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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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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寂寞劍客] 楚漢爭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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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1 01:02:21 |只看該作者
第60章 奇襲敖倉(上)

      第二天天還沒亮,露宿在敖山下的饑民們還在睡夢中時,緊閉的敖倉城門就在沉悶的嘎嘎聲中緩緩打了開來,旋即一隊手持長戈的兵卒已經洶洶而出,等饑民們紛紛驚醒時,只見這些兵卒已經列好隊,很快又有士卒抬著一口口大鐵釜從城門內魚貫而出。

  已經餓得眼冒綠光的饑民便紛紛圍了過來,有腦子機靈的已經驚喜地大叫了起來:“放糧了,官府要放糧了!”

  “放糧了?官府真要放糧了?”

  “蒼天哪,蒼天,蒼天終于開眼了。”

  “這下好了,大伙有救了,有救了,哈哈哈。”

  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的饑民頓時歡呼起來,不少人甚至跪倒在地,對著那些個正在搭設粥棚的兵卒叩起頭來。

  項莊、公孫遂衣衫襤褸,蓬頭垢面,這會也已經混進了饑民中間。

  五百先登死士也已經扮成饑民,悄然混進了擁擠的人群中,只等項莊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拔劍而出,悍不畏死地殺入敖倉。

  “上將軍,動手吧!”公孫遂說著,手已經摸向了藏刀的破布囊。

  項莊卻一下摁住了公孫遂的右手,搖頭道:“不急,等等看再說。”

  現在的確不能貿然動手,為了防備城外的饑民鬧事,敖倉守軍明顯加強了戒備,不僅粥棚附近有上百甲兵負責把守,通向城門的大路也是守備森嚴,敖倉城頭上更是站滿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先登營如果貿然發動,敖倉城門很快就會關閉,到時候城頭箭如雨下,先登營既便得了手,也絕對會死傷慘重!

  看起來,這個敖倉令還算是個厲害角色,要想偷襲敖倉還真不容易!

  項莊話音方落,身后忽然傳來了一個細細柔柔的聲音:“東伯,真是沒想到,這個陳豨還真有信陵君遺風,他居然真的敢開倉放糧。”

  “嗯,這個陳豨為人還算不錯,頗有魏人風骨。”

  “陳豨?”項莊聞言微微一動,在穿越前,他曾經聽過央視一期百家講壇,好像是河南大學一個教授講的,里面就講過這個陳豨,似乎這個陳豨很是仰慕信陵君,也養了一大批門客,后來也造反了,韓信似乎還給他寫過聯手造反的密信。

  當下項莊回頭,身后說話的卻是個千嬌百媚的小娘,雖布衣荊釵亦難掩天姿國色,更難得的是,身上竟隱隱還透出股高貴之氣,不像是升斗小民人家的女兒,尤其是她身邊那個中年壯漢,手持寶劍,隱隱像是她的護衛。

  那小娘很快注意到了項莊那犀利的眼神,當下秀眉輕蹙轉過了身去。

  那中年壯漢也同樣注意到了項莊的無禮,反手就要拔劍,卻被那小娘給制止了,公孫遂也想拔刀,同樣被項莊給制止了,待那兩人擠入人群不見了,公孫遂才道:“上將軍,這兩個人可能已經識破了咱們的身份,是不是追上去殺了他們?”

  “公孫遂,你太沖動了!”項莊皺了皺眉,低聲訓斥道,“為將者,一定要冷靜,時時刻刻都必須保持冷靜,明白嗎?”

  “諾!”公孫遂低聲道,“小人明白了。”

  “從現在開始,不要隨便說話,看我眼色行事!”

  說罷,項莊即轉身擠入人群中不見了,公孫遂向混在人群中的幾個屯長使了個眼色,也跟著項莊,慢慢向著粥棚所在的方位靠攏。

  ##########

  敖倉城頭,門客曼丘臣不無擔心地向陳豨說道:“大人,私開敖倉放糧,可是大罪,一旦漢王追究下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漢王是不會追究的。”陳豨背著手,淡淡地道,“我只用了幾十石糧食,卻幫他換回了仁義愛民的民聲,他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麼會追究?”

  “幾十石糧食?”曼丘臣愕然道,“這麼多饑民,只夠他們喝頓稀的!”

  另外幾十個門客也是面面相覷,聚集在敖山下的饑民足有五萬之眾,區區幾十石糧食還真只夠這些饑民喝頓稀的,而且還是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粥湯!他們卻不知道,陳豨此舉就只是做個樣子,只是為了博個名聲,而不是真的要賑濟饑民。

  “這個就沒辦法了,本官只有這點權限。”陳豨搖頭苦笑,又道,“侯敞、王黃,麻煩兩位前去看守粥棚,一旦饑民鬧事,沖撞粥棚,則立殺無赦!”

  “諾!”兩名全裝慣帶的門客轟然應諾,當即領命去了。

  陳豨舒了口氣,又在山下饑民中漫無目的地搜尋起來,可是找了好半天也沒有找到昨晚所見的那個美貌小娘,不禁心中悵然。

  ##########

  項莊、公孫遂拿著路邊撿來的破碗,居然也領到了兩碗光可照人的稀粥,公孫遂兩大口就將稀粥給喝了個精光,又憤憤地將破陶碗擲在地上,破口大罵道:“他娘的,這清湯寡水的也叫粥?鳥,這就是刷鍋水!”

  這一聲大罵很是刺耳,項莊急要阻止時已經晚了。

  守在粥棚附近的十幾名兵卒立刻便齊刷刷地看了過來,神色不善,一個挎著長劍的小校更是向著公孫遂大步走了過來。

  旁邊有位好心的老漢便趕緊勸道:“小伙子,有口稀的就不錯了,餓不死人就好,你趕緊向這位將軍認個錯,啊?”說罷,那老漢又趕緊迎向那守軍小校,哀求道,“將軍,這位將軍,那后生年輕不曉事,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那小校卻老實不客氣地將老漢一把撥開,又徑直向公孫遂走了過來,公孫遂反手又要拔刀,卻又被項莊死死摁住了,當下只好收手。

  那小校大步走到公孫遂跟前,卻並沒有動手,只是上下打量了公孫遂幾眼,說道:“你這愣種,身板看起來還挺結實,應該有把子力氣,得,也別跟這討食了,這就跟老子走,老子給你找個好差事。”

  公孫遂沒好氣道:“老子憑什麼跟你走?”

  “嘿,沒想到你小子還真是個愣種,還敢頂嘴?”那小校這下真有些不高興了。

  項莊聽了卻是心下一動,正愁沒辦法混進城呢,機會就從天而降了,當下搶前說道:“這位將軍,我兄弟他不曉事,你別跟他一般見識。”說罷,又討好地笑道,“將軍,只要有干的吃,咱兄弟就跟你走,不過,稀的可不成,稀的喝了不長力氣。”

  “有干的!”那小校一豎大拇指,得意地道,“一天兩頓,走不走?”

  話剛說完,那小校就注意到了項莊和公孫遂挾在腋下的那兩口長長的破布囊,當即臉色微變,右手更是不經意間搭上了劍柄,沉聲問道:“你們腋下挾的什麼東西?”

  公孫遂頓時臉色微變,項莊卻淡淡地道:“就是兩口長刀,帶著防身的。”

  “刀!?”那小校聞言頓時退下兩步,又鏗然拔劍,厲聲道,“扔過來!”

  公孫遂越發臉色大變,不過他見項莊沒有拔刀,也就沒敢輕舉妄動,項莊卻顯得神情自若,當下將腋下那口裹著橫刀的破布囊扔給了小校,一邊說道:“小人祖上是打鐵的,這兩口刀是我們兄弟離開老家逃難前,打了防身的。”

  說話間,那小校已經解開破布,藏在里面的橫刀一下就露出了崢嶸。

  一眼看到橫刀,那小校頓時兩眼放光,大贊道:“好刀!真是好刀!”

  摸了摸冷森森的刀鋒,小校又回頭望著項莊,問道:“你們還會打鐵?”

  項莊連連點頭道:“回將軍的話,小人家里世代打鐵,尤其善長打造兵器!”

  “哈哈,那你可算來對地方了,咱們陳大人最是禮賢下士,你既然善于打造兵器,想來必定能夠得到大人禮遇。”那小校說罷,竟又將橫刀扔回給了項莊,然后說道,“走吧,這就跟我去見我家大人。”說罷,那小校轉身就走。

  這小校不是別人,正是陳豨的門客侯敞,侯敞知道陳豨喜歡養士,仗著家資雄厚常常搜羅普天下的奇人異士,只要有一技之長,陳豨就必定會想方設法攬入門下,今天他一下就替陳豨招攬到兩個善長打造兵器的鐵匠師,想必能得到一大筆的賞錢。

  項莊又不失時機地說道:“將軍,從小人家鄉一起逃難過來的,還有不少鄉黨,里面也有三五十個青壯年,而且都是打鐵出身,要不要也招入軍中?”

  “哦?”侯敞根本不疑有詐,越發大喜道,“你的這些鄉黨都會打鐵?”

  “會,當然會。”項莊連連點頭道,“不過,這些鄉黨的手藝可不及小人,小人的手藝那是祖傳的,輕易不能示人。”

  “哈哈,只要會打鐵就成,手藝好賴不論!”侯敞大笑道,“不過先說好了,軍中只要年輕力壯的漢子,老幼婦孺可不要的,頂多先預支你們一些月錢,把你們的家人在附近找個地兒先安頓下來,怎麼樣?”

  “行行行,都依將軍,都依將軍。”項莊說罷一使眼色,讓公孫遂召來了五十幾個先登死士,這五十幾個先登死士卻已經把身上的短劍都給了別人。

  這是必須的,否則,五十幾個攜刀帶劍的“饑民”進了軍營,那還不得穿幫?只要敖倉守將不是個白癡,就一定會發現問題!再說陳豨可不是白癡,此人既然喜歡養士,就必定有其過人之處,又豈是易與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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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1 01:02:33 |只看該作者
第61章 奇襲敖倉(中)

      陳豨的確不是等閑之輩,他已經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衙署大廳里,陳豨已經把除了侯敞、王黃以外的十幾個重要門客給召集了起來,待眾人到齊,門客張春才說道:“派去京邑、索邑、廣武、滎陽的信使都已經回來了,四城令長也已回信,明天就派援軍,不過派去成皋的信使卻是至今未回。”

  門客曼丘臣問道:“張春,會不會是信使路上有事給耽擱了?”

  “絕對不會。”張春斷然道,“各路信使出發前,在下都反復叮囑過的。”

  “那就是出事了!”陳豨凜然道。

  曼丘臣道:“難不成是項楚余孽?”

  張春道:“項楚余孽不是一向在三川、碭郡交界的曲遇一帶活動麼?”

  陳豨道:“不管是不是項楚余孽,為敖倉安全計,本官都必須走一趟成皋!”

  自從劉邦從項羽手中奪得敖倉之后,就非常重視敖倉的守備,不但在敖倉派駐重兵,還在敖倉周圍的京邑、索邑、廣武、成皋、滎陽五城也駐扎了重兵,並且五城駐軍由敖倉令統一調配,必要時可隨時馳援敖倉。

  直到垓下大戰,劉邦才將敖倉各城的精兵抽調一空,只剩下了幾千老弱。

  不過,陳豨受三川郡守呂澤(呂雉兄長)保舉出任敖倉令,深知自己肩上責任重大,自然不敢掉以輕心,當即決定帶人前往成皋察看究竟。

  ##########

  侯敞帶著項莊、公孫遂等五十幾人進了敖倉城,又暫時將他們安置在營房里,然后直奔衙署而來,準備專門向陳豨稟報此事,剛進衙署大門,就看到陳豨在數十門客的簇擁下匆匆而來,侯敞當即閃在道旁,作揖見禮道,“大人,你這是要出門?”

  陳豨作揖回了禮,說道:“派去京邑、索邑、廣武、滎陽諸城的信使都已經返回,唯獨派去成皋的信使遲遲沒回來,我擔心會出事,所以帶人去成皋看看,敖倉這邊的事情,就只能麻煩足下、王黃等幾位義士操持了。”

  “大人是不是想多了?”侯敞不以為然道,“也許信使有事在路上耽擱了。”

  “沒出事當然是最好,但是為防萬一我還是應該走一趟成皋。”陳豨肅然道,“畢竟敖倉之粟事關重大,而敖倉的安危又全賴京邑、索邑、廣武、滎陽以及成皋諸城的屏護,中間若是出現了紕漏,后果將不堪設想,我也沒法跟呂澤大人交待。”

  不得不說,陳豨這個人還是很有能力的,至少他清楚敖倉事關重大,腦子里的這根弦也繃得很緊,任何一丁點異常,他都不會忽視!

  “大人,如今天下大定,又能出什麼紕漏?”侯敞還是不以為然。

  “小心些總是沒錯的。”面對侯敞的質疑,陳豨始終保持著足夠的耐心,最后又無比誠懇地道,“我不在的時候,敖倉城就全賴足下以及諸位義士了。”

  “大人做事,真是盡職盡責,令人欽佩。”侯敞說此一頓,又道,“至于敖倉城,大人盡管放心,只要在下及王黃兄弟等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有事!”

  “好,那就拜托諸位了。”陳豨說著又向侯敞揖了一揖,這才帶著數十門客走了。

  直到陳豨走遠了,侯敞才猛然想起還沒有把延攬五十幾名鐵匠的事情向陳豨稟報,不過轉念一想也就放下了,這等小事,等陳豨回來了再向他稟報也不遲,特地追上去向他稟報未免有些著相了,倒顯得他有多在乎這些賞錢似的。

  ##########

  高初穿著一襲破布爛衫,裝成垂死的餓漢正躺在路邊呻吟,幾個農婦挎著竹籃從附近經過,紛紛向高初投入憐憫的眼神,有個農婦甚至還在高初腳前放了一小塊麥餅,卻沒人留意到,就在高初腳邊的破草席底下,竟暗藏著一把冷氣森森的鐵胎弓!

  在高初附近,或躺或坐著十幾個同樣已經奄奄一息的餓漢,這些自然都是怒鋒營的長弓手,這個由高初親率的小隊,是專門負責獵殺成皋、敖倉之間往來的信使官差的!只要看上去像信使或者官差,一律射殺!

  上將軍和五百先登死士已經混入了難民群中,敖倉之戰已經是箭在弦上,不能不發了,這個時候可是絕對不能出現任何差錯的!所以,只要看起來像是敖倉與各地的往來信使,或者官差,就一律殺無赦!按上將軍的命令,那叫寧殺錯,不放過!

  除了怒鋒營,陷陣營的兩千精銳也已經在附近山中潛伏了下來。

  一旦上將軍和先登營發起攻城,陷陣營和怒鋒營就會迅速上前助戰!

  倏忽之間,躺在前邊道口負責了望的狗蛋從前方飛奔而回,喘息道:“將軍,前邊來了幾十個騎馬的,像像像,像是官差!”

  高初神情一緊,當即打了個哨忽,十幾名長弓手便紛紛將雙手伸進了用來做掩護的破草席下,一手握緊長弓,一手已經攥緊了羽箭,與此同時,隱藏在道邊草從樹林里的幾十名陷陣武卒也悄無聲息地拔出了冷森森的環首刀。

  ##########

  再說陳豨,帶著二十多個門客順著大路直奔成皋而來,堪堪轉過一個道口,前方道邊忽然出現了十幾個奄奄待斃的餓漢,陳豨倒沒覺得有什麼異常,但是跟在他身后的門客曼丘臣卻突然勒馬止步,同時大喝道:“大人,且住!”

  “吁……”陳豨趕緊勒住坐騎,回頭問道,“曼丘先生,怎麼了?”

  “大人小心!”陳豨堪堪回頭,曼丘臣突然大吼一聲,又猛然拔出佩劍甩手往陳豨面門擲來,陳豨大吃一驚,當即本能地低頭閃避,就這低頭的瞬間,耳畔便猛然響起了鏘的一聲炸響,再低頭看時,只見曼丘臣擲出的佩劍已經落地,同時落地的還有一支狼牙羽箭!

  陳豨霍然回頭,只見剛剛還躺在道左奄奄待斃的十幾個餓漢已經全部站了起來,而且個個挽弓搭箭瞄準了這邊,頭前那個壯漢所持的赫然還是一把鐵胎強弓,剛才那枝狼牙重箭顯然就是他射出的,若不是曼丘臣,他陳豨這會只怕早已中箭身亡了!

  說時遲那時快,只這瞬息之間,那壯漢又一下抽了三枝狼牙箭扣于弦上,又以套于食中二指上的青銅指套猛然挽開了弓弦,陳豨頓時狼嚎一聲,打馬就走!幾乎是同時,只聽嗡的一聲悶響,三支狼牙箭便已經流星趕月般射向了陳豨背心要害!

  “大人小心!”眼看陳豨就要中箭,一個門客突然大吼一聲,從馬背上一個側撲就擋在了陳豨背后,幾乎是同時,三枝狼牙箭早已經閃電般射到,只聽“噗噗噗”三聲輕響,那門客的咽喉、胸口、腹部已經同時中箭,然后仆地摔落塵埃。

  直到這時,其余門客才紛紛反應過來,對面另外十幾個弓箭手也終于射出了第一箭,不過除了那個拿鐵胎弓的,其余弓箭手的射術卻實在不怎麼樣,射出的箭勁道倒是不小,準頭卻極差,就沒一箭能射著人。

  二十幾個門客勃然大怒,正要拔劍斬殺這群弓箭手時,道旁草叢里卻又悶聲不響地竄出了幾十個身披重甲、手持長刀的甲士,這些甲士雖然穿著深紅戰袍,看上去像是漢軍,卻是來勢洶洶,明顯不懷好意,一眾門客再不敢逞強,護著陳豨就走。

  ##########

  高初一連射出八箭,雖連續射殺八人,卻始終無法射殺對方為首之人,對面那群門客實在兇悍,一個個竟不惜以自己的身體來給為首之人擋箭!由此足見那個為首之人是個重要人物,高初重新取了一囊箭,正要徒步追殺時,尉繚騎馬趕到了。

  “高初,剛才怎麼回事?”尉繚急道,“怎麼讓他們走了?”

  “軍師,那群人太警覺了!”高初滿臉羞愧地道,“末將慚愧!”

  “壞了!上將軍已經帶著五十死士混入敖倉城內,此番打草驚蛇,豈不是要壞了上將軍等人性命?”尉繚說此一頓,又斷然下令道,“事急,不能再等了,號角傳令,先登營立即搶奪城門,陷陣營、怒鋒營隨后接應,拿下敖倉!”

  “諾!”高初轟然應諾,又回頭大吼道,“號角手,吹號!”十幾名號角手霎時舉起了牛角號,霎那間,悠遠綿長的號角聲便已經沖霄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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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1 01:02:44 |只看該作者
第62章 奇襲敖倉(下)

      敖倉城內,項莊正帶著公孫遂在軍營里四處轉悠。

  整個敖倉城的守備可說是外緊內松,對于聚集在敖山下的饑民,敖倉守軍的防備還是很嚴的,不過城里面的戒備就相對松懈了,項莊、公孫遂兩個新來的,就這樣在軍營之內公然轉悠,半天都沒一個人上來詢問或制止。

  項莊卻不知道,由于陳豨喜歡養士,因此時常會有奇人異士在軍營里出入,營中將士對此其實早就已經習慣了,而且,項莊、公孫遂他們是侯敞領進來城的,侯敞又是陳豨門客中最具有名望的,又有誰敢自討沒趣去得罪侯敞?

  這會,項莊已經大致摸清了敖倉守軍的底細。

  緊挨城門的軍營里大約駐扎了三千左右的兵卒,不過大多是老弱殘兵,戰斗力很差,只有與他們同住一排營房的那幾百人,大多穿著布衣葛袍,多半就是陳豨養的門客豪俠了,其中很有不少狠角色,倒是不能小覷!

  轉了半天,項莊正打算回營房時,外面突然響起了綿綿不息的號角聲!

  幾乎是號角響起的同時,城外緊接著又響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吶喊聲,聽這聲勢,似有千軍萬馬正向著敖倉城掩殺過來!

  項莊頓時神色一緊,聽這聲勢,難道是先登營發動了?

  看來外面多半發生突發事件了,這倒也是正常,計劃永遠都是趕不上變化的!

  公孫遂更是臉色大變,一下就拔出了橫刀,留在營房里的五十幾名先登死士也是呼喇喇地涌了出來,一個個手里全都操著或長或短的尖銳木棍,有幾個操的卻是木板,敢情都是情急之下,從架子床上拆下來的。

  幾乎是同時,數百門客也已經蜂擁而出。

  再回頭看時,不遠處的城頭上,早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還愣著干什麼?”一個手持寶劍,衣著綿繡的年輕人沖項莊等人大喝道,“城外饑民鬧事,還不趕緊登城協助守城?”

  “走,我們走!”項莊大聲呼應道,“協助守城!”

  說罷,項莊轉身就走,五十幾個先登死士紛紛隨行,出了軍營直趨幾十步外的敖倉城門而來,城門甬道里,十幾個老軍正忙著關城門,頂門栓,項莊回頭向公孫遂及五十幾個先登死士使了個眼色,再回頭喝道:“幾位老軍且歇著,我們來!”

  說話間,項莊就已經帶著五十幾名先登死士沖向了城門。

  項莊當然不是來幫忙的,他是打算殺人奪門的,就在項莊快要沖進城門甬道時,一個宏亮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你們幾個,趕緊把城門打開,快!”

  項莊急抬頭看時,只見侯敞已經從城頭上飛奔而下,一邊大吼道:“鐵匠?快,快帶著你的鄉黨把城門打開,接應大人進城,快!”

  “諾!”項莊聞言大喜,當即帶著五十多先登死士涌進了城門甬道。

  十幾名老軍年老體衰,紛紛被擠到了甬道兩旁,好幾個老軍甚至連腰間的佩劍也被先登死士趁亂給奪了去,公孫遂更是帶著幾個死士搶到前面,幾人同時發力,兩下就將重逾千斤的門栓給挪了開去,下一刻,沉重的城門便嘎嘎嘎地打了開來。

  項莊透過洞開的城門往外看時,只見敖山下早已經是沸反盈天了!

  數萬饑民大呼小叫,已經完全炸了窩,按近敖倉城的邊緣處,十五六騎正在人潮中掙扎著向前沖殺,騎兵隊拼命揮舞手中的利劍,奮力斬殺擋道的饑民,可是受驚的饑民實在是太多太多了,一下子很難殺光,因此,這支人馬前行的速度很慢很慢。

  這支人馬自然就是陳豨和他的門客了,要不是門客曼丘臣足夠警惕,在相隔還很遠的時候就發現了危險,他和二十幾個門客只怕早就被叛軍的弓箭手和刀盾手給圍殺了,不過既便是這樣,也還是被叛軍的一個弓箭手給射殺了十個門客!

  涌動的人潮中,隱隱可以看到先登死士的身影,不過先登死士的行動同樣受到了人潮的嚴重阻礙,不少先登死士已經發現了人海中的這支騎兵隊,正拼命向前擠,試圖截住這支騎兵隊伍,不過,一時之間也很難擠得進去。

  遠處,兩千紅袍黑甲的陷陣武卒已經潮水般沖殺了過來。

  近處,守在敖倉城門外的漢軍也已經露出了猙獰的獠牙,正在一個小校的指揮下,不顧一切地斬殺涌到近前的饑民,此外,還有個小校則帶著數十名悍勇甲兵奮力殺進了混亂的人海之中,試圖接應陳豨和他的門客。

  這些說來話長,其實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那支殺進人潮的漢軍甲兵很快就把陳豨和門客給接應了出來,旋即合成一股沿著上山大路直趨敖倉城門而來,項莊看得真切,領頭之人大約四十左右的年紀,長得真可謂是相貌堂堂,盡管此時略顯狼狽,舉止間卻仍有一股攝人的風采,想來應該便是陳豨了。

  不過這時候,五百先登死士終于也驅散了人潮,旋即蝟集成團,咬著漢軍的屁股就追了上來,一個漢軍小校帶著五十多老軍返身截殺,短兵相接只片刻功夫,這五十多老軍就已經被先登死士給殺光了,區區老弱病殘,又豈是先登死士之敵?

  不過,就這片刻阻礙,前面的漢軍卻終于擺脫了先登死士的追殺。

  陳豨帶著十余門客風卷殘云般沖過城門甬道,不及下馬就大吼道:“關城門,快快關閉城門,所有人都上城頭,準備迎敵,準備迎敵……”

  緊隨十余門客之后,五十余漢軍甲士亦蜂擁而入。

  最后沖進城門甬道的是陳豨的門客王黃,這廝一進城門就立即向守在甬道兩側的項莊等人嘶聲咆哮道:“還愣著干什麼?關城門,趕緊關閉城門!”

  “諾!”項莊轟然應諾,然后趁著王黃轉身的當口,照著他的背心就是一刀。

  鋒利的刀鋒頓時從王黃的背心刺入,又從他的胸口透出,王黃健碩的身軀頓時一顫,剛剛邁開的大步也是猛然頓住,有些困難地低下頭來,卻看到自己的胸口上竟透出了長長一截刀身,冷森森的刀刃上,正有幾滴殷紅的血珠緩緩滑落。

  幾乎項莊動手的同時,公孫遂和五十幾個先登死士也已經餓狼般撲向了剛剛踏入城門甬道的漢軍甲士,五十漢軍甲士被殺了個猝手不及,至少有四十多個腦后挨了悶棍,一下就癱倒在地,剩下幾個也被亂劍刺死了!

  前后不到片刻功夫,王黃和五十漢軍甲士便已經橫屍當場!

  看到這驚人的一幕,已經被擠到城門甬道里邊的十幾個老軍頓時四散而逃,一邊奔逃一邊倉皇失措地大叫起來:“不好了,奸細進城了,奸細混進城了……”

  剛剛翻身下馬,正準備登城督戰的陳豨聞聲回頭,待看清城門甬道里的情形之后,頓時眼前一黑險些昏死過去!跟在陳豨身邊的侯敞更是驚得兩眼發直,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做主張替大人延攬進城的這五十幾個鐵匠竟然是叛軍奸細!

  不過,陳豨雖然吃驚,卻並沒有亂掉方寸,當即拔出佩劍,回頭環視身后十余門客,厲聲大喝道:“諸位義士,展顯你們勇氣的時候到了!誰能助我奪回城門,賞萬錢!誰能助我打退叛軍,守住敖倉,賞十萬錢!”

  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陳豨話音方落,十余門客便已經目露兇光,嗷嗷叫著沖向了城門甬道,城頭上,更多的門客正蜂擁而下,甚至還有幾個上了年紀的老軍也操著長戟悍不畏死地沖進了甬道,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

  城門甬道之內,項莊悄然退后,城門外,五百先登死士已經冒著箭矢蜂擁而上,敖山之下,兩千陷陣武卒也已經潮水般掩殺了過來,僅憑敖倉城內的三千老弱殘兵以及陳豨的幾百門客,已經不可能擋住楚軍的兵鋒了!

  大局已定,項莊再沒必要通過身先士卒來激勵士氣了。

  公孫遂卻橫刀上前,瞠目喝道:“大楚左司馬公孫遂在此,誰敢上來送死?”

  陳豨的一個門客一聲不響,揮劍就向公孫遂刺了過來,公孫遂不閃不避,猛然踏前一步再揚刀橫斬,厚重而又鋒利的刀刃霎時割裂了空氣,發出了刺耳的尖嘯,又疾如閃電般斬向了那個門客的頸項,那個門客勃然色變,急抽身后退。

  公孫遂森然一笑,你不敢以命博命,未戰便已輸了!

  霎那之間,公孫遂橫斬的刀勢驟然頓住,又疾如閃電般刺向那門客的咽喉。

  那門客腳下仍在后退,根本不及做出新的閃避動作,便被公孫遂一刀刺穿了咽喉,那門客來勢洶洶,竟不是公孫遂一合之敵!門客的武藝也許很不錯,可他學的是技擊之術,為的只是切磋取勝,而公孫遂學的卻是博命之術,為的只是戰陣殺人!

  瞬息之間,沖在最前的十幾個門客便已經蜂擁而至,公孫遂一個人自然擋不住這麼多殺手,當即退下兩步隱入了死士群中,五十先登死士早已結好陣形,十人一排,前后五排,死死守住了城門甬道,陳豨門客舍命沖殺,先登死士卻是巋然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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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老朽有一計

      敖山之下,數萬饑民仍在倉皇奔走。

  值得慶幸的是,從西邊蜂擁而來的“漢軍”甲兵並沒有追殺他們,而是一窩蜂似地順著上山大路殺向了敖倉城門,不到片刻功夫,上山的大路以及兩側的陡坡上便已經擠滿了右手持刀,左手持盾的漢軍甲兵。

  幾百步外,兩道身影悄然登上了一座小山頭。

  “東伯,這是怎麼回事?”風姿綽約的美貌小娘幽幽嘆了口氣,問道,“怎麼會有漢軍前來攻打敖倉呢?他們這不是自相攻伐麼?”

  “攻城的不是漢軍。”東伯搖了搖頭,答道,“應該是楚軍!”

  “楚軍?”美貌小娘美目一凝,若有所思道,“難道是項羽?”

  “項羽兵敗垓下,已然是死了。”東伯搖了搖頭,又以不太確定的語氣說道,“這應該就是碭郡的楚軍殘兵,不過,看起來似乎又不太像,老奴也不敢肯定。”

  “唉。”美貌小娘又是一聲輕嘆,幽幽地道,“看情形,敖倉怕是守不住了。”

  “咽。”東伯點了點頭,非常肯定地回答道,“敖倉是肯定守不住了,攻城的楚軍明顯不是一般的軍隊,這是一支真正的精銳!當年巨鹿之戰,老奴曾有幸親眼目睹項羽的五萬楚軍精銳,眼前這支楚軍既便不如項羽軍,相去也絕不會太遠!”

  美貌小娘越發哀傷地道:“我們好不容易才說服了陳豨,他也終于答應開倉放糧,設粥棚以賑濟魏地百姓,不想才放了一天糧,敖倉卻又讓楚軍給占了,楚軍殘暴不仁,魏地百姓只怕又要蒙受一場浩劫了!”

  “唉。”東伯也嘆息道,“生逢亂世,人之不幸哪。”

  “可百姓都是無辜的呀……”美貌小娘俏臉上的哀傷漸去,忽又說道,“東伯,我要前往楚營,為魏地百姓請命!”

  “公主,這可使不得!”東伯聞言大驚。

  美貌小娘搖了搖頭,淡淡地道:“東伯,我一介弱女子,能替魏地百姓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

  敖倉城內,激戰正酣。

  隨著先登營大隊死士的趕到,死守城門的五十死士遂即開始了反攻。

  在先登死士無比凌厲的攻勢下,陳豨的數百門客死傷過半,終于敗下陣來,渾身浴血的張春搶到陳豨近前,慘然道:“大人,叛軍銳不可擋,城門守不住了!”

  陳豨心頭一片冰冷,就是張春不說他也看到了,就這片刻功夫,一撥撥叛軍死士就已經潮水般漫過城門殺進了敖倉城內,不管是他散盡家財招攬來的門客,還是敖倉城內的三千老弱殘兵,根本就擋不住這群叛軍死士!

  這一刻,陳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支叛軍竟如此驍勇,竟如此銳不可擋,他們究竟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這絕對不是碭郡的項楚余孽,絕對不是!

  咬了咬牙,陳豨終究不甘心就此自刎,當即喝道:“走,退守烽火臺!”

  秦始皇修建敖倉時,並沒有敖山頂上修烽火臺,這烽火臺是陳豨擔任敖倉令后修的,並且與附近廣武、成皋、滎陽、京邑、索邑五城約定,只要敖山烽火起,五城令長就必須盡起城中兵馬,火速馳援!

  等陳豨帶著百余門客退到山頂烽火臺時,敖倉城內的三千老弱差不多已經被叛軍斬殺殆盡了,整個敖倉幾乎完全被叛軍所控制了。

  陳豨嘆了口氣,當即讓門客點起烽火,向附近五城求援。

  盡管陳豨知道,既便盡起廣武、成皋、京邑、索邑、滎陽五城的守軍,只怕也是不可能再奪回敖倉了,可事到如今,他還有別的辦法嗎?他只能寄希望于奇跡的發生了,但願五城援軍能夠纏住叛軍,直到呂澤大人率軍趕到!

  ##########

  敖倉城內,建在山腰的營房、衙署以及那一排排地窖以及露天糧倉已經全部落入了楚軍手中,有性急的先登死士早已經上前打開了地窖的蓋門,只見底下全是黃燦燦的粟黍,隔著老遠,都能從干燥的空氣里聞到糧食的清香。

  “是粟米,全他媽的是粟米,哈哈哈哈!”

  “他娘的,這下咱們可不用餓肚子了,嘿嘿!”

  “老天爺,這漫山遍野的全是地窖和糧倉,那得多少糧食?”

  “管他有多少糧食,反正夠咱五千人吃上幾十年了,哈哈哈。”

  百十個先登死士正在說笑時,公孫遂已經冷著臉大步走了過來,邊走邊罵道:“你們這群兔崽子,圍在這里吵吵什麼呢?沒看見山頂的漢軍已經點燃烽火了嗎?趕緊的,把山頂上的烽火臺給老子拿下來,里面的漢軍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諾!”百十個先登死士轟然應諾,轉身就要往山上沖。

  “慢著!”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斷喝陡然從下面傳來,公孫遂及百余先登死士急回頭看時,只見項莊已經在尉繚、武涉以及桓楚、季布諸將的簇擁下大步走了上來,走在項莊身后的尉繚邊走邊喝道,“公孫遂,不要亂來!”

  “啊?”公孫遂聞言頓時鬧了個滿頭霧水。

  尉繚解釋道:“這個陳豨是魏地豪強,不僅門客眾多,而且在魏地極有名望,今天要是把他殺了,還有哪個魏地豪強敢跟咱們楚軍打交道?”

  公孫遂唯唯諾諾地應著,帶著先登死士退了下去。

  當下項莊回頭吩咐荊遷道:“荊遷,立即帶人把山頂上的烽火臺給圍起來,不要讓里面的人下來,也不要上去招惹他們!”

  尉繚提議不殺陳豨,項莊卻也不打算勸降這個反骨仔。

  “諾!”荊遷轟然應諾,又回頭喝令隨行的兩個司馬道,“你們兩個,帶上各自部曲,把山頂上的烽火臺給老子圍起來!沒有老子的命令,誰也不許貿然攻擊,里面的人若出來,則一律格殺勿論,去吧!”兩個司馬轟然應諾,當下帶著部曲走了。

  項莊這才轉身回頭,向公孫遂及死戰余生的先登死士喝道:“先登營奇襲敖倉有功,全營將士不論爵位高低,全部晉爵一等!隨公孫遂死守城門的五十死士晉爵兩等,戰死者,登錄在冊,將來由他們的子女親族繼承爵位!”

  公孫遂及先登營的死士們頓時山呼海嘯般歡呼起來,從旁邊經過的陷陣武卒便紛紛向先登死士們投來羨慕的眼神,楚軍爵位制度沿襲故秦制度,分為公士、上造、簪裊、不更、大夫……關內侯、徹侯等二十級,爵位越高晉升越難。

  在先登死士的山呼海嘯中,項莊又在眾文武的簇擁下進了敖倉衙署。

  進了衙署,武涉道:“上將軍,陳豨已經點燃烽火,附近京邑、索邑、廣武、成皋、滎陽各城的守軍必定會聞風來援,要不了兩天,三川、穎川、陳郡、碭郡、東郡的守軍也會知道消息,咱們是不是現在就燒了敖倉,然后東擊大梁?”

  正所謂人算不如天算,誰也沒有想到陳豨居然在敖山上修了烽火臺!

  楚軍原本是打算散盡敖倉之粟以換取名聲的,可這烽火一起,各郡縣必定聞風來援,雖說現在魏地的精兵已被彭越抽調一空,剩下的也就幾萬老弱殘兵,可要是遇上個厲害的,說不定也能憑這幾萬老弱殘兵纏住楚軍,大意不得!

  更糟的是,敖山烽火一起,大梁守軍很快就會知道消息了!

  這次偷襲敖倉,實在有些僥幸,要不是諸多巧合,外加陰差陽差,楚軍只怕未必就能輕易得手!而大梁又是梁國的國都,守備必定極為森嚴,如果敖倉失守的消息傳到,楚軍再想趁人不備奇襲大梁得手,基本就是癡心妄想了。

  如果現在就燒掉敖倉,再果斷東進、奔襲大梁,沒準還能夠搶在敖倉失守的消息傳到大梁之前偷襲得手,一旦稍有猶豫,則最多兩天時間,大梁守軍就必定會從各種渠道得知敖倉已經失守的消息,那時候,楚軍就只能強攻了。

  項莊雖然對楚軍的戰斗力極有信心,可大梁畢竟是梁國國都,城高溝深那是不消說,守軍只怕也不會少,楚軍真要是強攻的話,死傷必定會極其慘重!以項莊現在的這點家底,又能經得起幾次這樣的大規模消耗?

  一時之間,項莊也有些舉棋不定,當下轉頭望向尉繚。

  尉繚同樣神情凝重,這樣的取舍的確讓人為難,一邊是敖倉無盡之粟,一邊是梁國國都大梁,孰輕?孰重?不好說,不好說哪!

  在大廳里來回踱了幾步,尉繚無意中看到大廳正中的案頭上擺著一方官印,便頓時眼前一亮,急上前拿起那方官印,一看果然便是敖倉令陳豨的官印!當下尉繚大喜,又石破天驚地道:“上將軍,老朽有一計,魏地數郡五十余城,可傳檄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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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傳檄可下

      “嗯?”項莊微微色變道,“整個魏地五十余城,皆可傳檄而下?!”

  這一次,項莊明顯也有些跟不上尉繚這老家伙的跳脫思維了,剛剛還在商量要不要放火燒掉敖倉之粟,然后東進奔襲大梁,可眼睛一眨,這老家伙卻說,整個魏地數郡五十余城池皆可傳檄而下,這他娘的扯得有些遠了吧?

  武涉更是臉色大變,難以置信地道:“軍軍軍師,您不會是在說笑吧?!”

  其余季布、虞子期、蕭開、高初、荊遷諸將也是面面相覷,滿臉的不敢相信,桓楚仗著自己資格最老,更是無所顧忌地道:“軍師,你不會是在說胡話吧?”

  也難怪武涉跟諸將會有如此反應,因為楚軍在魏地根本就毫無根基可言,當年項羽起兵反秦,甚至還曾在魏地屠了幾座城池!如果說魏地百姓對漢軍沒有好感的話,那麼對楚軍就是深惡痛絕了,尉繚卻說楚軍可以傳檄略定整個魏地,這又怎麼可能?

  面對諸將的質疑以及項莊垂詢的眼神,尉繚卻是微微一笑,又伸手捋了捋頷下保養得極好的長髯,最后才不慌不忙地說道:“上將軍,您是否還記得,咱們不遠千里,長途奔襲敖倉,再東擊大梁的初衷嗎?”

  “當然記得,不就是要逼迫梁王彭越回師自救麼?”

  “好,那麼老朽請問上將軍,略定整個魏地能否逼迫彭越回師?”

  “那還用說?我軍若真能略定整個魏地,彭越只怕就要火燒火燎地趕回來了,那時候既便是劉邦,只怕也阻止不了他!”說此一頓,項莊又道,“可問題是,整個魏地皆在梁軍或者漢軍控制之下,如何傳檄以定?”

  武涉也極為困惑地道:“魏地精銳縱然被彭越抽調一空,可三五萬老弱殘兵總還是湊得出來的,而我軍卻不過五千眾,若是兩軍野戰,我大楚精銳,足可以一擋十,可梁軍若是據城而守,只怕我軍也是莫可奈何吧?”

  “這個且聽老朽慢慢道來。”尉繚微笑道,“先說京邑、索邑、廣武、成皋、滎陽這五座城池,這五城是敖倉的護城,卻都是墻高溝深的堅城,上將軍若派兵逐一攻占,耗時費力不說,死傷只怕也會極其慘重,可有了陳豨的印信,這五座城池卻是翻手可下!”

  “翻手可下五城!?”桓楚、季布、蕭開、高初、荊遷諸將再次面面相覷。

  項莊、虞子期卻是神情微動,兩人隱隱已經猜到了尉繚的想法,這事還有點譜。

  項莊前世讀過《三國演義》,知道里面有這樣的橋段,諸葛亮在奇襲南郡得手后,便拿了曹仁的兵符印信,不費吹灰之力調開了荊州、襄陽守軍,然后讓張飛、關羽趁虛襲取了荊州、襄陽,這雖是演義里虛構的故事,但兵符印信的作用卻不是虛的!

  果然,尉繚說完便拿起了擺在案頭的銅印,微笑道:“陳豨已經點起敖山烽火,作為敖倉城的護城,京邑、索邑、廣武、成皋、滎陽五城的守軍必定會聞風趕來救援,如此,五城守備必定空虛,只需五封公函,我軍便可不費吹灰之力連下五城!”

  項莊聞言大喜,當即喝道:“桓楚、季布、蕭開、虞子期、高初聽令!”

  “末將在!”桓楚、季布、蕭開、高初、虞子期五將應聲上前,一字排開。

  項莊又命武涉以最快的速度修好五卷帛書,又請尉繚在上面蓋了敖倉令的關防大印,然后分別交與桓楚五人,尉繚又特意叮囑五人沿小路進軍,再多派斥候,萬不可與敵軍援兵正面相遇,又分別對每人耳語了一番,五人這才紛紛領命去了。

  等桓楚五人走了,項莊又道:“軍師你接著說,怎樣傳檄略定魏地!”

  尉繚點點頭,接著說道:“上將軍,桓楚、季布五將冒充龍且、范增大軍奪下京邑、索邑、廣武、成皋、滎陽之后,穎川、陳郡、碭郡、東郡、三川五郡的守軍必定大為驚恐,此為疑兵之計!”

  “好一個疑兵之計!”項莊擊節贊道,“這樣一來,在沒摸清我軍虛實之前,各郡守軍是絕不敢貿然前來進攻了!”

  尉繚點點頭,又道:“而劉邦以及各路諸侯的大軍卻遠在淮泗,至少半個月內是不可能趕來魏地的,如此,我軍便至少有了半個月的時間,上將軍,有了這半個月的時間,咱們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傳檄略定魏地,又何足道哉?”

  冷靜如項莊,這會也發現自己的心開始怦怦狂跳了!

  武涉忍不住打斷尉繚道:“可問題是,魏地各郡也同樣會加強防備吧?”

  “再怎麼加強防備都沒用!”尉繚道,“孫子曰,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所以,派兵逐一強攻魏地城池,實乃下下之策!一來呢,時間上不允許,二來,我軍兵少,也經不起這樣的消耗戰。”

  “軍師!”荊遷急道,“你就別賣關子了,到底怎麼個打法?”

  “便說,便說,呵呵。”尉繚擺了擺手,微笑道,“彭越統治魏地不過區區數年,根基尚淺,魏地豪強、世族、百姓仍然心懷故魏,此時若能有魏王后裔登高一呼,又有大楚及敖倉之粟為其后盾,則魏地豪強、世族、百姓必然會云集景從,爭相來歸!”

  “魏王后裔?”武涉愕然道,“魏豹全家被殺,魏咎舉家**,魏國還有王裔嗎?”

  項莊卻是心頭狂喜,所謂魏王后裔,並不一定非得是魏咎或者魏豹的后裔,他可以是路人甲,也可以是路人乙,甚至也可以是被困在敖山頂上的陳豨,只要你說得像,別人又願意相信,那他就是魏王后裔!

  至于魏地的豪強世族,一部份已經歸了彭越並且跟著去了淮泗,但郁郁不得志的也絕對不在少數,這些沒有從彭越那里撈到好處的豪強世族,政治投機心理也是極強的,一旦有人起來挑頭,他們絕對就會聞風而動,揭竿而起。

  試問,歷史上哪次造反沒有豪強世族的參與?

  既便是陳勝、吳廣這樣的泥腿子造反,也有大量的豪強世族云集景從,何況是正兒八經的魏國王裔舉兵?

  所以,只要有號稱魏王后裔的人率先舉兵,不管他的身份是真是假,前來投靠的魏地豪強世族絕對不會少。

  如果這個魏王后裔還有大楚支持,那麼前來投靠的豪強世族就會更多。

  如果這個魏王后裔還能拿出敖倉之粟接濟魏地百姓,那麼云集景從的就不只是魏地的豪強世族了,只怕整個魏地的百姓都要聞風而動了!

  如此一來,整個魏地豈不成了烽火燎原之勢?

  如此一來,陳郡、碭郡、東郡、穎川、三川郡的那些原本就屬于魏國的城池根本就不需要再派兵前去攻打了,聞風而動的豪強世族絕對不會心慈手軟,他們絕對會煽動百姓,殺死各地的縣長、縣令甚至是郡守,然后獻城來降!

  想到這里,項莊再忍不住,當下擊節贊道:“軍師,好算計!”

  尉繚微微一笑,又道:“上將軍,為了更好地震懾魏地守軍,以及盡可能地改善大楚在魏地的名聲,不妨再派人假扮先王,以先王的名義嚇退各城援軍,然后再打開敖倉,以敖倉之粟盡施魏地百姓,則魏地百姓必然摒棄前嫌,稱頌先王仁義!”

  武涉、荊遷再次色變,心忖軍師這是要干什麼?讓人假扮先王?

  項莊卻沒有絲毫不悅,只是蹙眉說道:“只是上哪找這個人去?”

  尉繚卻指了指門外肅立的公孫遂,說道:“上將軍,公孫遂如何?”

  “公孫遂?”項莊霍然回首,只見挎刀肅立門外的公孫遂身高八尺有余,身體強健,長相也是極為英武,以前項莊還真沒注意,這會仔細一打量,才發現公孫遂還真與項羽有幾分相似,就是頷下少了蒼勁有力的長髯!

  尉繚想了想,又道:“上將軍,關于魏王后裔,還是應該派人找找,最好還是找個真正的故魏王室子弟,隔多少代都不是問題,當然,如果實在找不到,那麼隨便找個人也行,反正這種事情,魏地豪強、世族也是心里有數。”

  項莊點點頭,當即吩咐荊遷道:“荊遷,這個事情就交給你了!”

  “諾!”荊遷轟然應諾,當即領命去了。

  項莊又向武涉道:“武涉先生,還得麻煩你以先王及魏王的名義寫一篇榜文,就說大魏已經復國,大楚霸王及魏王還將打開敖倉,以敖倉之粟賑濟魏地饑民,再找人多多抄寫,務必在三天之內遍貼周邊各郡縣!”

  “諾!”武涉長長一揖,也領命去了。

  項莊又抬頭喝道:“公孫遂,你進來!”

  公孫遂應聲入內,作揖道:“上將軍有何吩咐?”

  項莊看了看公孫遂光潔溜溜的下巴,忽然說道:“去,趕緊派人去找些頭發來,讓軍師幫你做一貼假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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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連下五城

      滎陽縣尉司馬諾全副披掛,正在城頭巡視防務。

  兩個時辰前,敖山上忽然升起了沖天狼煙,按照敖倉令與五城之間的約定,一旦敖山升起狼煙,則必定是遭到了攻擊,京邑、索邑、廣武、成皋、滎陽五城必須火速馳援,滎陽令不敢怠慢,當即點起千余老弱,急奔敖倉而來。

  滎陽城的守軍本就不多,滎陽令一下帶走千余人,城內就只剩下了不到五百人,司馬諾當即下令關閉城門,嚴令任何人等不許上街,不許喧嘩,又將城中民壯全部趕上城頭,嚴加防備,既便是這樣,司馬諾也還是放心不下,依然要親自登城巡視防務。

  司馬諾第四次巡視到北門外時,城外大路上忽然開來了一支四五百人的漢軍。

  司馬諾當即命令城頭弓箭手做好準備,然后手扶垛堞探身向外喝問道:“站住,你們是從哪里來的?可曾帶了關防?”

  城下,為首漢將悶哼一聲,揚起手中一卷帛書喝道:“奉陳豨大人令,特來協助滎陽令守城,敖倉令關防在此,還不快快下來查驗!”

  “你們是敖倉來的?”司馬諾皺眉道,“路上沒遇到我家大人嗎?”

  “廢話!”那漢將極不耐煩地道,“老子是抄小路過來的,沒撞見!”

  “滎陽令已經率軍馳援敖倉去了!”司馬諾苦笑道,“敖倉不是遭到攻擊了嗎?你們不留在敖倉守城,怎麼反而跑到滎陽來了?”

  “敖倉並未遭到攻擊!”城外漢將冷然道,“敖山烽火是賊兵奸細趁人不備點燃的,陳豨大人擔心這是賊兵的調虎離山之計,這才命本將軍率本部兵馬火速趕來滎陽協助守城,兀那廝,老子說了這麼多,還不趕緊派人下來查驗關防?”

  司馬諾還是有些懷疑,當下又道:“還是你把關防射上城來吧。”

  “放屁!”那漢將勃然大怒,火道,“想查驗就趕緊派人下來,不想查驗也行,老子這就帶兵回敖倉了,滎陽若是有個閃失,唯你是問!”話剛說完,那漢將竟然真的拔轉馬頭,看樣子似乎真打算帶兵回敖倉了。

  司馬諾聞言頓時臉色大變,萬一敖山烽火真是賊兵奸細所點燃,而賊兵的確是打的調虎離山的算盤,那麼滎陽很可能就是賊兵的首要攻擊目標!畢竟,相比廣武、成皋、京邑、索邑四城,滎陽才是真正的縣邑,油水顯然更多。

  而且,司馬諾也知道在碭郡跟三川郡的交界處的確有一大股賊兵在活動,據說還是項楚余孽,萬一真要是這股項楚余孽前來犯境,單憑城內的五百老弱未必守得住,當下司馬諾急道:“哎,將軍且慢,下官這便派人下來!”

  城外漢將有些不情願地勒馬回頭,火道:“那就趕緊的!”

  “好好好,將軍請稍待,這便派人下來。”司馬諾一邊說,一邊趕緊讓人用吊籃將門下小吏吊了下去,那門下小吏雖然心中害怕,下了城樓后卻也只能壯著膽子游過護城河,又從那漢將手中接過帛書看了,果然是敖倉令關防不假。

  當下那小吏回頭高喊道:“大人,是敖倉令關防不假!”

  司馬諾這才放了心,喝道:“快,快快,放下吊橋,打開城門!”

  不到片刻功夫,高懸的吊橋落下,沉重的城門也緩緩打了開來,那漢將帶著數百兵卒緩緩進城,待穿過城門甬道,那漢將的嘴角卻忽然間綻起了一絲毫不掩飾的獰笑,司馬諾剛迎下城頭,正好看到了漢將臉上的獰笑,不禁便是一怔。

  下一刻,那漢將卻陡然仰天哈哈大笑了起來:“哈哈哈,軍師妙計,果然厲害!”

  說罷,那漢將又不無感慨地說道:“想這滎陽,當年老子率數萬精兵,猛攻數月硬是不得其門而入,不曾想,今天竟然如此容易便拿下了!”

  司馬諾大驚道:“你不是敖倉守將?你你你,你是誰?”

  那漢將獰笑道:“老子乃是大楚上將軍龍且,到了閻王爺那可別告錯了人!”

  說罷,那漢將手起刀落,司馬諾的一顆人頭便已經凌空拋起,直到飛起半空,司馬諾都還是滿臉的難以置信,大楚上將軍龍且?這怎麼可能?龍且不是在濰水讓齊王擊殺了嗎?他怎麼又活過來了?難道……龍且沒死!?

  只可惜,司馬諾永遠都不可能知道答案了。

  那漢將自然不可能是龍且,而是前軍大將桓楚。

  桓楚一刀斬了司馬諾,又揚刀大喝道:“大楚上將軍龍且,奉我家霸王之命,領五萬大軍來攻取滎陽,爾等還不快快投降?”

  城上城下的漢軍老弱頓時便炸了窩,有跪地求降的,更多的卻是轉身就跑。

  桓楚並沒有揮兵掩殺,只是分派部曲守住了滎陽城,同時嚴厲整頓城內治安。

  幾乎是在桓楚攻取滎陽的同時,季布、蕭開也領著本部五百輕兵抄小路殺到了廣武、索邑城下,此時,發生在敖倉城的變故還沒來得及傳開,憑借蓋有敖倉令關防大印的信函,季布和蕭開同樣沒費什麼手腳就順利騙開了城門。

  又過了大約兩個時辰,高初、虞子期也順利襲取了距離稍遠的成皋、京邑。

  至此,敖倉四周的五座護城全部被楚軍所襲取,同時一個極其驚人的消息也在魏地迅速傳播了開來:西楚霸王項羽率五十萬精兵攻入魏地,大將龍且、范增等五人已經各領五萬精兵襲了滎陽、廣武、成皋、京吧、索邑五城!

  ##########

  敖倉城內,項莊正在尉繚的陪同下巡視地窖。

  兩人從裝滿稻谷的地窖里走出來,再抬頭望去,只見漫山遍野都是聳立的露天糧倉,更有大量藏于地下的地窖,這樣的景象,何止是壯觀?項莊不禁也有些感慨,僅從敖倉的龐大規模以及倉內海量藏粟,就足以想象當年的秦帝國是何等的強大!

  可如此強盛的帝國,卻在秦始皇死后短短不到三年便覆亡了!實在讓人扼腕嘆息!

  細細思量,秦始皇一統天下之后,在短短十年內做成了三件彪炳青史的大事,卻也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制訂了大量行之有效的律法,卻沒有給大秦帝國擬訂一套嚴格而又行之有效的選拔新君的制度,結果就釀成了秦帝國兩世而亡的悲劇!

  站在項莊身后的尉繚也同樣有些感慨,望著眼前漫山遍野的糧倉還有地窖,他也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當年白衣入秦時的情景。

  那時候,尉繚風華正茂,始皇帝贏政也是年方弱冠,雄姿英發,君臣兩人為商討掃滅關東六國大計,曾秉燭長談四天四夜而不眠,又曾同車暢游秦國六郡百余縣,以詳盡考察秦國之國力軍力,終不讓孝公衛鞅專美于前!

  項莊、尉繚兩人正自感慨時,身后忽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回頭看時,只見秦漁正匆匆而來,旋即作揖稟報道:“上將軍,有客來訪。”

  項莊點了點頭,當下回顧尉繚道:“軍師,敖倉太大,從頭巡視到尾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了,還是交給荊遷吧,咱們先回。”

  尉繚自無不允之理,當下跟項莊回了敖倉衙署。

  剛進衙署大廳,項莊便看到了一道風姿綽約、體態妖嬈的背影。

  那小娘聽到腳步聲也是轉過頭來,項莊看清她的容豹之后卻是愣了一愣,敢情這小娘就是早上在他背后談論陳豨的美貌女子。

  “是你?”美貌小娘看清項莊,不覺也有些意外。

  那中年男子卻霎那間警覺起來,當下拔劍擋在了美貌小娘跟前,這美貌小娘跟中年男子自然就是故魏公主魏無央跟她的護衛東伯了。

  看到東伯拔劍,秦姬也霎時拔劍擋在項莊面前。

  守在衙署大廳外的十余名親兵銳士也紛紛拔劍,又呼喇喇地涌了進來,一下就把魏無央跟東伯給圍了起來。

  眼看雙方劍拔弩張,魏無央不禁幽幽嘆了口氣,說道:“東伯,把劍收起來吧。”

  東伯無奈,只好收劍回鞘又退開了兩步,魏無央這才上前兩步,向項莊淺淺作揖道:“小女子魏悅,表字無央,見過將軍。”

  項莊淡淡回禮道:“大楚上將軍,項箕,字莊。”

  話音方落,項莊忽然感覺有人在背后扯他的衣甲,有些愕然地回過頭來,只見尉繚正對他連連使眼色,一邊還小聲嘀咕:“上將軍,借一步說話。”

  項莊被這老家伙搞得滿頭霧水,當下向魏悅無央告了罪,又跟著尉繚進了偏廳。

  剛進偏廳,尉繚就異常興奮地說道:“上將軍,禮記曰: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這小娘子有名有姓還有字,足見出身高貴!更重要的是,她居然姓魏,而且還有豪俠之士為她護衛!上將軍,此女之身份貴不可言哪!”

  “咦?”項莊恍然道,“你是說,她是故魏公主?”

  尉繚道:“既便不是故魏公主,必定也是王室后裔!”

  “嘿嘿,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咱們正找故魏王室后裔呢,她就自己送上門來了!”說此一頓,項莊忽又想起一事,當下皺眉道,“可是,軍師,這小娘是個女子,能號令魏地豪強世族嗎?”

  尉繚搓了搓手,笑道:“上將軍你好糊涂,一介女子當然不能號令魏地豪強,可上將軍你是男子,是大楚上將軍,更是世所罕見的豪杰!如果您能成為故魏王室的女婿,不就可以順理成章,出面號令魏地豪強了嗎?”

  “你是說,讓我娶了那小娘?”項莊霎時目露精光。

  “怎麼,上將軍您還不願意?”尉繚捋了捋長髯,微笑道。

  “嘿嘿。”項莊搓了搓手,突然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好!就這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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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項羽?!

      當下兩人回到大廳,項莊顧自在首席跪坐下來。

  又肅手請魏悅入席,魏悅淺淺一禮跪坐在了項莊右下首,尉繚則坐到了項莊左下首,東伯則按劍站到了魏悅身后。

  分賓主落座,尉繚忽然問道:“聽口音,悅娘似乎是魏地人氏?”

  魏悅淡然地道:“自小女子祖上移居魏地,至今已逾兩百余年矣。”

  尉繚點了點頭,又與魏悅說了幾句不著邊際的閑話,然后突然問道:“不知道公主殿下這次來敖倉,又是為了什麼事?”

  “亡國之女,又豈敢妄稱公主……”魏悅說到這里,忽然意識到不對。

  尉繚跟項莊卻是相視一笑,魏悅這小娘的身份果然是故魏公主無疑了!

  魏悅卻是輕輕地嘆了口氣,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然是暴露了,當下又起身向項莊、尉繚淺淺施了一禮,說道:“亡國之女,過往種種不說也罷,無央這次之所以冒死前來楚營,只有一事相求,還望上將軍能夠憐惜魏地百姓,少造些殺孽。”

  “憐惜魏地百姓,少造殺孽?”項莊冷冷地道,“本將軍為什麼要聽你的?”

  魏悅又嘆了口氣,幽幽地道:“上將軍若能答應,無央情願當牛做馬,為奴為婢也是毫無怨言。”

  “公主!”東伯聞言頓時臉色大變,猛然搶前兩步。

  魏悅只是輕輕搖頭,東伯便只好收手后退,臉上卻流露出了難以言喻的痛楚之色,他矢志保護公主,現在卻要眼睜睜地看著公主殿下成為楚國上將軍的奴婢,讓他情何以堪?這一刻,東伯已經暗中決定,只等此間事了,就自殺以謝先王。

  項莊冷漠地道:“為救魏地百姓,你做出這麼大的犧牲,值嗎?”

  魏悅輕輕搖頭:“上將軍你錯了,此事沒有值不值,只有願不願。”

  “好一個沒有值不值,只有願不願,公主情操,令人欽佩!”項莊霍然起身,背負雙手在大廳里來回踱了幾步,忽又頓步回頭,肅然說道,“公主是否相信,本將軍不僅不打算在魏地大造殺孽,還打算以敖倉之粟盡施魏地百姓?”

  魏悅微微動容道:“如此,則是魏地百姓之福。”

  “不過……”項莊話鋒一轉,又道,“公主得答應本將軍一個條件!”

  魏悅款款起身,先向項莊淺淺一禮,又肅容說道:“只要上將軍能善待魏地百姓,無央無有不允。”

  ##########

  敖倉城外,從滎陽、廣武、索邑來的三路漢軍老弱已經合兵一處,正向著敖倉城匆匆急進,三路援軍,以滎陽令司馬信的兵力最多,足有一千五百多老弱兵,司馬信又是三川郡守呂澤大人親信,自然就成了三路援軍的主將。

  在馳援敖倉的途中,司馬信等人也截了不少饑民,結果這些饑民竟然眾口一詞地說是有一路漢軍攻占了敖倉城,這令司馬信三人很是費解,敖倉本就有漢軍駐守,怎麼還會有漢軍前來攻城呢?這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瞎胡鬧麼?

  好在敖倉城就在前面不遠了,相信很快就能知道真相了。

  司馬信等三路漢軍剛剛開到敖倉城外,敖倉城內便響起了綿綿不息的號角聲,旋即城門洞開,一隊隊衣甲鮮明的漢軍便開了出來,司馬信等人在陣前遠遠望去,只見敖倉城里開出來的漢軍全都是身強體壯的精兵,而且足有數千之眾!

  廣武令失聲道:“梁地的青壯不是早被梁王征發一空了嗎?”

  索邑令皺了皺眉,猜測道:“難道是新近才從關中征發來的漢軍精銳?”

  司馬信沉吟片刻,忽然道:“待本官上前詢問一番,不就什麼都清楚了?”

  當下司馬信策馬而出,逶迤來到了兩軍陣前,高聲喝問道:“在下滎陽令司馬信,不知道對面是哪位將軍?還請上前敘話。”

  司馬信話音方落,對面的漢軍陣旗便緩緩打開,旋即一群武將已經簇擁著一員大將越眾而出,只見那員武將騎著渾身漆黑,只有四蹄雪白的駿馬,身上披著烏光閃閃的鎧甲,頭上戴著束發紫金冠,手里拿的則是一枝烏光閃閃的大鐵戟!

  司馬信便有些發懵,這人怎麼瞧著有些眼熟啊,好像在哪見過?

  司馬信是呂澤親信不假,卻只是在咸陽時遠遠見過項羽一面,當時距離相隔太遠,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要不然他早就該認出來了。

  不過,司馬信一下子認不出來,卻不代表別人認不出來!

  就在司馬信發懵的時候,后邊廣武令跟索邑令卻在霎那之間變了臉色,然后一聲不吭勒轉馬頭就跑。

  司馬信在馬背上抱拳揖了一揖,說道:“敢問將軍尊姓大名?”

  對面武將冷冷一哂,大喝道:“寡人姓項名藉,字羽,來人通名!”

  “項藉?!項羽?!”司馬信頓時臉色大變,吃聲道,“你你你,你是項羽?!”

  “還不快快報上你的姓名!”對面武將遙遙揚起手中大鐵戟,森然道,“寡人戟下不殺無名之輩!”

  司馬信的臉色霎時變得一片煞白,項羽?!竟然真的是項羽?!

  殺千刀的,不是說項羽已經在烏江邊讓灌嬰給斬了嗎?他怎麼也沒死?!

  這給嚇得,司馬信當真是屁都被嚇出來了,當下勒轉馬頭就想跑,可因為過于害怕導致兩腿發軟,竟然從馬背上直接摔了下來,早有兩名楚軍士兵上前將他架了起來,司馬信再回頭看時,只見本陣的四千多漢軍老弱早已經炸了窩了。

  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項羽的赫赫兇名,那可真不是吹出來的!

  聽說對面是項羽,滎陽、索邑、廣武來的四千多漢軍老弱一下就炸了窩,所有人扔下兵器就跑,這一刻,他們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前后不到半刻鐘,洶洶而來的四千多漢軍老弱便已經跑了個干凈,連個影都看不到了。

  敖山頂上,正等待奇跡發生的陳豨看到這一幕,氣得當場吐血昏倒!

  張春、侯敞等十幾個門客趕緊搶上前來將陳豨救起,陳豨幽幽醒轉,嘆息道:“事已至此,再沒有別的路走了,諸位,不如隨我降了楚軍吧?”

  眾門客紛紛抱拳道:“我等誓死追隨大人。”

  ##########

  當天傍晚,成皋令的快馬信使便到了洛陽。

  叫開城門,信使便一路飛奔直趨三川郡守呂澤大人的衙署而來,守在衙署外的兩名漢軍甲士猛可里看到個風塵仆仆的漢子飛奔而來,頓時閃身上前大喝道:“來人止步!這里是郡守衙署重地,再敢上前,立殺無赦!”

  “敖倉,急,急報……”那信使話沒說完,仆地便倒。

  兩名漢軍甲士趕緊上前扶起時,那信使卻已經人事不省了。

  兩名漢軍甲士不敢怠慢,趕緊將那漢子抬回衙署門房休息,一邊又從信使背上解下裝著竹簡的包袱,直奔后衙而來。

  ##########

  后衙書房,呂澤正在批閱各縣呈送上來的公文。

  三川郡背依函谷,緊扼虎牢、汜水,可說是兵家必爭之地,尤其難得的是,三川郡又有洛水、伊水橫貫而過,土地肥沃,澆灌便利,在呂澤的治理下,三川郡隱隱已經成為劉邦治下繼關中、巴蜀之后的第三大膏腴之地!

  呂澤是劉邦妻兄,王后呂雉的長兄。

  世人只知漢初三杰以及漢初三大名將,卻不知呂澤也是個文武雙全的大將!

  楚漢相爭第二年,劉邦六十萬大軍被項羽三萬精兵打得大敗,僅孤身一人逃回滎陽,若不是呂澤發兵相救,只怕劉邦早就被項羽給殺了!劉邦麾下諸多猛將,諸如靳歙、丁復、傅寬、蠱逢、郭蒙、朱軫等,也都是呂澤舊部出身。

  呂澤正批閱公文呢,忽有門下小吏捧著一封竹簡慌慌張張地走了進來,由于心慌,在進門的時候那小吏甚至還摔了一跤,將捧在手上的竹簡給摔在了地上,呂澤便有些不悅,心忖這是出什麼事了,慌成這樣?

  那小吏狼狽地爬起身來,又將竹簡撿起,不及見禮就結結巴巴地道:“大大大人,不不不不好了,出出事事事事了了!”

  “慌什麼?天塌不下來!”呂澤沒好氣道,“慢慢說。”

  “呃……”那小吏深深地吸了口氣,竭力穩住心神,然后說道,“剛剛快馬來報,西楚上將軍龍且領五萬精兵已經取了滎陽了,還有范增,也已經取了成皋,還還還有,西楚霸王項項羽,已已已已經取取取了敖敖倉了!”

  “你說什麼?項羽?!”呂澤霍然起身,大驚失色道,“項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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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禍事了!

      “小人也是不知。”門下小吏只能苦笑。

  “成皋令派來的信使呢?”呂澤道,“他在哪里?”

  “信使勞累過度,又加上受了不小的驚嚇,已經昏死過去了。”門下小吏道,“不過這會應該已經救醒了。”

  “走!”呂澤道,“去看看。”

  當呂澤帶著郡丞、郡尉以及幾個屬官走進門房時,那信使才剛剛醒轉。

  見過呂澤,那信使又伏地慘然道:“郡守大人,大事不好了,滎陽、廣武、成皋、京邑還有索邑都丟了,敖倉也失守了!”

  呂澤凜然道:“敖倉真失守了?”

  “真失守了。”信使連連點頭道,“被項羽大軍給占了!”

  “胡說八道!”呂澤厲聲喝斥道,“項羽已死,又怎麼可能復生?”

  “大人,真是項羽!”信使指天劃地,賭咒發誓道,“小人看見了,許多人都看見了,就是我家大人也是看得真真的,那模樣,那氣概,還有烏金甲、烏騅馬,還有那把烏光閃閃的大鐵戟,除了項羽再沒別人!”

  “可項羽不是已經死了嗎?”呂澤不禁也有些將信將疑起來。

  “小人又哪知道啊?”信使苦笑道,“沒準在烏江邊自刎的是假項羽呢?”

  “你怎麼知道烏江邊自刎的是假項羽?”呂澤皺眉道,“說不定這個才是假的呢?”

  “小人也不知道哪個項羽是真,哪個是假呀?”信使再次苦笑道,“可是,這天底下除了項羽,除了范增,除了龍且,還有誰能在轉瞬之間襲取敖倉,又在翻手之間連下滎陽、廣武、成皋、京邑、索邑五城?”

  “這個……”呂澤聞言頓時悚然。

  是啊,這天底下除了項羽,還有誰能在一天之內連下敖倉外加滎陽五城?

  而且,敖倉令陳豨可是呂澤舉薦給劉邦的,對于陳豨的能力,呂澤還是相當清楚的,此人不僅喜歡養士,能力也頗為出眾,更難得的是心思縝密,行事也極為謹慎,再加上敖倉又有堅城可以據守,既便是十萬大軍來犯,急切間也未必能拿下敖倉!

  然而現在,敖倉卻真真切切讓人給拿下了,難道……真的是項羽?!

  想到這里,呂澤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真要是項羽引軍來襲,那楚軍這次可真是把整個天下都騙過了,這難道是楚軍的一個驚天陰謀?!難道項羽沒死,范增也沒死?楚軍這是要調開諸侯聯軍,然后趁虛直搗關中?

  真要是這樣,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頓時間,呂澤連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當即回頭吩咐郡尉道:“陳大人,請即刻關閉洛陽城,禁止任何人等進城,也不許任何人出城!同時加派軍卒上街巡邏,一旦發現有人上街滋事,則立斬不赦,再派譴快馬曉令各縣各城,嚴加防備!”

  呂澤的腦子還算清醒,為人也頗有自知之明,心道如果真是項羽引軍來犯,那麼他要考慮的就不是怎樣收復敖倉,而是如何守住三川郡了!當然,暗中派人加緊偵查,確定究竟是否真是項羽引軍來犯,也是很有必要的。

  “諾!”郡尉轟然應諾,當即領命去了。

  呂澤又匆匆返回書房,以最快的速度寫好一封書簡,又將書簡拆散分成三支,然后分別交與門外待命的三名親兵,叮囑道:“挑最好的快馬,分走三路將書簡送到淮南,記住,定要當面交給漢王或者張良、陳平兩位先生!”

  “諾!”三名親兵轟然應諾,接過書簡去了。

  目送三名親兵的身影遠去,呂澤又發了會呆,最后才輕輕搖頭道:“楚軍來勢洶洶,只怕又要有一番惡戰了……”

  ##########

  幾乎是同時,陳郡、碭郡、東郡以及穎川郡的郡守也得到了同樣的消息。

  各郡郡守無一例外,全都做出了錯誤的判斷,不過這也難怪,實在是西楚霸王項羽,還有范增、龍且的威名太盛了,龍且可是與樊噲、灌嬰齊名的猛將,范增更是與張良齊名的絕世智者,至于項羽,那就更不用多說了,除了漢王齊王,誰能是他對手?

  跟呂澤一樣,也有郡守懷疑這會不會是碭郡的楚軍余孽在裝神弄鬼?

  可懷疑來懷疑去,卻沒一個郡守敢斷言這不是項羽,更沒人敢掉以輕心!

  請想象一下,能夠不費吹灰之力襲取敖倉,又能在翻手之間連下滎陽、廣武、成皋、京邑、索邑五城的,這天底下又能有幾個?僅憑碭郡、三川郡交界處活動的幾百楚軍余孽,又怎麼可能做出如此石破天驚的壯舉?

  項羽,只能是項羽!除了項羽,還能有誰?!

  面對項羽、范增、龍且的赫赫兇威,各郡守又都只有三兩萬老弱殘兵,他們根本連出兵試探一下楚軍虛實的勇氣都沒有,一邊加緊守城,一邊以八百里加急向淮泗告急,請求劉邦或者彭越速領大軍,火速回援!

  ##########

  淮泗大地已經進入了雨季,從半個月前開始,老淫雨就再沒停過!

  彭越去軍營里巡視了一圈,再回到大帳時渾身都已經濕透了,剛在幾個姬妾的服侍下換好干爽的衣袍,蒯徹也是衣衫盡濕地走了進來。

  兩人落座,早有侍婢奉上了熱氣騰騰的姜湯。

  蒯徹也不客氣,端起姜湯一飲而盡,又問彭越道:“大王,情形如何?”

  “情形不太好,或者說是很不好。”彭越搖了搖頭,憂心沖沖地道,“我軍在這里一呆便是月余,既無戰事,又不撤兵,再加上這天氣又是連下陰雨,惹人心煩,將士們都已經是怨聲載道了,再這樣下去,我擔心會出事。”

  “這就是了。”蒯徹一拍雙手,說道,“大王,再這樣下去,梁軍早晚會軍心渙散!而且項羽的楚國大軍都已經覆滅了,就剩下幾千殘兵又能翻起多大的風浪?隨便留幾萬兵馬守住大別山四周不就行了,又何必勞動各路諸侯五十萬大軍在此困守?”

  “唉。”彭越嘆息道,“我又何嘗不想回大梁,可問題怎麼跟漢王說呀?”

  “這有什麼不好說的?”蒯徹不以為然道,“梁軍思歸,大王據實說不就行了?”

  “你說得倒是容易。”彭越擺了擺手,苦笑道,“漢王仁義,又是天下諸侯之首,有號令天下之權柄,我若不遵其號令,便是不仁;更何況漢王待我不薄,既封我為梁王,又給我許多城池土地,我若棄漢王而去,豈不是不義?不妥,不妥!”

  “大王此言差矣……”蒯徹揖了一揖,正要反駁時,帳簾忽然被人猛然掀開。

  彭越、蒯徹急扭頭看時,卻是大將劉寇闖了進來,不及見禮就急聲稟道:“大王,禍事了!禍事了!”

  “怎麼了劉寇,出什麼禍事了?”彭越皺了皺眉頭,心里有些不高興,這個劉寇,都已經是統帥上萬大軍的大將了,怎麼還跟個小兵卒子似的咋咋呼呼?你說你這麼個德性,叫我怎麼放心把梁國大軍交給你?

  劉寇喘了口氣,急聲道:“大王,碭郡長剛剛譴快馬來報,說是項羽已經帶著五十萬大軍襲了敖倉,又令龍且、范增等人在一天之內連下滎陽、廣武、成皋、京邑、索邑五城!現在,楚軍正在整頓兵馬,眼看就要兵逼大梁,席卷整個梁地了!”

  “嗯?!”彭越失聲道,“項羽?!五十萬大軍?!”

  蒯徹也難以置信地道:“劉將軍,你沒聽錯吧?真是項羽?!”

  “沒錯,末將聽得很清楚,就是項羽!除了項羽,還有誰能在一天之內連下六城?”劉寇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慘然道,“大王,我們趕緊回大梁吧,要不然整個梁地就全讓項羽給占了,到時候咱們可就跟英布一樣,變成無家可歸的喪家之犬了!”

  “你你你,你胡說!”彭越拍案而起,厲聲道,“項羽死了,他已經死了!”

  “大王,你還不知道嗎?死的那個項羽多半是假的!”劉寇慘然道,“真的項羽只怕早就已經偷偷回了彭城,趁咱們枯守淮泗的機會,已經在暗中召集了各地舊部,現在眼看著就要席卷整個梁地了,大王,回吧!”

  彭越霍然回頭,死死地盯著蒯徹不語。

  蒯徹一時間也判以判斷此事真假,不過無論如何這都是梁軍回師的好借口,當下沖彭越重重地點了點頭。

  彭越當即扭頭沖帳外大吼道:“備馬,趕緊給老子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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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 回師梁地

      齊國大將灌嬰昨天剛給劉邦進獻了一頭麋鹿,劉邦一大早就讓廚子給殺了,這會肉已經燉好,便請了張良、陳平前來大帳,一邊喝酒吃肉,一邊聊天解悶,話說最近這半個多月可著實把劉邦給悶壞了,甚至對戚夫人的翹袖折腰舞也是興致大減。

  這會,劉邦正捧著條鹿腿吃得滿嘴流油,一邊連聲稱贊鹿肉好吃。

  張良、陳平的吃相就要比劉邦這市井無賴斯文多了,君臣三人正吃得不亦樂乎,夏侯嬰忽然大步走了進來,作揖稟報道:“大王,碭郡郡丞信使求見!”

  碭郡屬于梁國,郡守、郡丞、郡尉等官員自然是彭越任命的,只是誰也不知道,碭郡郡丞其實早就被劉邦給暗中收買了,所以,當彭越接到碭郡郡守急報時,碭郡郡丞的信使也同時趕到了劉邦大營,至于三川郡守呂澤的信使,由于隔得遠,這會還在路上呢。

  “碭郡郡丞信使?”劉邦揮了揮油孜孜的右手,大大咧咧地道,“你叫他進來。”

  夏侯嬰領命而去,不一會便又領著個衣衫盡濕的信使走了進來,那信使仆地跪倒,又將背上的包裹解下雙手高高捧過頭頂,然后慘然稟道:“大王,大王哪,項羽已經帶著楚國大軍占了敖倉、滎陽、成皋、廣武、京邑、索邑六城,碭郡也已經危在旦夕了!”

  “什麼?項羽?!”

  “敖倉六城都丟了?!”

  坐在下首的張良、陳平面面相覷,都不敢相信。

  劉邦也是猛可里吃了一驚,剛剛送進嘴里的一大塊鹿肉便猛然滑進了喉籠,又一下卡在了咽喉上,既下不去也上不來,這家伙把劉邦給噎的,只片刻功夫,劉邦便已經臉色發紫,兩眼凸出,又手舞足蹈了幾下,便仆地摔倒在了席上。

  張良、陳平這才發覺不對,趕緊搶上前來將劉邦扶起。

  夏侯嬰也大步搶上前來,照著劉邦的背心就是兩巴掌,劉邦這才“噗”的一聲將卡在喉籠里的鹿肉給吐了出來,來不及喘口氣,劉邦就又爬著轉過身來,緊緊抓著張良、陳平的衣袖,連連驚叫道:“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項羽沒死?項羽他還沒死?!”

  不怪劉邦這樣吃驚,楚漢相爭,五年纏戰,劉邦實在是吃了項羽太多苦頭,這次好不容易在垓下把他給打敗了,還逼得項羽自刎烏江,原以為項羽就這麼過去了,不曾想,現在突然有人跑來跟他說,項羽沒死,還帶著大軍占了敖倉,這還得了?

  “大王放心,大王盡管放心,項羽死了,項羽肯定是死了!”張良連連安慰道,“連項羽的首級現在都已經爛在壽湖底了,他又怎麼可能死而復生?這事呀,肯定是別人冒充項羽的名義干的,無論如何,這事都不可能是項羽干的!”

  陳平也道:“是啊大王,襲取敖倉的絕對不會是項羽。”

  “哦,不是項羽啊。”劉邦這才松了口氣,釋然道,“我就說嘛,項羽都已經死了,又怎麼可能死而復生?”

  說此一頓,劉邦又蹙眉問張良道,“不過子房,敖倉又是怎麼回事?”

  “這個……”張良跟陳平交換了一記眼神,搖頭道,“大王,臣也說不好。”

  這事的確不好判斷,張良、陳平雖然智計過人,卻也不可能知道千里外的事情。

  劉邦摸了摸唇上那兩撇漂亮的小胡子,忽然說道:“子房,咱們該不會是中了項莊小兒的金蟬蛻殼之計了吧?”

  “這不可能。”張良斷然道,“絕無可能!”

  陳平也道:“大王多慮了,臨江國那邊至今還沒有楚軍犯境的消息傳過來,不出意外的話,項莊的楚軍殘部只怕已經潰亡深山之中了。”

  張良、陳平雖然厲害,卻畢竟不是神仙,他們也是要受到思維定勢所局限的,他們沒有進入深山老林中實地考察過,自然也不知道山中有竹有河,正好可以扎筏順流而下,也就想不到項莊、尉繚竟然真能上演一出金蟬蛻殼的好戲!

  “那麼……”劉邦又道,“襲取敖倉的又會是誰?”

  “是呀,襲取敖倉的又會是誰呢?”陳平也低聲附和道,“敖倉令陳豨可是呂澤大人舉薦的,此人在魏地也頗有名聲,應該不是個平庸之輩,而且敖倉天險,又有滎陽、廣武、成皋、京邑、索邑為其護城,急切圖之,又談何容易?”

  “是呀,襲取敖倉的又會是誰呢?”劉邦連連點頭道。

  “大王,是誰襲了敖倉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張良卻嘆了口氣,又幽幽地說道,“敖倉一失,我軍糧道就被人截了,此消息一旦傳開,各路聯軍必定會軍心震動,再加上淮泗又是連日陰雨,各國將士全都軍心思歸……”

  陳平神情微動,接著說道:“更糟糕的是,碭郡不穩,梁王彭越又豈會坐視不顧?不出意外的話,彭越只怕也已經得到消息,這會應該已經往大王這里來辭行了!”

  “彭越要來辭行?他要引兵回梁國?”劉邦一下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張良點了點頭,默然不語,這個突發情況,一下子就把漢王的全盤計劃給擾亂了,一旦梁王彭越引軍回救梁地,其余各路諸侯勢必也會紛紛效仿,到時候劉邦又拿什麼阻止?一旦這些諸侯王都回了封地,漢王再想把他調出來,可就難如登天了!

  “子房,彭越果真來辭行,我該怎麼辦?”劉邦急道,“放他回去?”

  “那怎麼行?”張良斷然搖頭道,“大王,這時候放任彭越獨自回師梁地,可就是縱虎歸山了,今后再想收他的兵權,可就難了。”

  “那麼……”劉邦咬了咬牙,沉聲道,“現在就奪了他的兵權?”

  劉邦市井無賴出身,行事一向也是極為狠辣,他相信,只要韓信站在他這邊,既便強行奪權,各路諸侯也絕對不敢鬧事,至于韓信,劉邦對他還是很有信心的,至少目前,韓信絕對是他劉邦麾下最忠實的一條走狗!

  張良沉吟片刻,說道:“現在奪權,有利也有弊,如何取舍,就憑大王了。”

  說罷,張良又仔細分析道:“如果現在就強行奪權,大王有齊王鼎力支持,各路諸侯既便心有怨憤,也絕對不敢鬧事,可在各路諸侯返回封地之后,必定會招兵買馬,如果大王能夠迅速撲滅各地的楚軍余孽,各路諸侯也就成不了什麼氣候!”

  劉邦皺了皺眉,又道:“如果不能迅速撲滅楚軍余孽呢?”

  張良嘆了口氣,答道:“如果不能迅速撲滅楚軍余孽,則各諸侯王必定會群起反叛,甚至還可能跟楚軍結成同盟,聯手攻伐大王!”

  劉邦又道:“那麼子房以為,各地的楚軍余孽能否迅速撲滅?”

  “這個……臣也是不敢斷言。”張良如實回答道,“必須到了梁地,探清楚軍虛實之后才能得出結論,臣若妄言決斷,那就是誤導大王了。”張良雖然沒有明說,但言下之意就是迅速撲滅楚軍余孽的把握不大。

  劉邦想了想,忽然目露兇光,獰聲道:“要不,干脆把他們都殺了?”

  張良驟然打了個冷顫,急道:“大王不可,大王真要是殺了各路諸侯,只怕連齊王都要背棄大王了!”

  劉邦攤了攤手,苦笑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該怎麼辦?”

  張良沉吟片刻,提議道:“為今之計,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大王不妨留下周殷、靳歙、李左車主持淮泗大局,繼續圍困項莊殘部,大王則以大義名份動員各路諸侯同赴梁地,協同梁軍一起討伐楚軍余孽,待到了梁地之后,再徐圖后計。”

  劉邦皺了皺眉,說道:“把周殷留在九江郡,這能行嗎?”

  周殷叛楚歸漢,原本就很勉強,真要是把他留下來,將來再叛漢怎麼辦?

  張良嘆息道:“大王,九江郡是周殷根基所在,這時候如果派別人留守九江,而把周殷的大軍調往梁地,他心里又會怎麼想呢?”

  “是啊。”陳平也道,“這麼做還能顯得大王仁義。”

  “關鍵是周殷容易對付,又有靳歙、李左車擎肘,他成不了什麼氣候。”張良又道,“可如果讓淮南王英布留在九江,則要不了半年,九江郡只怕就要成為獨立王國了,大王再想調出淮南大軍,那就難如登天了。”

  張良這話才是真正的關鍵,論能力以及威望,周殷可比英布差遠了。

  “看來,也只能這樣了。”劉邦點頭,又道,“如果各路諸侯不願去,又怎麼辦?”

  張良道:“各路諸侯以齊王兵力最多,功勞也最大,大王最好去一趟齊王大營,只要齊王表態支持,其余各路諸侯諒也不敢反對。”

  劉邦點點頭,當即扭頭喝道:“夏侯嬰,快去準備馬車!”

  話音未落,夏侯嬰便進來稟報道:“大王,梁王彭越來訪!”

  “得,來得還挺快。”劉邦沒好氣道,“那就叫他跟我一起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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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1 01:04:14 |只看該作者
第69章 魏地豪強

      最近幾天,一個個石破天驚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魏地!

  西楚霸王項羽親率五十萬大軍攻入魏地,數日前已經襲取敖倉,盡有敖倉之粟!

  西楚大將龍且,項聲,項佗,項纏,軍師范增,各引五萬精兵,已經分別攻占了敖倉周圍的滎陽、廣武、成皋、京邑、索邑等城,而今,楚軍正整頓兵馬,伺機攻伐周邊碭郡、陳郡、東郡、穎川郡以及三川郡,整個魏地很快就要屬楚了!

  西楚上將軍項莊已經迎娶已故大魏王魏咎嫡女,魏悅無央!

  西楚霸王已冊封項莊為大魏國監國,大魏已經正式復國了!

  西楚霸王昭告魏地,即將打開敖倉,以敖倉無盡之粟賑濟魏地饑民!

  這些消息一經傳出,整個魏地的豪強、世族以及饑民頓時聞風而動,尤其是各郡各縣的饑民,更是潮水般地涌向了敖倉,這年頭,搶口吃的真不容易呀,敖倉之粟雖多,可要是去晚了,只怕就吃不上了……

  ##########

  碭郡,陳留縣。

  天色剛剛放亮,一騎快馬突然從西門外飛馳而過,守在城頭上的哨卒急起身察看時,只見一道寒光已經向著城頭疾掠而來,哨卒本能地低頭閃避,一枝羽箭幾乎是貼著他的頭皮疾射而過,又篤的一聲釘入了身后箭樓的廊柱上。

  “賊兵來襲!賊兵來襲!”哨卒嚇得屎尿齊流,頓時大叫起來。

  不到片刻功夫,數十名梁軍便已經蜂擁而上,領頭的卻是一條氣宇軒昂的大漢,身高足有九尺,儀表堂堂,倒提著一口雙刃大劍,那大漢只兩步便跨到了哨卒跟前,又將他劈胸揪了起來,厲聲喝道:“賊兵在哪里?”

  哨卒臉色發白,伸手指了指箭樓廊柱。

  大漢定睛看去,果然看到廊柱上釘著一枝狼牙箭,上面還穿著卷帛書,當即上前拔下狼牙箭,一邊又罵道:“沒用的東西,一封信就把你嚇成這樣!”說著,那大漢便已打開了那卷帛書,一看之下卻霎時臉色大變。

  這時候,其余數十名梁軍士卒也紛紛圍了上來。

  有個上了年紀的老軍對大漢說道:“龐鈺,給大伙念念,上面寫了啥?”

  其余的梁軍士卒也紛紛附和,要求龐鈺給念念,龐鈺卻不過只好展開帛書念道:“西楚霸王項羽暨大魏監國上將軍項莊,昭告陳留縣父老:今大魏已經復國,將以敖倉之粟盡施魏地饑民,不論男女,無分老幼,皆可就食……”

  龐鈺剛剛念了沒幾句,一聲大吼忽然隔空傳來:“龐鈺,住口!”

  龐鈺以及數十名梁軍士卒急回頭看時,只見陳留縣令已經在縣丞、縣尉、功曹等一眾屬官以及數十名衙役的簇擁上疾步上了城頭,陳留縣令一邊走一邊喝道:“龐鈺,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妖言惑眾、擾亂軍心?!”

  龐鈺皺了皺眉,冷然應道:“在下沒有!”

  “還敢抵賴?!”陳留縣令大步走到龐鈺跟前,又劈手奪過那卷帛書,怒問道,“這賊兵的文告你又是從哪來的?”

  龐鈺道:“是賊兵射上城來的。”

  話音方落,其余數十名梁軍士卒也紛紛上前作證。

  剛才那個老軍更是出面說道:“大人,龐隊率本不想念,只是小人等再三請他念,他卻不過情面才念的,大人若要治罪,不如就治罪我等吧?”

  “住口!”陳留縣令勃然大怒道,“你們想包庇龐鈺嗎?”

  龐鈺冠玉般的俊臉上立刻浮起了一絲毫不掩飾的慍色,沉聲道:“大人,這文告的確是賊兵射上城頭的!”

  “還要狡辯!”陳留縣尉喝道,“來人,把他抓起來!”

  兩名衙役頓時虎狼般撲了上來,一下就將龐鈺摁倒在地,龐鈺的俊臉已經脹得通紅,梗著脖子抗聲道:“侯嬴,你這是公報私仇!”

  陳留縣尉侯嬴獰笑道:“本官就公報私仇了,你能怎麼的?”

  龐鈺再按捺不住,一下就掙脫了兩名衙役的控制,又拔劍來砍侯嬴,侯嬴驚叫一聲急伸手格擋,只聽噗的一聲,一條右臂便已經齊肘被砍斷,侯嬴頓時殺豬般慘叫起來,龐鈺卻毫不手軟,照著侯嬴的心口只一劍,便將他刺了個對穿。

  待縣令、縣丞、功曹等官員反應過來時,侯嬴早已經倒在了血泊中。

  龐鈺已經殺了陳留縣尉,一不做二不休,提著劍又來殺陳留縣令,說起來,龐鈺也是名門之后,乃是魏國名將龐涓的五世孫,而且從小飽讀兵書,弓馬嫻熟,前來投奔梁軍后,原以為能得到重用,不想卻被彭越打發到陳留當了個隊率!

  更讓龐鈺氣憤的是,到了陳留后,還屢屢受到陳留縣令跟縣尉的欺辱,半個月前,甚至連龐鈺相中的小娘都讓縣尉侯嬴強搶了去,龐鈺心里早已經憋了一肚子氣,今天再被侯贏跟陳留縣令無端污陷,終于暴發了!

  “反了,反了!”龐鈺一邊追殺陳留縣令,一邊厲聲喝道,“梁地本屬大魏,今大魏已經復國,本公子決定興義兵,助大魏王師共擊梁賊,願意跟本公子走的,抄家伙,跟本公子殺了狗縣令,不願意造反的,最好不要亂動,以免誤傷!”

  龐鈺在陳留守軍中間素有威信,數十梁兵便紛紛拔劍前來助戰。

  陳留縣令及隨從很快就被斬殺殆盡,龐鈺又命令士卒上街巡邏安撫百姓,一邊又派出快馬前來敖倉與楚軍聯絡,另外還派出得力人手,前往各鄉各亭招募壯勇之士,又命人整頓軍備,籌備糧草,一時間,整個陳留城都變成了熱鬧的大軍營。

  ##########

  東郡,酸棗縣。

  城東一處莊園里,一名身姿雄健的少年正在后院托舉石磨,差不多有四五百斤重的石磨到了他手里卻跟玩具似的,單手舉起又輕松放下,一連舉了十幾個才猛然收手,巨大的石磨便膨的一聲砸在了地上,頓時砸出了一個大凹坑。

  “我兒膂力又見長了,呵呵。”少年堪堪收手,一條壯漢便從茅屋里大步而出。

  “父親!”少年趕緊搶前兩步,來到壯漢跟前,又道,“這石磨只五百斤,已經有些輕了,改天兒子再讓人鑿一扇八百斤的!”

  壯漢搖了搖頭,不以為然道:“我兒,力氣再大也不過是十人敵,最多百人敵,只有讀好兵書,諳熟韜略,才能成為萬人敵!”

  少年撓頭苦道:“父親,兒子不喜兵法。”

  “唉,你這不懂事的孩子,想當年,你太爺爺身為大魏國第一名將,林下一戰,天下畏服,強秦竟十年不敢引兵東顧,這是何等威風?”壯漢說完又嘆了口氣,再勸道,“可你若不學習兵法,又怎麼可能重振你太爺爺的威風?”

  少年揚起缽大的拳頭,朗聲道:“兒子憑這一對拳頭,照樣能使天下畏服!”

  壯漢不想再勸時,一名老漢忽然匆匆進了后院,對著壯漢耳語了幾句,壯漢聞言先是一愣,旋即大喜過望道:“老叔,大魏真的復國了?”

  “對,大魏已經復國了!”老漢連連點頭道,“消息都傳遍魏地各郡縣了。”

  “太好了,哈哈,這真是太好了!”壯漢仰天大笑,又喜極而泣道,“我們晉氏族人終于又可以替大魏開疆拓土了!”說罷,壯漢又向少年道,“晉襄,召集族人,隨為父去酸棗,今天就先取了酸棗縣,給公主殿下還有監國上將軍獻上一份厚禮!”

  “諾!”少年轟然應諾,旋即領命去了。

  ##########

  穎川郡,新鄭縣。

  潑皮阿登是新鄭縣有名的市井無賴,出入酒肆茶樓從來都是白吃白喝,進了青樓妓寨也都是白嫖白玩,手下也頗聚集了一幫青皮無賴,在新鄭縣大小算是個人物,只可惜他的際遇比劉邦差遠了,劉邦已經從青皮混到了諸侯王,他卻依然是個混混。

  這幾年楚漢混戰,魏地的青壯幾乎被抽調一空,阿登原本也要應征,好在他跟新鄭縣尉有些拐彎親,使了些錢物才免了兵役,可是最近,阿登卻發現新鄭縣快呆不下去了,百姓實在是太窮了,已經沒什麼油水可撈了。

  阿登便把一幫手下召集了起來,打算去哪投軍謀個出路。

  有人提議投漢王劉邦,也有人建議投齊王韓信,可阿登心里都不太樂意,劉邦手下能人太多,去了不可能受重用,韓信兵多將廣,去了最多也就當個屯長,正不知道應該往哪去投軍時,忽有青皮進來稟報,大魏已經在大楚的襄助下復國了!

  阿登一拍大腿當即有了主意,就投大魏了!大魏這不是才剛剛復國麼?人才、兵卒必定不多,他這一家伙帶去百余精壯,怎麼也能混個校尉當當,再過得幾年,撈些戰功資本,沒準就當上將軍了,那可就是祖墳冒青煙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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