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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南希北慶] 周天子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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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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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 00:44:34 |只看該作者
第0100章 縱橫序幕

  這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未等冬去春來,姬舒便與端木復動身前往宋國,而相隔沒兩天,姜佐也帶著姜季武姐弟去往齊國。

  這便是戰國貴族的一種常態。

  他們若是不爽,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大家好聚好散,國君也不會攔著他們的。

  雖然姬舒和蔡夫人可以說是世上與姬定關係最為密切的兩個女人,但是此時姬定可無暇顧忌那兒女私情,他必須要在這冬末幫助衛侯設計出一套新的制度來。

  因為明年將是關鍵性的一年,他預計自己不會在濮陽待多久。

  今日,他便拿著剛剛設計的全新體制架構獻於衛侯。

  「三省四部?」衛侯看著姬定獻上來的資料,語帶詫異地念道。

  姬定點點頭道:「這是臣根據之前的三公九卿制改良出來的。」

  衛侯問道:「有何不同之處嗎?」

  「大有不同。」

  姬定道:「就說之前的三公與臣的三省,看似差不多,但其實從根本上就不一樣。最主要的區別,公指得乃是人,而省指得是官署。就以紲大夫為例,是君上先拜紲錯為大夫,他再自己設立大夫府,招募家臣,決斷公事。是先有人,後有府。而三省,是先有省,後有人,換而言之,就是君上先將權力劃分好,然後往裡面塞人。」

  先有人後又府,先有府後有人。衛侯思索一會兒,突然眼中一亮,嘴裡直呼道:「妙哉!妙哉!」

  這關係一顛倒,變化可真是天翻地覆。

  先有人,後有府,人於府之上,國家依賴的是這個人,反之,府於人之上,權力賦予府,國家依賴是府,而不是人,而府的權力又是國君賦予的。

  宰相權力大減,相對君權就提升了。

  姬定笑道:「這還只是其一,中書省負責起草,門下省負責審核,尚書省負責執行,三省相互制衡,只要君上手握一省,那麼政令就出不了。」

  衛侯急忙問道:「不知先生以為,寡人該控制哪一省?」

  姬定沉吟少許,道:「其實最好是控制尚書省,因為尚書省權力最大,統轄四部,但是目前來說,時機還不成熟,國家的事,還是需要那些大夫們去做,至於內朝常侍,他們中有些人出身卑微,在執行的過程中,是難以驅使貴族的。

  另外,關於國家主要政策,也是需要大夫們出謀劃策,故此負責起草政令的中書省也不適合,臣建議將內朝直接改為門下省,卡主審核這一關,若是君上對於大夫們的建議不滿,但又不便說,便可授意門下省駁回政令。

  如此既限制了大夫們的權力,同時又避免君上與他們直接發生衝突。另外,臣並沒有將之前設立的刑獄司放入其中,單獨列出來,直屬君上,不被任何控制,亦可很好得監督官員。

  如此一來,君上便能集大權於一身。」

  原本三省六部,但是刑獄司之前就已經建設完畢,姬定還是希望將司法獨立出來,至於禮部麼,姬定可不想操這心,故此也沒有放進去。

  四部就是吏部、度支部、工部和兵部。

  衛侯聽得是心花怒放,但他知道,現在可還不是慶祝的時候,他當然願意,但問題是別人願不願意,道:「寡人可也不能說,設這三省四部,乃是為了集權。」

  言下之意,這吃相太難看了。

  姬定反問道:「對於君上而言,您的權力有什麼變化嗎?」

  衛侯愣了愣,卻答不出這話來。

  姬定道:「其實君上您的權力並沒有變化,您還是得與三高官官商議國策,還是得依靠下面的人去執行,只是將下面的權力分散,給予更多人機會,同時更為合理化。

  我們衛國國小,就連風吹草動都有些難以承受,必須要盡量避免失誤,如此架構,相互監督,相互制衡,可確保每一條決策都是有利於國家的,同時分工明確,大家各司其職,不管是哪個環節出現錯漏,立刻可以問責,及時止損,這可以起到很好的監督作用,又可確保每條政令就能夠依決策而執行。」

  衛侯聽得是連連點頭。

  以往的決策,都是他與幾個上大夫商議著決定,決策確定之後,就跟他沒關係,是上大夫去執行,至於怎麼執行,要執行多久,都是上大夫自己決定,導致出了錯,也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唯一的辦法,就是換個人去執行。

  姬定又道:「集權於一身,首先得有權力,故此臣不管考慮任何決策,都還是先從國家出發,畢竟臣答應輔助君上,集大權於一身,為得也是我們衛人,如果不能利國利民,集權也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我們遲早也會被他國吞併的。」

  衛侯神色動容道:「先生為我衛人耗盡心血,卻又不圖名利,寡人真不知該如何報答先生。」

  我要圖名利的話,你不得嚇壞了麼。姬定笑道:「很簡單,只要君上能夠振興衛國,那便是對臣最好的回報。」

  衛侯聞言,不禁目泛淚光,要是臣子都是如此,何愁這衛國不興啊!

  只能說他低估了人性,他就沒有想到,姬定其實是看不上這小小衛國。

  在研究透這三省四部制後,衛侯是越發歡喜,對於姬定自然也是越發信任,這個制度不但有利於國家,而且能夠極大的提升君權,做到真正的集大權於一身。

  衛侯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一日會來的如此之快,當然,他更加想不到,姬定不會在衛國耽擱太多時間。

  在摸透這個三省四部制後,衛侯便召開會議,與大夫他們討論此事。

  紲錯請了病假,擎薄則是表示堅決反對。

  他的理由太過繁瑣,國家就這麼點點大,弄這麼多官署純屬是浪費錢,並且表示之前減稅已經為國家帶來許多負擔。

  但是殷順且他們是堅決支持,他們也知道這會削弱他們的權力,但如果他們在乎這一點點權力,那他們從開始就會反對,他們還是更渴望實現心中的抱負。

  關鍵他們也都認同三省四部制,能夠更好的管理好國家。

  衛侯的決心更是不容置疑,即便紲錯不在場,即便擎薄堅決反對,他兀自決定明年就將國家體制改為三省四部制。

  而明年就近在咫尺。

  冬去春來,那陰霾的天空也漸漸放晴,在家繁殖一月的人們,也終於走出家門,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

  以往春來時,貴族都忙於踏春,農民忙於農耕,但今年比較特別,郊外都看不到幾個貴族,這貴族比農民還要更早上班,因為今年對於衛國而言,可以說是嶄新的一年。

  一個嶄新衛國將在今年誕生。

  今日,衛侯來到紲府。

  「君…君上,老臣……」

  臥在塌上的紲錯看到衛侯,搖晃著手,招呼僕人趕緊扶自己起來。

  「卿莫要起身。」

  衛侯快步上前,握住紲錯的手,道:「卿有恙在身,那些繁文縟節,是能免則免。快快躺下,快快躺下。」

  「多…多謝君上。」

  紲錯又緩緩躺了下去,微微喘著氣。

  衛侯也是非常隨意坐在塌邊,問道:「卿身體如何?」

  紲錯道:「蒙君上關心,這天氣暖和了一些,老臣也覺得舒服了一些。」

  衛侯忙道:「卿可得早點好起來,寡人可是離不開卿。」

  紲錯嘆了口氣道:「臣老了,只怕難以再為君上分憂。」

  衛侯突然舉目四顧,問道:「卿以為是你這府邸豪華,還是寡人的宮殿豪華。」

  紲錯忙道:「自然上君上的宮殿更為豪華,臣的府邸豈能相提並論。」

  衛侯又問道:「那為何卿在這裡比較自在一些。」

  紲錯愣了下,道:「這是老臣的家,待在自己家裡自然要更自在一些。」

  「卿說得不錯,這是自己家!」衛侯感慨一聲,又道:「再富麗堂皇的房屋,也不如自己家更加逍遙自在,你看看那鄭公主,倘若鄭國不滅,她可就是一國公主,又豈會如今日這樣,到處顛沛流離,不管是住在哪裡,都只是一個客人,客人就會感到拘束。」

  紲錯忙道:「君上,老臣……」

  衛侯抬手制止了紲錯,又道:「我知道卿的建議,也是想保全我們衛國,但是卿可有想過,在自己家,自己說的話都不能作數,那又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寡人並非是要與強國為敵,寡人只是希望自己的子民活得有尊嚴,在自己家說的話,是可以作數,就僅此而已,這難道是一種奢望嗎?」

  紲錯聽得是老淚縱橫,道:「老臣豈不知君上的想法,但是老臣實在是害怕我衛國會遭受到滅頂之災啊!」

  衛侯道:「卿大可放心,寡人豈不知其中凶險,若非十足的把握,寡人也絕不敢這麼做。」

  紲錯呆呆地看著衛侯道:「十…十足的把握?」

  衛侯點頭道:「正是,但是具體細節,寡人暫時不便與卿,可是目前寡人可是非常需要卿,寡人已經封卿為尚書令,卿一日不在,這政令就一日不得執行啊!」

  「君上…臣愧對君上啊!」紲錯拉著衛侯的衣袖是痛哭流涕。

  衛侯也是眼中泛著淚光。

  這時,屋外忽聽得有人道:「君上,小人有要事稟報。」

  紲錯趕忙鬆開衛侯,抹著雙眼道:「抱歉,老臣失態了。」

  「這不怪卿。」

  衛侯也抹了抹眼角,又向屋外人問道:「什麼事?」

  屋外人道:「我們剛剛收到消息,魏國相邦已經入境。」

  衛侯面色一驚,道:「可知惠相是因何而來?」

  「惠相是要去往齊國,到時會經過我們濮陽。」

  「呼……」

  衛侯鬆得一口氣,旋即又稍顯尷尬地看向紲錯,咳的一聲,道:「卿看見了,寡人的大夫去到大梁,人家是愛見不見,可他們的相邦經過我國,對於我國可也是頭等大事。」

  紲錯羞愧不已。

  衛侯又道:「寡人就不打擾卿休息,但是卿一定早日康復,寡人可真是一天也離不開卿啊!」

  紲錯哽咽道:「君上如此厚待老臣,老臣…老臣真是無以為報,唯有耗盡這殘燭之軀,以報答君上的恩情。」

  「好好好!」

  ……

  這衛侯一走,紲錯立刻坐起身來,精神矍鑠,哪裡像似一個病老頭。

  那女婢趕緊拿著熱帕子給紲錯擦了擦臉,又遞上一杯熱茶。

  一直站在旁邊的文士走過來,道:「主公,看來衛侯還是離不開您啊!」

  紲錯冷笑一聲:「他當然離不開老夫,他可還希望老夫幫著他制衡殷順且。」

  那文士道:「可是君上欲拜主公你為尚書令,在三省之中,尚書令的權力可是最大的。」

  紲錯呵呵道:「關於這事,老夫早已經知曉,而那三省四部制老夫也瞭解的非常清楚,尚書令的權力的確是最大的,但是你不要忘記,尚書令主要負責執行,若是他將老夫安排在中書和門下,那麼老夫要是反對的話,豈不是政令得起草和審核都通不過,而尚書省下的四部中,吏部在富術手裡,兵部在子南權手中,政令下來,老夫縱使想陽奉陰違可都不行啊!」

  那文士皺眉道:「如此說來,衛侯還是防著主公的。」

  紲錯笑道:「他誰都防著的。不過他可能沒有想到,老夫裝病,可並不是為了阻止改革,而是讓他放鬆警惕,認為老夫也就這點手段了。」

  ……

  對於衛國,這是嶄新的一年,而是天下諸侯而言,這卻是充滿變數的一年。

  去年張儀一手締造的秦楚聯盟,一下子打破現有的局面,在冬天的時候各國之間都忙於制定應對之策,這春天一來,各國之間立刻相互走動起來。

  惠施也是立刻趕往齊國,商討結盟一事,而他之所以途徑濮陽,當然是衝著姬定而來,虧衛侯還親自率領大夫們前去迎接,結果惠施就是跟他們草草聊了幾句,吃了頓便飯。

  也真不是惠施擺架子,看不起他們,而是他現在沒有心情跟他們聊天,魏國如今的情況非常不妙。

  在宴席結束之後,惠施便急忙忙去到周府。

  「真是好一個三省四部。」惠施撫鬚呵呵笑道:「先生的智慧總是能夠令人感到驚喜啊!」

  姬定笑道:「哪裡!哪裡!這只不過是我根據舊制改良出來的。」

  惠施又問道:「那不知這三省四部可否用於我梁魏?」

  姬定搖搖頭。

  「為何?」惠施問道。

  姬定笑道:「如果梁魏也採用三省四部,基於三省相互制衡,惠相又豈能這麼隨意出使齊國,如今天下局勢瞬息萬變,若晚人一步,結果可能是天差地別。」

  惠施又問道:「那為何先生又在這衛國推行三省四部?」

  姬定道:「衛國目前求得是穩,是發展,避免犯錯,三省四部雖然繁瑣一點,但也能夠最大程度避免犯錯。」

  惠施稍稍點頭,旋即嘆道:「這制度再好,若無實力,可也是白忙一場啊。」

  姬定笑道:「可坐著等死,亦非人性。」

  惠施嘆道:「我指得不是你們衛國,而是我國。」

  姬定皺了下眉頭,道:「出了什麼事?」

  惠施道:「我此去齊國,多半會無功而返啊!」

  姬定驚訝道:「這是為何?」

  惠施道:「我剛剛進入你們衛地,就聽到消息,齊國相邦鄒忌將會出使韓國。」

  姬定皺了下眉頭,問道:「齊國可知惠相將要出使齊國?」

  惠施眼中閃過一抹讚色,點點頭。

  姬定思索片刻,道:「既然齊國知道惠相將要出使齊國,卻又讓相邦出使韓國,這不符合常理,也就是齊國並不打算與貴國結盟,難道齊國是想借此去拉攏趙韓二國?」

  惠施點點頭,道:「應該是這樣的,齊楚聯盟,對齊國必然也會造成非常大的威脅,但若直接與我國結盟,那麼就是與秦楚為敵,這又是齊國不想見到的。

  如果能夠拉攏趙韓,就能夠左右西邊局勢,又可以避免齊國與秦楚直接發生衝突,這其實也是齊國一直以來的作風,齊人盤踞在東方,是七國之中最為富庶的國家,一直以來他們都是極力避免戰火燒到自己家。

  當初我魏國強勢之時,齊國也是與韓聯盟,與趙聯盟,將韓趙推倒前面,然後出兵援趙,援韓,使得我國一敗再敗,國力大損,而齊國國力卻是蒸蒸日上,這才有了今日的危機。」

  其實真正將魏國從霸主地位拉下來的,不是秦國,而是齊國,當初齊國大將孫臏採取圍魏救趙,圍魏救韓的策略,接連削弱魏國的國力,阻止魏國進一步擴張。

  而秦國當時因為變法不久,這國力也不是很強大,只能趁著魏國四處交戰,不斷出兵偷襲,慢慢蠶食魏國在河西的地盤,但顯然是齊國在主導這一切。

  齊國的策略,就是周邊吃掉小國,平衡三晉,然後卯足勁打燕國,因為就地勢而言,燕國對齊國的威脅是最大的,而楚國的話,由於之前並不與齊國接壤,主要是跟越國接壤,最近齊國才感受到來自楚國的威脅。

  但不得不說,在這幾十年來,齊國才是真正的霸主,因為齊王的抉擇,將直接影響最終結果,魏國只是魏武卒強盛一時,但是國家遠不如齊國富裕,外交也沒有齊國玩得溜。

  姬定道:「但是在我看來,這對於貴國是非常有利的,齊國不與貴國結盟,其目的只是避免直接與秦楚為敵,但是齊國拉攏趙、韓,其目的也為了制衡秦楚,若是要制衡秦楚,就必定要保住貴國不被秦楚兼併。」

  惠施嘆道:「短時日來看,確實有利於我國,但是從長遠來看,卻對我國非常不利,秦與楚聯盟,齊與趙韓聯盟,而燕國在最東北邊,與我國相距甚遠,我國乃四戰之地,又無盟友,遲早還是會被人蠶食殆盡的。」

  姬定稍稍點了下頭,問道:「那惠相打算如何應對?」

  惠施道:「我以為現在必須要採納你當初提出的建議。」

  姬定道:「聯秦制楚?」

  惠施點點頭道:「如果齊、趙、韓聯盟達成,我國與秦國結盟的可能性將會大為增長,畢竟秦楚聯盟,只不過是因我國而起,而並非是從長遠考慮。而一旦齊、趙、韓三國聯盟,對於秦國是要更具威脅,如果秦國繼續攻打我國,只要齊、趙、韓三國出兵援助,秦國將會面對四國的攻擊,在這種情況下,楚國到底會不會全力援救,估計秦國也沒有把握,畢竟楚國也很樂於見到秦國被削弱,但若與我國結盟的話,這情況將大為不同,我國必然會全力以赴,同時在地勢上,又分割了韓、趙,以及可直接出兵伐齊,不至於讓秦國限於被動之中。」

  姬定沉吟少許,道:「不知我能幫什麼忙?」

  惠施道:「我臨行前,大王就托我通知你一聲,讓你去一趟大梁。另外,吾王耳根子軟,我這邊出使齊國,若同時齊國在拉攏趙、韓,這肯定會引起國內的一些動盪,我怕大王會聽信讒言,做出錯誤的判斷。但我還是得去一趟齊國,雖然難以結盟,但也得消除雙方疑慮,若是聯秦之策不能成,我們就還是得依靠齊國,若這期間有你在大王身邊,我也要放心不少。」

  他就擔心魏惠王又幹糊塗事,將齊國也視作敵人,那可真是要命了。

  姬定點點頭道:「惠相請放心,我會將惠相的想法轉告大王的。」

  ……

  惠施走後,姬定立刻寫了一封迷信,然後叫來法克。

  「你立刻將這封信送去宋國給公主。」

  「是。」

  「呼……」

  姬定輕輕吐得一口氣,笑道:「這可真是天賜良機啊!」

  ……

  「什麼?」

  衛侯詫異地看著姬定道:「先生要去大梁?」

  姬定點點頭道:「是的,魏王托惠相傳信於臣,讓臣去一趟大梁。」

  衛侯皺眉道:「可是國內改革才剛剛開始,寡人非常需要先生的幫助。」

  姬定笑道:「不瞞君上,這其實是在臣的預計之中,如今臣留在國內,所能做的事其實是非常有限的,具體事宜還是需要殷大夫他們去執行,如果臣在大梁的話,至少可以確保我國無外憂,如此一來,君上便可一心改革。」

  衛侯稍稍點頭,就目前國內的局勢而言,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所擔心更多的是外來的壓力,若是姬定能夠消除外憂,這無疑是能夠確保改革成功。

  他嘆了口氣,道:「寡人真是沒用,這外憂內患,都得依靠先生。」

  姬定忙道:「其實臣也就是動動嘴皮子,跑跑腿,具體事宜,可都是君上與殷大夫在做,該羞愧的是臣。」

  衛侯道:「先生萬不可這麼說,若沒有先生的相助,我衛人哪能看到這一絲曙光。先生此去,一定要多加小心,寡人在濮陽等候先生凱旋歸來。」

  就怕你等不了我回來。姬定暗道一聲。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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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 00:35:10 |只看該作者
第0101章 朝秦暮楚

  剛剛繼任的韓威候覺得自己挺倒霉的,這國內都還沒有收拾好,外面又是風起雲湧,秦楚結盟伐魏,韓國那真是戰戰兢兢,因為就是那麼剛剛好,韓國正好處在楚國、秦國、魏國的中間。

  而韓國又是三晉中,實力最弱的一方。

  韓國也面臨著一個抉擇,就是倒向秦楚,還是與魏國結盟。

  朝堂上分成兩派是爭論不休。

  畢竟魏韓有著傳統盟友的關係,唇亡齒寒的道理,大家心裡也有數,但是人性又總是喜歡依靠強者。

  正巧,齊國相邦鄒忌來到了韓國都城陽翟(今河南禹州)。

  韓威候與相邦公仲侈接見鄒忌。

  鄒忌見到韓威候,便好奇道:「君上為何愁眉鎖眼,莫不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韓威候一聽,差點使喚僕人拿面鏡子來,難道寡人的憂愁都寫在臉上的?

  一旁的公仲侈豈不知鄒忌這點小伎倆,笑道:「齊相千里迢迢趕來,不會是專門為吾君排憂解難的吧。」

  韓威候頓時醒悟過來,神色稍顯尷尬,差點就被這鄒忌給套路了。

  鄒忌撫鬚一笑,道:「那倒不是,只不過我齊國與貴國一直以來相安無事,關係甚好,若是君上有難處,興許忌能夠幫上忙,哦,倒不是說韓國無人才,需要忌多嘴,只不過有些事,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

  韓威候畢竟年輕,不太敢開口,瞟向公仲侈。

  公仲侈沉吟少許,道:「齊相說得不錯,吾主最近確實遇到一點難事。」

  鄒忌忙問道:「不知是什麼難事?」

  公仲侈道:「關於秦楚結盟,相信齊相也是知道的,如今秦、魏皆在拉攏吾主,吾主正在考慮跟哪邊結盟。」

  鄒忌聽完之後,立刻說道:「這很簡單,何許憂愁?」

  韓威候忍不住問道:「齊相此話怎講?」

  鄒忌道:「當然是與秦楚聯盟,若與魏國結盟,以韓魏之力,又豈是秦楚的對手。」

  公仲侈嘆道:「話雖如此,可一旦與秦楚滅掉魏國,我國在秦楚之間,又如何自處?」

  鄒忌笑著點點頭道:「韓相言之有理啊!但你們也只是給我兩個選擇,這兩個選擇,一個早死,一個晚死,那當然是選擇晚死啊!」

  公仲侈哦了一聲:「依齊相看來,這都是死路一條?」

  鄒忌點點頭道:「如今秦楚拉攏貴國,目的是要滅魏,待滅掉魏,貴國對於秦楚還有何意義,同時貴國又處於秦楚腹地,秦君和楚王還有何理由不吞掉貴國。」

  韓國如今是被秦、楚、魏包在中間,如果魏被秦楚滅了,那韓國就變成被秦楚包在中間,就是留著也是一個廢物。

  韓威候沮喪道:「如此說來,怎麼都是死路一條。」

  「非也!」

  鄒忌立刻道:「秦楚聯盟,野心是可想而知,那就是要平分天下,對貴國是威脅,對於趙國和我齊國亦是威脅,那為什麼我們三國為何不結盟,共同抗衡秦楚。」

  韓威候好奇道:「為何不拉上魏國,共結四國聯盟。」

  鄒忌嘆了口氣,道:「君上有所不知,之前我齊國與魏國交戰,與楚國交戰,導致國力大損,若再興戰事,我齊國實在是難以負擔。」

  韓威候差點噴口血出來。

  誰人不知七雄之中,就屬你齊國最富,就屬我韓國最窮,你竟然還在我面前哭窮,真是好不要臉。

  公仲侈則是沉默不語。

  鄒忌又嘆了口氣,道:「能不打仗,還是不打得好啊!」

  韓威候聽得是連連點頭。

  他即位前一年,韓國大旱,至今都未恢復過來,這幾年間,韓國都是在休養生息,盡量避免戰爭,之前姬扁號令諸侯伐秦,韓國是唯一一個拒絕的國家。

  鄒忌的這個想法,非常符合韓威候的心意。

  韓威候立刻問道:「如此便能避免戰爭?」

  鄒忌道:「至少可以減輕我們三國的負擔,若是我們直接與魏結盟,那便是公然與秦楚為敵,秦楚皆有理由攻伐我國,但若不與魏國結盟,我們便可伺機而動,若是魏國抵抗的住,那咱們就不出兵,若是魏國抵抗不住,那我們再出兵援魏,如此便可避免直接與秦楚開戰。」

  韓威候非常開心,連連點頭。

  公仲侈卻是嘆得一口氣。

  鄒忌道:「韓相為何嘆氣?」

  公仲侈嘆道:「齊相有所不知,我們韓國國力本就不如你們齊國,近年來天災不斷,這糧食都吃不起了,哪裡還有能力援魏,若是與貴國和趙國結盟,只怕會連累貴國啊!」

  鄒忌微微笑道:「若是到時真的要援魏,這糧食方面,我國可以支援貴國一些。」

  公仲侈苦笑道:「一些可能不夠啊!」

  鄒忌神色稍稍一變,道:「此事到時咱們可以再商量,難道韓相已經知曉缺多少糧食?」

  公仲侈呵呵道:「是是是,等到齊相說服趙國結盟,咱們再一塊商量。」

  言下之意,你先去說服趙國,趙國同意,我們韓國才同意。

  不然的話,這齊、韓聯盟有個球用,兩國就連一寸接壤的土地都沒有。

  另外,這齊國乃是東方老狐狸,總是躲在後面,讓別的國家為他齊國衝鋒陷陣。選擇韓、趙結盟,不還是為齊國保存實力麼,真要援魏,自然是韓、趙出兵最快,等齊國大軍殺到時,又是以逸待勞。

  那孫臏和田忌曾就將三晉玩得是外焦裡嫩。

  但也不得不說,與齊國聯盟,最符合韓國的利益,畢竟齊國對於韓國的威脅是最小的,秦、楚可都是如狼似虎啊。

  既然這人我要出,那麼這糧食,你齊國自然要負責。

  這其實是非常公道的。

  齊國也願意幹這種花錢消災之事,畢竟齊國的經濟非常發達,且糧倉充盈,救濟一下貧困戶,那也是應該的。

  談完之後,鄒忌便就告辭了,他還要趕去趙國。

  剛出王宮,忽聽一人喊道:「鄒忌子。」

  鄒忌回頭一看,愣了下,道:「張儀。」

  來者正是張儀,他最不想在這裡遇到的人,還就是鄒忌,他走上前,拱手道:「想不到在這裡遇見齊相。」

  鄒忌呵呵道:「這可真是巧啊。」

  二人寒暄兩句,便一同去往邊上的酒舍坐下。

  張儀問道:「齊相以為這天下諸侯,誰更有希望問鼎中原?」

  鄒忌搖頭道:「這我倒是未有想過,不知秦相對此有何看法?」

  張儀道:「依我之見,唯秦、齊、楚三國。」

  鄒忌笑了笑,沒有接這話。

  張儀道:「既然如此,何不我們三家先分天下,再決雌雄。」

  鄒忌搖搖頭道:「不瞞秦相,吾王未有秦君之野心,如今吾王更希望以和為貴。」

  張儀呵呵道:「是呀!齊王確實沒有野心,那滕、莒等國都是自己消失的。」

  鄒忌笑了笑,道:「抱歉!我這還要趕去趙國,不能與秦相多聊,改日我再登門謝罪。」

  張儀笑道:「齊相就不怕張儀去邯鄲給您添亂。」

  鄒忌呵呵道:「哪能不怕,這獅子都和老虎結盟了,試問天下誰人不害怕啊!」說著,他站起身來,拱手道:「告辭!告辭!」

  張儀還是頗有風度地站起身來,拱手道:「齊相慢走。」

  待鄒忌走後,張儀坐了下去,感慨道:「是呀!這獅子與老虎結盟了,誰人不害怕啊!唉…他既然來了,那我就還是回去覆命吧,待在這裡也毫無意義。」

  他來這裡就是想拉攏韓國,但是齊國來了,那就是給了韓國第三個選擇,張儀知道自己沒戲了。

  秦楚聯盟,那麼這些小國家還有跟他們結盟的意義嗎?

  一個老大帶一個小弟,或者兩個小弟,這是很正常的,但是兩個老大帶一個小弟,這小弟絕對活不長,就是不累死他,也會被打死的,到底聽誰的呀。

  且不管打誰,肉都會被他們給吃了,小國最終只能淪為他們的午餐。

  張儀都知道自己沒戲,魏國就更加沒戲。

  而魏惠王在一開春,就將讓自己謀士傾巢而出,包括相邦惠施,就連那燕國都沒有放過,四處尋找盟友。

  但無一所獲。

  畢竟誰也不敢輕易與秦楚為敵。

  魏國朝堂上吵得已經天翻地覆,覺得這天都要塌了下來。

  各種昏招層出不窮。

  有人建議直接向秦國或者楚國投降。

  有人建議傾國之力與秦、楚決一死戰,魏武卒尚還有一口氣在。

  好在姬定及時趕到,拚命的安撫魏惠王,老頭這才沒有失了理智。

  但老頭還是急得要命,在花園的亭台中是來回踱步,突然瞧了眼坐在那裡自己跟自己下棋的姬定,鬱悶道:「先生,你們怎還有心情下棋。」

  同時心裡在想,待會就去吩咐將宮裡所有的棋盤都給燒了,讓你小子下棋。

  姬定抬起頭來,問道:「大王有事吩咐嗎?」

  魏惠王道:「如今秦國大軍壓至河西,而楚國大軍直至襄陵(河南睢縣),稍有不慎,那便是滅頂之災啊!」

  楚國覬覦襄陵已久,打通這裡,西去可征伐三晉,而東去則是可以進攻齊、宋。

  當初與秦國結盟時,兩國就說清楚,魏國的河東地區,由秦國負責佔領,腹地由楚國負責佔領。

  姬定問道:「大王可知這解除死結的最快方法是什麼嗎?」

  魏惠王不耐煩道:「寡人不知。」

  姬定便道:「那便是一刀割斷,如今還沒有打起來,再多的對策,也是空談,打起來,打起來這問題就解決了。」

  魏惠王哼道:「打起來可就晚了。」

  姬定呵呵道:「不晚,不晚,如今我們越是孤立無援,那就越安全,目前只需通知前線將領,讓他們死守一段時期,萬不可出戰,那便行了。」

  魏惠王坐了下來,道:「先生真有把握與秦國達成結盟嗎?」

  姬定點點頭,道:「齊國這一腳插進來,其實對於我們更加有利,因為秦國是最不想見到三晉與齊國達成聯盟,一旦達成,那麼秦楚聯盟,要更有利於楚國和齊國,而非是秦國。」

  正當這時,一個閹人通報道:「稟告大王,相邦回來了。」

  魏惠王大喜,忙道:「快請相邦進來。」

  哪還用請,惠施已經走了進來。

  魏惠王急忙問道:「相邦此去可有收穫。」

  惠施先是瞧了眼姬定,然後才道:「跟預想中的差不多,齊王並未答應與我們結盟,同時齊王希望我們借一條糧道給齊國,用於支援韓國。」

  魏惠王聽罷,道:「齊王可真是欺人太甚。」

  不結盟,還要借糧道,這不是欺人太甚是甚麼。

  惠施笑道:「大王勿惱,且聽臣說完,如果我們願意借一條兩道給齊國,那麼韓國也願意借一條糧道給我們,用於支援河東地區。」

  魏國的地形是很離譜的,看上去好似被韓國一道切成兩半,如果韓國願意提供糧道,對於魏國確實一個幫助。

  但這遠遠不夠。

  魏惠王還是非常生氣。

  惠施又道:「齊王不願意與秦楚為敵,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向我們借糧道,意在隨時支援我們,但前提是我們支持不住。」

  魏惠王哼道:「不就是先讓我們自相殘殺,削弱我們各國的國力,然後他再出來打病老虎,我們魏國可沒有少吃這虧啊。」

  惠施道:「故此想要依靠齊國,於我國不利。」

  魏惠王道:「相邦也認為,我們還是該追求與秦國聯盟?」

  惠施點點頭。

  魏惠王沉吟半晌,道:「又得勞煩相邦你去一趟秦國。」

  惠施瞧了眼姬定,暗自一嘆,稍稍拱手道:「此乃臣分內之事。」

  其實早在去年,姬定就提出聯秦的策略,但只因上回使楚失敗,魏惠王也不敢再讓姬定擔任這麼重要的任務,畢竟姬定太年輕了一點,十多歲,在別人眼裡就是一個小孩啊!

  而在這些縱橫家四處奔波之時,各國將帥也都在積極備戰,這事情都已經發展這地步,袖子都擼起來了,這不打那是不可能的,不管打誰,總要干一干。

  而秦國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故此秦國也是最先發難的,他開始針對魏國在河西僅有的城池發動進攻,而且是以泰山壓卵之勢,直接十萬大軍壓上。

  作為盟友的楚國,等到秦國出兵之後,也立刻出兵攻伐魏國。

  魏惠王在宮中哀嘆,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啊!

  楚國這回可也是全力以赴,因為對於楚國而言,這可是一個絕佳的機會,楚國也一直尋求為進軍中原撕開一道口子。

  故此楚威王這回派出麾下大將昭陽統兵伐魏。

  昭陽將中軍大帳設於陳(河南周口),這陳就是以前的陳國,七十多年前,被楚國消滅。

  「主公,剛剛傳來消息,宋國一支主力大軍集結於商丘。」一個謀士,入得屋內,向昭陽稟報道。

  商丘可就在陳上面。

  昭陽問道:「可知有多少人馬?」

  那謀士道:「不下於三萬。」

  昭陽皺眉道:「小小宋國也敢與吾為敵?」

  那謀士道:「自然是沒有這麼簡單,消息還說,其實齊國在後面唆使宋國出兵,為此齊國還贈予了宋國不少糧食。」

  昭陽沉吟半晌,道:「立刻傳信景將軍那邊,讓他們先別進軍,護住側翼為先。」

  那謀士道:「可如果景將軍不按計劃進軍,那麼我們是難以一舉拿下襄陵。」

  昭陽嘆道:「這也沒有辦法,如果不護住右翼,萬一宋軍突然殺出來,可截斷我軍後路,亦可直奔我們中軍大帳,我們還得另想對策啊!」

  正當這時,一個年輕小將走了進來,道:「啟稟大將軍,齊國大將田盼率領三萬大軍去到徐州駐紮。」

  昭陽狠狠罵道道:「這齊人真是鼠輩,要打就出來打,躲在後面算什麼男人。」

  徐州是交通要衝,是齊楚爭奪的關鍵,誰若佔有徐州,誰就能夠先發制人,上回楚威王伐齊就是要奪徐州,結果失敗而回,如今這弊端漸漸顯露出來。

  那謀士道:「這齊國在邊上虎視眈眈,看著我們自相殘殺,也使得我們難以集主力進攻魏國,就還不如向宋齊宣戰。」

  楚國現在國力強盛,即便要打,楚國倒也不怕,至少比現在好。

  昭陽為難道:「如今我們與秦結盟,若是要向齊宣戰,也得先與秦商議。」

  如果齊國沒有與韓、趙結盟,那楚國打也就打了,如今楚國要是跟齊國宣戰,韓、趙必然也加入與秦魏的戰場,事先二國只是討論伐魏,其它的可沒有說。

  於是昭陽立刻傳信楚王。

  楚王宮。

  楚威王接到昭陽來信,差點沒有氣得吐血,這就是他上回失敗的後遺症,齊國這麼一弄,無疑在他傷口上撒鹽,嘴裡罵道:「有朝一日寡人定要將那田盼碎屍萬段。」

  坐在左首的一個老者道:「大王萬不可意氣用事啊!」

  這老者名叫高固,乃是楚國令尹,相當於宰相,但是由於楚國沒有改革徹底,宰相的權力是遠不如秦魏等國。

  權力最大的還是昭、景、屈三大家族。

  楚威王就問道:「令尹有何對策?」

  高固咳得幾聲,道:「依臣看來,有齊國在旁相助,我軍是難以消滅魏國的,只會讓秦國和齊國得利,臣建議不如與魏國結盟,破壞齊魏聯盟,同時又可割斷齊國與韓、趙的聯繫,既孤立了秦國,又孤立了齊國。」

  楚威王道:「這如何能行,之前我們與秦國已經結盟伐魏,如今這才剛開始打,怎能就背信棄義。」

  高固問道:「難道大王認為秦楚聯盟能夠一直維持下去嗎?總會有一日破裂的,如今我們拖住魏國重兵,但因為有齊國在,我們難以兼併魏國,而秦國在西邊自然得利,這聯盟是不利於我國,那為何還要堅持與秦聯盟。」

  楚威王皺眉道:「拿不下魏國,倒也不損失什麼,可若這麼做,那定會激怒秦國,會令我國東西難顧,也會令中原諸侯認為我楚人不講信用。」

  高固激動道:「中原哪個諸侯講信用。」

  楚威王還是有些猶豫不決,道:「還是先派人去秦國與秦君商議一下吧。」

  高固瞧了眼楚威王,沉吟一會兒,道:「秦國在西邊,暫時難以幫助我們,若想破宋齊聯盟,就必須拉攏燕國,記得兩年前,燕文公去世,齊王竟然藉著辦喪事之名,攻伐燕國,此舉徹底激怒了剛剛上任新國君,他也一直在尋求報復齊國的機會,大王可派人去遊說燕國加入秦楚聯盟。」

  ……

  相比較而言,秦國那邊要更加順利一些,很快就將魏國河西的城池全部拿下,劍鋒直至黃河東岸的汾陰、皮氏、曲沃三地。

  掃平河西,等於是將魏國插在自己喉嚨上的劍給拔了出來,但是這個其實在雕陰之戰就基本上完成,目前做的只是掃尾工作,現在秦國得戰略,是在河東建立根據地,唯有如此,才算是打通了東進的大門。

  魏國早已經放棄河西,依靠在河西修建的長城,固守東岸。

  更令楚威王沒有想到的是,他的使臣都還沒有派出來,那魏相惠施就已經秘密來到咸陽,與張儀商談結盟一事。

  而張儀則是向惠施索要河東汾陰、皮氏、曲沃三地。

  「這不可能!」

  惠施是直搖頭道:「如果將汾陰(今山西省運城市)、皮氏(山西河津市)、曲沃三地割讓給你們秦國,那你們秦軍隨時都可以進犯我國河東地區。」

  這三個城池是非常重要的,皮氏和汾陰剛好在河邊上,曲沃在腹地,形成一個三角形,就如同一把利劍插入河東腹地,直逼魏國以前的都城安邑(今山西夏縣西北)。

  但對於秦國而言,更為重要,要知道河東地區是在函谷關內,換而言之,如今齊、楚、韓、趙、燕想要攻秦,必須要通過函谷關,唯獨魏國是不需要的,而這三鎮剛好是函谷關的上方,秦國圖謀這三鎮,一來可以保證自己在河東佔據主動權,二來,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就是要確保魏軍不能繞道函谷關後面,威脅到函谷關。

  張儀對此是志在必得,道:「難道現在我軍就不能隨時進犯貴國在河東的領地嗎?」

  惠施道:「你們秦軍可還沒有過河。」

  張儀呵呵笑道:「那我們就猜一猜河東的魏軍還能夠擋得住多久。」

  如今秦國是全力以赴,而魏國分兵作戰,不可能調派援軍來支持河東地區的。

  惠施道:「難道秦相以為,齊、趙、韓三國真的只是在旁觀望嗎?」

  張儀搖著頭道:「我太瞭解齊人了,他們若真心幫助貴國,何不直接與貴國結盟,他只是不願意見到我國消滅貴國,但如果我軍只是要佔領這三個地方,齊、趙、韓三國絕對會袖手旁觀。」

  惠施不由得皺了下眉頭。

  不得不說,張儀說得很對,如果只是拿下這三個地方,趙、韓不可能出兵的。

  張儀又道:「這三座城池,我們是要定了,如果貴國願意將這三個地方割讓與我國,那我國便願意與貴國結盟,如果貴國不願意,這三個地方還是會被我國奪取,並且我國還會持續對貴國用兵,直到佔領整個河東地區。」

  說罷,他又用溫和的語氣說道:「相信魏相心裡也是清楚的,即便今日我國迫於當前局勢,與貴國結盟,但日後我們還是想辦法拿下這三地,我們的盟約也會因為這三地變得十分脆弱。

  如果貴國願意割讓三地於我國,那我國也會在河西割讓三鎮給予貴國,作為補償,如此我們的盟約將更加牢靠,我們秦魏聯手,那麼不再畏懼齊、趙、韓三國。」

  你給我河東三鎮,我給你河西三鎮,這聽著是很公平。

  但其實是非常不公平的,魏國國力大不如前,早已經沒有進攻秦國的實力,即便秦國在河西給予魏國三鎮,秦國隨時都可以拿回去,但是若給秦國河東三鎮,那可就大不相同,秦國就可以隨時出兵河東,將魏國勢力徹底趕出關內。

  但表面上是非常平等的。

  惠施權衡半晌,道:「此事我不能做主,我得先傳信給吾王。」

  說到底還是實力不如人,張儀這麼囂張,惠施也只能忍著。

  張儀笑道:「我軍可不會停止進攻的,魏相可得趕緊做出決斷啊!」

  惠施惱怒地瞧了眼張儀,起身道:「告辭。」

  原來秦國就沒有想過真的與楚國結盟,雖然在此之前,秦楚是有過百年之久的盟約,是老朋友了,但那是為了對付晉國,在三家分晉之後,魏國強大起來,兩國又共同對付魏國。

  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秦國變得非常強大,令諸侯畏懼,楚國也變得非常強大,令諸侯畏懼,兩國結盟的意義,一定是有一個更強大國家威脅到他們,而他們如今可就是當今世上數一數二的強國,且在伯仲之間,這結盟意義非常小。

  去年張儀使楚,只是為了破壞魏楚聯盟,張儀心裡也明白,秦國若跟楚國結盟,大家都害怕,必然會抱團。

  那麼三晉重兵將會堵住秦國東進的道路上,楚國最多也就是在後方齊國纏綿。

  這可是秦國最不願意見到的局面,秦國一直以來都在不遺餘力的破壞三晉結盟。

  張儀與嬴駟早就商量好了,一開始就大軍壓上,但又留有餘地,不讓韓、趙出兵援魏,目的就是迫使魏國來談判。

  信用!

  抱歉!

  這年代誰講信用誰傻逼。

  惠施就趕緊傳信給魏惠王。

  魏惠王動心了,如果能與秦國結盟,魏國便能喘一口氣,目前給予魏國最大壓力的,可就是秦國啊!

  姬定突然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啊!」

  魏惠王呵呵道:「先生確實是料事如神啊。」

  姬定卻道:「但是我的計劃卻是與楚國聯盟,而非是與秦國聯盟。」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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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 00:35:31 |只看該作者
第0102章 無盡背刺

  「與…與楚國結盟?」

  魏惠王睜大眼睛,詫異地看著姬定。

  這老頭的腦子開始有些轉不過彎來了。

  當初與楚結盟失敗之後,不是說好了要與秦結盟的嗎?怎麼又變成與楚結盟。

  可真是秦秦楚楚傻傻分不清楚啊!

  姬定笑道:「適才我說『果然不出我所料』,指得並非是我們與秦結盟,而是我早已經看出秦並非是真心與楚結盟,其目的就只是為了破壞我們與楚結盟。於是我就將計就計,若是我們想與楚結盟,必須也要先破壞秦楚聯盟,如果秦背叛楚,並且還背刺一刀,那麼我們便可與楚結盟。」

  他一開始就是強調魏楚聯盟,而不是秦魏聯盟,這轉悠了一個圈,還是沒有變。

  魏惠王都不知道該說姬定執拗,還是該說他善變,但同時又心生好奇,問道:「為何先生偏要寡人與楚結盟?」

  姬定回答道:「秦國為何一定要那河東三鎮,其目的還是要奪取我們在河東的領土,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因為我們是擋著秦國東進一道重要屏障,那麼我們與秦結盟,無異於與虎謀皮,遲早還是會被秦國給吃掉的。而我們與楚國並沒有這麼尖銳的矛盾,除襄陵之外,楚國還可以往徐州北上,並且還要優於往襄陵北上,那麼我們與楚聯盟要更加可靠。」

  魏惠王聽完之後,是只搖頭道:「寡人當然知道秦人不可信,但楚人亦不可信啊!咱們若是與秦結盟,至少秦國暫時不會來攻打我們……」

  姬定問道:「敢問大王,秦國打誰,大王又能夠做到袖手旁觀?」

  秦國若是不打魏國,必然是打韓或者趙,秦軍不可能在家待著生孩子吧!

  然而,魏國也不能仍由秦國將韓趙給滅了。

  可見三晉與秦的矛盾是根本性的。

  魏惠王訕訕道:「這我們到時可以看情況而定,至少也不會如現在這般被動啊!但若寡人與楚結盟,秦國一定會對我們窮追猛打,而楚人也不見得會傾國之力來救我們的,這國家戰事,可不能過於依靠盟友,這盟友往往是靠不住的呀!」

  與秦聯盟,秦當然不會攻魏,魏就能夠得到喘息之機,而與楚聯盟,秦一定攻魏,故此前提是楚國一定要盡全力救魏國,但這誰敢保證?

  楚人也不是什麼好人呀!

  姬定羽扇輕搖,微微一笑道:「如果我能夠成為魏、楚二國相邦,大王可放心否?」

  魏惠王聽得是大吃一驚,這口氣可真是太狂妄了,納悶道:「先生憑何能夠成為楚國相邦?你可知道近十年來,可都沒有外人在楚國擔任相邦啊!」

  若說去齊國、燕國,那他也不會覺得這麼驚訝,畢竟姬定還是很有才幹的,關鍵要去楚國當相邦,一點也不誇張的說,難度係數,乃七國之最。

  姬定是充滿自信地笑道:「這大王您別管,我自有辦法,我就問大王一句,如果我能夠做到,大王可否放心與楚國結盟。」

  魏惠王根本不信,你既不是楚國貴族,又是這個年紀,你怎麼可能成為楚國相邦,點頭道:「如果先生能夠成為楚國相邦,那寡人必然也封先生為相邦,並且願意與楚國結盟。」

  姬定道:「那行!大王與相邦只管與秦結盟,到時我會以個人名義出使楚國,若我能成,大王再與楚國結盟,若不能成,倒也不妨礙大王與秦國結盟。」

  魏惠王想了想,好像這樣也不錯,至少也多了一個選擇,不怕秦國漫天要價,點頭道:「一言為定。」

  正當這時,一個閹人快步入得殿來,在魏惠王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魏惠王不耐煩地揮揮手,「你下去吧!寡人現在哪有空處理這等閒事。」

  「是。」

  待那閹人退下之後,姬定突然問道:「大王!出了什麼事?」

  魏惠王瞧了眼姬定,猶豫了一會兒,才道:「不就是關於濮陽的事嗎?濮陽那邊傳信來,說如今衛侯大力推行新政,若是再不動手可就晚了,可是寡人現在哪有心情處理那事。」

  秦秦楚楚已經令他轉不過來彎來了,再加個衛國,他哪裡想得過來啊!

  你個糟老頭子,是要害我老婆跟我分手嗎?姬定暗自翻了下白眼,道:「大王,您若是現在對濮陽不管不顧的話,那濮陽的貴族定會認為大王只是在玩弄他們,說不定還會將此事告訴衛侯,那我也會受到連累的呀!」

  魏惠王眨了眨眼,心煩意亂道:「可是現在寡人哪有心情去管那事。」

  姬定真的很想捶死這老頭,道:「大王要管什麼,只需要吩咐他們動手就行了,難道大王現在拿個酒杯的功夫都抽不出嗎?」

  魏惠王想了想,極其敷衍道:「寡人待會就去安排。」

  姬定雙手一攤道:「那為什麼不現在去安排?大王您現在都有功夫在這打擾我下棋。」

  「你……」

  魏惠王吹鬍子瞪眼地指著姬定,可一想到這廝方才自吹能成為楚國相邦,何不等到他灰溜溜從楚國回來之後,再好生嘲笑他一番,於是點頭道:「行行行,寡人現在就去安排。」

  姬定不依不饒道:「大王,您也別怪我說話難聽,這事是您逼著我做的,如今做到一半,我已經很愧對衛侯,您要是又突然撤手不管,萬一被衛侯察覺出什麼來,我可是連家鄉都回不得了。」

  魏惠王哼道:「你要是能夠楚國相邦,你想去哪都行。」

  姬定道:「大王請放心,此去楚國我是志在必得,但是我得顧忌衛人對我的看法呀。」

  ……

  如今齊、宋忙於對付楚國,三晉忙於對付秦國,這對於衛國而言,確實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因為在這個期間,是沒有人顧得上他們的。

  姬定在臨走之前,也是跟衛侯這麼說的,我能保證外面安然無事,你只要確保國內無事就行了。

  衛侯是信心滿滿,如今他對於國內的掌控,是勝過以往任何一年,怎麼可能會有事。

  結果就出事了。

  左氏城(曹縣)蔡家以衛侯廢除世襲制為藉口,突然起兵反抗濮陽,並且還將當地縣公,以及錦衣衛全部拿下。

  衛侯聞此消息,是大驚失色,倒不是小小蔡家可以威脅到他,只不過事先是完全沒有預兆,畢竟衛國非常小,這些有封邑的大家族,他可都是盯著的。

  蔡家之前並沒有任何異動,怎麼突然就反了。

  發生了什麼?

  衛侯趕緊找來殷順且,要調兵遣將去平叛。

  衛國已經好些年麼有打過仗,突然打起來,衛侯有些手忙腳亂。

  「君上,切勿著急,那蔡家沒有多少人馬,是成不了氣候的,但若是君上立刻就派子南將軍率兵前往平叛,這可能會導致濮陽空虛。」殷順且勸住道。

  衛侯猛地一怔,問道:「依卿之見,該當如何?」

  殷順且道:「可從紲家和擎家抽調部分人馬前去。」

  衛侯突然反應過來,他如今對於紲錯、擎薄還是有些保留的,於是他立刻下令,從紲家和擎家的封邑借調人馬,由子南權統兵前往平叛。

  紲錯得知消息之後,立刻入宮,道:「君上,臣與擎家深受君上的恩情,自然願意出人助君上平叛,但是臣以為也必須從殷大夫的封邑抽調人馬,否則的話,若有任何差池,殷順且在濮陽振臂一忽,以他在儒生心中的地位,以及他們家族的實力,誰能擋得住他啊!」

  衛侯覺得紲錯的話,也有些道理,況且他生性多疑,於是他又下令,從殷順且的封邑抽調部分人馬,保證濮陽各方勢力的均衡。

  衛侯的中心就是濮陽,只要濮陽不亂,那就是萬事大吉。

  但這人馬剛剛派出去,西邊又有貴族起兵反抗衛侯的統治,南邊又有一個貴族起兵。

  衛侯這下有些暈了。

  之前商議新政的時候,他們可都是支持的,怎麼這翻臉比翻書還要快啊!

  可他哪裡想得到,魏王早已經暗中派人收買了這些貴族,那魏使也是非常直白的告訴他們,大梁方面是決不允許衛國變法圖強,衛侯要變法,那我大梁就要出兵。

  如果你們這些貴族自己將衛侯推翻,那大梁還能夠容許衛國繼續存在,你們的封邑也還是會繼續保留的。

  雖然這些貴族的實力不是很強,最多也就數百人,且分散在全國各地,並沒有擰成一股繩,根本無法對衛侯造成任何威脅,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令衛侯有些頭疼,他得不斷調派人馬去各地平叛。

  而掌管十年軍政的大司馬姜佐其實人已經在齊國,濮陽上下都顯得有些慌亂。

  一時間,小小衛國亦是烽煙四起,熱鬧非凡。

  但沒有一個諸侯國關注這裡,如今誰還顧得上衛國,在他們看來,這不過是村裡械鬥罷了,打完之後,不還是個村麼。

  而那邊楚威王派出大臣司馬昭魚前往燕國遊說,令燕國也加入到秦楚聯盟。其實燕國早就想加入秦楚聯盟,燕國跟齊國真是勢不兩立,而如今齊國拉攏趙國,這令燕國感到非常痛苦,故此司馬昭魚一到,燕國國君立刻答應加入秦楚聯盟,表示只要楚國出兵齊國,燕國就一定出兵。

  同時楚威王又委派身在巴國的昭微前往咸陽與張儀交涉對齊宣戰。

  昭微立刻趕到咸陽,找到張儀,商談出兵宋齊之事。

  這齊國老是後面搞鬼,必須得對齊國宣戰,不然的話,楚國也必然要派同等的兵力去防守宋齊聯盟,等到我們都打累了,齊國再跳出來,那我們更加難,那就不如現在開戰。

  我們結盟,那就是要滅魏,而齊國與趙韓結盟就是不希望我們滅魏,這可是根本矛盾。

  「這樣!」

  張儀向昭微道:「如今我軍在河西已經徹底將魏軍壓制在河東地區,魏軍難以對我們造成任何威脅,由我們秦軍先分兵攻打韓國,迫使齊國出兵救援,到時貴國再出兵齊國,令齊國首尾難顧。」

  昭微聽罷,不禁喜出望外,這才真的盟友,雙方立刻商定出兵具體事宜,然後昭微便回去了。

  昭微剛走,只見屋後走出一人來,不是別人,真是秦君嬴駟。

  嬴駟壓壓手,讓張儀別起身了,然後坐了下來,問道:「我們是真出兵,還是假出兵?」

  張儀立刻道:「真出兵,臣這麼做的原因,就是要以軍事迫使韓國離開齊、趙、韓三國聯盟,與我們聯盟,令他們變成一盤散沙。」

  嬴駟問道:「相邦可有把握。」

  張儀點頭道:「只要臣拉著惠施一塊去到韓國,韓國必然會加入我們的聯盟,因為韓國是難以抵抗我們與魏國兩面夾擊,同時亦可令楚國與齊國交戰,使得齊國難以派遣太多援兵支援韓國,等到我們與魏國正式結盟,便再派兵支援魏國,對抗楚國。」

  嬴駟點點頭,又道:「可是楚王還遊說燕國加入我們的聯盟,但是燕國一直與我們的關係不錯。」

  他女兒就是燕國國君的妻子。

  張儀笑道:「君上說得是,我們一定維持好與燕國的關係,暫時讓燕國出兵,也只是為了配合楚國,削弱齊國,但如果齊國反擊燕國,我們也必然出兵支援燕國。」

  如今秦國拿下整個河西地區,等於是將最好的一塊地收入囊中,東邊諸國中,除魏國之外,其餘的國家要打秦國,最佳的路徑可都是要攻取函谷關,這個地理優勢賦予秦國外交極大操作空間。

  張儀可以大膽操作,他這一回是要削弱楚國,挑撥三晉,打擊齊國。

  而那邊惠施也收到魏王的來信,於是他又去找張儀談判,表示答應張儀的條件。

  「難得魏王如此深明大義。」張儀拱手道:「為表示我國的誠意,我會奏請君上,抽調河西兵力,前去攻打韓國。」

  惠施點點頭,旋即又好奇道:「為何要攻打韓國?」

  張儀笑道:「我這是以戰逼和,若是不將韓國拉入我們的聯盟,我們秦軍又如何前往大梁,與貴國共同抵抗楚國的入侵。」

  大梁與河東是被韓國割開,如果不打通這一條路,秦軍確實難以支援魏國,韓國對於秦魏聯盟而言,也是至關重要,但是對於秦國而言,要更加重要。

  如果韓國對秦國開放的話,秦軍便可從函谷關傾巢而出,北上可進攻趙國,東去可進攻齊國,南下可攻擊楚國。

  惠施並不知道那邊魏惠王已經是朝秦暮楚,他也知道秦國的野心,但就目前局勢而言,他們確實要拉攏韓國,但他又不是很信任張儀,於是道:「我國重兵都在防守楚國,恐怕難以協助貴國啊!」

  他就怕張儀挑撥魏國去進攻韓國,離間魏韓關係,然後掉過頭打魏國。

  張儀心裡明白的很,點點頭道:「暫時不需要貴國出兵,我們先可以做做樣子,等到我們一塊拉攏韓國之後,再公佈結盟一事。」

  與惠施商定之後,張儀立刻命正在河西作戰的大將公子疾率領三萬秦軍出函谷關攻打韓國重鎮宜陽(洛陽西部)。

  只要打通這裡,對於秦人而言,可真是猛虎出籠啊!

  可見戰爭只是政治的延續,公子疾只是負責打贏戰爭,至於打誰,那不是他決定的。

  昭微一看秦國如果出兵韓國。

  好兄弟,講義氣。

  立刻傳信楚威王。

  楚威王也表示不虧老盟友,果然講信用,於是立刻又調派身在越國境內的大將軍景翠從魏國出兵徐州,正式對宋齊宣戰。

  他這邊出兵之後。

  燕國立刻派兵南下,進攻齊國。

  而趙國此時顧不得燕國,畢竟齊國可比韓國強大的多,同時趙國離齊國甚遠,趙軍主力得去援助韓國,而身處在趙國與燕國中間的中山國就成為至關重要,燕君和趙君紛紛遣使前往中山國,遊說中山國。

  一時間,整個中華大地烽煙四起。

  對於戰國而言,這只不過是常態,幾乎每隔幾年,就要這麼大打一回,大家也都習以為常了。

  就在秦國猛攻韓國的時候,張儀與惠施悄無聲息來到韓國都城,與韓國相邦公仲侈會面。

  公仲侈見到張儀跟惠施一塊來了,心裡頓時是叫苦不迭,他剛剛與趙國商量,準備拉魏國入盟,如果魏國這時候投向秦國,那韓國頓時就是四面秦歌啊!

  張儀呵呵笑道:「到底這遠親不如近鄰啊!齊國哪裡派得出兵馬來援救你們韓國啊!」

  公仲侈鄙視了惠施一眼,哼道:「若是我們三晉聯手,何需齊國相助。」

  惠施怒拍桌子,指著公仲侈道:「之前你為何不答應與我國結盟?」

  公仲侈被惠施這一句話懟得啞口無言。

  你們想得好,在旁看戲,只要不打死,你們都能忍,還好意思說我。

  張儀站起身來,呵呵笑道:「二位息怒,且聽張儀一言,齊、楚二國皆想挑撥我們三國之間的關係……」

  惠施諷刺道:「這還需要挑撥嗎?」

  張儀笑道:「魏相出身高貴,不知城外那些鄉民的生活狀況,平時這鄰里之間老是爭吵不休,甚至拳腳相向,這都是很正常的,但若面臨外敵來犯時,鄰里之間就應該放下之前的恩怨,共同抗擊外敵,否則的話,將會被外敵逐一擊破。這就如我們三國之間關係,我們三國雖然時常相互攻伐,但如今我們應該團結一心,共同抗擊外敵,只要我們三國結盟,那便不懼齊楚。」

  公仲侈不禁看向惠施。

  如果魏國倒向秦國,那麼對於韓國而言,加入秦魏聯盟,顯然要更加有利於本國的安全,不然的話,秦魏肯定會出兵韓國,打通秦國與大梁的道路。

  惠施點點頭道:「秦相言之有理。」

  公仲侈遲疑少許,道:「我們韓國可以答應與秦魏結盟,但是前提是不能進攻趙國。」

  這趙國的援兵都還在路上,若韓國背刺趙國,那趙國不得記恨韓國一輩子,公仲侈知道,還是得防著秦國,就不能與趙國鬧得太僵。

  張儀立刻道:「這我可以保證,我們目前主要是幫助魏國抵擋入侵楚國。」

  他和嬴駟心裡都很明白,真正能夠威脅到秦國霸業的,是南方大國楚國,東方大國齊國,尤其是最近楚國的氣焰囂張,勢力擴張太快,必須得削弱楚國。

  在張儀一系列的威逼利誘之下,秦、韓、魏三國達成聯盟。

  並且三個相邦很快就制定出一條攻楚救魏的計劃,秦韓聯軍將從韓國進攻楚國,迫使楚軍主力回援,同時令楚國東西兩線作戰,再解襄陵之困的同時,削弱楚國的勢力。

  消息也很快傳到大梁來。

  魏惠王覺得目前的情況很不錯,既可以與秦國罷兵休戰,同時又打擊了楚國。

  「先生以為還有必要與楚結盟嗎?」魏惠王不禁向姬定問道。

  姬定道:「這得看大王你圖得是什麼?若只是圖一時安穩,那自然不需要與楚結盟,但若從長遠來看,與楚結盟顯然更為有利,原因我之前也說了,魏國與秦國的矛盾,是難以調和的,魏國在河東的勢力,對於秦國而言,那就是如鯁在喉,不吐不快,魏韓又是擋住秦國東進的絆腳石,秦魏聯盟焉能長久。」

  魏惠王道:「可魏楚聯盟,會使得我們太依靠楚國,從長遠來看也是非常不利啊!」

  姬定笑道:「大王千萬別這麼想,且不說魏楚聯盟的前提是我能夠成為楚國相邦,就說各個國家都是以本國利益為先,魏楚聯盟不會令秦國記恨魏國,而會令秦國更加討好魏國,因為秦國不想見到魏楚聯盟,故此與楚聯盟,是必然要好過秦魏聯盟,如果我們與秦國結盟,秦國必定會對我們吆五喝六。」

  魏惠王稍稍點頭,道:「但具體怎麼做,還是得相邦回來,咱們三人商量之後,再做決定。」

  姬定點點頭。

  回到住所,法克立刻走上前來,道:「先生,濮陽那邊又傳來消息,衛侯果真是上當了,如今衛國周邊有不少貴族起兵,使得衛侯手忙腳亂,已經對外派出不少人馬平叛,同時他又還對紲錯和擎薄保留著信任,如今濮陽空虛,紲錯他們是大有可為啊!」

  姬定笑道:「這就是能力缺乏,且沒有信心的表現,他總是害怕如果除掉紲錯、擎薄等人,那他將無法駕馭殷順且他們,這種國君留著也沒什麼用,我的人準備的怎麼樣?」

  法克道:「都已經潛伏在濮陽四周。」

  「多在往大梁的路上安排一些人,如果衛侯有機會逃去大梁的話,我想他可能會想到我。」

  「是。」

  「不管怎麼樣,必須要將他幹掉,我要的是死無對證。」

  對於姬定而言,他其實是同時在下兩盤棋,一個大局,一個小局,小局那盤棋下得差不多了,畢竟有魏惠王的支持,對付衛侯還是比較輕鬆,關鍵就是大局這盤棋。

  目前為止,一直都是張儀獨舞,他還在等待機會。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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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3章 輪迴

  在政客們爾虞我詐的時候,各國的大將軍們可也沒有閒著,畢竟政客們的陰謀詭計,最終都會演化成一場場殺戮,只不過是通過不同的形式呈現出來。

  楚國的大將軍景翠統帥五萬楚越聯軍與田盼率領的三萬齊軍大戰於徐州。

  這也算是目前最為精彩的一個戰場,畢竟齊楚二國圍繞著徐州,都已經打過無數回,故此雙方對於徐州的一草一木都是非常熟悉,是你來我往,勝敗各半。

  不像秦魏戰場一樣,從一開始秦軍就佔有絕對的優勢。

  而與此同時,燕國也履行自己的承諾,出兵伐齊,齊國作為東方大國,面對兩國夾擊,倒也是游刃有餘,畢竟楚國沒有傾國之力來與齊國決戰,但是此時齊國也難以抽身,去支援西邊戰場。

  另外,齊國給予宋國的支持,也相對有限,昭陽所率領的楚軍主力面對的壓力頓時減輕不少。

  昭陽只派少量的軍隊,護住右翼,然後集主力攻伐魏國的襄陵重鎮。

  正當戰局焦灼之時,戰局突然發生了變化。

  最先出現變化的,乃是趙軍。

  前去支援韓國的趙軍,突然在半道上又跑了回去,原因就是趙國國君收到了來自韓國的信,得知秦、魏、韓三國達成聯盟。

  但是戰爭既然已經開始,那就不能夠停下來,趙軍都還在返回的路上,趙國就已經發起對中山國、燕國的進攻。

  原來與燕國的外交博弈下,趙國最終輸給燕國,中山國選擇與燕國結盟。

  這是趙國決計無法容忍的,趙國一直視中山國眼中釘,肉中刺,是不吞不快,而中山國也一直記恨趙國。

  燕國一邊與楚國夾擊齊國,但同時也被齊國與趙國夾擊。

  同時趙肅侯也將這個消息傳給齊國。

  雖然韓國倒向秦國,但是趙國還是將齊國視為盟友,畢竟他們現在又有共同的敵人,那就燕國。

  ……

  臨淄。

  齊威王接到趙國的來信,頓時是嚇得面無血色,目瞪口呆道:「魏…魏和韓與秦結盟了?」

  他並不知道張儀整個計劃,在他看來,這等於是秦、楚、魏、韓四國結盟,換而言之,敵軍將有可能直接從魏國入侵齊國,齊國等於是要面臨三面作戰,唯獨東面是安全的,那還是因為靠海。

  這局勢對於齊國而言,真是太可怕了,也不怪將大名鼎鼎齊威王嚇成這樣。

  那相邦鄒忌突然道:「大王先勿擔憂,臣以為這事有蹊蹺啊!」

  齊威王忙問道:「相邦此話怎說?」

  鄒忌道:「首先,既然他們都已經結盟,為何韓國要書信給趙國,告訴趙國這個消息,如果韓國不說的話,以他們三國之力,將會很輕鬆的消滅趙國的援軍。」

  齊威王道:「那有可能他們還想拉攏趙國,孤立我齊國。」

  如果趙國也被拉攏,齊國就將會面臨六國聯軍。

  光想著,那當然是非常可怕啊!

  其實真打起來還真不一定有想像中的可怕。

  鄒忌搖搖頭道:「如果秦、魏、韓、楚達成聯盟,那麼楚軍為什麼還在集主力大軍進攻襄陵,而不是將主力派往徐州,以楚國現在的兵力部署來看,顯然還是以滅魏為主,進攻齊國,也只是為了減輕楚軍主力的壓力。」

  齊威王也是久經沙場,此時也冷靜了下來,仔細梳理了下這事,的確也有許多蹊蹺的地方,道:「相邦以為這是為什麼?」

  鄒忌思索半晌,道:「臣想可能是秦國已經背叛了楚國。」

  齊威王忙問道:「為何?」

  鄒忌解釋道:「大王不妨想想,倘若六國聯軍來進攻我們,並且擊敗我們,那麼這六國之中誰最得利。」

  齊威王想了想,道:「楚國。」

  鄒忌點頭道:「其次是魏國,再其次是燕國,秦國並不佔便宜,秦國難以獲得我們齊國任何一寸土地,那秦國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如果秦背叛楚國,那麼其中誰又最得利。」

  齊威王皺眉思忖好一會兒,道:「如果是這樣的話,好像除楚國之外,我們都得利。」

  鄒忌笑道:「正是如此,削弱楚國,不是我們都想見到的嗎?這應該不會有錯,大王如今可悄悄命令宋國將主力調往徐州,臣以為秦軍必然會去支援魏國的。襄陵已經不用我們擔心。」

  齊威王悟透此理之後,立刻轉憂為喜。

  如果是這樣的話,齊國可真是發達了,北邊的燕國有趙國牽制,南邊的楚軍主力將有秦軍對付,那齊宋聯軍都可以專心對付徐州的楚軍。

  只能說這人生大起大落實在是太刺激了。

  然而,至今楚國都還蒙在鼓裡。

  這最後得知消息的,必然是最大的受害者啊!

  這也只能說張儀實在是太狡猾了,對於局勢把控,確實是難以有人匹敵,他之前遣派主力去進攻韓國,對齊、韓、趙三國宣戰,著實令楚國上下對於秦楚聯盟是充滿信心,當時秦國出兵韓國,是極大減輕了楚國在東邊的壓力,可楚國哪裡知道,這一支秦軍並非是為韓國準備的,而是為他楚國準備的。

  在張儀與公仲侈、惠施商定伐楚計劃後,秦國大將公子疾,也就是嬴駟的弟弟樗裡疾是立刻率領三萬秦軍精銳,與一萬韓軍組成盟軍,悄悄過宜陽,繞過伏牛山,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楚國與韓國接壤的一種重鎮---方城,之後,韓軍留守方城,秦軍則是馬不停蹄,直撲楚國在南陽盆地的中心鄧地(南陽)。

  要知道秦國的野心可不止削弱楚國這麼簡單,張儀悄悄遣派自己的心腹大將魏章統帥三萬兵馬出武關,順丹水而下去,配合公子疾進攻鄧地。

  而秦軍此番作戰得目的不僅僅伐楚救魏,同時還想要迫使楚國退出巴國,如果將鄧地控制住,那麼楚國必然退出巴國,而秦軍將由此進軍巴蜀之地,奪取巴蜀之地的財富。

  不然的話,秦軍若想從關中進軍巴蜀,得走非常險阻的蜀道。

  與此同時,秦、魏、韓三國正式對外宣佈結盟。

  那邊齊國見秦國真的出兵楚國,大喜過望,立刻傳信宋國,調集宋國主力,與徐州田盼率領的齊軍夾擊前來進犯的楚軍。

  這可真是風雲變幻啊!

  楚國立刻面臨中原諸侯的共同討伐。

  楚威王差點崩潰,在宮裡大罵張儀卑鄙無恥,乃小人也。又悔不當初,沒有聽信令尹高固的建議,先選擇與魏結盟,而是選擇相信秦國。

  如今可真是自食其果。

  沒有辦法。

  楚威王只能立刻遣派正在進攻襄陵的昭陽率主力前去支援鄧地,留下一支精銳鎮守陳地,又下令進攻徐州的景翠後撤三百里,進入要塞,轉入防守。

  楚國是如臨大敵。

  而此時此刻,惠施也已經回到大梁,表面上看他是完成此次出使的任務,但其實主角顯然是張儀,故此惠施此番凱旋,也並沒有表現的非常開心,反而顯得有些英雄遲暮。

  面對咄咄逼人的張儀,老邁的惠施,是唯唯若若。

  遙想當年盛極一時的魏武卒……

  然而,他剛剛大梁,就聽到一個令他目瞪口呆的計劃。

  「與…與楚聯盟?」

  惠施震驚地看著姬定和魏惠王。

  敢情我才是那個小丑啊!

  我在咸陽被張儀懟得生活都難以自理,好不容易與秦國結為聯盟,結果這一回來,你們告訴我,最終計劃是要與楚結盟。

  你們幾個精壯男人,竟然玩弄我一個老頭。

  你們好意思嗎?

  委屈!

  惠施倍感委屈啊!

  魏惠王對於與楚結盟,並不是非常熱衷,他指了下姬定,非常隨意道:「先生說他能夠成為楚國相邦?」

  惠施又緩緩轉過頭去,看著姬定,那眼神好似說,真的假的?你小子是在做夢吧。

  就是他或者張儀去,都不太可能成為楚國相邦,更何況你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而且還都不是貴族出身。

  你這是哪來的勇氣。

  姬定卻是微微一笑道:「我以為相邦會非常支持我的計劃?」

  惠施一怔,納悶道:「你憑什麼這麼以為?」

  他真的沒有非常支持啊!

  姬定道:「就憑張儀的囂張。」

  惠施眼中不免閃過一抹尷尬,又問道:「你怎知張儀態度囂張?」

  姬定呵呵道:「若是張儀不囂張,我想相邦當時也不會那麼快就傳信大梁,請求大王割讓汾陰、皮氏、曲沃三地給秦國。」

  惠施沒有做聲。

  確實!

  姬定猜得一點沒錯。

  張儀十分囂張。

  但張儀的囂張,那是建立在實力上面的。

  這沒有辦法。

  姬定又道:「同時我亦相信相邦心裡清楚秦國的野心,割讓這三地只是一個開始而已,即便我們達成聯盟,秦國也一定會想辦法蠶食我們在河東的領地,以至於吞併整個河東地區,如此一來的話,秦國便可做到進可攻,退可守,再無後顧之憂。」

  惠施嘆道:「但問題是,我們現今確實打不過秦國。」

  姬定道:「如果有楚國的支援呢?」

  惠施嘆道:「你以為楚國會平白無故的支援我們嗎?」

  姬定道:「如果我成為楚國相邦,必定會要求楚國竭盡全力支持魏國,這一點相邦大可放心。」

  惠施納悶道:「你憑什麼成為楚國相邦。」

  姬定笑道:「這我自有辦法,如今當著大王的面,我想問相邦一個問題,與秦聯盟,可真的保證秦軍不再進犯我國嗎?」

  魏惠王也看向惠施。

  惠施嘆了口氣道:「秦國野心昭然若揭,這又何許問我。」

  人人都知道這結盟是不可長久的,所有的結盟都只是為這一時得失,而不是為長遠打算。

  姬定立刻又問道:「那麼與楚國聯盟,是不是更有利於我國。」

  惠施沉吟少許,道:「如果楚國真的會出兵援助我國抗秦,確實更有利於我國。」

  魏惠王一聽,立刻道:「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先生若能夠成為楚國相邦,我們就再談結盟一事。」

  惠施補充一句道:「但是在此之前,我們還是會確保與秦結盟。」

  誰都知道三晉與秦聯盟,都是與虎謀皮,但是沒有辦法,打不過呀,為了不被秦國揍,只能與秦聯盟。

  姬定點頭道:「就這麼說定了。」

  ……

  中原大地,打得是不可開交,宋國、中山國等三流國家也紛紛捲入其中,這就是小國的無奈,城門失火,必然會殃及池魚。

  但唯獨有一個國家例外。

  這個國家就是衛國。

  沒有哪個大國,去遊說衛國加入自己的聯盟,這充分地說明一點,衛國真沒啥卵用。

  但是人家衛人也都不關心這天下大事,你們愛打不打,衛人現在都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如今衛國打得也是異常熱鬧,但節奏是遠比不上那些大國。

  人家公子疾、昭陽等秦楚大將,都是統帥幾萬大軍,南北縱橫,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衛國內亂,相對就是非常可愛一些。

  慢得是一塌糊塗,調兵遣將,對於衛人而言,那真是一件非常難的事,就如便秘一般,半天擠出一個兵來,打得亦是一塌糊塗。

  但不是如古惑仔一樣,街頭火拚,恰恰相反,由於衛國有著雄厚的文化底蘊,且對戰雙方都是貴族,而且大家都沒有打過進入戰國時代那種殘酷的生存戰,大家還講一些禮儀,沒有秦人那麼殘暴,打退就行。

  只是說排兵佈陣,戰術上,打得是一塌糊塗。

  這麼一來的話,那些造反的貴族反而佔得優勢,因為貴族就只有幾百家兵,再怎麼胡打,也算是軍令通達。

  前去平叛的子南權雖然人數比較多,但其中包括衛侯自己的親兵,紲錯、擎薄的家兵,殷順且的家兵,可真是一群烏合之眾。

  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將叛亂給平定。

  關鍵他們還不知道,部隊裡面充滿著內奸,這邊作戰計劃剛出來,那邊就是一清二楚。

  而這就造成一個非常嚴重的後果。

  來一個,衛侯就得派兵去鎮壓,來一個,又派兵去鎮壓。

  來著來著。

  這兵就不知道上哪去了。

  起初衛侯還時時刻刻關注濮陽的勢力均衡,但是到後面,他哪裡還顧得上,頭都是大的,完全沒有意識到濮陽已經是非常空虛。

  紲錯、擎薄他們意識到機會已經來臨。

  他們與一干同黨悄悄出得濮陽城,去到城外的牙刷作坊。

  雖然衛侯將他們的家兵抽調不少前去平叛,但是並沒有調派這些作坊裡面的墨者,人家都只是工匠,又不是誰的家兵,沒有理由調派他們前去平叛。

  這些墨者平時看著是人畜無害,但他們紀律性遠勝那些家兵,一旦拿上武器,那就是一支算是比較精銳的軍隊,當然,這是相對衛軍而言,同時他們的裝備,也要遠勝於那些家兵,上回擎薄借改革一事,悄悄打造軍備。

  紲錯振臂一呼,濮陽城外頓時事一片火光。

  衛侯在得知此消息後,頓時癱倒在塌上,目光呆滯,「完了!全完了!」

  像極了當時東西二周的國君,如果他們見面的話,一定能夠找出兇手是誰。

  對!

  就是姬扁。

  他的愛妃立刻道:「君上,咱們快逃吧。」

  衛侯如夢初醒,立刻爬起身來,作勢就要往外逃跑。

  正當這時,犁伯突然快步走了進來,道:「君上勿慌,殷大夫率領城內的守軍以及他的家兵,擋住了紲錯等一干叛賊的進攻。」

  衛侯驚喜道:「真的嗎?」

  犁伯點點頭,道:「殷大夫可能早就意識到紲錯他們有不軌之心,故此早已經安排人守在城內。」

  衛侯聽罷,悔不當初,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道:「寡人當時若聽了殷大夫的建議,又豈會有今日。」說著,他又向犁伯道:「你立刻讓寡人的親軍在西城待命。」

  犁伯愣了下,道:「君上,此時應該派人去支援殷大夫啊!」

  衛侯嘖了一聲:「如今這外面是什麼情況都不清楚,殷大夫可不一定擋得住啊!但如果寡人能夠去到大梁,找到先生,便可回來復國。你快些去安排。」

  犁伯點頭道:「小人遵命。」

  此時此刻,衛侯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周先生,他對於周先生的忠心,那真是無比信任,因為周先生一直以來都不遺餘力的幫助他,且不圖任何名利。

  如今周先生又身在大梁,若能夠通過周先生,得到大梁方面得支持,濮陽丟了也就丟了,到時輕而易舉,便可拿回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就是不知道殷順且會不會哭暈在城牆上。

  ……

  此時此刻,在宋國北境集結了一直三千人的部隊。

  這裡就是姬舒的全部家當。

  她這一回也賭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將自己所有的錢,全部都砸了出去,這也算是鄭國最後一份財產,又在端木復的幫助下,從宋國得到了這麼一支精銳部隊。

  反正不成功便成仁!

  她所有的錢也就能夠打造出一支三千人的精銳部隊,這個機會要是錯過,她再沒有復國的希望。

  「啟稟公主,濮陽那邊傳來消息,紲錯他們反了。」一個墨者快步入得帳內,向姬舒稟報道。

  姬舒不禁喜出望外,這復國就在眼前,她不禁激動地手都在顫抖。

  這是邊上一個年輕文士突然道:「公主先勿著急,再等等看。」

  這文士正是蘇秦。

  他原本來到姬舒這裡,只是想先混口飯吃,不曾想一來就幹大事,蘇秦也是激動不已,這比去衛侯那裡討飯吃還要好得多啊!

  畢竟他去到衛侯那裡,衛侯也不會重用他的,而他如今在姬舒身邊,那就是宰相一般的人物啊!

  姬舒看向蘇秦,問道:「蘇先生此話怎講?」

  蘇秦笑道:「如今各國打得是不可開交,咱們就是晚點去,也不會出現什麼變數,但是目前大國之間的局面,尚未明朗,可就以目前的局勢來看,若是再等等,我或許能夠幫助公主從齊國和魏國那裡要幾座城池來。」

  姬舒鳳目睜大,驚喜道:「先生此話當真?」

  蘇秦是胸有成竹地點點頭,道:「到時我去趟齊國,讓齊王送幾座城池給我們。」

  姬舒有些懵!

  這怎麼跟周先生有些像啊!

  莫名其妙的自信。

  但有周先生在前,姬舒覺得值得一等,反正衛國國內打成一團糟,如果沒有大國介入,這一時半會也難以結束啊!

  ……

  時隔差不多一年,姬定再度從大梁出發,前往楚國,但這一回他是以個人名義出使楚國。

  行得數日,姬定來到大梁與楚國的邊境,當然,他可沒有往襄陵那邊走,那邊兵荒馬亂,分分鐘小命不保啊!

  「先生,濮陽傳來消息,紲錯、擎薄他們已經反了,如今戰況依舊非常焦灼,而暫時還未有鄭公主的消息。」

  正準備進入楚地時,關於濮陽的消息也傳來了。

  姬定稍稍皺了下眉頭,道:「機會我已經給她創造了,至於她能否把握住,在於她自己的能力,我目前還沒有實力娶一個花瓶回家,如果她不能成功的,那我就只能另擇佳偶。出發吧。」

  「是。」

  濮陽那個小局,只是大局上面一枚關鍵棋子,對於姬定而言,此次出使楚國要更為重要,大局這盤棋下好了,小局總是有所錯漏,那也是可以輕易彌補的。

  但如果大局下不好,小局那盤棋,是難以彌補損失的。

  姬定不想想太多,他要集中精力,下好當前這盤棋。

  而如今楚國如臨大敵,邊界上的巡邏隊伍也是非常多,姬定的隊伍剛剛入境,就被巡邏兵給攔住了。

  法克沒有多逼逼,直接一塊令牌遞上。

  那小將官見到這令牌,立刻下得馬來,抱拳道:「小人見過克陵君。」又雙手將令牌奉還。

  法克接過令牌來,上得馬車,揚長而去。

  原來楚國的克陵君此時正在洛邑與好友賞花論詩,洛邑可就是姬定的大本營,那邊的人就將克陵君的令牌給盜了過來。

  憑此令牌,姬定這一路上是暢通無阻,貴族在楚國可是極大的特權,這也為什麼當姬定說要成為楚國的相邦,魏惠王和惠施都不相信。

  就是楚王答應,貴族也不會答應啊!

  上一個擔任楚國宰相的衛人,早已經被射成了馬蜂窩,之後又被車裂分屍,至今屍骨未寒。

  那個人叫做吳起。

  而如今姬定又以衛人的身份前往楚國,這難道是命運的輪迴嗎?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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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4章 合縱之王

  樹倒猢猻散!

  牆倒眾人推!

  這打著打著,中原諸侯們猛然發現,好像這天下人都在打楚國,此時要不從楚國割一塊肉下來,更待何時啊。

  關鍵削弱楚國也是大家都想看到的。

  畢竟楚國太大了一點,以前吳、越的地盤都被他慢慢蠶食掉了,這不公平,大家都得分一點。

  宋齊聯軍吹響了反攻的號角!

  好在這時期,楚國是將才倍出。

  那楚國大將景翠在後撤三百里之後,依靠要塞擋住了宋齊聯軍的反攻。

  好在韓國對於秦國對巴國的企圖是絲毫不感興趣,不願意為此損兵折將。

  待昭陽率領楚軍主力趕到之時,留守方城的一萬韓軍早就跑得沒影了,老子只是來友情站街的,秦軍在前面,你們趕緊去吧!

  好在秦國此番進攻,也只是偷襲而已,嬴駟和張儀都是打算,如果楚國方寸大亂,那就順勢奪取鄧地(南陽),否則的話,將從武關退回秦地。

  昭陽並沒有因此方寸大亂,他知道對方是急行軍,這後勤必然是跟不上的,故此他並不急於與秦軍決戰,而是穩紮穩打,最終公子疾與魏章見無機可乘,一番劫掠之後,便從武關退回秦地。

  楚國的危機暫時解除。

  但是對於楚威王而言,這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他舉目四顧,突然發現,自己連一個盟友都沒有。

  玩了半天,把自己玩成了孤家寡人。

  想哭!

  楚王真的想哭,威風了大半輩子,結果這收關之作,竟然被人玩弄於鼓掌之中,不禁沒有得到寸許土地,越地還丟了部分土地給齊國和宋國佔領,齊國兵鋒直指江淮一代。

  這一怒之下,楚王懸賞千金,只求張儀人頭。

  張儀也幽默,立刻接受,逢人便自詡為千金張,住店吃飯都可以不用付賬,只需刷人頭。

  千金張的大名響徹秦國。

  楚王默默收回懸賞令。

  狗日的,寡人才不幫你炒作。

  但是這一回,確實將已經年邁的楚王給打頹了,心中銳氣盡散。

  楚國王宮。

  「啟稟大王,方才克陵君的人給大王送來一份禮物。」

  通報官員都斜來到宮內,將一個禮盒呈上。

  楚威王斜躺在臥榻上,握拳枕首,當即眉頭一皺,慍道:「這仗都打成這樣,他還給寡人送什麼禮物,是成心要氣寡人嗎?」

  都斜訕訕道:「那送禮之人說,此禮物可解大王之憂。」

  楚威王聞言一怔,斜目看向都斜,吩咐道:「打開看看。」

  「是。」

  都斜將木盒送至楚王面前,然後打開來,但見裡面是半塊玉。

  楚威王目光透著一絲好奇,脫口道:「怎麼只有半塊玉。」

  都斜這才低頭一看,突然一驚,自言自語道:「這玉看著好生眼熟,似乎在哪見過。」話一說完,他便想了起來,抬頭向楚威王道:「大王,你可還得去年那個魏使?」

  當時楚王就是派都斜去跟姬定談得呀。

  楚威王猛然坐起身來,將那半個玉取出,仔細看得一會兒,又名身旁侍從去他邊上櫃子裡取出一個木盒來。

  侍從將木盒拿來,打開,裡面也是半塊玉,兩塊玉一對,十分吻合,但還缺一塊,就是一塊完整的玉。

  楚威王緊鎖眉頭,咬著牙道:「去將那魏使帶來,寡人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

  「是。」

  過得小半個時辰,只見都斜帶著一個十六歲,唇紅齒白,風度翩翩的少年走了進來。

  楚威王知道之前那位魏使十分年輕,但真沒有想到,會這麼年輕。

  這少年正是姬定。

  他手持羽扇,站在殿中,也不行禮,也不自報家門,就是直視著正上方的楚威王。

  楚威王亦是瞪著這小子。

  二人目光相碰,真是火光四濺啊!

  誰也不肯退讓。

  一旁得都斜是戰戰兢兢,咱們大王如今心情不好,你小子別這麼囂張好麼,真的是不想活了嗎?可也別連累我呀,低聲道:「還不快行禮。」

  「呵呵!」

  姬定很欠扁地笑得兩聲,旋即他又仰面大笑起來,「哈哈……」

  都斜嚇得是渾身發顫,又偷偷瞄了眼楚王,只見楚王臉色鐵青,雙腿一軟,差點自己給跪下去。

  楚威王一聲不吭,就盯著姬定。

  姬定根本不管,大殿中,迴響著他那極其猖狂地笑聲,好似一個個大巴掌,扇在楚王臉上,左一個,右一個。

  楚威王也真是配合,臉上是一陣紅,一陣青。

  過得好一會兒,笑聲才慢慢弱了下來。

  楚威王問道:「你怎麼不笑了。」

  姬定吞嚥一口,稍顯尷尬道:「沒氣了。」

  楚威王比他更尷尬,冷冷一笑,又問道:「你笑什麼?」

  姬定笑道:「當然是笑大王,我去年走得時候,就曾說過,我一定會來看大王的笑話。」

  言罷,他從袖中直接拿出最後那半塊玉來,並沒有給都斜呈上,而是直接扔向楚王,但他也沒有往楚王臉上扔,半塊玉落在楚王身邊的獸皮上。

  都斜嚇得魂飛魄散,厲聲喝道:「大膽……」

  楚威王一抬手,又是一揮手,「你先下去吧。」

  「小人告退。」都斜躬身行得一禮,慢慢退了出去,臨出門前,還瞟了眼的姬定,多俊俏的少年,可惜死得太早,去當個男寵不香麼。

  楚威王又瞧向姬定,笑道:「你現在儘管笑,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

  姬定呵呵笑道:「是嗎?那不妨我們賭一賭,看我能不能活過今日?」

  楚威王聽得一樂,你的小命都握在我手裡,你還敢跟我賭,頗有興趣地問道:「你打算賭什麼?」

  姬定羽扇一揚,道:「就賭你楚國相邦。」

  楚威王愣了下,道:「什麼意思?」

  姬定道:「如果我活過今日,我要成為楚國相邦。」

  楚威王愣得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過得片刻,楚威王突然笑意一斂,怒瞪姬定,問道:「你憑什麼?」

  姬定笑道:「憑我在一年之前,就已經預料到今日大王會在自己的大殿中,被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嘲笑,試問荊楚大地上,又有誰能料到今日,這本事配不上楚國相邦一職嗎?」

  楚威王緊鎖眉頭,道:「你說你去年就料到寡人有此一敗?」

  姬定呵呵道:「難道大王認為我站在這裡只是一個巧合嗎?如果大王當日見到我,今日落寞的那便是秦君,那便是齊王,而大王應該風光無限,真可謂是,失之毫釐,謬以千里啊!」

  楚威王瞇了瞇眼,道:「你這只不過是誤打誤撞罷了。」

  姬定笑道:「大王可以認為我是誤打誤撞,難道大王認為張儀也是在誤打誤撞嗎?」

  楚威王皺眉道:「此話怎講?」

  姬定輕搖羽扇道:「大王可借我一扇屏風,一支筆,我自會幫大王解釋清楚,我為何能夠料到今日,這絕對不是誤打誤撞。」

  楚威王遲疑少許,然後向旁邊的侍從點了下頭。

  很快,一扇屏風便抬上大殿來,一個侍從又將筆給姬定遞上。

  姬定不放羽扇,單手持筆,在屏風上隨意畫得幾筆,當今中原大地的勢力分佈在這草草幾筆下,變得清晰無比。

  什麼時候這地圖變得這麼容易畫呢?

  楚威王收起小覷之心,但臉上還是充滿著不屑。

  姬定站在屏風旁,從容不迫地說道:「大王請看,這便是當今諸侯勢力的分佈圖,若以實力劃分,諸侯國可劃分三等,秦、齊、楚為一流強國,三晉與燕乃二流強國,中山與宋乃三流強國,其餘的暫時可以忽略。在三家分晉之前,諸侯想得是如何稱霸,但是如今的話,由於各國勢力的壯大,諸侯們的野心也隨之膨脹,想得是如何殲滅他國,一統中原。」

  楚威王聽得是若有所思,這事要是姬定不講,他還真沒有意識到。

  姬定又道:「當前這種局勢,稱霸相對而言,是比較簡單的,若想要兼併他國,其實是非常難的,因為這不是兩個國家的問題,而是十多個國家的問題。目前的問題就是誰都想兼併對方,但誰又都不願意對方兼併其它諸侯國。那麼在這種情況下,就必須尋求結盟,以此來打破僵局。而我將張儀此番計策,稱作合縱連橫。」

  楚威王道:「合縱連橫?」

  雖然合縱連橫乃是這時代的主旋律,但是目前來說,姬定是第一個提出這個概念的人。

  而這個概念將一直都會沿用下去,是每個外交家的必修之課,且永不會過時,不說大國戰略,即便是普通百姓也時常用到這個策略,只是他們沒有意識到。

  姬定點點頭,道:「縱者,合眾弱以攻一強也;橫者,事一強以攻眾弱也。」

  楚威王喃喃念叨一遍,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

  姬定解釋道:「最初張儀使楚,與楚結盟,視為橫者,事一強以攻眾弱,其原因在於當下。」

  「當下。」

  「正是。」

  姬定點點頭,道:「就當下而言,秦國與楚國並沒有尖銳的矛盾,秦國目前最渴望的乃是將魏國在河東的地區收入囊中,同時打擊三晉,獲取東進的道路,故此張儀選擇連橫。」

  說話時,他筆鋒在地圖上劃過,一個箭頭自西往東。

  楚威王似乎忘記方才被姬定嘲笑的事,面色嚴肅道:「寡人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與秦國結盟的,這明明對秦國有利,張儀為何又放棄連橫?」

  姬定笑道:「方才我已經說得十分清楚,張儀選擇連橫,乃是就當時情況而言,然而,在秦國與楚國結盟的期間,張儀已經獲得最渴望河東三鎮,那麼連橫之策,便可暫時放一放,畢竟張儀乃是一流強國的相邦,是要看得更加長遠一些。

  近年來楚國勢力擴張極快,又將勢力伸向巴蜀之地,乃是秦國未來的心腹大患,故此張儀在得到連橫之利後,立刻改變為合縱戰略,密謀與魏韓結盟,合眾弱以攻一強,同時還挑撥齊楚關係,打擊楚國上升的勢頭,張儀此策,近遠之利皆獲,使秦國成為最大的贏家。」

  說到這裡,姬定突然呵呵一笑。

  楚威王問道:「你又笑什麼?」

  「當然是笑大王,這裡還有別人值得我嘲笑嗎?」姬定左右看了看。

  楚威王冷冷道:「你當真是活膩了。」

  姬定淡定一笑,又道:「要知道原本這一切都應該是屬於大王,屬於楚國的勝利,而錯失這一切,竟然是因為大王你覺得我年紀太小,從而看不起我,這難道不值得嘲笑嗎?」

  楚威王哼道:「就算寡人當時見了你,你就能幫寡人取勝嗎?」

  「當然。」

  姬定道:「雖然當時我是以魏使身份出使楚國,但我的目的是要成為楚國相邦,我本打算將合縱連橫視為先給大王的一份見面禮。」

  說著,他手往旁邊的屏風一引,道:「看看這地圖,秦、齊兩大強國在東西,而楚國與三晉在中間,楚國簡直就是天生的合縱之王。

  因為三晉也面臨著秦、齊的夾擊,但他們又無力抵抗,如果楚國站出來聯合三晉,西可弱秦,東可攻齊,故此我當時是先說服魏王,然後再南下,如果當時大王選擇與魏國結盟,夾在中間的韓國必然也是倒向楚國,以三國之力,足以護住魏國在河東地區的領地,秦國就無法完全依靠函谷關來龜縮其中。

  同時又可以堵住秦國東進,那麼趙國必然也會加入聯盟,此便可完成合縱計劃。但可惜的是,我比張儀年輕,那張儀來了,大王是盛情款待……」

  「你到底還要說多少遍。」

  楚威王不由得惱羞成怒。

  撒了多少鹽了,還不肯罷休。

  可惡!

  當時他盛情款待張儀,卻被張儀玩弄的裡焦外嫩。

  這真是很諷刺啊!

  他早已經將腸子給悔青了。

  姬定亦是怒容滿面,神情激動道:「我周濟從不求人,卻沒有想到大王這裡,頭回求人,就弄得是灰頭土臉,大王的此番失敗,到底還是可以挽回的,但是我的失敗,卻成為我一生中難以抹去的污點,我現在比大王還要生氣。」

  哇……

  楚威王還真沒有想到這小子的脾氣比他還要大,比他還要橫,怒拍桌子,指著姬定道:「你這小兒未免也太……咳咳,你說此番失敗還會可以挽回?」

  姬定笑道:「何難之有?」

  楚威王問道:「如何挽回?」

  姬定道:「我方才不是說了麼,楚國乃是天生的合縱之王,自然是採取合縱之策。」

  楚威王嘆道:「如今韓國、魏國、燕國已經投奔秦國,而趙國則是與齊國結盟,合縱之策又從何談起?」

  姬定問道:「大王生不生氣?」

  楚威王道:「寡人當然生氣!」

  姬定又問道:「大王恨不恨張儀?」

  楚威王哼道:「當然…不過現在寡人更恨你小子。」

  張儀只是殺人,你可是誅心啊!

  姬定道:「對此我非常開心,我此番來的其中一個目的,就是譏諷大王,讓大王非常憤怒、後悔。」

  楚威王點頭道:「你做到了。」

  他已經氣過頭了,有些麻木。

  姬定又道:「而第二個目的就是成為楚國相邦。」

  楚威王笑而不語。

  姬定也不在意,瞧了眼邊上的屏風,繼續言道:「對於楚國而言,最大的對手始終是齊國與秦國,如果說楚國是天生的合縱之王,那麼秦國便是天生的連橫之王。

  合縱對於秦國而言,只有當他感受齊國或者楚國壯大之時,才會採取合縱,而在平時,秦國肯定會採取連橫之策,因為秦國唯有東進才能夠統治中原,那麼吞併三晉,是秦國永遠的渴望。

  而齊國的話,是介於秦楚之間,可合縱削弱秦楚,亦可連橫兼併三晉,就看局勢如何變化。」

  楚威王問道:「如何合縱破秦?」

  姬定道:「方才我問大王恨不恨張儀,大王回答我,要更恨我,但是我相信除大王之外,所有的楚人都恨張儀,都恨秦人,這要不噁心秦國一番,大王以及所有楚人如何出心中這口惡氣?」

  楚威王瞇了下眼,道:「如何出這口惡氣?」

  姬定道:「我可以促成魏楚聯盟。」

  楚威王愣了下,喜道:「當真?」

  姬定點點頭,又搖搖羽扇道:「但這還不夠噁心秦國。」

  楚威王激動道:「快說。」

  對於他而言,要是臨死之前,不能狠狠噁心秦國一番,必然是死不瞑目啊!

  這也是他忍著沒砍掉姬定腦袋的關鍵原因。

  姬定笑道:「若是魏國突然背叛秦國,與楚國結盟,大王以為秦國會怎麼做?」

  楚威王道:「自然是出兵伐魏。」

  姬定又道:「那麼大王就出兵救魏,以事實告知中原諸侯,秦國打誰,楚國就救誰,秦國盟友打誰,楚國就救誰。」

  楚威王沉吟半晌,道:「這麼做倒是可以噁心秦國,但問題是,此非長久之計,這國家戰略,怎能如同小娃鬥氣。」

  他還故意加重『小娃』的讀音,意在諷刺姬定年幼。

  姬定笑道:「難道大王認為秦國能夠打到齊國或者燕國去嗎?打得不還是三晉嗎?這麼說看上去是意氣用事,但實際上是分化三晉與秦國,三晉其實不想與秦國結盟,只是迫於秦國的虎狼之師,故而與之結盟,若是有楚國在背後為他們撐腰,他們自然勇於不跟秦國結盟,而選擇與楚國結盟,那麼合縱之策便可完成。」

  楚威王沉默了一會兒,道:「就算如此,那我楚國如何憑借合縱之策,入駐中原。」

  姬定微微一笑,道:「等大王拜我為相邦之時,我再告訴大王。」

  楚威王皺眉思索了一會兒,道:「要不這樣,寡人先拜你為客卿?」

  客卿也是非常高的職位,能夠來楚國當客卿,其實也是非常非常困難的。

  可見楚王也意識到這姬定的確是一個不可多得人才,之前他尚且對當前局勢感到非常迷茫,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經過姬定這麼一番分析,他是豁然開朗。

  姬定搖頭道:「必須拜我為相邦。我知道高尹令年事已高,是難以再輔助大王,如今我來了,那他便可安享晚年。」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年輕氣盛,那也沒有這麼個氣盛法啊!

  楚威王呵呵笑得幾聲,著實無奈道:「你如今是寸功未立,就想佩戴楚國的相印,你認為這可能嗎?」

  姬定點點頭道:「可能。」

  楚威王問道:「如何可能?」

  姬定道:「一個相印,換取破壞秦魏韓三國聯盟,同時又為楚國獲得三晉的支持,張儀所立之功,也不過如此,他能夠在秦國為相,我為何不能在楚國為相,況且此時楚國的局勢還遠不如秦國。」

  楚威王問道:「你真想知道為何?」

  「是的。」姬定點點頭。

  楚威王道:「那寡人就實話與你說,就算寡人同意,寡人的大臣也不會答應的,你可知道……」

  話說一半,他突然停了下來。

  姬定笑道:「大王想說吳起?」

  楚威王閉目一嘆,點了點頭。

  吳起變法真的是楚國一道難以癒合的傷疤,自那之後,楚王縱使想變法,那也只有想想。

  吳起變法的最終結果不僅僅是吳起被殺,關鍵吳起臨死之前,就已經想到了報復之計,當時吳起撲在楚王的屍體上,亂箭之下,吳起雖然死了,但是楚王的屍體也被射成馬蜂窩。

  根據楚國律法,麗兵於王屍者,將被誅滅三族。

  新上任的國君,自然不會就此罷休,將那些射殺吳起的貴族,統統殺掉,一共牽連到七十二家大貴族,對於楚國而言,這真的是非常痛苦得回憶。

  自那以後,大家都不太願意提變法。

  姬定呵呵道:「我不是吳起,只要大王您答應,那我便能夠說服那些貴族。」

  「是嗎?」

  楚威王驚訝地看著姬定。

  這一句話,比之前任何一句話,都令楚王感到震驚。

  姬定點點頭道:「大王若是不信,不妨試試。」

  楚威王真是不相信,道:「好!如果你能夠說服大臣,寡人就賜予你楚國相印。」

  姬定搖搖頭道:「應該是這樣的,大王欲賜予我相印,詢問大臣們的意見,我再去說服他們,否則的話,我如何開這口。」

  楚王微微一笑,道:「就依你之意,寡人還就真不相信。」

  姬定霸氣地雙手一張,道:「曾今大王也不相信我,可結果如何?」

  這天可真是沒法聊了。

  「來人啊!帶……」

  楚王突然問道:「你叫甚麼?」

  姬定笑道:「衛人周濟。」

  楚王愣了下,問道:「梁魏?」

  姬定搖搖頭道:「吾乃濮陽人。」

  「又是個衛人。」

  楚威王啞然失笑,好言相勸道:「那你好自為之吧。」

  言罷,他便將都斜叫進來,讓都斜給姬定安排住所。

  周濟也不行禮,轉身便離開了。

  楚威王搖著頭,不可思議道:「寡人活了這麼久,真是從未見過如此囂張之人。」說到這裡,他笑了一聲,又補充一句,「還能夠活著離開。」

  若是魏惠王在此,必定與他心心相惜。

  大家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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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 00:36:28 |只看該作者
第0105章 帶你們贏

  「真是沒有想到,你還能活著出來。」

  出得大殿,都斜便是詫異地向姬定說道。

  適才他已經幫姬定想了無數種死法,偏偏就沒有想到姬定還能夠活過今日。

  雖說如今的國君都非常開明,尤其是對於人才的容忍度,可謂是前所未有,但相比較而言,楚國無疑是一個例外,在諸侯國中,楚王的權力是最大的,有很多位楚王經常對大臣,對人才是大開殺戒。

  不會顧慮那麼多。

  故此楚國後期人才凋零,不是因為楚國沒有人才,而是楚國人才也跑到別國去就業,更別說外國的人才上楚國來就業。

  楚國乃是人才禁區。

  姬定微微一笑道:「你見過有人千里迢迢趕來送人頭的嗎?」

  都斜道:「但你是我第一個見到敢跟大王這般說話的人?」

  姬定笑道:「這不叫勇敢,而是叫做智慧。」

  在他這個年紀,若想直接位居高位,必須得拼,得搏,但是他也不莽撞,他分析過楚王此時的心態,此時此刻,絕對是恨張儀恨過一切,迫切的想要出這口惡氣,那麼只要拿捏住楚王的這個心態,就是再怎麼懟他,他也會忍著的。

  「智慧?」

  都斜想了想,好像也只有這個解釋,總不能說姬定會妖法吧!也不再多言,客客氣氣地伸手引向前方。

  而在姬定離開不久,楚國的令尹高固便來到大殿。

  「令尹怎麼看?」楚威王向高固問道。

  高固凝視著那扇屏風,頗顯激動道:「真是好一個合縱連橫,光憑這一句話,足見此人乃是不可多得的奇才。」

  楚威王道:「但這人只有十六歲。」

  「什麼?」

  高固轉頭震驚地看著楚威王。

  楚威王點了點頭。

  高固搖搖頭道:「不可能,臣以為他背後一定有高人指點,大王應該派人去調查清楚,這可能又是一個陰謀。」

  楚威王搖搖頭道:「他背後一定沒有高人。」

  高固錯愕道:「大王為何恁地篤定?」

  楚威王點頭道:「寡人敢肯定,是因為寡人相信若真有一位老持穩重的高人在他背後指點,他方才就決計不會說出那些令寡人足以將他車裂的話。」

  高固問道:「他說了甚麼?」

  楚威王道:「明目張膽地嘲笑、挖苦和指責寡人,寡人還從未聽過那麼難聽的話。」

  高固一驚,問道:「大王為何沒有殺他?」

  楚威王道:「因為合縱連橫。」

  其實原因當不止如此,上回姬定摔碎玉石,都是臨場反應,並且還彈奏出那麼美妙的曲調,以及做出那些從未出現過的詩句。

  高固點了點頭,但心裡還是捏了一把冷汗啊!

  楚威王又道:「他想佩戴我楚國的相印。」

  高固又是驚詫地看著楚王。

  楚威王問道:「令尹覺得他是否有資格佩戴我楚國的相印。」

  高固道:「這不是有沒有資格問題,而是……」

  楚威王打斷了他的話,道:「他說能夠說服那些貴族支持他。」

  高固整個人都是懵的,過得好半晌,他突然道:「若是如此的話,大王可以給他佩戴相印,讓他主持合縱連橫之事,但不能封他為令尹。」

  楚威王問道:「為何?」

  高固道:「因為他太過年輕。」

  楚威王嘆道:「關於他的年紀……」

  高固手一抬,道:「臣指得並非是這個,而是他相對於大王而言,太過年輕,如果大王就封其為令尹,一旦他真的立下大功,那麼下一任楚王又該如何封賞他?」

  ……

  ……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當各國相互征伐之時,衛國也是烽煙四起,而當各國的戰爭進入尾聲時,衛國的戰爭也被終結。

  是的,被終結!

  當紲錯、擎薄他們起兵之後,殷順且率領家臣拚死防衛濮陽城,但是殷順且萬萬沒有想到,衛侯不但沒有派親兵前來支援,而是扔了下一句『寡人會回來的』,便從西門擇路而逃。

  這令殷順且深感絕望。

  他作為傳統貴族,如此搏命,保衛的就是衛侯,因為衛侯是近幾十年來,第一個尋求變法強國的衛國國君。

  然而,就是這麼一位被他寄予厚望的國君,卻在這時候,露出最為軟弱的一面。

  這甚至令殷順且對於未來都感到了絕望,所有的期望,在這一刻,化為泡影,他打算以身殉國,以身殉法,而他的鬥志,也感染到了城內的儒生。

  從來只知坐而論道的儒生們,也拔劍上得城牆,與紲錯、擎薄率領的墨者廝殺。

  這可能也是儒墨之間,最正面的一次對決。

  然而,就在雙方打得快要精疲力盡之時,一支精銳部隊抵達了戰場。

  正是鄭公主。

  佔據絕對優勢的鄭公主,率領軍隊衝了過來,是直接收割戰場,不到一日就結束了濮陽之戰。

  其實也沒有怎麼打,因為紲錯自認為是跟鄭公主一邊的,故而直接就倒向了鄭公主,而殷順且與鄭公主關係不錯,他也不想跟鄭公主為敵,於是也就沒有抵抗。

  大殿中。

  之前還打得你死我活的紲錯、擎薄與殷順且、富術等人,如今卻又是如以往一樣,站在大殿中,只不過坐在正上方的不是衛侯,而是一個女人。

  「公主,我等願奉鄭氏為國君。」紲錯拱手一禮,一臉諂媚道。

  擎薄等人亦是連連附和。

  殷順且鄙視了紲錯、擎薄一眼,怒哼一聲。

  富術卻道:「公主,若是你能夠以援助之心,來幫助我們衛國,我們衛人必將永世銘記公主的恩情。」

  姬舒兀自是沉默不語。

  一直站在鄭公主身旁的文士突然向紲錯他們道:「為什麼是鄭氏,而不是公主?」

  此人正是蘇秦。

  紲錯、擎薄不禁相覷一眼,又震驚地看著姬舒。

  誰都知道姬舒想要復國,但他們沒有想到,姬舒竟然想當國君。

  殷順且笑了,看著姬舒問道:「公主想當國君?」

  蘇秦也笑了道:「有何不可嗎?」

  殷順且哈哈笑,直搖頭道:「實不相瞞,我也不知道這可不可以,因為從未有女人當上國君。」

  蘇秦戲謔地笑道:「殷大夫言之有理,這世上的亡國之君,亡國之臣,皆是男人。」

  殷順且神色一變。

  蘇秦突然哈哈一笑,目光一掃,道:「看看各位現在的模樣,看看國家如今的狀況,我真不知道你們到底有什麼資格來嘲笑公主。」

  此話一出,殷順且、富術等人的臉都漲了豬肝色。

  確實!

  他們根本就沒有資格。

  當然,他們的口才更是跟蘇秦沒得比。

  擎薄突然道:「我們倒是不介意公主當國君,但問題是其它諸侯國會答應嗎?」

  蘇秦側耳道:「你說什麼?」

  擎薄眼中閃過一抹怒火,但是這刀在他人手裡,他有什麼辦法,道:「其它諸侯國會答應嗎?」

  蘇秦笑道:「這你們放心,我們鄰國不但會答應,而且還是贈送公主幾座城池,當做賀禮。」

  擎薄道:「這不可能。」

  蘇秦蔑視他一眼,道:「你們若是覺得這可能,那就不會淪落到此。」

  姬舒突然開口道:「來人啊!」

  幾名武士入得殿來。

  姬舒又看向殷順且、紲錯等人,道:「暫時就勞煩各位先在宮裡住著,待一切穩定之後再說。」

  殷順且皺了下眉頭,便是轉身離開了。

  紲錯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等到他們走後,姬舒又向蘇秦問道:「先生以為我該如何處置他們?」

  蘇秦笑道:「他們才能有限,若是依靠他們治國,只怕鄭國難以復興,故此公主應該不拘泥於身份,對外廣招賢才,如此才能夠復興鄭國。」

  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又道:「但是就當下而言,還是需要留下殷順且、富術他們,幫助公主讓國家安定下來。」

  姬舒微微蹙眉道:「但是他們未必會服我。」

  蘇秦呵呵道:「如果連齊王、魏王、趙侯都願意支持公主,那他們還有什麼理由不服。」

  姬舒看向蘇秦,道:「勞煩先生了。」

  蘇秦拱手道:「若當初無公主收留,只怕蘇秦已經餓死在路邊,蘇秦必當為公主竭盡全力,復興鄭國。」

  等到蘇秦離開之後,殿中就只剩下姬舒一人,她舉目四顧,打量著這大殿,只覺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雖然她一直心心唸唸著如何復國,但是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坐在這裡的場景。

  對於她而言,猶如做夢一般。

  是那麼的不真實。

  正當這時,那傅姆突然走了進來,「公主!」

  姬舒回過身去,問道:「什麼事?」

  那傅姆道:「方才傳來消息,說是衛侯死在了去往大梁的路上。」

  「什麼?」

  姬舒微微一驚,道:「是不是我們的人幹的?」

  那傅姆搖搖頭道:「肯定不是,我們的人都還沒有到那邊,是殷順且的人將消息帶來的,據說衛侯本打算逃亡大梁,但路上一連遇到三次伏擊,最終一家人都被亂箭射死。」

  姬舒蹙眉道:「那會是誰幹得?」

  那傅姆道:「肯定是紲錯、擎薄他們幹的。」

  姬舒思忖一會兒,搖頭道:「不應該是他們幹的,他們有多少人,我清楚得很,而且他們根本就沒有必要殺衛侯。」

  雖然如今進入戰國年代,但是一般來說,貴族還是有逃跑的權力,通常是不會捕殺逃跑的貴族。

  傅姆問道:「那會是誰幹的?」

  「難道是他……」

  姬舒突然想起那個幫她編織這個美夢的男人。

  「誰?」

  「哦,沒事,你先下去吧。」

  「是。」

  等到傅姆離開之後,姬舒突然又舉目四顧,心想:他到底在這裡隱藏了多少人馬,難道他是想以此來威懾我,那他未免也太狠了一點!

  只能說她猜對了一半,的確是姬定的人幹的,但原因還真不是為了威懾她,也不是說姬定心狠手辣,當初他可沒有對東西二周的國君痛下殺手。

  姬定這麼做,只是因為有這個必要,如果衛侯還活著,姬定就會非常難做,他已經為自己設立好一個人設,如果他到時不幫助衛侯,那豈不是壞了自己的人設,這會給姬定多出許多麻煩事。

  ……

  此時此刻,咸陽是一片歡騰,此次戰役中,咸陽無疑是最大的贏家,不但成功掃除魏國在河西的勢力,奪取了河東三鎮,削弱楚國實力,還離間了三晉與楚的關係,以及挑撥了齊楚關係。

  秦國真是佔盡便宜。

  「此次戰事,多虧相邦之策,我大秦才能大獲全勝,來來來,寡人敬相邦一杯。」

  嬴駟十分開心地舉杯敬向張儀。

  張儀趕緊舉杯回敬。

  此次大勝,也鞏固了張儀在秦國的地位。

  一番痛飲之後,嬴駟神色一變,頗為認真地問道:「不知相邦以為,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張儀道:「聯齊抗楚。」

  嬴駟稍顯詫異道:「聯齊抗楚?」

  張儀點點頭,道:「此次楚國大敗,必然是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報復我們,我們可以此為由,與齊國達成抗楚聯盟,只要楚國攻伐我們任何一國,另一國必須出兵攻伐楚國,如此可令楚國首尾難顧。」

  嬴駟沉吟道:「這顯然齊國更佔便宜。」

  張儀問道:「君上為何這麼說?」

  嬴駟道:「雖然如今楚國可能更恨我們秦國,但是我們秦國到底是沒有佔領楚國一寸土地,倒是齊國與宋國趁機攻佔了越地十三座城池,再加上我秦國有險隘助守,只要我們秦人不出關,楚國一時也拿我們沒有太多辦法。楚國必然先選擇報復齊國。」

  張儀笑道:「若非如此,齊國又豈會願意與我們結盟?」

  嬴駟道:「可我們能得到什麼。」

  「三晉。」張儀笑道:「之前我們與魏韓結盟,其原因在於,我們害怕三晉倒向齊楚,那麼只要我們使得齊楚相爭,讓他們無暇顧忌西邊,我們便能夠出兵三晉,一步步蠶食魏國在河東的領地。」

  正如姬定所言,秦國是天生的連橫之王,鑒於他的地理位置,導致他的大戰略不管怎麼變,必須要對付三晉,那麼就必然選擇事一強以攻眾弱。

  嬴駟聽得是頻頻點頭。

  張儀又道:「但是當下,我們還得鞏固與魏韓的聯盟,以及與齊國結盟,共同對抗楚國,而在這期間,我們可以先打擊北邊的義渠,削弱這後患,我們便可集中兵力攻伐三晉。」

  ……

  如今咸陽方面,都已經在探討下一步該怎麼走,這當然也預示著此次戰事已經徹底結束,事實也是如此,公子疾他們退走之後,昭陽也不敢貿然反攻秦國,畢竟西邊可也還在於齊國作戰。

  同時景翠也不敢反攻齊國,因為東邊在與秦國作戰。

  齊國大將田盼在得知秦軍回去之後,立刻轉入防守,鞏固他們在淮河一代獲取的戰爭成果。

  而楚軍被秦齊東西拉扯,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在與兩國大國同時作戰的情況下,可不能各自為戰,必須得統一決策,故此昭陽、景翠都回到楚都,與楚王商議下一步該怎麼辦。

  下一步!

  拜相?

  這些大將軍剛剛回到都城,就聽說楚王欲拜一個衛人為令尹。

  又是衛人?

  有完沒完。

  關鍵之前他們連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

  而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判斷昭陽可能會接替高固的班,成為下一任令尹。

  這又是什麼情況?

  大殿中。

  除楚威王外,還有令尹高固,以及大司馬昭陽,上將軍景翠,莫敖屈易為。他們三人代表著昭氏、景氏、屈氏三大家族,而這三大家族也是楚國最頂級的三大貴族。

  如果他們三個大家族都同意拜姬定為相,那麼其他貴族自然也就不會多說什麼,因為他們就是代表著貴族階級的利益。

  當他們看到一個手持羽扇的少年走進大殿時,皆是目瞪口呆。

  不會是他嗎?

  有木有搞錯?

  大王是氣糊塗了嗎?

  病急亂投醫!

  一萬個問號從他們腦中閃過。

  「衛人周濟見過大王。」

  來到中間,姬定只是微微拱手一禮。

  楚威王也極其敷衍的回應道:「免禮。」

  昭陽三人也都驚醒過來。

  景翠急道:「大王,您不會是打算拜這小娃為令尹吧?」

  楚威王微微笑道:「寡人是有這想法,若是你們都答應的話。」

  景翠立刻道:「他不過是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娃,憑什麼成為我楚國令尹,這我絕不答應。」

  「呵呵---」

  姬定又笑了。

  他笑聲在楚威王聽來,兀自是那麼的刺耳,真的很想痛扁此人一頓。

  景翠回頭怒目相對,喝道:「你笑甚麼?」

  畢竟是手握上萬人頭的大將軍,氣勢也是令人膽戰心驚。

  姬定確實毫不畏懼,還慢步走到景翠面前,道:「驕傲!」

  景翠聽得一愣。

  姬定又走到昭陽面前,「榮耀!」

  昭陽也是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姬定。

  姬定又來到屈易為面前,道:「尊嚴!」

  「……」

  眾人一陣無語。

  這是個瘋子嗎?

  轉了一圈,姬定又回到中間來,看著楚威王,笑道:「失敗!」

  怎麼回事?今兒的主題還是嘲笑寡人嗎?楚威王沉眉問道:「你什麼意思?」

  姬定笑道:「我的意思很簡單,驕傲、榮耀、尊嚴,三者是為貴也,然而,但這一切都應該是建立在勝利之上,我不知道這些敗軍之將,為何還能如此傲慢,著實令人費解啊。」

  敗軍之將?

  好傢伙!

  楚威王頓覺平衡許多。

  而高固也覺得楚威王沒有騙他,這不像似有高人在背後指點。

  景翠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我殺了你這小兒。」

  楚威王不動聲色,好似說,你殺吧,趕緊的。

  姬定雙手一攤,道:「我說錯了嗎?若論貴,這天底下誰比姬姓更貴,但如今誰還將周天子放在眼裡。再說那秦相張儀,他的出身可遠比各位貧賤,可如今你們去中原各國走走,看看那些諸侯是更尊重你們,還是更尊重張儀。有能耐你們就去咸陽衝著張儀凶,在這裡衝著我凶,算什麼本事。」

  「你……」

  「景將軍,莫要與這小兒置氣。」

  昭陽突然出聲叫住景翠。

  高固倒有惜才之心,見景翠還是有些按耐不住,生怕他真的會讓姬定血染大殿,於是開口道:「周先生,你來此吵架的嗎?」

  姬定笑道:「當然不是,我是來講道理的!」

  高固問道:「你這講得是什麼道理?」

  「勝利!」

  姬定道:「一切的尊貴都是基於勝利,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唯有勝者才值得尊重,唯有勝者才能被當做貴族。」

  說到這裡,他斜目看向景翠,笑道:「適才這位景將軍感到不解,為什麼大王會想拜我為相,其原因很簡單,因為我能夠帶你們贏。」

  帶我們贏?

  這絕對是在坐的人聽過最為狂妄的一句話。

  也難怪此人年紀輕輕就能夠寫出『老夫聊發少年狂』的詩句。

  要知道這句詩,若是出自一個老人之口,大家可能還不會覺得什麼,但是若是出自一個少年之口,那立刻顯得非常狂妄。

  確實非常狂!

  昭陽斜目看向姬定道:「就憑你?」

  「就憑我。」

  姬定笑道:「關於如何扭轉當下敗局,我之前已經跟大王說明,這也是大王想要拜我相的原因,在此我就不多費唇舌,待會你們與大王商量。」

  三人同時詫異地看向楚威王。

  楚威王點了下頭。

  高固也點了點頭。

  景翠不禁又驚訝地看了眼姬定,當即收起了小覷之心,因為他們三人之前會面,就已經商量過如何扭轉當下的敗局,但是並未商量出結果來,如果這小子真的有辦法,那確實是一個天才啊!

  如今局勢對於楚國而言,雖然不致命,但也非常不妙,因為沒有一個盟友。

  姬定微微一笑,道:「其實以楚國的底蘊,要扭轉當下的局勢,這也並不是很難,各位不需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說得帶你們贏,是要贏得未來,當下不過是微不足道。」

  這口氣可真是狂得沒變了。屈易為都忍不住問道:「如何贏得未來?」

  姬定道:「要贏得未來,必須自身強大,如果拜我為相,我將帶來變法,令楚國變得更加強大。」

  『變法』一出,在場的人皆是神色一變。

  就連楚威王不免暗自皺了下眉頭,心裡暗自尋思道,到底是年輕氣盛,這還沒有當上令尹,就提出變法,你這如何能夠獲得大家的支持。

  高固也是為姬定捏了一把冷汗。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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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 00:36:49 |只看該作者
第0106章 懟與舔

  傻子!

  這絕對是個傻子!

  不!

  也許是太年輕了,不知道那吳起的故事。

  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

  「各位為何都是這般表情?」

  姬定一邊輕搖羽扇,目光左右掃著,是一臉好奇的樣子。

  昭陽他們皆是沉默不語,同時緊張的神情也緩和不少。

  不怕你變法,就怕你不提。

  只要你提變法,這事鐵定要黃了,即便他們一句話不說。

  姬定笑道:「是不是我令各位想到了吳起?」

  屈易為呵呵道:「原來你知道吳起啊。」

  「知道!知道!」

  姬定連連點頭,又道:「對於吳起變法失敗,我是既覺得同情,但又覺得應該。」

  屈易為聽得有些好奇,同情他是能夠理解的,但這個應該,著實讓人費解,問道:「此話怎講?」

  姬定瞧了眼屈易為,笑道:「這裡沒有外人,那我也就直說了,不管各位承認與否,但各位心裡應該非常清楚,吳起的變法是能夠使得楚國變得更加強大,那麼他的失敗當然值得同情,畢竟他是希望楚國強大,但卻又被楚人殺害。」

  楚威王微微皺了下眉頭,心中喟然一嘆。

  這顯然是事實。

  當時楚國在吳起變法之後,一躍成為一大強國,並且還擊敗了當時威嚇八方的魏國,這誰也不能否認。

  「但是。」

  姬定話鋒一轉,道:「吳起之前乃是李悝的下屬,而那商鞅也是深受李悝影響,可謂是秦楚變法,師出同門。

  但楚國是楚國,楚國不是魏國,不是秦國,文明文化都大有不同,而吳起卻希望將楚國變成秦國,變成魏國,那為何不直接讓秦國或者魏國統一楚國,那不就結了嗎?還有什麼可爭的。」

  此話一出,昭陽他們臉上顯得有些困惑。

  聽著好像有些道理,但仔細一想,好像又完全沒有道理,為什麼不是我楚國統一他們,文明文化只是競爭次要原因,領土才是主要原因。

  高固問道:「也就是說,你的變法有所不同?」

  「不是有所不同,而是大為不同。」

  姬定道:「吳起變法一個關鍵法令,就是要廢除貴族的世襲制,這在我看來,那是萬萬不可的。」

  高固聽得只想笑,這真是用最硬氣的語氣,說出最慫的話,這拍馬屁的境界,他的確是自愧不如,笑著問道:「為何?」

  姬定道:「敢問高令尹,在這楚國境內,誰更在乎楚國的興亡?」

  高固沒有回答。

  姬定又問道:「楚國滅亡,誰損失最大?」

  高固兀自沒有回答。

  姬定繼續問道:「人才是出自平民多,還是貴族多?」

  高固始終沒有回答。

  姬定笑道:「我知道高令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在於謙虛,畢竟高令尹亦是貴族出身。

  但是這三個答案是呼之欲出。

  誰在乎楚王的興亡,當然是楚國貴族。何解?原因是楚國若亡了,楚國的貴族損失最大,因為他們將再也不是貴族。而貴族家中人才出得最多,拋開天賦不說,這平民家的孩子,長大之後就得幹農活,哪有功夫讀書,貴族的孩子從小就培養,二者就不能相提並論。」

  景翠、屈易為、昭陽聽得是直點頭。

  越發覺得這小子不是那麼的面目可憎。

  很可愛!

  會說你就多說億點。

  自進入戰國以來,貴族就在不斷地瓦解,人人變法,都是要廢除貴族世襲,唯獨姬定是反其道而行,是支持貴族世襲的。

  十分難得啊!

  高固反駁道:「魏國變法,使魏國稱霸一時,秦國變法,令秦國國力大增,各國效仿,國力皆有所提升,你怎能說吳起變法是錯的。」

  姬定道:「楚國廢除吳起變法,就因此衰敗了嗎?在坐的幾位,如今可都是楚國的頂樑柱,他們中又有哪個不是出自貴族?」

  景翠感動地瞧了眼姬定,我真是誤會你了。

  高固道:「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要變法?」

  姬定笑道:「試問誰不想變得更加強大,適才我也說了,勝利才是一切的基礎,唯有變得更強大,才能夠擁有無盡的勝利。」

  景翠突然問道:「那你打算如何變法?」

  楚威王瞄了眼景翠,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你這也太好哄了吧。

  姬定道:「我的變法分上下二則,上則,強化貴族實力。」

  楚威王神色雖然沒有變,但是手指頭卻不由自主的動了下,原來你與吳起變法的不同是在這裡,吳起是強化君主權力,你是要強化貴族權力。

  嗯。

  確實剛剛相反。

  殺你的不可能是貴族,而是寡人啊!

  昭陽偷偷瞄了一眼楚威王。

  這同仇敵愾的氣氛中出現了一絲詭異。

  景翠已經被姬定帶到溝裡去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還興致盎然地問道:「如何強化貴族實力?」

  姬定道:「之前我那三個問題已經說明兩個問題,第一,就是楚國滅亡,對貴族的傷害最大,故此貴族是最不希望見到楚國滅亡,同時貴族也是最希望楚國變得強大,貴族對於楚國的忠誠是毋庸置疑的。

  第二,貴族出人才。

  而之前高令尹也說明了吳起變法並非是錯的,原因在於貴族也會出一些平庸之輩,如果這些平庸的貴族,憑借世襲的關係,出現在楚國的最高決策層內,然後又提出一些會昏庸的建議,可能就會導致楚國亡國。

  要解決這個矛盾,其實很簡單,就是確保貴族中最為優秀的人才,出現在楚國的最高決策層內。就如同在坐的各位一樣,但是誰又敢保證,下一代也如各位一般出色,而這就是世襲制不確定性。」

  高固好奇道:「這如何確保?」

  姬定笑道:「讓貴族中的天才從小得以鍛煉,楚國地域廣闊,但也有著許多荒無人煙的地方,同時也有著許多尚未控制的地方。

  而這些地方,將是天才的施展之地,朝廷可以用律法的形式,規定但凡取得世襲高位的官職,必須要通過一系列的考驗,比如說,開發出一片荒地,又比如說,管理好一片尚未控制的鄉村。一步步來到這大殿裡面。

  如果你連一個小地方都管理不好,如何能夠管理好偌大的國家,若是管理不好國家,受損失是所有的貴族,如果你能夠做到,那為什麼你不去證明。」

  說到這裡,他看向楚威王道:「大王,不管你是否拜我為相,您都得想辦法激勵貴族奮發圖強,如果貴族腐敗了,墮落了,國家也就亡了。」

  高固聽完之後,心中直嘆,這小子還真是一個天才。

  從昭陽他們都不出聲,就可見一斑啊!

  他們心裡是認同的。

  但其實姬定是要增加世襲的難度,不能再隨便世襲就上位。

  按理來說,昭陽肯定應該反對。

  但是姬定這番話,有一個論點,令他們很動心。

  姬定確實是增加了世襲高位的難度,但同時他也確保這高位必屬貴族,只不過你得先展現出自己的能力。

  昭陽他們自然也是非常認同,你在自己的封邑裡面,你吃喝玩樂隨便你,但是你要進入國家決策圈,你就必須要對大家都負責,你的決策失誤,可是損害大家的利益。

  這個說法沒有一點毛病。

  楚國貴族與楚國,不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嗎?

  屈易為笑道:「既然如此的話,那你豈不是白走一趟,你非我楚國貴族出身,又怎能在我楚國位居高位。」

  姬定笑道:「此言差矣,我來的恰到時候,如果變法,必須要我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不能多,但也不能少。」

  屈易為問道:「此話怎講?」

  姬定道:「比如你們屈氏的一名勇士與昭氏的一名勇士決鬥,該請誰來做判決,貴族之間相互聯姻,相互也有矛盾,不管請誰,另一方可能都有些不服,這時候請一個外人來,與大家都沒有關係,是不是最為公平的。

  變法亦是如此,如果這變法由你們貴族來策劃,就是你們制定出再好的政策,總有一方會不服,我乃外人,與各位又無怨無恩,由我來變法,自然最為公正的。」

  屈易為沉吟不語。

  的確,如果由他們屈氏來變法,昭氏和景氏肯定不服,你們屈氏來主導變法,證明你在我們之上,這當然是不行的。

  但是姬定不同,姬定沒有地位,沒有身份,大家只會考慮變法對自己有利還是有害,不會考慮到家族之間的地位和權力。

  楚威王倒是沒有對此表態,他只是問道:「下則呢?」

  姬定道:「下則自然是關於楚國平民的,貴族只能確保決策不失誤,但是完成決策的終究還是平民,不管是種田,還是打仗。

  秦國因變法而國力強大,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迫使秦人都耕種土地,如今秦人就兩個選擇,要麼打仗,要麼耕地。

  但那是因為關中有著現成的沃土,這一點楚國是難以效仿,楚國的土地都是需要開發的,如何開發土地,這是需要技術的,我的建議就是引入墨者。」

  墨者?

  景翠他們皆是用一種怪異地目光看著姬定。

  這邊推貴族,那邊推墨者,這聽著都覺得矛盾。

  畢竟墨者尚賢,且都是窮苦大眾,又反對不義之戰,這個局怎麼玩。

  姬定瞧了他們一眼,笑道:「我知道各位對於墨者有著諸多懷疑,但也證明各位對於墨者並非是真正的瞭解,對於墨者也只有一個十分籠統的看法。」

  年紀最大,且見多識廣的高固便問道:「此話怎講?」

  姬定道:「天下墨者其實分好幾派,而據我所知,其中宋國就有一支墨者追求墨學中的工技之術,志在幫助窮苦貧民。」

  高固便道:「你指得可是那端木復所領導的墨者。」

  「正是。」

  姬定點點頭,道:「高令尹知道端木復,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免得有人質疑我是在說謊。這一派墨者有兩個優點,對於楚國而言,就是最完美的補充。」

  屈易為問道:「哪兩個優點?」

  姬定笑道:「第一,工技之術。楚國疆土乃諸國之最,但目前所用之地,又是諸國之中最少的,故而擁有最遼闊土地的楚國,真實的實力並沒有比其他國家強大多少。

  而墨者的工技之術,與楚國的遼闊的疆域簡直就是完美的契合,是能夠將楚國的潛力給挖掘出來,各位不妨試想一下,如果楚國國力提升十倍,那又是怎樣的存在?。」

  這一番話很好理解,而且聽得是極其悅耳。

  他們都是國家的領導者,自然也知道遼闊的疆域乃是楚國最大的資本,是其它諸侯國難以企及的。

  姬定又繼續言道:「可光有土地,光有工技,還是不行,還是需要平民勞動,若是惰性成風,再多的土地,再好的工技,也種不出一粒糧食來。而墨者吃苦耐勞的精神,對於楚國而言,是十分必要的支持。」

  沉默許久的昭陽突然道:「你不能光說墨者的優點,而不說墨者的缺點。」

  姬定笑道:「大將軍言之有理,但是二者相處,必然是要相互謙讓,而不是一味得索取,如何吸引墨者來此,必須滿足墨者的一些需求。

  而我認為墨者最渴望的,就是實現心中信仰,如果能夠幫助窮人致富,如果能夠多勞多得,對於墨者而言,無疑也是一個滿足。

  而這恰恰也是楚國所需求的。」

  昭陽問道:「這話又從何說起?」

  姬定道:「我仔細分析過秦國的成功,其中一個關鍵原因,就是軍功制,為何軍功制能夠令秦國取得成功,很簡單,這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任何一個國家想要長久,就必須給予平民一個上升的機會,否則的話,這個國家決不能長久,因為沒有哪個平民在這種國家會有歸屬感。」

  高固也好,屈易為也罷,聽得是連連點頭。

  這絕對是警世之言。

  饒是楚威王也不由得點點頭,有一種『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覺。

  姬定突然話鋒一轉,又道:「但是我之前已經說過,決策權必須握在大王與貴族手中,同時我也支持貴族世襲制,那麼就不可能效仿秦法,在爵位上面,給予平民一個上升的機會。

  既然權力無法賜予平民,那麼唯有讓平民在財富上有所追求,在這一點上,我們將會與墨者找到一個契合點。

  財富可以讓平民生活的更好,墨者是追求平民安居樂業,多勞多得,那麼我們就有了合作的共識。至於墨者其它的追求,如果他們不能讓平民過得更好,其它的多說無益,如果他們能夠讓平民過得幸福,那又有何需要改變呢。」

  昭陽問道:「朝廷又該如何配合墨者,讓平民過得更好?」

  姬定道:「大將軍問的非常好,其實這也是楚國獨一無二的優勢,就是楚國擁有許多的荒地,楚國地廣人稀,可以給予平民足夠土地,讓他們去開墾,去耕種,去致富,對於貴族而言,更多的田地總比更多的荒地要好,畢竟平民也是需要交稅的,這是從無變成一,平民賺得更多,朝廷和貴族也都因此得利。

  除此之外,還可以發展工商業,耕種土地可以令老實、憨厚的平民通過努力致富,而工商業可以令聰明的平民在短時日內致富。

  而貴族擁有先天優勢,聰明的貴族即便在官途受阻,也可以通過工商業去統治平民。至於那些愚蠢的貴族,我的建議就是讓他家待在,別出來丟人現眼,讓人誤以為貴族都不過一群酒囊飯袋,這也就是為什麼大多數變法之人,就衝著貴族去,因為太多無能的貴族,敗壞了貴族的名聲。」

  這最後一句話,又昭陽、景翠他們是側目相對。

  但他們也沒說什麼。

  總不能說,我就得讓那些愚蠢的貴族出來丟人現眼。

  楚威王突然開口道:「這就是你的變法?」

  姬定笑道:「這就是我來楚國的原因,當今天下,唯有秦、齊、楚三國最有可能成為中原的霸主。而我選擇楚國,是因為秦國與齊國的潛力都已經被挖掘的差不多了,即便我去了,也不能盡顯我的才能,唯有楚國還蘊含著無盡的潛力,我的才能將會因此施展的淋漓盡致,我能夠令楚國變得無比強大,變得縱使中原諸侯聯合,也不是楚國的對手。」

  吹得真是太好了。楚威王怕自己動心,等姬定說完之後,便揮手道:「你先下去吧。」

  姬定只是微微頷首,便轉身昂首大步走了出去。

  這臭小子!楚威王看著姬定那傲慢的翹臀,不免暗罵一聲,隨即又左右看了看,問道:「你們以為此人如何?」

  方才叫囂最大的景翠,此時顯得有些猶豫不決,這小子的變法,聽著好像確實不錯,既確保了能夠提升國力,又不會動貴族的蛋糕,不免看向昭陽。

  昭陽反問道:「大王,方才他說已經跟大王說了,有扭轉當前局勢的妙策。」

  楚威王點點頭,又讓人將那面屏風抬上來,然後又將姬定的合縱連橫之策,跟昭陽等人講述了一遍。

  昭陽、景翠、屈易為三人聽罷,不免面面相覷。

  在絕對實力面前,也不能睜著眼說瞎話啊!

  屈易為道:「如此看來,此人的確是少見的天才,但是他到底寸功未立,便讓他成為我楚國的令尹,這……這恐怕會引起許多人的不服。」

  楚威王道:「寡人自然不會讓他當令尹,寡人現在想知道,是否可以重用此人?」

  楚國的國情就是,大王認同只是一個關鍵因素,關鍵還得這些大貴族都認同,如此才能夠重用一個外臣,如果他們都不認同,楚王雖有權力強行拜他為令尹,結果也只會適得其反,原因很簡單,令尹掌管國家至高權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是下面的人都不聽,你還沒有辦法懲罰他們,那就不如不用。

  楚威王是深諳此道,故此他一直都在培養昭陽,因為昭陽有才能,且可以服眾,哪裡知道這半道上又殺出一個衛人周濟。

  昭陽、景翠、屈易為用眼神交流一番,然後同時點點頭。

  不可否認,此人確實懷有大才,且此人非常有逼數,還知道維護的貴族利益,基於這個兩點,以及目前楚國的局勢,還是值得一用的。

  但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如今楚威王心裡又開始動搖了。

  這小子說了一大通,全都是說如何維護貴族的利益。

  我大王就是個擺設嗎?

  楚威王沒有當場決定給予姬定什麼官職,只是點了點頭,而在當晚,楚威王便單獨召見姬定。

  殿中就二人,姬定與楚威王對席跪坐。

  楚威王開口問道:「我聽說你回去之後,就吩咐下人晚點做飯,這是為何?」

  姬定笑道:「因為我知道大王今晚會召見我,晚點吃飯,就不至於在與大王議事時,腹中飢餓,影響狀態。」

  楚威王笑道:「你就沒有猜到寡人也許會設宴招待你。」

  「事實是沒有。」

  姬定瞟了眼面前空無一物的桌面。

  楚威王又問道:「那你說寡人為何召見你?」

  姬定道:「因為王與貴族也是有矛盾的。」

  楚威王道:「既然你心裡明白,為何還要那麼說,你認為寡人還敢重用你嗎?」

  姬定笑道:「既然大王心裡這麼清楚,為什麼大王不提出變法,削弱貴族的權力?」

  楚威王沒有做聲。

  姬定道:「我是來當相邦的,而不是來千里送人頭的,我知道在楚國得罪貴族,那會是什麼下場,大王自己都不敢說的話,就不能指望我來說,我若成為相邦,必然會維護貴族的利益。」

  楚威王沉眉問道:「那寡人的利益呢?」

  姬定笑道:「我自然是維護了大王的利益為先。」

  楚威王問道:「寡人怎麼沒有看出來?」

  姬定笑道:「畢竟我也為貴族世襲制定了一條規則,這不就是加強大王的權力麼。

  雖然我所做並不多,但是我以為目前還不是解決這個矛盾的時候,目前楚國需要團結一心,需要同仇敵愾,去對付中原各國,等到一統華夏大地,再來討論問題,要更為合適。」

  楚威王問道:「難道你就不知道三家分晉的故事嗎?」

  姬定點點頭道:「這我當然知道,但那只是因為晉國沒有啟用一個非貴族出身的人才為相。」

  楚威王聽得雙目一睜,旋即哈哈大笑起來,道:「你的口才不在張儀之下啊!」

  這個回答實在是太妙了。

  姬定道:「但我的能力卻遠勝於張儀,張儀加上商鞅差不多可以與我匹配,因為我還會變法改革,治理國家。」

  「你……」

  對於姬定的狂妄,楚威王都有些無語了,神色一變,神情嚴肅道:「寡人可以賜予你楚國相印,將外事交予你處理,但還不能拜你為令尹,畢竟你寸功未立,直接成為令尹,是難以服眾,如果你能夠幫助我國扭轉當下的局勢,相信你能夠令大多數人服你,故此暫時寡人只能拜你為客卿。」

  姬定點頭道:「合理。」

  楚威王一愣,笑道:「寡人還以為你會繼續爭取令尹一職。」

  姬定道:「首先,大王到底賜予了我相印,其次,大王的這番安排,也非常合我之意,畢竟突然讓我處理偌大國家的政務,我也有可能處理不過來,但是天下大勢,我是瞭如指掌,我處理起來也是得心應手,可以很快的增加我在楚國的功績,同時也給予我與大將軍他們一個磨合的機會。」

  楚威王沉吟少許,道:「這人若是過於擺弄自己的才智,也會招來禍端的。」

  姬定卻道:「我這麼年輕,血氣方剛,必然是要鋒芒畢露,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何懼哉?」

  楚威王聽得哈哈一笑:「真是好一句,有何懼哉?不錯,如果你不是這性子,只怕你也不可能成為我楚國的客卿。」

  說著,他站起身來,主動來到姬定身前。

  姬定也站起身來。

  楚威王是神情莊重地向姬定行得一禮,又從腰間取下一塊令牌,雙手奉上。

  而姬定結果令牌來,旋即畢恭畢敬地回敬一禮。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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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7章 縱橫天下

  「呼……」

  出得大殿,姬定吐出一口濁氣來,抬頭望著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語道:「終於是抵達了彼岸。」

  額頭上也開始滲出一些汗珠來。

  不怕?

  他不是神,心裡能不怕嗎?

  但這就是他的宿命!

  他沒有任何資本,只能用命去拼,去博。

  「周客卿。」只見都斜帶著幾個舉著火把的武士走了過來,他拱手道:「這晚上看不太清,故此大王特地命我來送客卿回去。」

  姬定偏頭瞧了眼都斜,饒有興致地問道:「你似乎對我尊重了許多。」

  都斜笑道:「您如今可是我國客卿,下官又怎敢怠慢。」

  姬定微微一笑道:「我很欣賞你。」

  「多謝客卿誇獎。」

  都斜頷首一禮,又伸手引向前方,「客卿請。」

  「請。」

  ……

  回到住所,那法克、小鶯立刻迎了上來,皆是忐忑地看著姬定,唯有莽還是一如既往地默默站在旁邊。

  姬定給了他們一個淡定的眼神。

  都斜拱手道:「若是客卿沒有別的吩咐,那下官就先回去覆命了。」

  姬定道:「慢走。」

  「告辭。」

  都斜走後,法克激動道:「先生,你成功了?」

  姬定直接將方才楚王賜予他的相印,隨手扔給法克,然後便往中間的大廳走去。

  幾經波折後,法克才穩穩的將那令牌捧著手心,仔細瞅了瞅,嘴裡一直激動地念道:「楚國相印!真的是楚國相印!先生成功了。」

  其實近一段期間,他可也是非常緊張的,因為他是知道楚國的文化,可不像其它諸侯國那般禮賢下士,這楚王殺大臣,可也是說殺就殺的,不會顧忌太多。

  這大晚上楚王突然召見姬定,他們心裡可也是相當緊張。

  姬定坐在廳內,趕緊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又輕輕撫摸了下脖頸處,道:「這可是吃飯的傢伙,一定的保護好,該死的楚王,連杯茶都吝嗇。」

  「先生!先生!」

  這時,法克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將令牌遞還給姬定。

  姬定只是看了眼小鶯。

  小鶯立刻小心翼翼地接了過去,道:「我去幫先生放好。」

  「嗯。」

  姬定點點頭。

  小鶯走後,法克又低聲道:「先生,適才你前腳剛走,濮陽那邊就傳來了消息。」

  姬定只是斜目看著他,並無半點緊張。

  法克道:「鄭公主已經攻佔濮陽,那衛侯也…也被我們的人給殺了。」

  姬定稍稍皺了下眉頭,問道:「全都殺了?」

  法克點點頭,又安慰道:「先生犯不著為此感到內疚,那都是衛侯自己咎由自取,根據消息來看,當時紲錯他們不一定能夠攻破濮陽城,而衛侯卻選擇在關鍵時候拋下大家,獨自逃生,是他拋棄國人在先。」

  姬定笑問道:「你從哪看出我內疚了?」

  法克愣了下,道:「先生似乎不怎麼為此開心?」

  姬定笑道:「我如今已經佩戴楚國相印,縱使公主失敗,我也能夠力挽狂瀾,這沒有什麼值得開心和不開心的,至於那衛侯嗎?」

  姬定微微揚起嘴角,「雖然衛侯對我還算不錯,但是…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殺他那只是我的工作,僅此而已。」

  法克聽得似懂非懂,問道:「先生,那咱們下一步該怎麼做?」

  姬定沉吟少許,道:「我現在要集中精力,幫助楚國走出這泥潭,如此才能夠穩固住我在楚國的地位。」

  在姬定接下相印的同時,其實也接下目前這個爛攤子。

  雖然此番大戰已經瀕臨尾聲,但不意味著戰爭就此結束,這遠遠還沒有結束。

  齊國與燕國的戰爭,趙國與中山國、燕國的戰爭,秦國與楚國,齊國與楚國。

  這些事可都還沒有解決。

  戰爭在此時停止,只是因為打下去都佔不到任何便宜。

  但解決不好,戰火立刻就會重燃。

  而如今中原諸侯國,是一致針對楚國,這對於楚國而言,可是非常不妙的局勢。

  這導致楚威王都沒有時間,向群臣介紹這位新上任的客卿。

  第二日,楚威王便召開最高層會議,商議下一步該怎麼做。

  而這也是姬定首次以楚臣的身份,參與這楚國最高層會議。

  昭陽他們心裡也清楚,姬定才是今日的主角,他們都知道,楚國一國之力,是打不過中原諸侯的聯盟,目前楚國是需要依靠外交手段去斡旋,而這就是楚王重用姬定的一個原因。

  至於說姬定的變法,也得等到姬定立下大功再說。

  姬定當然也知道,這場會議就是為他而開,他也沒有謙讓,立刻站出來,語氣非常強硬地說道:「此事決不能輕易了結,無論如何,楚國必須要讓那些人付出代價,否則的話,大王和諸位將軍,又如何向千萬萬楚人交代。」

  這一句話,立刻得到在坐所有人的一致認同。

  楚威王點點頭,問道:「我們又該如何報復?」

  姬定道:「我們不能向所有諸侯國報復,那樣的話,只會逼迫他們團結在一起對付我們,而此次大戰,乃是秦相張儀挑起來的,秦國才是罪魁禍首,故此我們要將所有的怒火,都傾瀉在秦國身上。」

  景翠突然道:「但是齊國趁火打劫,奪取我們不少土地。」

  姬定笑道:「將軍也說了,齊國是趁火打劫,那麼齊國就只是次要的,放火之人才是罪魁禍首。至於齊國搶奪我們的土地,只能以後再找齊國算賬,但絕不是現在,而目前我們需要拉攏齊國。」

  昭陽道:「秦國雖然是罪魁禍首,但秦國並未佔領我楚國一寸土地,就當下而言,對我楚國威脅最大的,是那宋齊聯盟,他們的聯軍,已經威脅到我們江淮一代。」

  他們都想要報復,但他們覺得應該先針對齊國,而不是秦國,秦國目前來說,還不足以威脅到楚國,秦國若想從商於出武關與楚國決戰,那楚國倒也不怕,從軍事角度來說,楚國也難以進攻秦國。

  但是那齊國若從徐州南下,威脅太大了,畢竟楚國現在沒有完全控制住越地。

  姬定點頭道:「大將軍言之有理,但是這恰恰是秦國想要看到的,說不定秦國正不遺餘力的拉攏齊國,因為一旦楚國與齊國打起來,那麼秦國便可趁機整合三晉,若是讓秦國完成這一步,那麼對於我楚國的威脅簡直就是致命的,相比較起來,齊國目前的威脅就算不得什麼。」

  頓了頓,他又道:「而且我們的目的,不是一定要與齊國結盟,而是要與齊國緩解關係,然後集中精力拉攏三晉,只要三晉倒向我們,那我們才能擁有極大的戰略空間。

  反之,我在沒有拉攏三晉前,就因為那幾百里土地,貿然與齊國開戰,那我們整個楚國的戰略,就僅限於與齊國戰爭的勝敗,這可不是屬於大國得戰略。大國的戰略就應該覆蓋到每一個諸侯國,就如同現在的秦國一樣,如今秦國的任何一個決策,都將影響到中原各個諸侯國,也包括我們楚國。」

  楚威王稍稍點了下頭,又瞟了一眼昭陽等人,見他們沒有立刻反駁,這才開口道:「那依卿之見,該如何拉攏齊國?」

  姬定道:「據臣所知,幾年楚齊之戰,楚魏之戰,皆因魏齊徐州相王……」

  不等他說完,楚威王便道:「卿是讓寡人承認他們嗎?」

  姬定點頭道:「正是。」

  楚威王道:「這不行。」

  歷代都以楚王唯有自己是除周天子之外,唯一一個有資格稱王的,其它的都不行,徐州相王不但引起姬扁不爽,也引起他的不爽。

  姬定笑道:「那秦君並未稱王,而魏君早已稱王,敢問大王,他們兩如果碰面,是誰低下那高貴的頭顱。」

  楚威王皺眉不語。

  姬定又繼續道:「真正鑄就冠冕的不是身份,不是地位,而是實力,若擁有強大的實力,縱使你不稱王,別人也會將你視作為王,若沒有實力,縱使你稱王,在別人眼裡也什麼都不是,興許還是一個小丑。

  如今不管大王是否承認,齊國都是實力能夠與楚國媲美的大國,對待齊國得態度,就是不能如對待其它小國一樣。

  另外,如果去年臣是以秦使的身份入楚,縱使臣再年輕,大王也未必會那般待臣。」

  楚威王不爽地看了眼姬定,你這都已經是寡人的臣子,還提那事?有完沒完。

  姬定笑道:「大王,臣只是想說明一點,你點一下頭,便能夠換取與齊國友好,如此代價便能夠換取楚國大戰略的利好,比起當年越王勾踐的臥薪嘗膽,這又算得了什麼。」

  令尹高固突然開口道:「大王,臣以為周客卿所言大有道理,以齊國目前的實力,縱使咱們一直不承認,其它諸侯國也都會承認的,如果到時就我們一國不承認,那並沒有什麼意義,反而還會令個諸侯國對我楚國產生極大的戒備之心,那我們難以拉攏其它國家,改變我們楚國被孤立的現狀。」

  如今的周王室已經是一個圖騰,對於稱王與否,諸侯國沒有那麼的忌憚,如果楚國一直都不承認其它諸侯國,那你楚國的野心,那就是昭然若揭。

  你不准我們稱王,無非就是想取代天子,成為唯一的王。

  試問在這種情況,誰還願意與楚國結盟,你楚國遲早是消滅我們的。

  關鍵齊國已經稱王,並且得到絕大多數諸侯國的承認,包括秦國,倒是楚國稱王,中原諸侯一直不太願意承認。

  這也是楚王不願意承認齊王一個重要原因。

  但如今可不是春秋時代,而是戰國時代,諸侯都得憑實力說話,而不再是身份,所以這承認與否,政治意義其實是非常小的,但如果承認的話,那將會為楚國換來一個戰略空間,對於改善當下楚國困境是非常有幫助的。

  這一筆交易在姬定看來,簡直就是穩賺不賠的。

  楚威王又看向昭陽,昭陽也點了點頭。

  正如姬定所言,以齊國目前的實力,遲早還是要承認的。

  從戰略意義上而言,如果姬定真的能夠拉攏三晉,那麼楚國就能夠報復秦國和齊國。

  楚威王是猶豫再三之後,最終還是點頭下來。

  ……

  秦楚為敵,且目前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那麼齊國自然就成為關鍵。

  此時,楚國使臣與秦國使臣都在趕往齊國的路上。

  然而,有一人先他們一步,抵達了臨淄。

  這個人就是蘇秦。

  關於衛國的內亂,齊威王也是知道的,如果沒有這場大戰,齊國必然會干預,齊國喜歡幹這種事,趁你病要你命,但是如今齊國真的無暇顧及衛國。

  但是齊威王萬萬沒有想到,前來的是一個鄭使,而不是衛使,而且還是為了一個女人來的。

  齊威王不可思議地看著蘇秦,道:「你的意思是,讓寡人承認一個女人為國君?」

  蘇秦道:「回大王的話,目前來說,鄭氏一脈,公主的血統最為純正,也是公主以一人之力復國,由公主成為國君,也是理所當然的。」

  齊威王非常堅決地說道:「這不可能,寡人絕不會承認一個女國君的。」

  齊國沒有秦國的地理優勢,也沒有楚國那廣闊的疆土,但是有一點,是秦國和楚國都比不了的,就是文化方面,相比較起來,齊國算是繼承周禮最為完整國家,當然齊國也對這周禮做出許多修改。

  齊威王如果感覺到臣子有所威脅,他一般驅趕,是很少殺重臣。

  導致人才都愛往齊國跑,孟子就是其中之一,其次才是秦國,最後是三晉,楚國幾乎不再考慮之中,唯有姬定這個傻缺往上面湊。

  齊威王是根本不可能承認一個女國君,因為這有違禮制。

  蘇秦絲毫不氣餒,突然問道:「大王,外臣在來的路上,看到許多齊國士兵,不知為何?」

  齊威王道:「此乃我齊國之事,你問來作甚?」

  蘇秦笑道:「莫不是為了防守秦魏?」

  齊威王道:「是又如何?」

  蘇秦神情嚴肅道:「之前齊國奪取越地十餘座城池,楚國自然不會善罷甘休,而燕國與齊國仇深似海,同時燕國與趙國尚未停戰,而秦國已經與魏韓結盟,已經擁有進攻齊國的條件,如果秦國沒有攻伐楚國,要麼就是出兵趙國,救燕國,要麼就是直接出兵齊國,但即便出兵趙國,大王也必然要派兵支援。

  雖然齊國目前是取得大勝,但又面臨著三面作戰的風險,大王萬不可掉以輕心啊。」

  齊威王一聽,這人不簡單,小小鄭使竟然對於天下大勢瞭如指掌,素來喜愛人才的齊威王,不禁放下傲慢,謙虛地問道:「依你之言,寡人該如何應對?」

  這就是楚威王與齊威王的差距所在,蘇秦也還不到三十,並且是個小小鄭使,跟魏使沒得比,但齊威王不但親自接見,而且還虛心詢問,那楚威王見都懶得見。

  蘇秦道:「大王竟然主動相問,外臣焉有不說之理,臣以為大王若要破此局,必然還是要拉攏魏韓二國。」

  齊威王道:「這寡人也想,但魏韓已經與秦結盟。」

  蘇秦道:「魏韓與秦結盟,實屬無奈之舉,當時情況,若不與秦結盟,秦國必然出兵攻伐。」

  說到這裡,他頓了下,又道:「對了!大王之前為何不與魏結盟?」

  齊威王稍顯尷尬道:「那是因為寡人不想與秦楚為敵啊!」

  蘇秦道:「如今秦楚已經鬧翻了,而楚國絕不會再與秦國結盟,既然如此的話,這個顧慮就沒有了。」

  齊威王想了想,道:「但這會惹秦國不滿,而我國剛剛攻佔了越地一些城池,同時得罪秦楚二國,可是不明智之舉啊。」

  蘇秦道:「大王無須有任何擔憂,如果齊國拉攏魏韓,楚國是絕對樂於見到的,雖然齊國佔得越地十幾座城池,但是對於楚國而言,這算不得什麼,最令楚國忌憚得還是秦魏韓三國聯盟,因為這麼一來,秦國可以從韓國繞道進攻楚國,而楚國本就與齊國接壤,楚國如今一定也在思考如何破秦魏韓三國聯盟。

  至於秦國,齊國就更不需要擔心,若無魏韓的支持,秦國想以一國之力遠征齊,那大王根本無須懼怕。

  而魏韓之間,魏國又是起主導,韓國必然隨魏國,齊國只需要拉攏魏國,便可破秦魏韓三國聯盟,同時就可以集中力量應對楚國。」

  齊威王問道:「那如何拉攏魏國?」

  蘇秦反問道:「大王認為是鄰居之間發生矛盾比較多,還是與外人發生的矛盾比較多。」

  齊威王回答道:「自然鄰居之間發生的矛盾比較多。」

  「為何?」

  「因為近啊!」

  「是啊!」

  蘇秦就道:「當初魏國與齊國會發生那麼多戰爭,就是以為齊國在向西邊擴張,而魏國在向東邊擴張,自然就遇上了,如果魏國與齊國並不接壤,矛盾自然就會減少許多,信任自然就會多出不少。」

  齊威王問道:「這鄰居怎能夠分開?」

  蘇秦笑道:「這很簡單,在兩家中間放一個大院子,不就隔開了嗎?」

  齊威王問道:「鄰居之間都是挨著的,哪還有空地放個院子啊!」

  蘇秦道:「鄰居之間是放不了院子,但是魏國與齊國中間是可以放個院子的。」

  齊威王好奇道:「怎麼放?」

  蘇秦道:「我們鄭國啊!其實魏國與齊國接壤的地方非常少,中間主要隔著的是我們鄭國,如果齊國與魏國都願意將接壤的幾座小城池,交予我們鄭國,那齊國與魏國不就變得不接壤了嗎?」

  齊威王聽到這裡,算是聽明白了,不過他為人十分大度,還笑呵呵道:「原來你是在為你們鄭國謀利啊!」

  蘇秦如實道:「吾乃鄭國臣子,自然得為鄭國謀利,但是這麼做,對於齊國也好,鄭在趙、魏、齊、宋四國之間,而就當下而言,秦楚才是大王最大的敵人,捨棄幾座城池,表示齊國無西進之心,從而換取三晉的信任,對齊國無疑最有利的。」

  齊威王沉吟不語。

  誰說寡人沒有西進之心啊!

  目前是能這麼說,但以後呢?

  蘇秦豈不知齊威王在想什麼,道:「鄭國在四大強國之間,齊國不給城池,鄭國也奪不了,齊國要拿回去,鄭國也守不住,目前是我們鄭國最難之時,如果大王能夠效仿當年齊桓公,對於我鄭國施以援手,鄭國必然銘記大王的恩情。」

  齊威王道:「魏王一直視衛……鄭國為他的地盤,寡人若是干預的話,如何還能夠拉攏魏國。」

  蘇秦立刻道:「我去幫大王遊說魏王,要是魏王不答應,大王您答應,那也沒有用啊!」

  齊威王認為若是給幾座小城池鄭國,就能夠讓魏國倒向齊國,這當然是非常划算,秦魏聯盟就等於讓秦國擁有伐齊的底氣,但齊國又打不倒秦國。

  況且鄭國國力那麼弱,就是給幾座城池,也翻不了天。

  齊威王道:「但寡人絕不會承認你們鄭國的女國君。」

  蘇秦笑道:「只要大王您別否認就行。」

  齊威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又道:「還有,不能光我們齊國贈送鄭國城池,魏國也得讓幾座城池出來。」

  蘇秦點頭道:「那是當然,不這樣的話,這城池也不好給啊!」

  齊威王又想了想,道:「寡人還得派大臣去鄭國擔任要職。」

  蘇秦點頭道:「可以。」

  齊威王道:「行,你能夠說服魏王,那寡人也答應。」

  蘇秦訕訕一笑,道:「但大王您得給臣一些憑證,證明您有意與魏國修好關係,如此臣才能夠去大梁遊說,魏王可沒有大王您大度,若沒有大王的憑證,魏王可能會將臣視作騙子抓起來。」

  這話齊威王很愛聽,他一直認為自己比魏王要大度,為此他還諷刺過魏王,同時他又覺得這蘇秦是個人才,以小國之臣,跑到我大國來要城池,還讓他要成了,這是一般人幹的事嗎?笑道:「寡人賜你一塊客卿的令牌。」

  蘇秦心中暗喜,他當然還是想為大國效力,鄭國是很難發展起來的,對於他而言,也只是一個跳板,但他並未有表露出來,拱手道:「還請大王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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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8章 陽謀

  這蘇秦前腳剛走,那秦使和楚使便一前一後抵達了臨淄。

  當然,來者可不是張儀和姬定,秦國和楚國得先派人與齊國接觸,如果效果不錯,可以再由相邦過來進行深入探討。

  畢竟這年頭,跑一趟不容易,除非是緊要時刻,但如今的局勢顯然不是那麼緊張。

  而二人來的目的其實是一樣的,都是為了尋求與齊國聯盟。

  只不過說法不一樣!

  先到的秦使是從戰略上來遊說齊王。

  大王您看,這番大戰,我們兩國可算是將楚國給得罪了,他必然會報復我們,既然我們有共同的敵人,那為什麼不攜手抗敵。

  雖然我們之間也有矛盾,但是沒有關係,我們只需要在楚國問題達成共識就行。

  任何一國受到楚國攻擊,另一國必須要出兵進攻楚國。

  這個結盟,顯然是有利於齊國的呀!

  因為楚國進攻秦國的可能性並不大,目前來說楚國就只有一條路可以進攻秦國,就是走武關,進商於,但武關是易守難攻,在秦國兵強馬壯之時,楚國是很難拿下武關的,但是楚國要進攻宋齊的話,那就有無數條路。

  雖然楚國可能更恨秦國,但進攻齊國的可能性要更大。

  齊威王非常動心。

  然而,他這都還沒有答應下來,楚國使臣便到了。

  楚國使臣就告訴齊威王,秦國與魏韓結盟,南下可攻楚國,東進可攻齊國,對我們的戰略威脅太大了。

  我們應該結盟共同對抗秦國。

  我們楚王不但願意將那十幾座城池送於齊國,同時還願意與齊國相互稱王。

  這二者相比較,顯然是秦國的理由,要更有利於齊國,但問題是秦國的理由,是基於楚國與齊國的關係不好。

  如今楚國顯然是要拉攏齊國,這個理由就不是那麼充分。

  齊威王突然意識到,自己原來是一個香餑餑啊!

  這幸福來的太快,讓他難以決斷,接下來該選擇誰!

  於是他趕緊找來相邦鄒忌商量。

  鄒忌聽完之後,立刻道:「大王,萬萬不能與他們結盟。」

  齊威王問道:「為何?」

  鄒忌解釋道:「您與秦國結盟,那必然引來楚軍,您若與楚國結盟,也必然會引來秦軍,不管咱們與誰結盟,都會引來另外一方的不滿,甚至於出兵我國。

  另外,咱們齊國可不是燕、韓之流,也不需要去依附誰,咱們是能夠與秦楚對抗的大國,我們應該要有自己的主見。」

  齊威王立刻問道:「以相邦之意,寡人該如何做?」

  鄒忌道:「離間秦楚,拉攏三晉,臣相信如果秦楚對抗,三晉是萬不想捲入其中,之前韓、趙願意與我們結盟,已經說明了這一點。」

  齊威王稍稍點頭,又笑呵呵道:「秦楚之間恐怕不需要我們離間,楚國定然是恨死了秦國,不然的話,那楚王也不會這時候答應與寡人相互稱王,且還贈送寡人那十幾座城池,可是寡人又該如何拉攏三晉。」

  鄒忌道:「如今秦楚都有求於我國,大王可以借此事來增加齊國在中原威信,讓三晉知道我們齊國是有能力保護他們的。」

  齊威王問道:「這又該怎麼做?」

  鄒忌道:「大王可以召集各國相邦來齊國議事,雖然如今大戰已經結束,但是各國之間並未停戰,自然得商議是否停戰,又該如何停戰,如果齊國可以主持此次會議,必然威信大增。」

  齊威王聽得眼中一亮,這倒是有當年齊桓公稱霸的味道。

  如果相邦級別的會議交涉比較愉快,且有利於各國的話,那麼接下來還可以召開國君級別的會議。

  到那時……

  齊威王越想越興奮,越想越激動,於是便讓鄒忌全權處理此事。

  雖說沒有永恆敵人,也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

  但是,一時的敵人還是有的。

  楚國此時是萬萬不會與秦國重修舊好的,這一回秦國可是將楚國給坑慘了,在秦楚交惡的情況,齊國自然而然就成為最大的贏家,至於能夠獲得多少好處,那就得看齊國如何操作。

  反正如今的情況是絕對有利於齊國的。

  這人走運的時候,什麼都順風順水,鄒忌的策略跟蘇秦差不多,都是要拉攏三晉,如今經秦楚這麼一鬧,這個戰略將更為關鍵。

  齊威王對於蘇秦出使魏國,是充滿著期待。

  而如今魏惠王已經得知姬舒突然殺出來,掠奪他的勝利果實,他非常生氣,因為姬定為他制定衛國戰略時,可沒有將姬舒給算進去。

  只不過由於大戰烽煙還沒有完全散去,魏惠王也只能先忍著,好在這鄭國也不強大,待他騰出手來,隨時都可以收拾掉姬舒。

  可不曾想,他都還沒有出手,鄭使倒是先上門了。

  魏惠王見到蘇秦,都不等蘇秦開口,便是怒斥道:「你回去轉告鄭姬,如果她還想活著,就立刻離開衛國,否則的話,休怪寡人不講情面。」

  他也不傻,他背地裡是要弄衛侯,但如今衛侯也死了,那他自然得改變說法,要幫助衛侯,幫助子南氏上位。

  以道義之舉吞掉衛地。

  蘇秦笑道:「大王您一句話,我們國君……」

  「國君?」

  魏惠王問道:「你們奉鄭姬為國君?」

  蘇秦點頭道:「是的。」

  魏惠王笑了。

  可真是天助我也,到時我出兵真就名正言順了。

  蘇秦豈不知魏惠王在想什麼,他接著說道:「只要大王您一句話,我們國君立刻就會離開濮陽。」

  魏惠王立刻道:「那就趕緊離開。」

  蘇秦點頭道:「是,蘇秦回去之後,自會將大王的話轉告我們國君。」

  魏惠王突然有些納悶,問道:「難不成你來之前,認為寡人會承認你們鄭國?」

  蘇秦搖頭道:「不,外臣認為大王一定會拒絕的。」

  魏惠王更是好奇,又問道:「既然如此,你還來作甚?」

  蘇秦回答道:「外臣是代表齊國來的。」

  說著,他便將齊國令牌呈上。

  魏惠王仔細看了看,神情頓時緩和不少,終於給了蘇秦一個和藹可親的笑臉,但嘴上卻好奇道:「你是鄭姬的人,怎麼會代表齊國。」

  話一出口,他突然皺了下眉頭,道:「難道鄭姬已經投靠齊國。」

  衛地可是他的勢力範圍,當初為了衛地,可沒有少跟人打仗。

  蘇秦搖搖頭道:「當然不是,只不過齊王想借我們鄭國,與大王重修舊好。」

  魏惠王道:「是嗎?」

  蘇秦點點頭,道:「齊王已經說了,為了表示齊國並沒有西進,與魏國為敵的想法,故此願意將幾座與鄭國、魏國交界的城池,贈予鄭國。」

  魏惠王大驚,道:「這是真的嗎?」

  蘇秦點頭道:「這事外臣可不敢撒謊啊!」

  魏惠王又好奇道:「可是齊王為何要這麼做?」

  蘇秦道:「齊王自然是擔憂秦魏聯軍出兵伐齊。」

  「原來如此!」

  魏惠王撫鬚一笑,頗為得意。

  蘇秦瞧了魏惠王一眼,問道:「大王難道真有心伐齊?」

  魏惠王微微笑道:「這可說不準啊!」

  蘇秦笑道:「我還以為大王也害怕秦魏聯軍伐齊。」

  魏惠王愣了下,好奇道:「寡人為何要害怕?」

  蘇秦問道:「敢問大王,秦魏聯軍若是伐齊,受傷的是誰?」

  魏惠王回答道:「當然是齊國。」

  蘇秦搖搖頭,又問道:「大王有把握這秦魏聯軍一定能夠打得贏齊趙聯軍嗎?」

  魏惠王道:「我們還有韓國和燕國。」

  蘇秦道:「而齊國也有可能獲得楚國的相助,如今誰都知道,楚王懸賞千金,只求張儀項上人頭。」

  說到楚國,魏惠王皺了皺眉,那邊周先生還在操作,這變數,不能讓他妄下決斷啊!

  蘇秦可不知道這事,他繼續說道:「大王何不想想,如果秦魏聯軍伐齊失敗,齊國反撲,可是打不到秦國的,要打也只是打你們魏國,齊國雖然會受傷,但貴國同樣也會受傷,一旦魏國陷入與齊國的戰爭,大王認為秦國會不遺餘力的出兵援助魏國,還是會趁機拿下魏國的河東地區。」

  魏惠王聽得猛吸一口涼氣,緊鎖著眉頭。

  這秦國可沒少幹這事,以前只要魏國與齊國或者趙國、楚國開戰,秦國必然出兵魏國,趁火打劫。

  到時真的魏國與齊國打起來,他相信秦國更願意奪取魏國的河東地區。

  張儀的信用,畢竟擺在那裡的。

  蘇秦瞟了眼魏惠王,又道:「如今齊王主動示好,為何大王不借此與齊國重修舊好,也贈予鄭國幾座城池,表示自己沒有東進之心。」

  魏惠王哼道:「你可想得真美,那衛國國君本就是寡人的臣子,憑什麼寡人還送城池。」

  蘇秦笑道:「君王賜封城池給臣子,不也很正常嗎?」

  魏惠王一時語塞,也意識到自己這話自相矛盾。

  蘇秦又道:「大王可知為何臣之前要去往齊國嗎?」

  魏惠王問道:「為何?」

  蘇秦道:「因為我們發現齊國最近在邊境處,不斷地增加兵力,我們國君擔心齊國會攻伐鄭國,故而才派我出使齊國。」

  魏惠王皺眉道:「此事當真?」

  蘇秦道:「可能馬上就會消息傳來。」

  魏惠王認為蘇秦不太可能說謊。

  蘇秦就道:「是臣去說服齊王,不應將大王您視作對手,而應該要拉攏大王,但前面的一些誤會,導致齊魏兩國缺乏信任,如果魏國和齊國都願意拿出一些城池贈予鄭國,表示誠意,那麼便可放下芥蒂,重修舊好。」

  魏惠王道:「如今寡人與秦國結盟,何許懼怕齊國。」

  蘇秦笑道:「與秦國結盟,對於魏國,乃是下下策,只要魏國還佔據著河東地區,秦魏聯盟就難以維持下去,只要有機會,秦國必定會出兵河東,如果大王真的想與秦國交好,很簡單,只需將河東地區都交予秦國。」

  魏惠王沉默不語。

  這個他心裡也清楚,故而才會讓姬定去楚國,如果楚國會真心幫助魏國,顯然與楚王更有利於與秦國結盟。

  蘇秦又接著說道:「對於大王您而言,最有利的不是與秦國結盟,而是與齊楚結盟,共同對抗秦國,對抗秦國才有利於魏國啊!」

  此話一出,魏惠王突然眼中一亮,那邊姬定正在遊說楚國,如果這邊能夠與齊國聯合,那魏國就有能力對抗秦國。

  其實蘇秦不說,魏惠王也明白,如今打誰都不利於他,唯有打秦國是對魏國最有利。

  可恨的是,秦國的地理位置太變態,除魏國之外,別的諸侯國都打不著秦國,這也為什麼不管是姬定,還是蘇秦,都判定秦國一定會拿下魏國的河東地區。

  思忖半晌,魏惠王突然問道:「但是寡人怎麼也不會讓衛地落入一個女人的手中。」

  蘇秦道:「正是誰也沒有想到,我們國君能夠復國成功,齊國才願意這麼做,如果還是那衛侯,齊國可不見得會願意。」

  衛侯到底是魏王的人,齊王並不信任衛侯,而姬舒是半道殺出來的,暫時還沒有選擇依附誰,齊王才會去爭取鄭國。

  蘇秦又道:「但是我們國君也知道,不管是齊國,還是魏國,若想消滅鄭國,只是輕而易舉,而鄭國的存亡,就在於齊魏聯盟,我們鄭國一定會不遺餘力幫助魏國與齊國結盟緊密的同盟。」

  說到這裡,他見魏惠王還是有些猶豫,又道:「如果大王您此時出兵鄭國,那麼齊國又會怎麼想?必然也會出兵鄭國,鄭國是亡了,但是齊魏之間的戰爭也將永不停歇,要知道趙國對於我們鄭國亦是覬覦已久啊!」

  魏惠王終於被蘇秦說動心了,他也得考慮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如果秦魏沒有聯盟,魏國要吞衛地,齊國估計也當做沒有看見,但如今齊魏聯盟,魏國此時吞掉衛地,齊國就絕不會坐視不理。

  因為秦魏聯軍,打破了齊魏之間的平衡,一旦平衡被打破,弱勢的一方就必須做好戰鬥的準備,不斷的增兵,確保實力再度平衡。

  這個是決不能猜測的,對方這麼做的意圖是不是衝著我來的,這猜者必亡,實力平衡才是和平的唯一基礎。

  而如今魏國不見得打得贏齊國,暫時托付給鄭姬,避免被齊國搶去,其實也不錯,關鍵還能與齊修好,如果那邊姬定成功,那麼蘇秦說得戰略,是真的有可能做到的。

  魏惠王問道:「不知齊國願意交哪幾座城池給鄭國。」

  ……

  楚都。

  楚威王得知齊國的回信之後,當即是鐵青著臉,冷冷笑道:「這齊王莫不是想效仿當年的齊桓公,哼,他們還真是得寸進尺啊。」

  原本與齊國相互稱王,楚王就有些不爽,但這到底還是平等,齊國此舉,顯然是要當霸主,楚王當然就更加不爽了。

  姬定立刻站出來,道:「大王說得極是,萬不可讓齊王的陰謀的錯,這個會議倒是沒有問題,因為這些事總得解決,但是若在齊國開,只怕三晉就會倒向齊國,這是我們楚國決不能接受的。」

  這番話令昭陽、景翠他們頗為贊同。

  要知道提出與齊化干戈為玉帛的是姬定,但如今他卻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由此可見,這位新上任的客卿,是時時刻刻將楚國利益放在最前面的,而不是說為了自己的計劃能夠得逞,便寧可捨棄楚國的利益。

  楚威王就問道:「那我們是拒絕嗎?」

  姬定道:「那也不必,大王似乎忘記,臣還有一個身份乃是魏臣,我們目前是要與齊國修復關係,但也不能表現的過於謙卑,臣可寫一封信給魏王,讓魏王要求在衛國舉辦這場會議。」

  昭陽突然道:「對了!我之前就收到消息,聽說那鄭姬趁著衛國內亂,已經奪取多濮陽,並且改國號為鄭。」

  姬定點點頭道:「這我也知道,但是我在濮陽還是頗有影響力,如果能夠在濮陽舉辦此次相邦會議,那麼我還能夠將濮陽爭取到我國這邊來,如果濮陽在我國手裡,對於大王將來進軍中原,是有著極大的幫助。」

  楚威王聽得面色一喜,如果能夠在中原的中心多一塊飛地,那可真是太妙了,點頭道:「就這麼辦吧。」

  姬定立刻書信一封,快馬送去大梁。

  而在這期間,經過蘇秦的遊說,魏惠王越發覺得秦國不可靠,對於姬定楚國之行,是更為期待。

  這時收到姬定的來信,知道姬定已經擁有楚國相印,頓時是開心不已,立刻找來惠施,商議對策。

  還真的是朝秦暮楚啊!

  惠施道:「大王先別妄下決斷,正好齊國找各國相邦前去商議,到時臣看看形勢,再做定奪。」

  這左右橫跳,跳不好可就兩邊都給得罪了。

  魏惠王點點頭,又問道:「周先生說選擇在濮陽召開會議,相邦以為如何?」

  惠施笑著點點頭道:「這主意倒是不錯,齊王想效仿齊桓公,楚國不願意,咱們也不願意,正好齊國也是想借濮陽來修復我們之間的關係,那何不以此為由,由齊王召開,但是會議地址放在鄭國,這樣齊王也不好拒絕。」

  魏惠王點點頭,又是笑道:「如此說來,相邦也認同借鄭國一事,與齊國修復關係?」

  之前他就已經跟惠施說過,惠施說還是要考慮考慮。

  惠施點點頭道:「且不管周濟在楚國到底怎樣,臣覺得當前與齊國交好,還是利於我國的,一味的依靠秦國那是萬萬不可的,但是我們也必須委派大臣去鄭國出任相邦一職。」

  魏惠王道:「何許委派他人,周濟不就最為合適嗎?」

  惠施沉吟少許,道:「周濟的確是一個合適的人選,畢竟周濟本就是衛國的舊臣,由他出任相邦,齊國也不會多想,但是周濟還是要以楚國為主,大王可以讓周濟去當相邦,但必須要派一人去幫助周濟,以便周濟身在楚國,我們的人仍舊可以監視濮陽。」

  魏惠王點頭道:「就依相邦之意。」

  ……

  咸陽!

  「齊王果真是野心不小啊!」

  齊威王的態度,令嬴駟也是非常不爽。

  一來,齊國並沒有直接答應與秦國聯盟,二來,齊王還想效仿齊桓公,但問題是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秦國與齊國國力相當,更關鍵的是,整個計劃是秦國設計的,秦國也是最大的贏家,你齊王憑什麼借此成為新一代霸主!

  張儀沉吟少許,突然問道:「君上您在乎此事嗎?」

  嬴駟道:「這表面上的東西,寡人自是不在乎,寡人所在乎的乃是齊王的野心。」

  張儀手一抬,道:「君上您恰恰應該在乎這表面上的東西,而應該忽略齊王的野心。」

  嬴駟聽著有些困惑,這不是本末倒置嗎?問道:「相邦此話怎講?」

  張儀道:「齊王這麼做,無非是想效仿齊桓公,拉攏中原諸侯,在對抗楚國上面,我們渴望與齊國結盟,但是決不能讓齊王將三晉拉到他那邊去。」

  嬴駟忙問道:「相邦有何良策?」

  張儀笑道:「如今各諸侯國中,唯有魏、楚、齊三國稱王,我們何不拉著韓、燕、趙、三國一塊稱王。

  那齊王不是想效仿齊桓公嗎?那我們就在齊國稱王,齊王若是反對,那麼必然會得罪韓、燕、趙,如果他不反對,此次會議,那齊王就是自取其辱。」

  嬴駟聽得十分動心,以秦國當前的國力,不稱王好像不應該,但若是單獨稱王,那無疑會引起其他諸侯的戒備之心,這麼一來的話,既可以噁心齊王,令他左右為難,又可以趁勢稱王,還可以拉攏韓、趙、燕。

  可真是一舉三得。

  「相邦妙策啊!」嬴駟哈哈笑道:「此事寡人全權交予相邦去辦。」

  「臣定不辱使命。」張儀胸有成竹道。

  秦國是最先答應齊國的建議,張儀倒是不介意在臨淄開會,我就是打你臉的。

  但是秦國的信還未到齊國,魏國的使臣先一步給予齊國答覆,就是希望能夠在鄭國開會。

  這引得齊威王有些不爽。

  但是鄒忌認為這也是可以的,既然魏國提出這建議,如果齊國還是要求在臨淄開會,那野心也天赤裸裸了。

  選擇一個沒有捲入此次大戰的中立國,但是由齊國來主持,這其實也非常不錯,既可以藉機籠絡三晉,同時又可以消除各國對於齊國的戒備之心。

  在鄒忌的勸說下,齊威王最終決定在濮陽召開相邦會議。

  各國也都表示答應。

  且不論在哪裡開,這個會議還是很有必要的,如今這情況,不談就只能打,大家都非常支持齊國的建議。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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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 00:37:44 |只看該作者
第0109章 小國的悲哀

  濮陽!

  如今衛國,不,應該說如今鄭國的情況,因為衛侯之死,國內已經漸漸安定下來。

  而其中最主要的原因,還就是因為蘇秦說服了殷順且、富術輔助姬舒。

  如今衛侯全家都被殺害,如果你們還是不服的話,那麼誰來當這個國君?若是這樣的話,可能還會繼續打下去。

  不管你們願意與否,公主都已經坐在那個位子上,如果你們現在願意輔助她,那麼國內將馬上安定下來。

  非得要玉石俱焚嗎?

  殷順且、富術他們在商量之後,認為姬舒一個女人,是得不到諸侯們的認同,他們可以暫時先穩住國內局勢,這今後肯定還是會換人的。

  於是他們以繼續維持新法為條件,與姬舒談判。

  姬舒也答應了。

  因為濮陽的儒生太多,還有許多頗有名望的名士,如果用武力來以墨替儒,那國內也是難以維持穩定的。

  殷順且在儒生心中的地位,僅次於周先生,他站出來之後,儒生們也就不再鬧了。

  但是這又引起墨者的不滿,您這是要卸磨殺驢嗎?

  左槐他們為什麼幫助姬舒,其中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對抗儒學。

  如今都已經成功了,應該馬上廢除新法,以墨學為基礎建設新的鄭國,這才是他們所期待的,而不是繼續維持新法。

  姬舒是幾番安撫,並且決定將刑獄司交予墨者,如此才安撫住一干墨者。

  但是這也埋下一個雷。

  這儒墨勢如水火,遲早會爆發的,姬舒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而就在姬舒為此頭疼之時,齊國突然派人來,告訴姬舒,齊國將會借濮陽這地方,召開相邦會議。

  這是什麼情況?

  各國相邦要來這裡開會?

  姬舒頓時感覺有些暈!

  完全就不知道如何應對,於是趕緊找來蘇秦詢問,這是您的傑作嗎?

  「君上,這臣實不知情。」蘇秦亦是一臉困惑地姬舒說道。

  這事也真是巧,他離開的臨淄之後,齊王才決定召開這個相邦會議,在他離開大梁之後,魏王才收到消息的,他剛好都完美錯過,對此是真的毫不知情。

  姬舒微微蹙眉,憂慮道:「這可如何是好啊?」

  她本就是一個女人,如今立國未穩,這一群大國相邦就要跑來她這裡開會,要是見到是一個女人坐在上面的,會不會將她給踢了下來。

  是有這個可能的。

  蘇秦沉吟少許,道:「君上勿憂,依臣看來,這是好事,如果各國相邦來咱們這裡開會,並且還取得成功了,這不就是從側面承認了君上麼。」

  姬舒就問道:「那如果他們不承認我呢?」

  這還真是將蘇秦給問倒了,他心裡也明白,各國相邦是絕不會明言承認姬舒的合法地位,因為承認一位女國君,將會威脅到每一個男人的社會地位,於是蘇秦道:「只要他們不否認就行?」

  不否認就是目前最好的結果。

  姬舒又問道:「如果他們否認了呢?」

  蘇秦道:「君上請放心,臣自會幫助公主從中斡旋的。依臣之見,他們來此開會,是為更重要的事,而之前臣已經說服齊王與魏王,而他們又是絕不會允許其它諸侯也都染指濮陽,那其餘諸侯自然就會避重就輕,不會為了君上這小事,而壞了他們的大事。」

  姬舒還是有些憂慮,心裡不免又想到姓周的那個男人,一手將她推了上來,結果撒手不管,如今人影都找不著,真是太不負責任了。

  但縱使她不願意,她也不敢拒絕齊王,只能回信表示非常歡迎。

  ……

  「殷兄,你聽說沒有,齊國打算在咱們濮陽召開相邦會議?」富術激動地向殷順且道。

  殷順且點點頭道:「我也正打算找你來商量此事。」

  富術道:「殷兄也想借此次機會,將公主趕下去?」

  殷順且稍稍點頭道:「我相信各國諸侯,都不會願意見到一個女人成為一國國君的。」

  他們之所以答應輔助姬舒,那也只是為了衛地,是權宜之計,而不是真心臣服於姬舒,雖然殷順且與姬舒的關係不錯,但是他們也很難承認一個女國君。

  只不過他們更加不願意用武力來解決,他們希望借外界的力量,來迫使姬舒下位。

  ……

  楚都。

  「卿打算何時出發?」

  此事已經定下了,楚威王也決定派遣姬定參與此次相邦會議,是馬是騾子終究還是得拉出來溜溜,但是姬定卻遲遲未有行動,楚威王於是將姬定召來,詢問一番。

  姬定回答道:「臣的新衣還未做好,等新衣做好,臣就出發。」

  楚威王愣得半晌,才道:「卿之所以一直沒有出發,就僅僅是為了一件新衣?」

  「是的!」姬定點頭道。

  楚威王哭笑不得道:「真是看不出卿如此在乎儀表。」

  姬定笑道:「臣並不是很在乎。」

  楚威王好奇道:「這還不算在乎?」

  姬定道:「臣之前見大王時,臣有穿得非常華麗嗎?」

  楚威王回憶了下,納悶道:「正是因為卿之前一直都穿得非常樸素,故此寡人才感到好奇啊!」

  姬定道:「臣素來就穿著樸素,但是臣此番是代表楚國出使,這情況是有所不同的。」

  楚威王問道:「有何不同?」

  姬定道:「不同之處,在於楚國一直被中原諸侯視為蠻夷,臣要為楚國爭這一口氣,臣要讓楚國的文化在中原流行,衣冠便是其一,臣此番出使,不但為大王爭取楚國的利益,還要做最帥的那個相邦。」

  楚威王聽得哈哈大笑,道:「好一個最帥的相邦,寡人果然沒有看錯人,卿可慢慢等待新衣,勿用著急,寡人一定支持卿。」

  楚國文化一直有別於中原文化,兩邊的鬥爭,也有著文明文化的因素,這對於歷任楚王而言,可都是非常重要的。

  「多謝大王的諒解。」姬定拱手一禮。

  「這是應該的。」

  楚威王笑著點點頭,道:「若是卿早點將這想法告知寡人,寡人定要親自命人為卿設計新衣。」

  說到這裡,他稍微頓了下,又道:「不過寡人也特地為卿安排一名下屬,願能幫助到卿。」

  姬定一愣,好奇道:「大王不是派了司馬太宰協助臣嗎?」

  司馬太宰指得就是司馬昭魚,這楚國的太宰可不是宰相,而是專門負責外交事宜,如今各國都重視外交,紛紛設立專門外交的官員,這些官員可就不止是負責禮儀方面那麼簡單,是具有實權的。

  司馬昭魚在楚國的地位是舉足輕重,而這一回卻是以助手身份與姬定一同前往,這主要是為了讓大家相信姬定是楚相的身份,姬定的年紀確實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如果不派一個重臣去幫他證明身份,那可能會被人當做騙子給抓起來。

  楚威王微微一笑,喊道:「讓王子槐進來吧。」

  只見一個二十來歲,體態微胖,留著一縷山羊鬍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這便是楚國王子,熊槐。(這裡就特別說明一下吧,在這時期,世子、王子、太子都是同一個意思,怎麼稱呼都行,我之所以稱呼姬定為世子,那是因為周王室太衰弱了,就給他一個聽著最低調的稱呼。)

  也就是歷史上記載的楚懷王。

  「兒臣拜見父王。」

  王子槐向楚威王恭敬行得一禮,旋即又向姬定作揖一禮。

  姬定趕緊回得一禮,但臉色卻顯得有些不開心。

  楚威王瞟了姬定一眼,笑道:「怎麼?卿對於寡人的這番安排不滿嗎?」

  姬定稍一沉吟,回答道:「不是不滿,是非常不滿。」

  王子槐側目瞟了眼姬定,心道:此人果真如傳言一般。

  楚威王可也是一代雄主,經常統兵親征,楚國上下都非常害怕這位大王,包括王子槐。

  但是有種東西,叫做習慣。

  楚威王倒是習慣了姬定的風格,不但不惱,反而笑問道:「是嗎?不知卿有何不滿?」

  姬定道:「臣何德何能,怎能讓王子給臣做下屬,臣願協助王子參與這場相邦會議。」

  楚威王聽出姬定這言外之意,你塞個王子給我,這明顯就是主次不分,到時誰做主!

  「他還不夠資格。」

  楚威王毫不在乎王子槐的顏面,又道:「此次寡人派王子隨你一起去,實則是讓他去學習的,他只是作為你的下屬參與此次會議,也不會表露真正的身份,此次會議,還是由卿全權做主。」

  王子槐也向姬定拱手道:「周客卿大可放心,我此去只是向周客卿學習的,絕不會多嘴。」

  姬定立刻拱手道:「王子萬不可說向臣學習啊!臣以前還真當過老師,而且是非常嚴厲的,臣怕到時忍不住,沒有收住嘴,教訓了王子幾句,那可如何是好,王子最好還是用王子的語氣跟臣說話,那是能提醒臣。」

  楚威王哈哈笑道:「你儘管教訓,這就是寡人派他去意義。」

  姬定訕訕笑道:「大王勿要當真,臣不過是開個玩笑。」

  其實這是半開玩笑,他這麼說的主要目的,還是先給楚威王打個預防針,我必須要全權做主,王子槐也不能干預,休想給我增加難度。

  楚威王卻道:「寡人可是認真的。」說著,他還饒有興致道:「正好今日讓寡人見識見識卿的嚴師風範。」

  姬定愣了下,道:「大王,這不必了吧。」

  楚威王點頭道:「很有必要!」

  說實在的,王子槐可比姬定大十歲有餘啊!

  王子槐也拱手道:「還望周客卿能夠多多指教。」

  話說到此,姬定大概也猜到楚威王的用意,道:「既然如此,那臣就恭敬不如從命。」

  楚威王點頭笑道:「真是好一句恭敬不如從命。你就在這裡跟他說說要注意哪些事,莫要到時鬧出笑話。」

  「臣遵命!」姬定稍一沉吟,向王子槐道:「王子若真的想要借此次出使的機會,讓自己得以歷練,那麼首先就要做到兩點。」

  王子槐謙虛地問道:「不知哪兩點?」

  姬定道:「第一,少用嘴!第二,多用眼!」

  王子槐疑惑地看著姬定。

  姬定道:「這君無戲言,王子將來可是要成為我楚國的國君,自然不能像我一樣,成天胡說八道,一定要謹言慎行,要養成對自己說得每一個字負責,如此才能夠成為一個好的國君。」

  「君無戲言!」

  楚威王微笑地點點頭,道:「說得好啊!這多用眼呢?」

  到底誰是學生啊!姬定暗道一句,又道:「至於這觀察麼,臣以為作為君主,每天主要做的事情,就是採納臣子的建議,故此國君更應該要懂得去觀察局勢,觀察臣子,只有清楚局勢,清楚臣子,才能夠採納最優的建議。

  臣認為國君不需要去考慮每件事具體該怎麼做,只需要籠統地考慮國家的大方向就行,具體怎麼做,就應該集思廣益。」

  楚威王非常滿意地點點頭,又向王子槐道:「槐兒,你聽明白了嗎?」

  王子槐拱手道:「兒臣聽明白了。」

  楚威王又問道:「那你做得到嗎?」

  王子槐遲疑了下,道:「兒臣還得向周客卿多多學習。」

  楚威王語重心長道:「若你能夠做好這兩點,那父王便可放心的將楚國交給你。」說著,他還讚許地瞧了眼姬定。

  王子槐一怔,他沒有想到父王竟然如此認同姬定的這番話,道:「兒臣定當銘記於心。」

  楚威王又向姬定道:「卿切莫因為王子的身份,而處處忍讓,該教訓時當教訓。」

  我可不想當商鞅,得罪未來的大王!姬定心口不一道:「臣遵命。」

  ……

  由於會議安排在濮陽,那麼魏、齊、趙離得最近,三國相邦也最先來到濮陽的。

  他們當然不僅僅是因為近而來得早,而是因為他們三國先要來濮陽決定鄭國的命運。

  蘇秦只是去遊說了齊國和魏國,並未去趙國,趙國其實是齊國找來的。

  要決定鄭國的命運,還真不能撇開趙國。

  幾年前,趙國一直攻打衛國,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掀起當年的魏趙大戰,最後又演變成,趙韓聯軍VS齊魏聯軍。

  如今魏國已經難以在撐起三晉的大旗,趙肅侯是毫不留情的給奪了過去,為此他是連連攻伐諸國,可見趙肅侯是非常尚武,這也是為什麼他當初在收到韓國的來信,已經得知韓魏與秦結盟的情況下,並沒有說,先龜縮一陣子,而是直接轉向進攻燕國。

  趙肅侯認為,既然戰爭都已經開始了,那就不要讓它輕易停下來。

  如今燕齊都已經休戰,但是燕趙還在交戰,只不過規模並不大,只要燕國一日不放棄中山國,趙肅侯就要跟燕國打到底。

  也只有這樣的男人,才生得出趙武靈王那樣的猛男。

  齊國認為如果將趙國排除在外,他萬一鬧起來,那就白談了。

  而趙國此番也派出他們的相邦大戊午。

  姬舒很無奈,很不願意,但是她也沒有辦法,還是親自出面接見鄒忌、大戊午、惠施這三位相邦,並且花園裡面設宴款待他們三人。

  殊不知人家更加不滿。

  家裡連個男人都沒有嗎?

  沒有?

  那我幫你找。

  「公主的堂弟鄭丁如今正在我們邯鄲做客,若是公主願意的話,我們君上願意將鄭丁送來,繼承君位。」大戊午剛剛坐下,便向姬舒言道。

  可不等姬舒回話,那惠施便道:「說到鄭氏,如今住在我大梁的鄭晨,比起鄭丁而言,與公主關係要更近一些啊!」

  雖然衛國變成了鄭國,但大梁方面也不可能將濮陽這個關鍵要衝拱手讓人。

  姬舒笑道:「這就不勞趙相和魏相操心了。」

  大戊午呵呵道:「難道公主不覺得你一個女人坐在那裡,大家都挺不自在的嗎?」

  姬舒笑道:「但是如今我鄭國被人虎視眈眈地看著,究竟能夠存活幾年,尚不清楚,我可不想讓我的那些堂兄堂弟來當這個替死鬼,待一切穩定之後,我自會打算。」

  大戊午一時語塞。

  姬舒說得非常有道理,如今的鄭國就是汪洋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可能翻船,小命都是握在別人手裡的,這種情況下,縱使她願意,鄭氏的人恐怕也不會願意來的。

  分分鐘小命不保。

  同時姬舒也沒有表明,一定要當這國君。

  鄒忌瞧了眼吃癟的大戊午,暗自一笑,突然拿起一個小包子來,自言自語道:「這濮陽的包子可真是美味,我從未吃過這麼美味的麵食,只可惜太小了一點,這一個人尚且都吃不飽,要是再多幾個人的話,根本就不夠分啊!」

  大戊午側目看向鄒忌道:「不知齊相以為該怎麼辦?」

  鄒忌將包子往碟中一放,嘆道:「誰讓這包子就這麼大,我也想不出一個好辦法,只有先放回去,大家都不吃,如此一來,至少大家不會有任何怨言的。」

  惠施撫鬚笑道:「是呀!為了一個包子而大打出手,這顯然不值得的,但齊相就將包子放在那裡,不怕被人偷了嗎?」

  鄒忌思忖少許,問道:「魏相以為該如何處理?」

  惠施道:「至少也得也得弄個罩子罩著吧。」

  鄒忌點點頭,看向大戊午,問道:「趙相以為如何?」

  大戊午瞧了眼鄒忌,又瞧了眼惠施,點頭道:「這我也贊同。」

  濮陽對於邯鄲,是非常關鍵的,濮陽北上可直通邯鄲,這就是為什麼趙國老想奪取濮陽,但大戊午心裡也非常清楚,趙國想要奪取濮陽,魏國和齊國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的,在這個前提下,就不如大家都不要。

  可姬舒見他們將自己的國家當成包子在那裡品頭論足,這心中很是不爽,正欲出言反擊,但是卻被一旁的蘇秦用眼神給制止了。

  他之前已經與齊魏談妥了,這時候就應該交予惠施與鄒忌去處理,如果姬舒表現得非常強勢,也只會引來齊魏的猜忌,這女人的優勢就是楚楚可憐,要是還表現的如男人一般強勢,那誰受得了啊!

  正當這時,惠施突然看向姬舒,笑呵呵道:「這濮陽剛剛才穩定下來,公主一定有很多事要做吧,我們已經給公主添了不少麻煩,又怎好意思再勞煩公主親自在此招待我們,公主若有事的話,大可自便。」

  姬舒眼中閃過一抹怒火,但她還是忍了下來,輕輕頷首道:「若無其它事,那我先失陪了。」

  惠施笑道:「公主慢走!」

  但無一人起身,同時眼神分明是在說,你趕緊走吧,別在這裡礙事。

  姬舒還主動行得一禮,才起身與蘇秦一起離開了這花園。

  這剛剛出門,姬舒就忍不住道:「他們三人談論我鄭國的命運,竟然還不准我在場,可真是欺人太甚啊!」

  她心裡非常清楚,這三個相邦早早來到這裡,必然是談論的鄭國的事,換而言之,我的命運,你們做主也就罷了,竟然還得將我趕出來,這讓姬舒很難受啊!

  但這就是小國的悲哀。

  你沒有做主的權力,必須得由大國來決定。

  蘇秦卻道:「他們已經算是客氣的了,若是楚相和秦相,可能還會變本加厲,君上還需繼續忍讓,莫要因小失大。」

  「不忍讓又能如何?」姬舒無奈地嘆了口氣,又問道:「你並沒有去邯鄲吧?」

  蘇秦搖搖頭,道:「但如今齊趙有盟約在,而我們濮陽的位置對於趙國也是非常重要的,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齊國將趙國拉進來一塊討論,那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果然,姬舒一走,惠施與鄒忌就開始忽悠大戊午,讓公主掌管濮陽,那是好事,只要咱們都不承認,但也不否認,這塊地就是無主之地,就是一塊中立之地,大家都能夠放心。

  大戊午覺得倒是有些道理。

  惠施與鄒忌又表示,願意拿出幾座小城池放到鄭國托管,大家重新劃定分界線,表示相互沒有敵意,讓趙國也拿出一座城池出來,意思意思。

  大戊午哪裡看不出來這兩個人其實早就商量好了,就是等著他入套。

  但是趙國目前也有自己的打算,對於趙國而言,目前南方局勢錯綜複雜,大家都在左右橫跳,一時難分勝負。

  魏國和齊國本就不是好惹的,如今楚國、秦國也都加入其中,這導致趙肅侯已經有意先將重心放在北方,對付燕國、中山國和胡人,待南方局勢明朗之後,再做打算。

  這也是趙肅侯為什麼願意繼續維持與齊國結盟的原因,如果能夠穩定住濮陽關鍵要衝,避免邯鄲受到南方的威脅,那麼對於趙國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但大戊午只是表示自己同意,具體還得等回去跟趙肅侯商量,不過他再度重申,就是決不能承認一位女國君。

  對此惠施、鄒忌也給出非常明確的保證,絕不會承認。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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