬閉口不言了,偷偷的看了閔惟秀一眼,你閨女知道的比我還多啦!

  說話間,嬤嬤已經引了呂相公同呂夫人進來。

  武國公高昂著脖子,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你們來做什麼?」

  臨安長公主咳了一下,武國公一慫,哼了一聲,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

  呂相公笑了笑,對著武國公拱了拱手,「此番多虧了惟秀侄女,救了我阿娘的性命,這一些薄禮,不成敬意。老夫實在是汗顏,身為一國之相,心胸卻不及一個小娘子開闊,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耿耿於懷。」

  「惟秀侄女不計前嫌……老夫之前還懷疑惟秀侄女別有居心,實在是慚愧慚愧。」

  閔惟秀站在臨安長公主身後,呂相公這個老狐狸!

  他都這麼說了,武國公還怎麼好意思拿以前的事情說事,若是再提,豈不就是小肚雞腸?

  武國公哼了一聲,「你是挺小肚雞腸的,應該慚愧。之前我說你,你都不聽,現在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吧?」

  ……

  呂相公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

  閔惟秀簡直想要仰天長嘆了,爹啊,怪不得別人都說我們家囂張跋扈是奸臣啊,你能不要說話這麼耿直麼……

  臨安長公主抽了抽嘴角,站起身來託了托呂相公,「您太客氣了,惟秀是小輩,我家夫君經常教導她,行走在外,要助人為善。老夫人長命百歲,便是惟秀不在,也能夠遇難成祥。她年紀小,原當是她登門去探望老夫人的。」

  呂相公扯了一抹笑容,同呂夫人坐了下來,眾人寒暄了好幾句。

  閔惟秀一直偷偷觀察,見呂夫人打量了她大兄好幾回,一顆心終於落了地。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呂老夫人肯定信圓真師太信得不得了。

  她早就同圓真師太串通好了,若是呂老夫人再問,就是,哎呀,老夫人有貴人相助,渡過了這個大劫,若是再給呂靜姝尋個命裡多金,又生在午時的郎君,便徹底無憂了。

  呂老夫人又豈會不信?

  誰是貴人,誰又是午時出生的?那就是閔惟學嘛!

  過了好一陣子,雙方已經雞同鴨講,不像是說的一國的話了。

  呂相公:你這茶乃是上好的明前龍井,取壺先斟三分之一的沸水,再放茶葉……

  武國公一咕嚕喝完了一杯:這樹葉棍子燙嘴,不如大碗喝水,喝酒就更好了。

  呂相公抽了抽眼睛:那茶葉根根舒展,聞那香味……

  武國公又倒了一杯茶:這熱水不解渴,我最喜歡喝井水,一大瓢十分痛快。在邊關的時候,隨身的水袋裡都裝酒……

  呂相公的眼睛已經要抽脫眶了:國公好雅興,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武國公一愣:你說啥……葡萄酒娘們兮兮的……

  ……

  閔惟秀簡直要笑哭了。

  呂夫人又忍不住看了閔惟學好幾眼,看得閔惟學有些心裡發慌,「都讀過什麼書?」

  閔惟學撓了撓腦袋,「平時多看兵書。」

  閔惟秀翻了個白眼,趕忙補充道:「我這哥哥,別看他生得粗,心細著呢。小時候都在宮中,同太子殿下一道兒讀書,御書房的夫子,誇他一筆字寫得十分的端方。後來喜歡看兵書,還是跟著阿爹做了武將。」

  「有時候從營中回來,瞧見了好書,也買回來送給我同二哥。」

  閔惟學紅了臉,妹妹啊,能不能不要吹牛啊!

  他那字,也就只能用端方來形容啦!

  從營中回來,買的好書,都是閔惟秀喜歡看的話本子……

  呂夫人果然神色緩和了許多,看向了臨安長公主,「我家幾個孩子,都生得弱,因此我一瞧見大郎,十分的羨慕你。我們這些當娘的,可不就希望自己的孩子生得壯實,平平安安一輩子。這孩子的親事,怕是要官家做主罷?」

  臨安長公主看了閔惟秀一眼,笑道:「唉,我這孩子,就是老實巴交的,我瞧著心急。他五行金土旺盛,你說土乃是穩重,倒是應了。這金是銳利,他哪裡有半點鋒芒?還生在午時三刻身上殺氣重,我這給他尋親事,都愁白頭了。」

  「前幾日進宮,太后說族中有個侄女不錯,這孩子老在營中忙碌,倒是還沒有安排相見。倒是你,三個兒子都已經成親了,我瞧著不知道多羨慕。靜姝也十分的貼心,不像我家惟秀,天天惹事……」

  呂夫人聽著,皺了皺眉,「別提了,提到靜姝我還同她阿爹大吵了一架。靜姝是我的老來女,我恨不得一直將她養在閨中,直到找到忠厚老實的一家人,或者是她自己中意的……」

  她說著,看了閔惟秀一眼。

  閔惟秀一驚,擦!她演了那麼多戲,敢情呂夫人知道呂靜姝心悅閔惟學!

  那她昨兒個是怎麼想的,看!那隻猴子在上躥下跳好有趣啊……

  閔惟秀心中一垮,之前那股子得意洋洋,意氣風發,全都吞回了肚子裡。

  「可是她阿爹,非說要她榜下擇婿。這一不知根,二不知底的,我這個當娘的,是一萬個不同意的。」

  臨安長公主同呂夫人相視一笑,兩人便不繼續說這個事情了。

  閔惟秀看了閔惟學一眼,他若是一棵鐵樹,大約已經樂得要開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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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7 00:17:00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五章 鏡中有人(一)

  時間一晃,離呂家人登門致謝,已經過去了半月有餘。

  臨安長公主雷厲風行,待呂夫人回去的第三日,便叫了晉王妃做中人,前去呂家提親。

  呂夫人也不拖沓,果斷的給兩人交換了庚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兩人定下了親事。

  這件事猶如一聲炸雷,驚醒了朝堂上所有的人。

  這見面恨不得繞道走的兩家人,竟然結成了親家?

  文官頭子的女兒,嫁給了武將頭子的兒子,這是要搞事情啊!

  那旁敲側擊來打探內幕消息的人,絡繹不絕,結果呂夫人一被人問起,就無奈的說道:「唉,我家郎君,說做人最重要的是講良心。閔家大郎救了我婆母,孝道大過天,那他就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了。」

  她說著,還面露難色,「唉,我家靜姝……這都是命了……」

  再一看臨安長公主,一提起也是嘆氣,「唉,你別提了,我們家那個混人,覺得人家閨女叫他爹,就勝過了一頭,威風著呢!哎喲,我這個暴脾氣……不過好在,嫁到我們家來,就是我們家的人了。」

  兩家的主母都唉聲嘆氣的,武國公同呂相公見面了,照舊是鼻孔朝天,頭扭一邊去,眾人這才放下了打探的心思。

  後來又有那好事者,說出了那日在尼姑庵的事,眾人這才是恍然大悟。

  人家為什麼會成親,那是算命算出來的天注定的緣分啊,至於是良緣還是孽緣,就只能且走且看了。

  閔家人這些日子都忙成了狗,尤其是閔惟秀幾兄妹,根本就沒有時間理會這事兒。

  閔珊過兩日就要出嫁了,閔惟秀還得幫她查漏補缺,看看嫁妝單子還缺了些什麼。閔惟學又定了親事,她得跟在臨安長公主身邊,學習如何準備聘禮……連給三大王的肉乾,都是安喜送過去的。

  ……

  「小娘,咱們今日穿這件新做的紅衫吧……那張圓也是古怪,她過生辰,做什麼要請小娘前去……明明見了咱們,跟仇人似的,總是同小娘作對,也不知道咱們哪裡得罪她了。」

  閔惟秀搖了搖頭,「今日人家生辰,咱們還是穿得低調一些吧。三姐同張圓要好,她就要出嫁了,一個人出門不便,許是因為這個,張圓才給我下帖子的吧。」

  不過安喜說得也沒有錯,她同張圓的確是有些脾氣不合,張圓一見面,就對她冷嘲熱諷的,簡直是莫名其妙。

  閔惟秀照了照鏡子,滿意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臉,認真的說道:「肯定是張圓的臉太方,羨慕我長了一張鵝蛋小臉。」

  安喜選了一件淺藍色的衣衫,又給配了個狐狸毛領子,又挑選了配珠,這才滿意的將其他的衣衫都收了起來。

  「小娘,鵝蛋那麼大,哪裡小了,雞蛋才小。」

  閔惟秀想了想,「那我以後誇人都說,嘿,您長了個雞蛋小臉,真帶勁啊!」

  安喜噗呲一下笑出了聲,「小娘,你就會打趣我。」

  閔惟秀換好了衣衫,去尋了閔珊,然後姐妹二人便上了馬車,朝著張圓家中行去。

  早前的一場大雪,延綿了十日,直到前兩日才放晴,路邊都是濕漉漉的,屋簷兩邊滴滴答答的化著雪。

  開封城好似乾淨了許多,比起之前要熱鬧了不少,那些藏在家中貓冬的人,一下子都出來了曬太陽了,一些總角的小童,在堆著各式各樣,奇奇怪怪的小人。

  閔惟秀同閔珊都不是精細的人,撩起了馬車簾子,看得那叫一個津津有味的。

  行不多時,便到了張圓家所在的巷子,她的父親,乃是禮部尚書,雖然只是掛了個六部的好名頭,並無實權在握。但張家在開封府中乃是大家族,聯姻甚廣,今日張圓生辰,來的人倒真是不少。

  閔惟秀來得不算早,巷子中已經有不少馬車在排隊了,閔惟秀百無聊賴的吃著肉乾,在腦海中比劃著今日晨起,武國公新教給她的一個殺招,便聽到馬車外有人在喊:「閔五閔五!」

  這個聲音真他娘的熟悉。

  閔惟秀不用尋,都能夠知道,這肯定是三大王的聲音。

  「三大王,你咋還在開封府,我還當你已經出城了!」閔惟秀一抬眼,果然看到姜硯之正坐在馬車對面,撩起馬車簾子,笑眯眯的看著她。

  「嘿,這些日子我一直忙著給林郎中的案子收尾呢,雪又實在是太大,我阿爹也不放心我出城,這一拖便拖到了今日了。我告訴你,張家的廚子,做的菜可好吃了,尤其是那道燒八珍,美味得不行。每次他們家不管是死了人,還是辦喜事,只要設宴,我準來!」

  閔惟秀看了看四周,果然看到不少人都捂著嘴看了過來,往上翹的嘴角都壓不住。

  姜硯之這個人,不管什麼時候,都是這麼的自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她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因為喜歡吃別人家的菜,所以管它啥事,都來赴宴的。

  「我還以為你同張圓是好友呢。」

  姜硯之一愣,「張圓是誰?哦哦哦,我想起來了,是張方的妹妹對不對?張方在太子府做事,我熟得很,今日我大兄也會來呢。」

  閔惟秀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感情姜硯之真的是來吃飯的……

  姜硯之見閔惟秀發愣,先是不解,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嘿嘿嘿的笑了起來,「閔五閔五,你放心,我不認識張圓的。」

  閔惟秀又四下裡瞟了瞟,見那些等著進府的人,耳朵都豎得有一尺長了,無語的瞪了姜硯之一眼,將簾子放了下來。

  姜硯之這個大傻子!

  很快,馬車便陸陸續續的進了府。

  張圓到底是個小輩,來的都是一些同閔惟秀差不多年紀的小娘子同小郎君,大家都是面熟的,將賀禮放下了,便三三兩兩的尋了交好的人,聊了起來。

  閔惟秀一眼便瞧見了人群中的呂靜姝,拉著閔珊便走了過去。

  「嫂嫂,」閔惟秀這麼一喊,正同呂靜姝說著話兒,穿著一身紅衫,背對這閔惟秀的那個小娘子,便轉過了頭來。

  閔惟秀一看,擦!張圓是拿磨刀石磨臉了嗎?

  她那猶如門板的方臉,怎麼就變成了雞蛋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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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發表於 2021-9-27 00:17:11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六章 鏡中有人(二)

  閔惟秀眨了眨眼睛,對著眼前的人看了又看!

  張圓之前的那張臉,在開封府的貴族小娘子之中,那是頗有名氣。

  怎麼說呢,就是你掏出一本書,對準張圓的臉啪的一下,嘿,正合適,一點不多,一點不少,方方正正的!

  這臉要長在文臣身上,那就是鐵面無私正直端方青天大老爺,要是長在武官身上,那就是鐵骨錚錚,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我為大陳灑熱血的忠誠之將。

  可它長在了一個小娘子身上,只能說,我瞧著有點方。

  可現在,之前的那張方臉不見了,那小下巴,能把鍋底戳穿一個洞!

  閔惟秀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瞧見,能換臉的小娘子!

  她想著,又眨了眨眼睛,仔細的看了看,越看越覺得張圓這模樣,略微有點眼熟啊!

  可是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來,到底像誰。

  張圓見閔惟秀都看愣了,得意洋洋的抬了抬下巴,正準備開口,陡然之間臉一紅,笑著看了看閔惟秀的腰:「閔五妹妹來了,之前聽聞太子殿下……大家都說閔五妹妹傷心不已,我倒是瞧著,妹妹是心寬體胖,頗有福氣,幾日不見,又圓了一圈兒。」

  閔惟秀收回了打量的視線,挑了挑眉。

  她到底是挖了張圓家祖墳還是怎麼地,這姑娘咋就看她不順眼了呢?

  不過你打算和武將家的姑娘鬥嘴?沒問題,咱從來不冷嘲熱諷,話中有話,都是直接打臉。

  閔惟秀想著,挑了挑眉,上前一步,驚訝的說道:「張家小娘子家中可是出了事?上回我見你,你還面若端硯,形容美麗,怎麼再一見,那端硯就摔斷了兩個角。這可不好,臉像漏斗一般,把福氣漏掉了可如何是好?」

  張圓面紅耳赤,眼中泛淚:「閔五娘子,我好心好意,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

  閔惟秀翻了個白眼,你不說我,我會說你?自己個喜歡惹事,還怪別人回嘴,這是哪門子道理?

  不過張圓今日怎麼陰陽怪氣的,之前都是直接同她開懟的啊!

  閔惟秀覺得古怪,一扭頭,就看到身後站著的姜硯之。

  姜硯之一把將閔惟秀拉到了自己身後,淡淡的說道:「你說臉胖的人是有福氣的,那麼反過來,像你臉這麼瘦的人,自然是沒有福氣的。」

  「你一個小娘子,好端端的作何妄議太子殿下之事?閔五來同你慶生,你卻是陰陽怪氣的。有這個功夫,不如把臉上的粉好好的抹均勻了,臉小用的粉是少,但是也不至於像是抹牆一般抹這麼多吧,一走一掉的……」

  張圓整個人已經石化在了原地。

  周圍的人也都僵硬了,從來沒有見過拉得下臉皮之人。

  還一見就是一對!

  閔惟秀都深深的同情了張圓一下。

  她總算能夠理解張圓為何一直針對她了,原來她心悅姜硯之!

  她並非第一次見張圓了,之前張圓都沒有說太子之事,說話也是直接開懟,閔惟秀還覺得這姑娘雖然討厭,但至少是個真性情,做事不陰陽怪氣,倒是讓人高看了一眼。

  今日也是大有不同,變化在哪裡,就在張圓看到了站在她身後的姜硯之,於是她立馬的將太子殿下的事提出來了。

  姜硯之再不要臉,也不好意思娶同兄長有牽扯的女人。

  閔惟秀想著,瞟了一眼沉著臉的姜硯之,心中暗想,張圓啊,你低估了眼前這個人的臉皮厚度啊!

  現場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姜硯之哼了一聲,拽了拽閔惟秀的衣袖,「還不走麼?做甚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擺明了不歡迎你,你還來做什麼,回去了。」

  張圓回過神來,紅著眼睛,捂了捂嘴,「三大王……我……」

  「硯之,你做什麼?今日是張小娘子生辰,都大多大的人,還口無遮攔的。張家小娘子,你莫要放在心上,硯之同惟秀年紀小……」

  閔惟秀扭過頭去,見穿著便服的太子,連同東陽郡王還有張圓的哥哥張方一道兒走了過來。

  出言的正是太子殿下。

  張方一聽,連忙笑道:「三大王同閔五娘子都是性情中人,錯的是我家小妹才是。原她今日是東家,哪裡有如此待客的道理。三大王同閔五娘子莫要生氣,方替阿妹自罰三杯賠罪。」

  姜硯之哼了一聲,還要回嘴,閔惟秀擰了他一把,姜硯之冷著臉,「那得給我們上兩盤燒八珍,然後用食盒提上幾盤帶回去吃。」

  太子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說他孩子心性,他還不服氣!你瞧瞧……誰叫我們是做兄長的呢,就得慣著。」

  張方鬆了一口氣,這開封城誰不知道,寧可得罪太子,也不能得罪三大王。

  因為得罪了太子,你去賠禮道歉,他看著面子,那也能夠原諒你,尤其像他這種跟在太子身邊多年的人,太子更是寬仁。

  可是得罪了三大王,你怕是要遭殃了。

  因為他會在你猝不及防的時候,整得你哭爹喊娘,顏面盡失。

  你說你威脅他?可是人家不怕啊,人家就是一坨滾刀肉,一輩子就想做一個閒王。

  你說以後不幫助他,他不稀罕,你說你整他?可是他有爹有哥護著啊!

  寧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

  「一定一定,三大王若是喜歡,今日我便將那廚子送去壽王府。」

  姜硯之哼了一聲,看了閔惟秀一眼,「你到你大嫂那兒去坐著,有人敢欺負你,你就狠狠的打回去,凡事有我兜著呢。」

  閔惟秀看了看四周,只見呂靜姝心領神會的看著他們倆,頓時臉一紅,咳了咳,「誰還能欺負我?」

  姜硯之點了點頭,往太子殿下那邊走去。

  周圍的人都是有眼力勁兒的,不少人都圍著太子殿下說起話來。

  閔惟秀挨著呂靜姝坐了下來,環顧了一下四周,卻是發現張圓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悄悄不見了。

  「嫂嫂,最近老夫人可好一些了?」

  呂靜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多了,經常念叨著你呢。阿秀,我嘴笨又無急智,一時之間也沒有插得上嘴,你若是覺得待得不自在,我陪你先行回去吧。」

  一旁的閔珊一聽,也跟著說道:「就是,惟秀想回去咱們就回去,原是我不好……張圓若是當我是好友,便不會如此對我阿妹。」

  閔惟秀搖了搖頭,多大點事兒,要是上輩子,她也會淡淡的懟回去,但是這輩子,她懶得說場面話,倒是吃虧,顯得小氣了。

  三人正說著話,就又瞧見張圓走了過來。

  閔惟秀一愣,這次她可算是發現了她覺得張圓身上的那股子熟悉感哪裡來的了。

  這小娘子,又變了臉,這下子同她閔惟秀,是越來越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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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7 00:17:22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七章 鏡中有人(三)

  閔惟秀瞧著張圓又變美了一分的臉龐,心中有些瘆得慌。

  張圓依舊穿著一身大紅色的衣衫,只是仔細看過去,繡的花色卻是不同了,就連之前拿著的手帕,都換了一方。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又看了她的帕子一眼。

  張圓見閔惟秀看過來,把頭別到一邊去了。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寂靜,閔惟秀能夠看見的,別的人也都不是傻子,一時之間,氣氛有些詭異起來。

  張圓之前方臉變尖臉,她只說自己瘦了,又拔掉了兩顆多餘的牙。

  旁的小娘子也就信了,不少臉大的,還想著要不要回去了,學著張圓的瘦臉。

  可這一回,張圓的臉雖然沒有繼續變小,眼睛卻是突然變了。

  之前明明也有一雙好看的眸子,卻突然變成了同閔惟秀一樣的大眼睛。

  張圓卻好像是沒有發覺似的,笑眯眯的拉了幾個親近的小娘子入席……

  閔惟秀瞧著這副詭異的場景,陡然想起了一件恐怖的事情來。

  今日,她來了張家,姜硯之也來了。

  往常他們倆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呸呸,總要死人。

  這張圓,該不會被什麼髒東西上了身吧?

  閔惟秀說著,看向了姜硯之。

  姜硯之正好也看向了她,搖了搖頭。

  閔惟秀心領神會,姜硯之是說,張圓身上並沒有什麼鬼之類的東西。

  「啊啊啊!」陡然之間,一陣尖叫聲襲來,閔惟秀順著那聲音看了過去,只見張圓已經躺在了地上。

  擦!有什麼這麼靈驗!

  閔惟秀拔腿就跑了過去,此時姜硯之已經衝了過來,「走開,都走開,不要擠成一團,讓我看看。」

  他說著,伸出一根手指頭,探了探張圓的鼻息。

  此時太子同張方等人,也都跑了過來。

  姜硯之同情的看了張方一眼,搖了搖頭,「死了。」

  張方大驚,一把衝了過去,也試探著摸了摸張圓的鼻下,果然人已經沒有氣了。

  「這怎麼可能,我阿妹之前都好好的,活蹦亂跳,這才多一會兒工夫,怎麼就突然猝死了呢?這這……難不成有人害她,給她下了毒!」

  他說著,還看了閔惟秀一眼。

  閔惟秀心中那一點同情,頓時煙消雲散了,這一家子,都是什麼人啊!

  她好心好意提著禮物來賀壽,倒還賀出毛病來了。

  張方難不成,還以為她害死了張圓不成?

  他的話音剛落,姜硯之便開口道:「沒有中毒的跡象。不過張圓的屍體頗有些古怪,我要讓張仵作來驗看。張方,你們就不覺得奇怪麼?張圓的容貌,突然就改變了。」

  張方瞳孔微縮,立馬站了起身,「三大王,不用叫仵作來了。許是我阿妹有心疾,這才突然去了。人死為大,還是讓她早些入土為安的好。我阿爹阿娘白髮人送黑髮人,本就難過,若是阿妹遺體再有損,實在是難過心中的坎。」

  「諸位,當真是抱歉了,家中陡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阿圓她……」張方說著,眼眶紅了紅,用手帕擦了擦鼻子。

  「管家,派人送諸位先回府中,別受了驚。」

  姜硯之固執的搖了搖頭,「這可不是你說的算。張圓無緣無故暴斃,這就是開封府的事,怎麼可以說不理會,就不理會呢?我說讓張仵作來,並不是同你商量,而是在通知你。」

  一遇到案件的姜硯之,那認真固執的模樣,好像平時的姜硯之,都是假的一樣。

  這個時候,誰也不會說他是一個任性的十四歲少年!

  姜硯之伸出手來,擼起了張圓的一隻袖子。

  現場的人,又驚呼出聲。

  姜硯之只是輕輕的掀開了袖子,張圓的手卻是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放在那裡,不用張仵作拿刀子劃拉開,都能夠明顯的看出,她的手已經折了。

  之前閔惟秀明顯還看見她說話的時候,手中拿著帕子,短短的時間,怎麼就折了呢?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現在你不同意,也得同意了。你也看見了,張圓突然倒下,就這麼摔一下,不光是手折了,連腿也折了。她看上去是一個花信正好的小娘子,但是內裡的骨頭,卻像是八十歲的老嫗一般……」

  「剛才是誰,同張圓在說話?」姜硯之問道。

  「是我……」一個穿著藕荷色裙衫的小娘子,慘白著臉,弱弱的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張圓跟我說,她的眼睛變大了,是因為她學會了大慶天寶女帝的妝容,用碳將眼睛畫大一些……」

  「她說到一半的時候,想要扭頭給我看側面是怎麼畫的,可是……可是我聽到了嘎嘣脆的一聲……然後……然後張圓的頭就十分詭異的倒在了一邊,然後她的人整個就倒下去了。」

  「太可怕了,我我……我想回家找我阿娘……」那小娘子說著,嚶嚶嚶的哭了起來。

  閔惟秀好奇的蹲了下來,仔細的看了看張圓的頭,她的頭的確是歪在一邊,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那麼,是誰扭斷了張圓的脖子呢?

  總不能說,她扭個頭,脖子就斷掉了吧?

  那哪裡是人,簡直比紙糊的都不如。

  姜硯之檢查完了脖子,便不再看地上的屍體,站起身來,對著張方說道:「現在,你帶我們去張圓住的地方瞧上一瞧,看有沒有什麼怪異的地方。」

  張方看了太子一眼,見太子嚴肅的點了點頭,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點了點頭,「三大王,請跟我來。」

  張府算不得太大,閔惟秀跟著一大堆人,走了不多時,便到了張圓住的小院之中。

  她的屋子十分的乾淨整潔,在南牆之上,還掛著一副畫像。

  閔惟秀一眼看過去,卻是愣住了。

  這一副畫,畫的竟然是她同姜硯之小時候。

  這應該是在太后宮中,她正一手叉腰,一手舉著一根小樹枝,樹枝上叉著一條綠色的毛蟲,裂開嘴笑得十分的開心。

  而在宮牆的一角,姜硯之偷偷的站在那裡,抱著一個圓皮鞠,他生得白白胖胖的,像是一個團子,正努力的睜大自己的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那條毛蟲。

  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她小時候頑皮,別說叉蟲子了,上房揭瓦這種事情都幹過。

  但是她從來都不知道,姜硯之當時就站在她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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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鏡中有人(四)

  閔惟秀又仔細的看了看這幅畫,發現在畫的右下角,還有一隻隻露出了腳尖兒的繡花鞋。

  她心下頓時瞭然,應該是張圓當年在宮中看到了這一幕,畫了下來。

  她想湊近看一些,突然感覺脊背一熱,像是被什麼人盯住了一般。

  閔惟秀猛的一回頭,身後卻是空空如也,並沒有人。

  「三大王。」閔惟秀輕輕的喚了一聲。

  正在四處驗看的姜硯之一聽,立馬扔下手中的東西,走了過來,「閔五,怎麼了。」

  閔惟秀笑了笑,「你看這副畫像,可是我們年幼之時?」

  姜硯之仰起頭,「這一幕簡直是我的童年陰影,沒有想到,竟然被張圓瞧見,還畫下來了。」

  閔惟秀一愣,怎麼和她想的不一樣啊!

  不是他童年的美好回憶麼?

  她還想著,三大王這個臭不要臉的,是從多少年前就開始盯著她了。

  姜硯之接著說道:「你看到你手中的棍子上叉著的毛蟲了麼?那是我養的,每日都親手摘了樹葉去餵牠,可是有一日早上,它就不見了……再然後……唉……我還給它取了個名字,叫青草。」

  「你看到我的眼睛了嗎?波光粼粼,悲痛欲絕……張圓這個畫得不對啊,完全沒有體現出我當時的心情。」

  ……

  閔惟秀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再打姜硯之兩巴掌。

  叫你自作多情!

  叫你個三大王,腦子有坑!活該被他爹一腳踹飛出開封府。

  姜硯之說著話,猛的一下轉過身來,四處的張望起來。

  閔惟秀收了心思,「你也感覺到了,好像有人在背後盯著我們。」

  姜硯之嚴肅的點了點頭。

  一旁的安喜嚇得有些暈,「小小小娘,之前三大王身後根本就沒有人啊……」

  就是因為沒有人,才瘆得慌啊!

  閔惟秀同姜硯之對視了一眼,在這屋子裡仔細的搜尋起來。

  這是一件十分普通的閨房,四處散發著胭脂水粉的味道,雕著貓兒的鏤空木屏風上,隨意的搭著一條紅色的長裙,顯然是張圓之前回來換過的,閔惟秀伸手動了動,一方手帕從上頭掉了下來,輕輕的飄落在地上。

  閔惟秀低頭撿起來一看,「果然如此,之前張圓拿帕子摀住嘴的時候,我便隱約見到有些紅色,我當自己眼花了了,應該是她那會兒,便已經身體不適了。」

  閔惟秀說著,把張圓的帕子遞給了路丙,讓他收起來,一會兒開封府來人了,再全部移交過去。

  屋子裡十分的簡單,在床榻旁邊,又一個雕著海棠花的長案,上頭放滿了各色的胭脂水粉。

  姜硯之好奇的拿起一個橢圓型的鐵箍子,好奇的問道:「這個是做什麼用的?」

  一直沒有說話的張方紅著眼說道:「我家阿妹,打小兒臉就長得方,經常被人嘲笑。因為家中其他人都不長這樣,是以阿妹十分痛恨自己的長相,經常用這個鐵箍子箍著臉睡,想要自己的臉變得好看一些。」

  擦!張大哥這是話中有話啊!

  什麼叫其他人都不長這樣,難道張方還是隔壁老王的女兒不成?

  姜硯之手一抖,將那鐵箍子扔到了桌案上,我的天,難怪人家說最毒婦人心,連自己都虐待,太狠了!

  她是個人,又不是個倭瓜,你還想把它放到盒子裡,讓它擠著長啊!

  「這鐵箍子有效?」閔惟秀好奇的問題,畢竟張圓的容貌變化,是肉眼可見的。

  她嘴中問著,手上也沒有閒著,拿起桌上的胭脂水粉,拔下頭上的一根銀簪子,試起毒來。

  張方用的胭脂水粉,同她基本上一樣,都是一家百年老鋪中出的,倒是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張方搖了搖頭,「阿妹從十二歲開始,就開始戴這個了,並沒有什麼作用。倒是之前有一日,她外出了一段時間,回來之後,臉就便小了,她說去找了個婆子,拔掉了幾顆牙,所以就變了。」

  「我一個大老爺們……」張方說著,頓了頓,「阿圓乃是我父親的填房夫人所出,與我並非同一個親娘所生,所以她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只覺得奇怪,隨口的問了,便沒有過多的去查。」

  閔惟秀看完了胭脂水粉,又打開張圓的首飾匣子看了起來。

  姜硯之瞧著裡頭放著一隻用黑色瑪瑙雕刻而成的貓頭,好奇的伸手去拿,豈料沒有拿穩,那黑色的貓頭咕嚕嚕的滾到了地上。

  姜硯之嘿了一聲,彎腰去撿,心有慼慼的說道,「閔五,你看到那個貓頭沒有,這是我小時候戴著的,有一天碎……」

  姜硯之的話突然卡在了喉嚨裡,整個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閔惟秀將手上的簪子放下,好奇的問道:「有一天怎麼了?」

  姜硯之往後退了一步,快速的直起腰來,「閔五你別看,來人啊,這床底下藏了人,給本大王把它拖出來。」

  閔惟秀好奇的彎腰一看,只一眼,身上的汗毛便豎了起來。

  只見那床底之下,側躺著一個人,正睜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

  閔惟秀猛的起身,只聽得一聲慘叫,她下意識的就是一巴掌拍過去,又是一聲慘叫……

  姜硯之一手摀住下巴,一手摸著頭,眼淚汪汪的看著閔惟秀,「閔五,是我呀!」

  閔惟秀十分內疚,誰叫你總是站在別人身後!

  站在門口的太子實在是忍不住了!

  「惟秀,硯之,你們快出來……」

  再不出來,他擔心要把自己個傻弟弟抬出來了……

  太子看了閔惟秀的細腰一眼,心中感慨萬千,是他錯怪三弟了啊,這個弟弟分明是捨身取義,拿自己的小命來救兄長啊……

  你想想看啊,要是他娶了閔惟秀當太子妃,那在家中還不被打成了狗!

  你說你不服氣?可他們老姜家的人,都手無縛雞之力,女暴龍一根手指頭都能夠把他摁死啊!

  太子想著,越發的感動,忙跑了進去,將姜硯之扶了出來,「硯之,你放心,我待會兒就去宮中,請求阿爹,留你在開封府,這都要過年了,你一個人在外頭形單影隻的,那怎麼行!」

  萬一姜硯之走了,閔惟秀又來尋他,那怎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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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7 00:17:52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九章 鏡中有人(五)

  姜硯之只覺得喜從天降,萬一他離開了開封府,閔五被人搶走了可如何是好?

  「你真是我的親哥!你們這群人還愣著做什麼?快把床底下的那玩意弄出來。」

  一群太子府的侍衛面面相覷,太子點了點頭,他們才衝了進去,將床底下的東西拖了出來。

  眾人定睛一瞧,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並非是一個真正的人,而是一個陰人。

  大戶人家去世,多有陪葬,用紙紮了婢女,僕從,馬匹房屋燒了去陪葬。

  而張圓床底下的,便是這樣的一個紙扎的人。

  「咳咳咳……」一陣咳嗽聲,打破了屋子中的寂靜。

  閔惟秀看了過去,見東陽郡王一臉慘白的站在太子身邊,不停的咳嗽,連心肝肺都快要咳出來了。

  「阿凜,你沒事吧?」太子焦急的問道,不停的給東陽郡王拍背,「都是我不好,你風寒才剛剛好,我便拉你出來赴宴,這下子又難過了。」

  東陽郡王擺了擺手,不停的咳嗽,太子給他倒了一杯水,他勉強的喝了,這才止住了咳,「你也是為我好,讓我出來透透氣。我也就是瞧著那紙人實在是太逼真了,一時之間覺得有些可怖。」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這個紙人的確是十分的逼真,要不然,就憑她同姜硯之那比甜瓜還大的心,不至於被嚇了一跳。

  尤其是那一雙眼睛,簡直就像是張圓把自己的眼睛摳下來了,給裝到了這個紙人身上一樣。

  張圓的眼睛摳下來?

  閔惟秀一把抄起案上的書,對準了那紙人的臉,不大不小,十分吻合的方形。

  若是張圓在天有靈,一定會跳起腳來罵娘,奶奶個腿,死了都不放過我!

  「三大王,你之前是怎麼說的,你說張圓的手腳都跟紙糊的一樣,輕輕一碰就斷了,對不對?」

  姜硯之一聽,默契的伸手去戳了戳紙人的手臂,「就是你想的那樣。手腳都很逼真,還有臉以及眼睛,脖子。但是其他的地方,卻明顯的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紙人。」

  周圍的人聽著侃侃而談的二人,都有些心中發寒,所以你們兩個到底為什麼可以用那種「今日你用朝食了嗎」的淡定語氣,來說這麼恐怖的事情。

  什麼真人,紙人啊之類的!

  真的很驚悚啊!

  太子咳了咳,「硯之,你們在胡說什麼呢!這就是一個紙人,說不定那什麼頭之類的,是師父做的,但是身子是徒弟做的,所以……」

  這麼瞎的話,他也說不下去啊,而且,姜硯之也並沒有聽他說的話。

  「太子殿下說得沒有錯,這就是一個普通的紙人,雖然我們並不知道張圓為什麼要在自己的床底下藏一個紙人。但既然是她心愛之物,不如燒了,讓她們在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伴吧!」

  太子心中甚為寬慰,還是小娘子懂事啊,還知道維護他這個太子的臉面,你看看那個白養了的弟弟……

  然後太子還沒有高興多久,就發現不管是閔五還有姜硯之,都沒有看著他,反而警惕的看著四周。

  閔惟秀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陡然之間,她只覺得眼前一花,她揉了揉眼睛。

  「姜硯之,你看見了麼?我怎麼瞧著,鏡子中間有個人。」

  張方猶豫了一會兒,插嘴道:「這人照鏡子,鏡子中自然有人。」

  閔惟秀搖了搖頭,走到了張圓梳妝的地方,上面放著一面雕著花,十分精美的銅鏡。

  姜硯之走了過來,示意閔惟秀不要動手,他卻是伸出手來,敲了敲銅鏡的鏡面,「我家閔五聰慧,一說要燒掉那個紙人,你就藏不住了對不對?出來吧,我們已經找到你了。」

  鏡子半天沒有動靜。

  站在門口的太子,還有閔珊對視了一眼,第一次找到了共同語言:我家弟弟/妹妹,怕不是個傻子!

  那麼巴掌大的鏡子,裡頭能藏住人!

  光是想著,都不寒而慄!

  姜硯之對著閔惟秀點了點頭,閔惟秀果斷的抄起一旁的梳妝匣子,對著銅鏡猛砸過去,「既然不出來,那索性將鏡子砸了得了。」

  那梳妝匣子臨到鏡子面前時,又停了下來。

  太子一瞧,大驚失色,忙對侍衛們說道:「你們都在院子中守著,沒有孤的命令,誰也不能進來。」

  路甲立馬上出去關上了房門,同路丙一左一右的守著。

  整個屋子裡,只剩下了呆若木雞的張方,東陽郡王,還有閔惟秀同姜硯之,以及一臉嚴肅的太子。

  他覺得,自己之前那麼多年,怕當的都是假太子,都是活在夢裡。

  現在他看到了什麼?

  姜硯之同閔惟秀並非是故弄玄虛,他們說的是真的,鏡子中真的是有人。

  還是一個女人。

  是一個穿著喪服的女人,她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的,用頭油抹得十分的光滑。上面點綴著金銀簪子,看上去像是大戶人家的夫人。她紅著眼睛,眼淚順著臉頰流下,看上去十分的淒苦。

  她生了一張讓人熟悉的方臉,眼睛是有些上挑的鳳眼,嘴唇鮮紅欲滴,像是要滴血一般。

  閔惟秀鬆了一口氣,她能夠看見就好,能夠看見的,就能夠打死,那些瞧不見的鬼,打起來真的是憋屈。

  之前她所感覺到的,一直注視著她同姜硯之的眼睛,就是鏡子中的這個人吧。

  不,應該說是這個女鬼。

  只是為什麼,有的鬼只有姜硯之一個人能夠瞧見,有的鬼,卻所有的人都能看見呢?

  「三大王,請不要將鏡子砸碎,這鏡子一碎,奴就煙消雲散了。奴死不瞑目,這才想要再活一次,洗刷冤屈!張圓也是個痴兒,我並非是有意害死她的。」

  姜硯之一愣,哎呀,本大王啥時候這麼有名氣了,連鬼都認識我啊!

  「你認識本大王?」

  女人垂了垂眸,淒然的笑道:「三大王年幼之時,奴也曾經遠遠的看到過您,那時候我也是大家媳……現在認識你同閔五娘子,是因為張圓在這屋子裡,三句話不離你二人。三大王看我是陌生人,我看三大王,卻再熟悉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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