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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霓] 齊歡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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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5 01:04:5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六十章 都要活著

  韃靼攻打臚朐河衛,城中氣氛頓時一片緊張,但無論城中的將士還是百姓全都井然有序地忙碌著,因為他們早就知道韃靼人會來,這一戰在所難免。
  
  韃靼也已經給了他們足夠的準備時間,所有軍備緊張地調動入衛所,城牆上放好了投石車、轉射機和飛鉤,城門後是一輛輛塞車。
  
  韃靼人開始渡河,城牆上的羽箭紛紛向韃靼人射去。
  
  韃靼兵馬一波波地攻上來,炮車不停地將火球和石頭丟上城牆,一個時辰之後四處已經是一片狼藉。
  
  韃靼傷亡不小,卻沒有退卻的意思,仍舊強行渡河。
  
  「你昨日不是說韃靼不善於攻城嗎?」徐青安看向齊德芳,「看來你不行啊,如果信了你的鬼話,我是不是已經陣亡了。」
  
  齊德芳的臉一沉,他那是為了鼓舞士氣。
  
  徐青安道:「你天生嘴大,也不能怪你,再說對面的不全是韃靼人,那個什麼可汗身上有簡王那壞丕的血。」
  
  齊德芳點了點頭,勉強算是接受了徐青安的說法。
  
  「趁著韃靼沒有繼續攻城,你還是歇一會兒。」齊德芳說著擦了擦臉上的灰塵,鼻子裡彷彿滿是火油的味道,好好歇一歇,也好有精神迎戰韃靼下次攻擊,他取了水囊準備潤潤嗓子,徐青安的臉就出現在他面前。
  
  「你跟簡王也有關係吧!你是不是有某些地方也……」
  
  齊德芳知道徐青安要說些什麼,一不留神就讓嘴裡的水從鼻孔裡噴出來,齊德芳不停地咳嗽。
  
  「沒事,沒事,我不嫌棄你,有關係就有關係唄,這也不是你能決定的。」
  
  徐青安一臉得意洋洋,齊德芳不禁心中憤恨,懷念起安義侯和宋都督在的日子。
  
  徐青安這段時間站在城牆上張揚,天天被人喊「徐將軍」,梁都尉對徐青安畢恭畢敬,徐青安還真覺得已經頂天立地了,剛剛打上仗就這樣喪心病狂,等真的立下大功,他這輩子可能都要被徐青安打壓。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趁著徐青安這小子還沒發達,齊德芳要讓徐青安知道順陽郡王一脈滿臉都是嘴。
  
  徐青安調笑完齊德芳,覺得疲憊一掃而光,人生就是要這樣歡樂,即便是在打仗,正在得意就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拉住。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齊德芳鄭重地道,「你跟簡王也有關係,你們全家跟簡王都有關係。」
  
  徐青安驚愕:「你胡說些什麼?」
  
  齊德芳好不容易才憋住笑:「等這戰事結束之後,你可以問問你妹妹。」父親提起宋大人的身份,神情立即變得莫測,外面人看不出來,他這個做兒子的怎會不知曉。
  
  徐青安一下子跳起來:「真的?」
  
  「千真萬確。」齊德芳正準備欣賞徐青安臉上精彩的表情。
  
  徐青安卻將手中大刀一揮:「太好了,小爺早就想過做個『大義滅親』的真英雄,可惜苦於沒有機會,這下算是一舉數得,也算完成了心中夙願……」
  
  看著徐青安眉宇飛揚的神情,齊德芳皺起眉毛,徐青安方才用在他身上的,明明不是這一套說辭。
  
  無論什麼話,到了徐青安嘴裡都會變成歌功頌德,即便他鐵嘴鋼牙也束手無策。
  
  徐青安到底知不知道他方才在透露一個大秘密?齊德芳心中的熱情一下子被冰水潑滅了,強忍著沒有主動上前拉住徐青安,將所有事全盤托出。
  
  「看來妹夫說的沒錯,這韃靼定然與李煦聯手了。」徐青安看著再次集結進攻的韃靼。
  
  齊德芳不想再與徐青安說話。
  
  徐青安卻不在意,歎口氣用十分老練的口氣道:「那妹夫與李煦應該也開戰了,希望妹夫不要讓我失望。」
  
  說他也就罷了,徐青安還敢在老虎頭上拔毛,齊德芳忍不住道:「希望宋大人來的時候,我們這個城還在。」
  
  韃靼今日只是小試牛刀,等他們全力進攻之時,他們能守多久?
  
  萬一被破城,徐青安的最後一擊就要派上用場,那是與韃靼殊死一搏,城中的將士會在這一擊後,死傷殆盡。
  
  「我想起來,」徐青安看向齊德芳道,「我有一封信要送給妹妹,不然你去一趟福余衛。」
  
  這是給他機會讓他臨陣脫逃,齊德芳握緊了腰間的長劍:「我乃大周皇室宗親,大敵當前,豈能畏死?
  
  有什麼話,戰後你自己去宋大奶奶面前說。」
  
  雖然不怕死,可他們都要活下來,就算再艱難也必須活下來。
  
  ……
  
  張虎漸漸摸透了馬崢的用意,馬崢是想要將他們牽制在這裡,也就是說馬家父子可能早就猜到了公子的計策。
  
  是猜到一部分還是所有一切,張虎有些摸不准,他原本想要一戰得手之後立即與公子匯合,現在卻被困在這裡。
  
  張虎看向李大爺,事情沒有做完之前他不能向李大爺下手,李大爺現在還有用處。
  
  「我讓人去給公子送信,」張虎道,「將這邊的情勢告訴公子,今天我們必須要攻上城池,我總覺得這裡面有蹊蹺。」
  
  李大爺點頭:「馬家不用火器本就讓人生疑,這還是其次,就怕九弟也被人算計。」
  
  張虎臉色更加陰沉:「只有鋌而走險,連夜攻上城池去看一看,我帶人上城,李將軍在城下接應我們,得手之後,我們立即去尋公子。」
  
  兩個人仔細說好了計畫,李大爺這才走出營帳,今晚就是他離開這裡最好的機會,九弟也不要怪他,他也想活下來。
  
  夜裡,張虎帶著人馬到了城下。
  
  經過幾日的激戰,馬家人手也損失巨大,加上他們要兼顧幾個城池,城中人手短缺,他命人去攻打另一處衛所,聲東擊西,以便今日行事,顯然起了作用,直到現在還沒有人發現他們。
  
  張虎向李大爺點了點頭,然後帶著身邊人攀爬上城牆。
  
  今晚天空烏雲密佈,四周漆黑一片,雖然不利於大規模的攻城戰,但張虎的目的是要靠近火炮,此時的天氣反而方便他行事。
  
  張虎的腳踏在了城牆上,守城士兵正好聚在一起烤火,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張虎心中大喜,他身形極快地摸向火炮,然後去找炮彈。
  
  火炮在這裡,炮彈也會在不遠的地方。
  
  「你在找什麼?」
  
  火把豁然亮起,馬崢從黑暗中走出來:「炮彈嗎?你們來此地就是要我們用火炮,這樣一來韃靼就會知曉奴兒干的戰事,他們也會在這時候攻擊邊疆衛所。
  
  想的不錯。」
  
  張虎抽出身邊的長刀。
  
  馬崢微微一笑:「奴兒干的火炮不多,你身邊那尊是朝廷派發給我們的,可惜……這炮從來就打不響,不過就是個樣子貨。
  
  真正的火炮不會用在你們這些人身上。」
  
  張虎的臉色大變,馬崢的話確定了他的猜測,馬家人算計了他們,公子的計策可能已經被人知曉了。
  
  「你會聽到炮聲,」馬崢笑道,「如果快的話,就在今晚。」
  
  張虎立即向城牆邊竄去,想要讓李大爺前來接應他,他打了個口哨,城下卻一片漆黑,沒有任何人回應。
  
  他正焦急之際,忽然聽到南方傳來「轟然」聲響,天邊彷彿炸開了一記響雷,緊接著是一連串響動傳來,整個天地彷彿都跟著晃動。
  
  那是火炮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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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5 01:05:0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六十一章 可憐人

  「趕上了。」
  
  馬崢一陣大笑,他抽出腰間長劍向張虎走去。
  
  張虎沒有了李大爺的接應,只能依靠帶上來的幾個人與馬崢等人搏殺在一起。
  
  刀光劍影。
  
  每個人都在生死之間遊走。
  
  馬都督留下長子在這裡,走的時候只點了幾百人守這些衛所,因為他要帶著更多人馬幫助宋都督迎戰李煦。
  
  幾百人守這些衛所,人手分散開來一個衛所分得幾十人而已,李煦讓人來襲衛所,遣來的人手必定不少,這必然是場惡戰。
  
  但馬崢不驚慌,他反而很高興,父親帶走的兵馬越多,接下來的大戰就會更有利,父親就可能會更加安全。
  
  李煦的人藏在暗中伺機而動,他們以不變應萬變,身邊的將士越來越少,可他們咬著牙挺過了這些天。
  
  炮聲響起,宋大人和父親動手了。
  
  李煦自以為是想要虛晃一槍,折回去偷襲宋大人,殊不知宋大人就在那裡等著他。
  
  痛快!
  
  現在他終於能放下心中負擔,最後一戰。
  
  馬崢道:「將這些通敵的反賊殺個乾淨。」
  
  張虎眼睛通紅,這衛所上的人手並不多,馬崢之前已經受傷,如果李大爺配合他攻城,他們不一定會輸。
  
  這該死的東西,怪不得公子會懷疑李大爺,到了關鍵時刻作為公子的兄弟,竟然會臨陣脫逃。
  
  早知如此他就提前動手殺了李大爺。
  
  張虎後悔卻已經來不及了,馬崢盯上了他,就像是一隻老虎發現了獵物,定然不會讓他從這裡逃脫。
  
  「你先走一步,李煦隨後就會到。」馬崢一劍刺向張虎。
  
  ……
  
  大地顫動,黑暗中火光閃爍。
  
  一門門將軍炮發揮著它的神威。
  
  先行隊伍沒想到會突然遇襲,立即亂作一團,不光是因為懼怕火器的威力,更多的恐懼來源於敵人對他們的瞭解。
  
  這樣笨重的火器一時半刻不可能運到這裡來,定然是早有佈置。
  
  為什麼敵人會知曉他們的行蹤。
  
  公子是讓他們來劫殺宋成暄兵馬的,現在他們卻落入別人的圈套。
  
  「快撤。」此時敵軍再殺來,他們定然沒有活路。
  
  副將大喊一聲,所有人向後逃去,可還是太晚了,他黑暗中無數羽箭奔襲而至。
  
  李煦聽到火炮聲響不由地皺起眉頭。
  
  「公子,不好了,前面早有埋伏。」
  
  李煦命人趁著天黑行軍,為的就是熟悉周圍的情形,搶佔先機,天黑可以隱藏行跡,不容易被對方斥候發現,沒想到還未到前面的衛所,就遭遇了火炮的襲擊。
  
  「公子,您先離開,那些人藏在暗處偷襲,我們猝不及防難免會吃虧,不能與他們直接交鋒,熬過今夜,天亮之後,他們就無所遁形……」
  
  炮聲停息之後,慘呼聲卻扔在繼續,想來還有別的埋伏。
  
  「宋成暄出身海上,或許做過海盜,詭計百出,不拘戰術,公子不可在這時候與草寇爭鋒。」
  
  隊伍中亮起火把,所有人看向周圍,前鋒隊伍被偷襲已經影響到了軍心。
  
  李煦道:「宋成暄原本就沒有多少人馬,還有一部分留在衛所,他們真有埋伏也會依靠前面不遠的城池與我決戰,如今的地勢無論是誰都施展不開,他前來偷襲不過要挫我們銳氣,不用驚慌。
  
  西邊有個村落,我們先退去那裡駐紮。」他既然沒了先機,就要穩住局面。
  
  天亮之前不會有大戰,宋成暄再厲害也不能一口吞下他所有的兵馬。
  
  村莊離得不遠,李煦等人很快就趕到了村子中。
  
  「村子裡的人好像都走光了。」
  
  護衛上前稟告。
  
  李煦藉著火把看那村落,翻身下了馬,他知道這有一處村子,是因為當年他投軍的時候,與周玥來過此地。
  
  他想過自己定然會回來,沒料到舊地重遊之時,卻是這樣的情形。
  
  「阿彌陀佛,施主不用找了,村子裡的人都走了。」
  
  李煦抬起頭看到了一個僧人緩緩走過來。
  
  黑暗中僧人的臉不是很清楚,但李煦卻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僧人就是出現在他夢中的人,李煦不禁心中一沉,臉上卻依舊不動聲色,吩咐道:「讓人沿著村子守衛,我們在這裡落腳。」
  
  身邊的副將應了,立即去安排。
  
  李煦下馬走到僧人身邊:「村子裡沒人了,大師何以在這裡?」
  
  僧人道:「老衲居無定所,來去全由心意,大約是緣分,就在此地多逗留幾日。」
  
  李煦望著僧人:「大師可曾見過我?」
  
  僧人抬起頭端詳李煦:「記不得了,不過觀施主的面相,是心中有疑惑想要問老衲?」
  
  李煦看向村子:「大師可否進去一敘。」
  
  兩個人走進屋子中,護衛端了兩盞燈放下,李煦再次看向對面的僧人,燈光照在僧人的臉上,那日的夢境變得尤為清晰,彷彿此時此刻的情景已經與那夢融在一起。
  
  李煦道:「大師可知這村子裡的人都去了哪裡?」
  
  「聽說是去投軍了,」僧人道,「朝廷抗擊韃靼,村子裡的男子都去了衛所,老弱婦孺則去投靠一位宋大奶奶。」
  
  李煦一時恍惚,總覺得這情景似曾相識,腦海中一片混亂,彷彿看到一群百姓向他而來,他想要將這情景看清楚,卻突然頭疼欲裂,直到耳邊響起有人念誦佛經的聲音,那種難受的感覺才漸漸去的無影無蹤,在他腦海中什麼都沒留下。
  
  半晌李煦才穩住心神,抬起頭看向僧人,僧人也停下誦經靜靜地與他對視。
  
  「你是什麼人?」李煦目光銳利,「是誰讓你前來?」他不太相信什麼邪術,但這僧人的事太過蹊蹺,讓他不得不生疑。
  
  「阿彌陀佛,」僧人道,「老衲方才看到施主心神不寧,是以念誦一段佛經,老衲只是個僧人,恰好在這裡與施主相遇。」
  
  「可我夢見過大師,」李煦道,「既然我們沒見過,為什麼大師會出現在我夢境當中?」
  
  僧人行了個佛禮:「一切皆有緣法,一切皆有因果,只是我們不知緣從何來,若是能看清,我與施主都不會在這裡了。」
  
  李煦望著燈火:「就像是有個人十分瞭解你,而你卻不知道原因,總想看破這些,到頭來卻一無所獲。」
  
  「施主看不透的不是別人,應該是自己吧!」僧人道,「一個人欺騙自己太久,也就無法辨別真正的方向,看不透真正的自己了。」
  
  不知道為什麼,李煦從僧人這話中聽到了些許悲涼的意味兒,彷彿他是一個可憐人。
  
  李煦淡淡地道:「大師在憐憫我?」
  
  「佛陀憐憫世人,老衲不是佛陀,不過老衲憐憫那些執迷不悟的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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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5 01:05:2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六十二章 她是誰

  僧人說完從懷裡拿出一本佛經擺在李煦面前。
  
  「李施主心中煩亂時,可以拿來一觀,佛說不起心不動念,不分別不執著,或許能夠給施主一些幫助。」
  
  僧人站起身離開。
  
  李煦看著僧人遠去的背影:「大師是準備立即走了,還是要在此地逗留些時日?」
  
  僧人轉身道:「僧人隨緣。」
  
  僧人離開了屋子,李煦將目光落在面前的佛經上,他從不信鬼神,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這些年他看了清楚,許多人不在意過程,只會看到結果。
  
  比如先皇承繼皇位,無論他用了什麼手段,坐上了那個位置就沒有人敢指責他。
  
  簡王如此謀算,母親最終也只能攀附簡王,希望從簡王身上獲取些利益,而他這個私生的孩子,逃不過被人辱駡、恥笑的命數,對錯從來都是強權說了算,如果軟弱低了頭,不過只能換來片刻的安寧,下一次恐怕就要跪在地上。
  
  這世上的軟弱太多了,他看過了,不想讓自己變成那般。
  
  李煦起身去巡營。
  
  村子周圍點了火把,以此為營地也算有所屏障,方才慌亂的隊伍重新變得井然有序,不同的是多了沉重的氣氛。
  
  首戰他算是輸給了宋成暄,而且天一亮還不知道面對的是什麼形勢,也許他已經走入宋成暄的牢籠之中,想要破局並不容易。
  
  護衛上前稟告:「村子裡沒有糧草。」
  
  李煦點了點頭,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徐清歡將人都帶走,不可能會留下東西給他們。
  
  李煦繼續向前走去,這村子他很熟悉,可不知為什麼今夜在村子中走動的時候,有種特別的感覺。
  
  就好像眼前的一切與記憶中和他現在看到的都不一樣。
  
  李煦走到了處空地上,他當年離開的時候曾說過將來農事好了,可以在這裡搭建敖倉,用以存儲糧食。
  
  村中的人都當做笑話來聽。
  
  雖說朝廷鼓勵他們耕種,但這麼冷的地方收成很少,別說搭建敖倉了,根本不夠餬口,村中人還要打獵、放牧才能維持生計。
  
  敖倉對於他們來說的確有些太遠了。
  
  李煦向前看去,眼前忽然一陣恍惚,不知什麼時候空地上竟然多了兩個敖倉,眼前的景象頓時變了。
  
  本來冷清荒涼的場景一下子鮮亮起來。
  
  空地上許多百姓正在圍著一個女子說話。
  
  「明年夫人和董先生還會來嗎?」
  
  那女子聲音清澈:「董先生找到了更為耐寒的糧種,開春的時候就會幫大家一起耕種,還是老規矩,種子我們帶給大家,今年若是收成好,就要上繳秋糧做賦稅。」
  
  「夫人,旁邊村子裡的人來了想要見您,也是為了耕種之事。」
  
  李煦站在那裡,看著不遠處的女子,那女子梳著圓髻,穿著淡青色衣裙,背影讓他熟悉又陌生。
  
  他熟悉她的聲音,卻不熟悉她如此裝扮,更不知眼前的一切是何時發生的。
  
  恍惚間。
  
  女子已經被人簇擁著向前走去,眼見就要消失在他面前,女子似是想起什麼,似是要轉頭向他看來。
  
  李煦心跳如鼓,仔細地看著。
  
  卻在那女子轉身之間,那景象忽然變得十分淡,如同一張落入水中的畫卷,漸漸地化開來。
  
  李煦皺起眉頭快步上前,可這樣一動,眼前的一切頓時去得無影無蹤,敖倉不見了,百姓不見了,那女子也不在了。
  
  李煦的心忽然一片冰涼,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沖入胸口,半晌才緩過神來,他這是怎麼了?
  
  那出現的是他的幻覺?又或者是他的妄想。
  
  被稱呼為「夫人」的女子,聲音竟然像是徐清歡。
  
  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徐清歡在這村子裡,建起了敖倉,教百姓耕種,也是為了宋成暄,難不成這預示著他會輸了奴兒干,宋成暄和徐清歡兩個人最終會完成他少時的志向?
  
  可他卻又覺得這一幕如此熟悉,就像發生在他身邊一樣。
  
  李煦向身側看去,空蕩蕩的一無所有。
  
  兩次異象來得都這樣突然讓他無法掌控,尤其是那女子,偏偏要在她轉頭之際,所有一切都跟著散去。
  
  如同有意安排似的,就是不給他最後的答案。
  
  李煦怔忡著,半晌微微一笑,在知曉他與簡王的關係之後,他也是這樣笑著,老天好像格外與他過不去,他到底做錯了什麼,非要走到這樣一條路上來。
  
  李煦走回屋子,明日大戰他需要摒除所有的雜念,好好休息一會兒。
  
  閉上眼睛,那女子的背影卻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他總覺得她轉過頭來那一刻,是想要向他微笑。
  
  「怎麼就熱起來?」
  
  「九爺之前出去受了傷,不讓說,不准您知曉。」
  
  模模糊糊中,李煦感覺到肩膀一疼,彷彿有人在挖他的血肉。
  
  「傷口淋過雨,已經潰爛了,受了傷為何不醫治?人前的顏面就那麼重要?」
  
  聲音中帶著關切和埋怨。
  
  她好似離他很近,只要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她的面容,可他卻沒有這樣做,而是靜靜地躺著,雖然皮肉疼痛卻讓他覺得安寧。
  
  一雙手在他肩膀上忙碌著,柔軟的手指不時地碰觸到他,他很想將那隻手捉住,卻又覺得這樣的舉動是否太過軟弱。
  
  人不會敗給別人,只會敗給自己,過於放縱和沉迷都會讓自己變得普通,忍人所不能忍,隨時保持冷靜,才能掌控一切看清前路。
  
  李煦想到這裡,幾乎立即地他睜開眼睛向床邊看去。
  
  桌子上只有一杯冷茶。
  
  李煦起身,忽然覺得肩膀一陣疼痛,他撥開衣襟看過去,原本被庾二爺刺傷的地方,那淺淺的傷口不但沒有癒合,而且還有些潰爛。
  
  夢中與現實的傷口不謀而合,或許正因為肩膀疼痛他才會有那個夢境,區別在於沒有人會前來為他治傷。
  
  他身邊好似硬生生的就少了個人,少的那個人到底是誰?而這一切是夢境又或是妄想,他最終能不能找到答案?
  
  「公子,」副將進門道,「斥候探明情形,宋成暄的大軍就在不遠處的山坡上紮營。」
  
  李煦起身去看輿圖,他被宋成暄劫在這山谷之中了,要麼往南去攻城,要麼往西翻過那座山,否則他們就被人捉於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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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5 01:05:3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六十三章 醋意大發

  宋成暄的大軍一瞬間從山坡上衝下來,如同一支無堅不摧的利箭,擊破了擋在前面的防禦,撕開了一道口子。
  
  山坡上鼓聲隆隆,緊隨著那馬蹄聲響,彷彿能踏破山河。
  
  李煦命人收攏軍陣,想要將宋成暄的兵馬重新包裹在其中,宋成暄揮手示意,身邊人分成三股,從不同的方向向外衝去,血肉之軀撞在一起。
  
  「殺了李賊,驅逐韃靼,我們一起回家。」
  
  隨著喊聲想起,將士精神一震奮勇殺敵。
  
  「李煦,在何處,可敢與我們一戰。」
  
  殺陣之中有聲音不停地傳出。
  
  兩軍混戰,沒有再施展手段的機會,勇猛殺敵者漸漸嶄露頭角,怯戰者被殺,試圖逃竄者被殺,李煦軍隊本就是拼湊而成,三兩下就被衝的零碎。
  
  最重要的是,他們沒想到宋成暄帶來的人不懼生死,一個眼睛通紅,顯然已經將他們當做了侵佔他們鄉土,威脅他們親人的仇敵。
  
  自從大戰拉開帷幕之後,李煦大軍立即感覺到了來自於奴兒干百姓的憤恨,宋成暄將抓到的韃靼奸細綁在衝車之上。
  
  那韃靼大喊:「金月可汗不日就會攻入奴兒干,這裡將是可汗的領地,你們為可汗而戰,將來必定榮華富貴,對抗可汗不會有好結果……」
  
  背叛大周朝廷,又勾結外敵,李煦的名聲徹底一落千丈。
  
  交鋒幾次,李煦皆是慘敗,帶著兵馬前來迎擊宋成暄的副將見狀束手無策,就想要調轉馬頭前去求救,身形還未動,就看到軍陣忽然向兩邊散開,副將立即看到催馬而來的人。
  
  人未到跟前,那迫人的威勢卻已經將他籠罩。
  
  副將緊緊握著手中的長槍,想要打馬迎上前,胯下的戰馬卻一步步向後退去,副將的瞳孔縮起,最後一幕就是宋成暄揮動了手中的長刀。
  
  短短兩日,斬下李煦麾下八將,焉能不讓人膽寒。
  
  一場鏖戰結束,李煦的人馬已經逃走,戰場上一片狼藉,馬都督帶人收殮戰友屍身,並讓人清點軍功。
  
  「李煦的烏合之眾已經死傷大半,」馬都督道,「我帶人前往李煦中軍大營,也有所收穫,殺敵百人,可惜沒有擒獲李煦。」
  
  那李煦還真是狡猾趁著開戰,攻破了西邊的衛所,看來是想要據守城池休養生息。
  
  宋成暄微微瞇起眼睛,清歡也帶著被戰禍波及的百姓往西邊去了。
  
  張真人抓到了李煦身邊的護衛,審訊一番將李煦這兩日帶人去往的地方再輿圖上標注出來,遞給宋成暄查看。
  
  宋成暄展開輿圖,不禁皺起眉頭。
  
  旁邊的馬都督差點打了個寒噤,只覺得一股寒意侵襲而來。
  
  張真人抬頭看到公子臉上籠了一層陰霾,他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那李煦真是作死,本就被公子拿捏在手中,卻仍舊不知悔改。
  
  這些日子李煦帶著人去的地方,都是之前大奶奶去過的村子,一次兩次還有可能是巧合,這樣一圈走下來,只能說是李煦在故意為之。
  
  雖然大奶奶早就已經不在那邊,但李煦抱著這樣的心思就該死。
  
  別說公子了,他看著都覺得憤慨。
  
  「公子,不如我帶人去殺了李賊。」張真人正要接著往下說,看到清陵道長微微蹙起的眉頭,他立即住了嘴。
  
  公子正在氣頭上,再多言語恐怕會被殃及池魚。
  
  宋成暄將輿圖合上,他在此之前已經注意到了李煦古怪的表現,李煦軍中也有些傳言,說是李煦曾召郎中看症,還時常會有囈語,似是因為庾二爺刺殺李煦時,利器上有毒,這些日子毒性漸漸顯現出來。
  
  李煦帳外的護衛,也是因為覺得李煦傷病纏身,必然贏不了這一仗,才會從軍營中脫逃,正好被張真人抓了個正著。
  
  張真人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公子,不如您去審問一下那護衛。」
  
  「人在哪裡?」宋成暄沉聲問過去。
  
  李煦的護衛早就沒有鬥志,縮在那裡將知曉的都招認了,但是他知道的那些事卻與戰局沒有什麼關係。
  
  他雖然在帳外保護李煦,但每當李煦與副將們商議戰術之時都會將他支開,李煦疑心很重,不到最後時刻不會將意圖告知任何人,從前張虎很得李煦信任,張虎離開之後,李煦許多事不願假手旁人,這樣的好處在於,不會讓敵人提前知曉李煦大軍的動向。
  
  可惜李煦遇到的是宋成暄,躲躲藏藏李煦還能勉強支應,兩軍一旦正面交戰,勝負立分,李煦大軍幾乎沒有還手的餘地。
  
  「李煦知道宋大人厲害,已經不想要與宋大人正面衝突,」那護衛道,「軍中許多人看到宋大人的大旗都會心生懼意,宋大人這樣下去,定能擒獲李煦。
  
  我們也是被李煦欺騙,求求大人放過我吧!」
  
  宋成暄沒有說話,等那護衛安靜下來才淡淡地道:「你為何要逃出李煦軍營?」
  
  護衛不敢隱瞞:「那李煦中了毒,現在缺醫少藥,傷口潰爛愈發厲害,我在帳外值夜時,聽到李煦或是叫喊或是囈語,我怕他已經毒入臟腑,所以才想謀一條活路。」
  
  宋成暄接著道:「他都說了些什麼?」
  
  護衛吞咽一口,潤了潤嗓子:「大多時候都聽不清楚,只有一次李煦聲音稍高了些,我清清楚楚地聽到李煦說:你別走。
  
  我以為李煦在喚我,於是上前去,誰知李煦突然從床上坐起,快步走向帳外。
  
  我不敢怠慢立即去侍奉,李煦呆愣在那裡半晌問我:方才可有別人前來?
  
  我一直守著大帳確實沒有見外人,於是照實稟告。
  
  李煦雖然沒有再說什麼,我卻看出他……一雙眼睛血紅,似是犯了癔症。
  
  後來李煦每次去附近的村落,都要獨自一個人在村子裡走動,像是在尋找些什麼,之後就會出現那種怪異的模樣。」
  
  說完這些,護衛道:「說不定就是庾家人的鬼魂前來拿那李煦,宋大人明鑒我什麼都沒做,手上沒有染血,也沒有殺您這邊將士一人,我……」
  
  那護衛沒有說完,宋成暄淡淡地道:「叛國者無赦。」
  
  從軍帳中走出來,宋成暄看向眼前正在修整的兵馬,目光深遠,李煦彷彿是在追逐一個夢境,他在尋找的東西是否與清歡的那個夢有關?
  
  宋成暄的面容更加冷峻,心中閃過一抹前所未有的殺意,胸口更是炙悶難舒。
  
  燃燒起來的怒火急需得到宣洩。
  
  如果真的是清歡的那個夢,在李煦找到結果之前,他要將李煦親手了結,不給李煦任何的機會去窺探。
  
  宋成暄看向張真人:「挑選一隻百餘人的輕騎,隨我先行一步,追殺李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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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四章 鍾情

  北疆的天氣漸漸回暖,衛所裡除了守城的將士之外,又多了不少民眾,徐清歡將村子中的老弱婦孺安置在這裡,儘量讓他們免於戰禍。
  
  奴兒幹的局勢雖然十分緊張,小孩子們卻心思單純,安頓下來之後就有孩童跑出屋子,聚在一起說笑。
  
  徐清歡看著這些孩子,不禁想起小時候哥哥帶著她胡鬧的情形。
  
  這些日子她總是睡不安穩,斥候將戰事消息送回來,她又是擔憂夫君又是擔心哥哥,怪不得母親總說,將來她嫁給一個文官最好,不要進武將家的大門,好在她現在也身處奴兒干,若是在京城豈非更加焦急。
  
  「大奶奶,您歇一會兒吧!」嬤嬤在旁邊催促道,「我讓廚房熬煮了湯水,大奶奶喝一些對腹中的孩兒有好處。」
  
  馮太夫人生怕她來回奔波會有閃失,特意讓族中最好的嬤嬤跟在她身邊照顧,這位嬤嬤一直給族中女子接生,對妊娠之事知曉甚多,讓她輕鬆了不少。
  
  「大奶奶操勞奔波,還好氣色不錯,」嬤嬤一臉笑容,「老奴看過那麼多重身子的人,心中最清楚,大奶奶這一胎必然順順利利母子平安。
  
  有些孩子在胎中就能為母親帶來福氣,奴婢眼看著大奶奶身子越發好起來,可想而知小公子必然也是個孝順的孩子。」
  
  徐清歡知道嬤嬤是在哄她歡喜,但她從懷孕之後確實感覺身子更好了似的,除了開始總會胃口不好之外,這些天反而越發有精神了。
  
  她不禁想起母親埋怨哥哥的話:「小時候在我肚子裡就鬧騰個沒完,差點折騰的我半條命都沒了,果然生下個猴兒,攪得一家人不得安生。
  
  你年紀也不小了,可改了吧!」
  
  本來是一句語重心長的教誨,哥哥卻好像聽錯了重點,他立即看向父親,在父親屁股後轉來轉去,終於將父親看得慍怒,斥責哥哥:「你母親訓斥你,你來看我做什麼?」
  
  哥哥說:「我在看父親的尾巴藏在哪裡了?母親說我是猴兒,父親豈非是公猴,平日裡母親對父親敢怒不敢言,如今藉著兒子含沙射影,這手段委實不太高超。
  
  都說虎父無犬子,咱們家偏是猴子猴孫,就算兒子再努力,也改不了啊。」
  
  當時五叔也在場,忍不住捧腹大笑。
  
  父親滿院子追打哥哥,母親也用帕子覆面只喊:「怎麼生下這樣個冤孽。」
  
  哥哥這樣鬧騰個不停,也不知宋成暄小時候是什麼模樣,不過聽父親偶爾透露的言語,宋大人在人前規矩有禮,魏王妃也誇讚他最為懂事,想來大多時候都很安靜。
  
  思量到這些,徐清歡眼前出現一個端坐在人前的小大人,不由地又失笑。
  
  希望這戰事早些過去,他們一家人也能團聚。
  
  「大奶奶,」雷叔風塵僕僕地帶回消息,「大爺那邊打了勝仗,已經將一部分兵馬調給了世子爺。」
  
  宋成暄先迎戰李煦大軍,就是要速戰速決,也好騰出手來專心對付韃靼。
  
  把控局面的能力,誰也不及宋成暄,她去北山部族之前,宋成暄就說過,李煦的大軍看似聲勢浩蕩,與韃靼相比卻不足為慮,但論陰謀、城府韃靼兵馬遠不及李煦,將背後暴露給李煦定會遺禍無窮。
  
  「李煦呢?」徐清歡道,「已經被合圍了嗎?」
  
  雷叔點點頭:「李煦在戰中受了傷,又因為身上毒性已發,眼下只是東躲西藏,沒有了還手之力。」
  
  「中毒?」徐清歡道,「是庾二爺?」庾二爺刺殺李煦在利器上淬了毒,她聽廖先生說,能在利器讓用的毒藥並不多,所為的見血封喉都是誇大其詞,那些毒性無非就是讓人傷口潰爛難以癒合,將輕傷變成重傷,重傷最終不治。
  
  庾家用的毒藥就這樣傷了李煦?
  
  現在她能聽到的消息有限,雷叔帶著人傳遞消息,路上難免耽擱時間,戰事卻是瞬息萬變的,為了兼顧韃靼,宋成暄遣走了那麼多兵馬,不免讓她更為擔憂。
  
  與雷叔說完話,徐清歡又去衛所上看情形,走了一圈回來,這才躺在床上休息。
  
  在奴兒干時間久了,她走過不少的村落,前世的記憶也漸漸回到腦海中,宋成暄殺了李長琰之後,帶兵守住奴兒干關卡,留在鳳陽的簡王開始有所動作,整個大周的戰事一觸即發。
  
  她帶著人四處遊說,想要收攬更多人手,籌備足夠的糧草送到軍中,也是因此發現了韃靼的異動。
  
  她會事先警覺都要歸功於莫征的示警,她懷疑殺死莫脫的另有其人,於是私下裡一直查案,終於讓她懷疑到了莫哲,與今生不同的是,她沒有餘力將莫哲等人抓住,而是被他們逃去了韃靼。
  
  韃靼在這時候入侵大周,邊疆衛所必然不堪重負,宋成暄若是被韃靼大軍和李煦合圍恐怕會有危險,為今之計要麼退離奴兒干,要麼從東南調動人手。
  
  被身上的毒性糾纏,她許多時候都會陷入昏昏沉沉之中,要不是想要說動奴兒干各族一起抵禦韃靼,她可能早就倒下了。
  
  也是在海西和北山部族祖居的村子裡,海西餘部和北山終於聯手,族長率領族中子弟前往衛所。
  
  看到這樣的結果,她算是放下了最後的心結,就此昏迷了過去。
  
  後面發生什麼,她就真的不知道了,到了最後一刻她也不能確定李煦與韃靼到底達成了什麼約定。
  
  只記得迷迷糊糊之中,有人來到了她的床前。
  
  「清歡,」他喊著她的名字,「我是魏王嫡長子,曾與你定下婚約……」
  
  他的聲音入耳,將她從一片迷離中拉回來,接下來他的聲音清晰,語調緩慢地向她說了一切。
  
  「清歡,我身邊沒有別的女子,也不曾向任何你許諾,如果你答應就點點頭,從此以後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室。」
  
  「清歡,你聽到沒有?我是……」
  
  一遍遍的呼喚,聲音從沉穩而變得顫抖。
  
  她聽到了,卻不能給他回應,更不能點頭,今生已矣,不願再有任何牽掛,也不願再給予他人煩憂,就讓有關她的事就此畫上一個句號。
  
  若有來生,或許會不同。
  
  聽著他的聲音,她再次沉入那無邊的黑暗之中。
  
  一行清淚,順著徐清歡鬢間滑落,前世的情景終於離她遠去,她也切實感覺到了前世她與宋成暄最終的分離。
  
  原來前世他們的結果竟然是這樣的。
  
  她一直不知曉,前世的宋侯心繫於她。
  
  徐清歡睜開眼睛,心中不禁一陣疼痛,胸口彷彿被什麼堵住了般,讓她久久不能呼吸。
  
  鳳雛聽到聲音走進屋中,看到徐清歡這般模樣立即面色大變。
  
  「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沒事,」徐清歡看向鳳雛,「跟雷叔和永夜說,我要去找夫君,讓他們準備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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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5 01:06:0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六十五章 涼薄

  「九弟。」
  
  李煦迷迷糊糊中睜開眼睛,只見李二爺拿著火把站在他面前。
  
  「九弟,」李二爺臉上滿是髒汙,「左翼軍失守了,那幾個副將竟然帶著兵勇四散而逃,我斬殺了逃兵卻沒有用處,眼下這樣的情形,我們不如先想法子脫身,日後再做計較。」
  
  李煦望著李二爺。
  
  李二爺的表情更為焦急:「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九弟這身子也不能再帶兵打仗,不如挑選幾個人扮作你的模樣,吸引宋成暄的目光。」
  
  李煦聲音有些嘶啞:「宋成暄如何能上當?我與他早就相識,從體態上一看就知真偽。」
  
  李二爺皺眉思量,半晌才道:「我與九弟相仿,我願意去引宋成暄。」
  
  李煦驚訝地看向李二爺。
  
  李二爺點點頭:「大哥和張虎也沒有消息,想必他們已經不在了,四弟被朝廷拿住,幾個庶弟早就聞風而逃,你身邊現在也只有我這個二哥,我不幫著你,誰來幫你?
  
  從小我們長在一起,就像大哥說的那樣,我們想看著你成就一番大業,可惜事與願違,但只要你活著就還有希望。
  
  李家在大周成了叛黨,將來能否為李家脫罪也要看九弟的,九弟不逃我也不會走,面對宋成暄終究是一死,不如讓我來幫助九弟。」
  
  「二哥。」李煦不禁搖頭。
  
  「既然你叫我一聲二哥,這時候就要聽我的,」李二爺堅定道,「我下定了決心,明日一早就往東邊去引宋成暄的兵馬,九弟只需一路向西,從那邊突圍,如果九弟相信我,就交給我去辦。」
  
  李煦此時已經沒有了氣力,肩膀上還有鮮血滲出來,他靜謐半晌向李二爺一笑:「二哥去安排吧!」
  
  李二爺點點頭,又端了藥碗給李煦:「郎中說了,九弟的傷沒有大礙,只是因為太過操勞,等安定下來就要好好調養。」
  
  李煦喝了藥,靠在樹上閉上眼睛養神,李二爺快步走向幾個副將。
  
  避開了其他人,李二爺吩咐副將:「我與九弟說好了,明天一早我們就啟程。」
  
  副將們臉上一喜,卻還是有人不免擔憂:「公子聰明,會不會發現我們的意圖?」
  
  李二爺搖頭:「平日裡自然騙不過九弟,現在不同了,九弟連連打敗仗,眼見就要被宋成暄抓到無暇顧及其他,而且九弟的傷勢又加重許多,我看他的樣子恐怕難以支撐過這兩天。」
  
  說到這裡李二爺長長地歎了口氣:「原本也不該拋下九弟,如果我們一起趕到羅斯就能活下來,可九弟中毒已深,經不起顛簸,宋成暄絕非善類,見不到九弟也不會放鬆,算來算去如此安排最妥當,將來有機會我們再為九弟報仇。」
  
  幾個副將點點頭:「我等聽從二爺安排。」
  
  李二爺道:「除此之外,我們還要拿走些財物,尤其是寶珠、黃金等物,羅斯人很是喜歡,用它們也能換來一官半職。」
  
  李二爺吩咐完,所有人分頭去籌備,到了天亮的時候,幾十騎人馬全都到齊,斥候向他稟告了宋成暄大軍就在東邊,他騙九弟自己要帶人一路向東吸引宋成暄的注意,其實他準備北行,繞過前面的村子他們就會一路向北。
  
  他們騎的馬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尤其是他騎的那匹,是陸先生為九弟找來的寶馬,等九弟發現端倪,想要追他們已然來不及。
  
  李二爺道:「等我們動身半日之後,九弟再向西邊走,這樣會安全一些,繞過宋成暄之後想方設法進入韃靼,以九弟與金月可汗的關係,韃靼會庇護九弟。」
  
  李二爺翻身上馬。
  
  「二哥。」
  
  李煦站起身來,深深地向李二爺彎腰:「此一別,我們兄弟也只能到這裡了,作為弟弟該有此禮。」
  
  李二爺眼睛一紅。
  
  「好讓二哥知曉,」李煦道,「父親和母親也不能倖免,二哥也不要有牽掛。」
  
  「知道了。」李二爺不願再耽擱,趁著李煦還沒有改變心意,他要立即帶著人離開。
  
  一行人向北奔馳。
  
  跑了半個時辰李二爺察覺有些不太對,這一路上太過安靜了些,沒有任何人前來阻撓。
  
  「二爺,前方有斥候。」
  
  副將話音剛落,那斥候立即去的無影無蹤。
  
  那是宋成暄的斥候?
  
  「上了山,我們再看看。」李二爺吩咐一聲就向山坡上行去,縱馬躍上小小的山頂,周圍一切都盡收眼底。
  
  不遠處旌旗招展,旗幟上的字雖然看不清楚,但那威武的兵馬李二爺再熟悉不過,那是宋成暄。
  
  「糟了。」李二爺心一沉,斥候打聽錯了消息,宋成暄在北邊而非東邊。
  
  「我們立即向東去。」李二爺慌張中就要調轉馬頭。
  
  「二爺,您看,那是……公子……」
  
  不知什麼時候,李煦的兵馬已經悄悄跟了上來。
  
  李二爺臉色大變,李煦這是早就看出他的意圖,將計就計真的讓他來吸引宋成暄大軍,李煦好趁機逃走。
  
  「李煦。」李二爺嘶聲喊叫。
  
  ……
  
  李煦站在高處看著這一切,李二爺的聲音他聽得清清楚楚。
  
  「我給他機會逃走,如果他不想著算計我的兵馬和財物,他早就能脫身了。」李煦似是在跟身邊的護衛說話,也像是在對自己呢喃細語。
  
  他故意將帳外的護衛放走,是想趁著宋成暄命兵馬回援衛所,實力大減時,向宋成暄下手。
  
  因為他知道,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宋成暄真的來了,可他的兵馬卻疲弱無力,不但不能完成合圍之勢,與宋成暄交鋒幾次都軍心徹底渙散,他知道此戰必輸。
  
  到了戰場上,許多事光靠謀算遠遠不能成事,如果給他機會多多歷練,或許這一戰他還能有勝算。
  
  「公子,我們快走吧,周玥在斡難河已經摸透了那邊的佈防,趁著混亂定然能護得公子離開大周。」
  
  金蟬脫殼是最後一計,他安排周玥去邊疆就是要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李煦向前看著,宋成暄大軍已經蓄勢待發,他的確沒有多少時間了。
  
  李煦的手向肩膀上摸去,肩膀上的傷本就沒有那麼重,他示弱是要讓宋成暄輕敵,可到頭來他這些手段沒什麼用。
  
  一切都像鏡花水月,看似那麼美好,其實經不起一擊。
  
  就像他與李家幾個兄弟的關係,他們從來沒有關心過他,而他從心底裡也不相信他們,並不當他們是兄長。
  
  少時李長琰喜歡兩個哥哥,他也曾想盡法子想要蓋過他們得李長琰歡心,然而……最終一無所獲,二哥在李長琰面前將他擊倒在地,半點不留情面。
  
  長大之後,兄友弟恭都是裝模作樣,到了真正的關頭,他也希望有人能向他奔來,無論成敗與他站在一起。
  
  李煦剛想到這裡,隱約看到一人一騎快速向他而來,那人的影子離他越來越近。
  
  「公子,該走了。」
  
  「公子……」
  
  李煦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不止一次,這身影出現在他夢中,這次終於到了眼前。
  
  女子披著青色的斗篷,騎著棗紅色的戰馬,整個人就如同天邊那抹最靚麗的顏色
  
  李煦緊緊地望著那身影,她卻在半路上停了下來,不再向這邊靠近,李煦皺眉向前踏了一步。
  
  那女子縱馬到了宋成暄身邊。
  
  兩個人並肩而立,宛然一對璧人。
  
  「那是徐清歡,果然是她。」李煦像是揭開了心中的疑團,這就是他要的答案,他想知曉的所有一切就在眼前。
  
  她來到此地,是否也想要看到他的結果,是落荒而逃,還是不懼一死。
  
  李煦心中忽生意氣。
  
  「公子,我們……」
  
  護衛的話沒說完,李煦道:「不走了。」
  
  護衛驚訝。
  
  李煦道:「拿上我的刀……事到如今,應該堂堂正正一戰,只能死不能逃。」
  
  ……
  
  徐清歡站在宋成暄面前。
  
  宋成暄不禁看了一眼旁邊的永夜和雷叔。
  
  永夜就像犯了大錯般低下頭。
  
  「別怪永夜,」徐清歡道,「我知道夫君與李煦對戰,因此前來與夫君說兩句話。」
  
  宋成暄催馬將徐清歡帶到一旁。
  
  徐清歡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夫君一直問我那夢境的事,我今日就將實情告訴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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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六章 永不相離

  溫暖的光落在徐清歡肩膀上,見到宋成暄之後,她心中的焦躁一掃而光,整個人也更加坦然起來。
  
  「那不是夢境,而是我真實經歷過的,」徐清歡道,「我知道夫君不信鬼神,但平日裡看到我的異樣應該也有所猜測。
  
  正因為經歷過一次,所以簡王黨的那些案子,我才能比旁人更快的找到線索。」
  
  徐清歡說完轉頭向李煦的兵馬看去:「而那一世,我錯信李煦,嫁給了他,直到後來才看清李煦的真面目。」
  
  宋成暄早有猜測,現在得到了證實,目光不禁更加幽深。
  
  清歡將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說出來,事先必然經過了足夠的準備,提及那些過往眼眸中仍有陰霾一閃而過,可見那些事對她傷害至深。
  
  想到這裡,宋成暄翻身下馬,伸手將徐清歡抱下馬背。
  
  徐清歡沒料到宋成暄會如此,不禁驚訝:「夫君將要征戰,此時下馬……」她聽父親說過武將各有忌諱,陣前下馬被認為是不好的兆頭。
  
  感覺到她的遲疑,宋成暄道:「不必擔憂,你夫君打仗不靠這些。」
  
  永夜立即將馬車牽過來,宋成暄將徐清歡送上車,伸手摸了摸她的鞋襪,沒有感覺到太涼,臉色這才微微有些好轉,伸手接過鳳雛手裡的斗篷蓋在徐清歡腿上。
  
  「李煦的人馬被我圍困在此,很快就會在前面對陣,」宋成暄思量片刻才道,「我知道那一世你必然受過不少苦楚,我……」
  
  宋成暄的聲音艱澀:「我是不是也傷害過你,你最終……」
  
  徐清歡的手輕輕覆在宋成暄手背上:「夫君與李煦南北對立,後來我入京為質,確然將夫君視為最大的敵人,與夫君也曾有過幾次交手,但仔細想想,夫君未曾向我下過狠手,那一世我父親去的太過匆忙,不曾有人向我提及與夫君的婚約,我也不知夫君的真正身份。
  
  夫君心中卻知曉,大約是因為有這層關係在,後來我在京城毒發時,夫君曾暗中幫我尋醫問藥,我北歸的路上被李長琰算計,也是夫君出手相救,我才能得以留下性命向李家報仇,所以前世我是受過夫君恩惠的。」
  
  陣前不宜將所有事說得太過清楚,雖然其中波折的細節沒有全盤托出,但宋成暄已經這寥寥幾句中感覺到了她曾經的處境。
  
  他心頭湧起一股難言的憤怒,是對自己也是對李煦和李家人。
  
  坐在馬車中,她微微仰著臉,神情靜謐,目光清亮,嘴角甚至低著一抹柔美的笑容,似是在告訴他,一切都已經過去。
  
  宋成暄心中又是一悸,她這樣顯然是在寬慰他。
  
  宋成暄聽著徐清歡繼續說下去。
  
  徐清歡道:「夫君救下我之後,我來到奴兒干,帶著奴兒干各族對抗李家,最終也算是有所收穫。
  
  夫君也為我在陣前取了李長琰的性命,為我報了仇。
  
  所以,前世的一切,算是有了終結,我本不欲再向任何人提及,一來……我確然已經將一切放下,二來此事太過荒誕,即便我說也不一定有人會相信,三來這樁事與旁人沒有什麼關係,說出來徒增煩惱。」
  
  宋成暄點點頭。
  
  徐清歡放在宋成暄手背上的手微微收攏:「我會前來與夫君說起前世過往,卻與李煦和李家人無關,準確的來說,與其他人都沒有任何關係,只關乎於夫君和我。
  
  我也是剛剛才想起來,前世在我臨終之前,陪在我身邊的人是夫君。」
  
  徐清歡眼睛微濕,眸子愈發清亮,映著宋成暄的影子:「夫君問我:清歡,我身邊沒有別的女子,也不曾向任何人許諾,如果你答應就點點頭,從此以後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室。」
  
  徐清歡說到這話嘴角微微漾起笑容。
  
  「我沒有回答,那一生已經到了盡頭,不願再被任何人牽掛,可夫君一遍遍地喊我的名字。
  
  我想,我會有此生,是因為夫君你待我一片深情。
  
  仇恨已散,唯情深難報,所以我來了,願此生與君共白首,永不相離。」
  
  徐清歡說完話,笑著看宋成暄,他依舊威武英俊,只是眼睛微紅,臉上掛著一抹淚痕,她有些驚詫,不曾想過他會是這般模樣。
  
  時光一下越過一生,他在她耳邊急切地呼喚,盼著她能睜開眼睛看向他。
  
  如果那時她能瞧見,他必然也是這般模樣。
  
  宋成暄取下頭上的頭盔,他傾身向她,甲胄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他與她額頭相抵,半晌輕輕親吻她的面頰:「等著我,我很快就會回來。」
  
  徐清歡點了點頭,看著他再次整理好甲胄快步離開。
  
  永夜將馬車牽走,不一會兒功夫就聽到震天動地的馬蹄聲響。
  
  徐清歡撩開車簾,駿馬平治,旌旗招展,大大的「宋」字迎風飄揚,她臉頰上再次浮起笑容。
  
  ……
  
  李煦與宋成暄相對而立。
  
  宋成暄不會放過他,他也願意一戰,最終每個人都會得償所願。
  
  唯一可惜的是……
  
  李煦看向徐清歡曾出現的地方,他沒有再見到她,沒能在她面前問出心中疑惑,那個在恍惚中出現的女子,他最終也沒能看清她的顏面。
  
  或許她是不想與他相見。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也許就像那僧人所說,這世上道路有許多條,而他卻一意孤行。
  
  李煦提起長刀,宋成暄也驅馬前來。
  
  天空湛藍,陽光也很溫暖,他似是回到了多年前第一次來到奴兒干時的情形,只覺得這並非眾人口中的苦寒之地,它會個好地方。
  
  遍地是農物,田間有人笑談,而他也會生活在這裡,一間房舍,一個嬌妻。
  
  李煦眼前忽然一花,那簡單乾凈的宅院彷彿出現在面前,梨花樹下,一個女子抱著個孩童坐在那裡,斑駁的光影落在他們身上。
  
  孩童牙牙學語,女子笑容如花。
  
  她抬起頭來。
  
  李煦仔細地望過去,她微微抬起下頜,面容清爽,目光明亮,然後她開口喚了他一聲:「九郎。」
  
  李煦笑了。
  
  那景象漸漸離他遠去,眼前是血流如何的戰場,他手中的長刀揮出去,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胸口一疼,緊接著他落下馬來。
  
  鮮血不停地噴湧而出,他緩緩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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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七章 宋大人的敗仗

  宋成暄與李煦的戰事持續了兩日,終於漸漸平息。
  
  雷叔稟告道:「李煦大軍被大爺堵在山谷之中,李煦手下副將死傷殆盡,李煦窮途末路,已經被大爺殺了。」
  
  徐清歡收到消息點了點頭,不過讓她覺得奇怪的是,最後李煦沒有施計逃走。
  
  斥候傳回消息,在斡難河附近發現了周玥,周玥帶著武將在那裡抗擊韃靼,這顯然是李煦故意安排的。
  
  李煦最信任周玥,這樣安排很有可能是為自己尋一條後路,李煦明知被宋成暄合圍沒有勝算,他留下來結束這場爭鬥,有些不太像他的性格。
  
  徐清歡不去想這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因果都是自己承擔。
  
  雷叔接著道:「大爺會立即動身去衛所抵抗韃靼,世子爺那邊情形不太好,韃靼派來的大軍比我們想的要多。」
  
  徐清歡這邊的心剛剛落下,那邊又提起來:「衛所是不是有戰報送回來?」
  
  雷叔立即安慰:「大奶奶別急,之前大爺已經調動兵馬去衛所,那邊雖然局勢緊張,也不一定就會出事。」
  
  她怎麼能不擔憂,雖說宋成暄有所安排,但是哥哥初出茅廬,並不能讓人安心。
  
  徐清歡吩咐雷叔:「大爺也要去邊疆衛所,我們也跟過去。」
  
  雷叔還沒有說話,就聽外面傳來聲響,然後宋成暄大步走進了門。
  
  宋成暄身上甲胄未除,只是將身上的長劍遞給永夜。
  
  徐清歡站起身就要迎上前。
  
  「你坐著,」宋成暄道,「說兩句話我就走了。」
  
  徐清歡點頭,想要端茶給宋成暄,就被宋成暄攔下,重新扶到床邊坐下:「之前情勢緊急,你想要查案我沒攔著,現在不同了,案情已經清楚,接下來就是我的事。
  
  衛所那邊緊急,我會連夜帶著兵馬前去援救,你身子沉不能跟著,我吩咐人留下來帶著你前去福余衛,福余衛離臚朐河很近,臚朐河衛所有消息就會送給你。」
  
  宋成暄目光沉著:「我和青安都不會有事,只有你安然無恙,我才能安心。」
  
  徐清歡抿了抿嘴唇:「我聽你的。」
  
  她展開手臂輕輕摟住宋成暄,他身上甲胄微涼,在他懷中抬起頭來,嘴角微揚露出笑容:「夫君戰必勝。」
  
  宋成暄轉身離開了屋子,徐清歡立即感覺到身邊冷清下來,剛剛見了一面來不及說太多話就又分開,好在最黑暗的時候已經過去,很快就能迎接光明。
  
  徐清歡一路來到福余衛。
  
  現在的福余衛與開戰前相比多了幾分緊張,衛所守衛的將士不少,衛所前還建了防禦工事,城中到處是軍帳,收治了許多傷病。
  
  廖先生和常娘子正在忙碌。
  
  軍帳中傳出兵士說話的聲音:「咱們世子爺可真是厲害,從前在常州時就打過勝仗,倭人見到他都要四處逃竄,當年簡王在鳳陽的兵馬也是敗在世子爺手中。」
  
  「不止,西北的戰事也與世子爺有關。」
  
  徐清歡皺起眉頭看向常娘子:「這都是臚朐河衛所的傷兵?」
  
  提起這樁事,常娘子顯得十分平靜:「大奶奶不用驚訝,只要多待幾天也就習慣了,想要打聽世子爺的情形儘快問他們,我們光靠這個就能分辨出,他們哪個是從臚朐河衛所來的,哪個是從斡難河衛所來的。」
  
  這些人的確很顯眼,這才多久,一個個口若懸河的模樣像極了京中的紈絝子弟。
  
  「世子爺打仗上很有天賦,」常娘子道,「不虧是安義侯爺的嫡長子。」
  
  常娘子這話本是在誇讚哥哥,可是聽到她耳朵裡卻覺得有些心虛。
  
  「我哥哥做什麼了?」徐清歡不禁問道。
  
  常娘子道:「衛所上並沒有確切的消息,但大奶奶仔細聽聽那些傷兵的話,還是能從中窺知一些實情的。」
  
  常娘子說的沒錯,剝開那些阿諛奉承的言語,就能看到蛛絲馬跡。
  
  「世子爺善用火攻大約就是在西北學的,我們引誘韃靼人上當,向他們潑了不少金汁。
  
  世子爺還說,城牆上的戰旗也要經常緩一緩,不時的也得曬曬馬都督的大旗,宋都督的大旗,有一次還將李家的大旗掛起來,那些韃靼人不知守城的官兵是誰,看到我們城中有火光,還當我們被人抄了後路,也想前來佔便宜,結果等待他們的是馬都督的火炮。」
  
  頻繁在城樓上換主將的旗子,紅紅綠綠掛一片,若是父親知曉哥哥將城牆當成了自家的後院定然會火冒三丈。
  
  「就這旗子後來還有了大用處,聽說宋都督要前來援救,當時已經被破城在所難免,將城中人送走之後,世子爺就帶著人用宋都督的大旗與韃靼一戰,當著韃靼的面大喊一聲,他就是朝廷親命的主將宋成暄。」
  
  「結果呢?」
  
  聽到有人問,那傷兵腰身一挺,臉上是與有榮焉的神情:「自然是輸了啊,韃靼那麼多人,哪裡就能贏了。」
  
  聽眾們十分失望。
  
  徐清歡的臉色不禁也跟著一變,宋大人兩世都未嘗敗仗,沒想到卻「敗」在了哥哥手中。
  
  那傷兵接著道:「不過,一來二去給韃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說我們不中用,等到宋大人趕來的時候,那些韃靼兵竟然不怕死地迎了上去,哈哈哈,讓宋都督打了個落花流水。」
  
  徐清歡眼睛一跳,希望宋大人不要聽到這些話。
  
  戰場上突然出現兩個宋大人,頭一個自然是假貨,第二個才是實打實的本尊。
  
  「宋大人來了之後,世子爺還不時地掛上宋大人的旗子帶我們偷襲,十次有六次能得手,我就是這樣受的傷。」
  
  徐清歡覺得還是不要接著聽下去,她只要裝作一無所知,有人找後賬,有人求情,她就可以視若無睹。
  
  「世子爺有沒有受傷?」徐清歡問過去。
  
  那傷兵想了想道:「世子爺傷得不輕,但是為了能打贏這一仗,世子爺輕易不能下來治傷……」
  
  徐清歡皺起眉頭,傷兵後面的話,她也不必聽了,走出營帳她看向雷叔:「晚些時候單獨問問他吧,就說我很擔憂世子爺,若是再聽到方才那番說辭,就……」
  
  對一個傷兵她能做什麼,只能好生勸慰,期望他改邪歸正,不要掉進哥哥那大染缸裡就爬不出來。
  
  「在提醒他,哥哥扮作宋大人的事不要傳揚出去。」否則遇到了東南那邊過來的人,恐怕要被暗地裡下巴豆。
  
  他們不能帶著一群拉稀跑肚的將士凱旋。
  
  聽到了宋成暄和哥哥的消息,徐清歡安心地舒了口氣,韃靼一時半刻拿不下衛所應該就會離開,朝廷增兵也會前來,很快就應該能出現轉機。
  
  鬆懈下來,徐清歡也感覺到了疲憊,讓鳳雛陪著回到屋子裡歇下。
  
  睡了一覺正要起身,就聽外面有聲音道:「世子爺受傷了,已經被順陽郡王世子爺帶著往這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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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5 01:06:4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六十八章 火神世子爺

  徐清歡擔憂徐青安的傷情,穿好衣服立即走出屋子,就像傷兵說的那樣,這樣關鍵的時候除非受了重傷,否則不會被送過來。
  
  雷叔道:「很快就要到了,世子爺送回消息讓您不要擔憂。」
  
  除非見到哥哥,否則她哪裡能安心,更別提還有順陽郡王世子爺一路相隨,這樣想著徐清歡向城門口迎去。
  
  「來了,來了。」
  
  焦急地等待了許多時候,孟凌雲先高聲稟告。
  
  「快點,快點,世子爺傷得很重,立即請廖先生。」
  
  嘈雜的聲音傳來,徐清歡不禁心中一顫。
  
  先進城的是齊德芳,齊德芳精神還算不錯,只是比之前消瘦許多,身上的甲胄已經少了一大片,這個平日裡最注重儀表的世子爺,現在也顧不得這些了。
  
  齊德芳見到徐清歡不禁一怔,然後就躬身行禮道:「大奶奶,您怎麼在這裡?」將徐青安送來的路上沒有聽說宋大奶奶在福余衛。
  
  「大奶奶,世子爺沒事,您先回去歇著,等……一會兒……」
  
  徐清歡只見一個人正被抬著向這邊走來,那人從頭到腳都被罩在一件斗篷裡,徐清歡顧不得聽齊德芳說話,抬腳向前走去。
  
  「大奶奶您別急,世子爺是被火燒到了……」齊德芳又追上前解釋。
  
  哥哥被火燒到了,怪不得會如此。
  
  徐清歡無法想像哥哥此時的模樣,他定然傷得很重,否則聽到聲音就會拿下斗篷與她相見。
  
  她腦海中一片空白,伸手攥住了那斗篷,然後揮手揭開。
  
  齊德芳不忍地閉上了眼睛。
  
  一股焦糊的味道撲面而來。
  
  板子上趴著一個人,他的髮髻被燒了大半,身上衣衫不整,整個人灰頭土臉的模樣,生像剛被人從灶膛裡掏出來的雞蛋,身上還冒著裊裊青煙。
  
  緊接著那人形的東西動了動,抬起頭露出白牙:「妹妹,你……怎麼在這裡。」
  
  徐青安趴在木板上緊緊地扯著斗篷,攏在屁股上,一臉淒苦的看著徐清歡,額頭上的冷汗也淌下來。
  
  張真人算計他,沒跟他說妹妹也在這裡,否則他說什麼也不能來福余衛治傷,讓妹妹看到他這般模樣,多年苦心經營的兄長形象頓時毀於一旦。
  
  徐清歡仍舊愣在那裡沒有回過神來,不過之前的擔憂頓時散去了不少。
  
  哥哥真是被火燒了,不過沒有她想的那麼嚴重。
  
  「妹妹。」徐青安吞咽一口,「要不然你迴避一下,等哥哥梳洗好了再去見你。」受傷事小,失節事大,他現在也只能努力挽尊。
  
  徐清歡道:「就算梳洗完,哥哥的頭髮也沒了。」
  
  徐青安心中一痛,他這一路就在想,頭髮沒有保住,婚期恐怕要延後了,他之前明明算計得很好,現在全被這場大火打亂,讓他如何能不難過。
  
  最可怕的是,他傷到了屁股,還不能向貞妹妹道委屈。
  
  徐青安頓時覺得臉和屁股都火辣辣地疼。
  
  廖先生匆匆趕過來,急忙給徐青安看傷勢,見沒有性命之憂廖先生鬆了口氣,徐清歡也徹底放下心來。
  
  在鳳陽燒過火之後,哥哥還真將自己當成火神了。
  
  「妹妹,」徐青安見到妹妹要走,立即想起一件事,不如借著此情此景就都說了吧,「我深入敵營點火,差點沒能脫身,當時我就想……我不能死,我放心不下妹妹。」
  
  徐清歡聽到這裡鼻子一酸,看到哥哥身上的傷她就知道,哥哥之前必然十分危險,還好沒事,她急著走開也是方便廖先生為哥哥治傷。
  
  徐青安接著道:「妹妹現在有懷有身孕,我這個做舅舅的不能就給外甥留下一本書,就是因為有這樣的信念我才逃了出來。」
  
  旁邊的齊德芳不禁上前,想要勸徐青安見好就收,這兩句話已經受用了。
  
  徐清歡沒有說話,以她對哥哥的瞭解,哥哥接下來的話最為重要。
  
  徐青安接著道:「我告訴自己,這次能夠死裡逃生,定然要將心事講給妹妹聽。」
  
  「妹妹,你走近一些。」徐青安虛弱的搖晃著手。
  
  徐清歡向前走了兩步。
  
  徐青安彷彿用儘力氣露出笑容,聲音也愈發的虛弱:「我……與妹妹肚子裡的孩兒十分投緣,知曉妹妹懷孕之後,做夢都想陪外甥讀書,妹妹能不能思量一下,將來讓這孩兒不要姓宋……」跟著你姓徐。
  
  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聽徐清歡道:「好。」
  
  徐青安一怔,整個人差點從木板上躍起來,外甥姓徐就是徐家人,他帶著外甥出去胡天胡地的時候,宋成暄就管不著了。
  
  旁邊永夜的臉頓時黑下來,他就知道世子爺不會說出什麼好話,之前在公子臉上抹黑,現在又來跟公子搶人。
  
  徐青安道:「妹妹沒騙我?」幸福來得太容易,讓人不敢相信。
  
  齊德芳也沒想到宋大奶奶會這樣痛快的答應,不過他很快明白了,那孩子當然不姓宋,他姓齊,到底還是宋大奶奶厲害。
  
  徐清歡點點頭:「哥哥說完話好生歇著吧!」要不是因為哥哥身上全是傷痕……總之一切都等哥哥傷好了再說,反正來日方長。
  
  看著徐清歡離開,徐青安得意洋洋地重新趴下來,不過很快他就一臉痛苦:「快請廖先生來為我敷藥!」在妹妹面前故作輕鬆,現在終於忍不住了。
  
  廖先生搖頭嘆口氣,這位世子爺就連受傷都跟旁人不同。
  
  徐青安等屋子裡沒有了旁人,才痛呼出聲:「廖先生,您慢點,我這屁股不能有事。」
  
  屁股上涼涼的感覺傳來,之前的痛楚少了不少,徐青安感覺自己又活泛起來:「廖先生,我這屁股上要留很大的傷疤吧?」
  
  廖先生捋著鬍子道:「治的及時,應該無礙。」
  
  「能不能傷治好了,疤留下?」徐青安道。
  
  廖先生詫異:「世子爺為何要如此?」
  
  「這是小爺立功的憑證,看誰還敢再打小爺的屁股。」
  
  廖先生只覺得可笑,正要再與徐青安說話,屋子裡鼾聲大起,徐青安已經睡著了。
  
  ……
  
  金月可汗騎在馬上,眺望不遠處的臚朐河,本來這次是尚好的機會,沒想到遲遲不能破城,韃靼各部已經對他漸漸失去信心。
  
  他好不容易才在韃靼穩固了地位,一旦人馬損失太多,就有可能會被其他部吞掉,而且李煦已死,沒有人與他裡應外合很難成事。
  
  真是可惜,也許就要這樣退兵了。
  
  「京城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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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5 01:06:5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六十九章 將軍歸來

  金月可汗話音剛落,身邊幕僚立即道:「皇帝下令增兵,不過以各衛所的情形,最早也要半個月才能到奴兒干。」
  
  半個月的時間,他卻也不能擊潰宋成暄大軍。
  
  幕僚接著道:「可汗,您年紀尚小,還有時間繼續籌謀,大周和韃靼現在已經知曉您的身份,此時您的安危最重要。
  
  這次我們也不算勞而無功,至少知曉大周邊疆的情形,奴兒干拿不下,下次可以試試宣府鎮。」
  
  金月可汗半晌才道:「就像父親說的那樣,大周本朝天子無能,奴兒干戰事從開始到現在宣府的張家竟然紋絲不動,可見皇帝有多麼怕死,寧可丟了奴兒干,也不准京城周圍的衛所動分毫,我父親說的沒有錯,大周大勢已去,他本想做個中興之主,卻半路崩殂。」
  
  說完這些,金月可汗道:「等我養精蓄銳找機會再度征戰,京中先不要讓人送消息了,免得被人查出。」從奴兒干之亂可以看出當今的大周朝廷無能,大周朝廷不懂得看天下之勢,早晚為此付出代價。
  
  「讓人與張玉弛繼續往來,」金月可汗道,「張家貪財,我就給他銀子,將他好好地養起來,他日必然為我所用。」
  
  幕僚道:「只怕這次宋成暄回去要彈劾張家。」
  
  「不礙事,」金月可汗笑著,「這可是張家最後的血脈,太后娘娘不會允許再有任何的閃失,這次戰事朝廷的軍資先送到宣府而非奴兒干,由此可見太后娘娘的私心,希望皇帝和太后娘娘千秋萬載,這樣他們才能幫助我達成所願。」
  
  金月可汗說完調轉馬頭向大營中馳去。
  
  ……
  
  金月可汗的兵馬退去,奴兒干的戰事終於停歇。
  
  福余衛城門大開。
  
  徐清歡就看著宋成暄帶著一騎向這邊馳來,守城將士和民眾夾道相迎,呼喊聲起此彼伏。
  
  徐清歡也不由地露出笑容。
  
  「妹妹,你不覺得妹夫太招搖了嗎?」徐青安依舊行走不便,扶著永夜站在那裡,不停地抱怨,「我回來的時候藏在斗篷下,生怕給將士和民眾添麻煩,妹夫可好,這樣氣勢洶洶……」
  
  徐青安一邊說著一邊心中發酸。
  
  「世子爺與公子不同,」永夜終於忍不住道,「世子爺打的是敗仗,公子卻從來沒輸過。」
  
  徐青安一臉委屈:「你怎麼能這樣說,要不是小爺在前面做鋪墊,妹夫哪裡能有今日之風光,這些功勞裡總有我的一多半。」
  
  永夜抬起下頜。
  
  徐青安道:「一少半,我已經吃虧不少了。」好歹他也是少年英雄,怎麼總是被人忘在暗處。
  
  宋成暄翻身下馬,目光越過眾人落在徐清歡身上,徐清歡本覺得應該等守城將士與宋成暄說過話之後她再上前,可宋成暄那灼灼的目光卻讓人難以忽視。
  
  人群從她面前分開,體貼地讓出一條路。
  
  既然這樣她也就不推辭了。
  
  徐清歡快步走過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懷孕,她的情緒有些飄忽的難以掌控,方才她還能壓制住自己,握住宋成暄的手之後,她不禁眼睛一熱,淚水差點就跟著落下來,哽咽著一時說不出話,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心疼他,一戰下來他瘦了不少。
  
  宋成暄的手拂過她的鬢角,眼睛格外明亮:「你辛苦了,現在戰事已平,接下來我會好好照顧你們母子。」
  
  宋成暄說完,抬起頭看向將士:「穩固邊疆,平息戰事,我們回家了。」
  
  歡騰的聲音再起。
  
  徐青安看著宋成暄和妹妹拉著手被人簇擁著進了城,半晌才擦了擦眼角,怪不得妹夫能娶到妹妹,真是花言巧語,巧舌如簧。
  
  徐清歡想到這裡嫌棄地望了一眼齊德芳:「你也不跟著學學,學完了也好為小爺我聲張聲張功績。」
  
  齊德芳輕輕地抖了抖衣袍:「世子爺,戰事終於平息了。」
  
  「唔,」徐青安當然知道,「那怎麼樣?」
  
  「我終於可以不用忍著你了。」齊德芳說完也大步走向城中。
  
  「你莫非也癔症了不成?」徐青安不禁搖頭,齊德芳就是沒見過世面,經過一次大戰就變得瘋瘋癲癲。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徐青安才發現一個問題,身邊人都走了,將他丟在這裡,竟然沒有人來攙扶他了。
  
  徐青安試探著向前走去,屁股上頓時傳來一陣疼痛,他恨不得疾步上前好好教訓教訓他們,心中想著快走了一步,屁股上頓時一熱。
  
  徐青安想到齊德芳方才的話,原來是這個意思。
  
  「別這樣,小芳,小芳……我總為奴兒干流過血……你不能這樣對我。」
  
  ……
  
  宋成暄換下身上的甲胄,清洗乾淨,重新恢復了之前的清爽。
  
  徐清歡想要上前幫忙卻被他安置在炕上,不准她為他忙碌。
  
  好在宋成暄動作很快,轉眼之間就穿著一身乾淨的長袍坐在她身邊,輕輕的摟住了她的腰身。
  
  徐清歡看著驚愕,想及他每次讓她幫忙穿衣的事來,說什麼衣服穿不上,衣帶不會繫,原來都是騙她的。
  
  粗糙的指腹輕輕地摩挲著她的肩膀,徐清歡想及宋成暄的辛苦,不禁心中一軟,日後再跟他計較那些事。
  
  宋成暄道:「朝廷撥了軍資,我與馬都督商量過了,用這筆銀錢將臚朐河和斡難河附近的衛所修葺一下,加固防禦工事,你先在這裡等我些時日,等一切妥當我們再回京。」
  
  徐清歡點點頭,韃靼剛剛退兵不久,防止他們再次來襲,多停留些時日最為妥當,不過她也從宋成暄嘴中聽到一些憂慮。
  
  徐清歡道:「夫君是不是擔憂韃靼?」
  
  宋成暄目光微深:「韃靼這些年很少侵擾大周邊疆,我們對他們的瞭解還停留在岳父在北疆的時候,張家在這裡報喜不報憂,奴兒干衛所又被荒廢,經過這次戰事,我發現韃靼的兵力遠比我們瞭解的要強悍的多。
  
  我們來北方之前,我與岳父曾長談,岳父對北疆十分擔憂,這些年也屢屢上奏摺提及北疆之事……看來是事出有因,岳父對北疆的看法是對的。」
  
  徐清歡立即緊張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宋成暄微微一笑:「無論哪朝哪代從來就沒少過強敵,北疆幾年之內不會有事,我們現在只要回去東南做些準備。」說完他重新將徐清歡摟在懷中。
  
  想到他們很快就要回到東南生活了,徐清歡心中多了幾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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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6 0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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