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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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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啟夫微安] 繼室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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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6 01:30:13 |只看該作者
第200章 番外二(22)

  沐長風難得來,郭滿乾脆將庫房裡存的字畫全拿出來給沐長風鑒賞一番。郭滿也是這時候才佩服起世家大族的子嗣教育,沐長風不過才二十多點兒的年歲,對字畫的鑒賞水平都快趕得上後世浸淫書畫多年的大師了。

  事實證明,郭昌明真是個十分大方的父親,送來給郭滿的東西裡頭沒有一件是贗品。真不知他從哪兒淘來這麼多真跡,但不妨礙郭滿樂得嘴都合不攏。

  沐長風看著笑得快抽了的小姑娘,十分好笑:「既然知道都是真品,那便仔細地收起來。這些字畫保存完好不容易,你往後可得經心。」

  這是當然。郭滿寶貝似的從上摸到下才小心翼翼地裝進畫袋裡。一旁的雙喜雙葉瞪著眼,跟捧著易碎的珍寶一般接過去。先前是不知字畫的價值才只道是尋常,如今聽沐長風給估了價,兩人生怕自個兒一個不小心就碰壞了摸髒了,緊張得臉頰肉都在抽搐。

  「先拿進去吧。」郭滿心滿意足,「鎖起來。」

  雙葉特意鎖進箱子的最底下,怕不夠保險,還在箱子上頭加了一層。今後出入聽瀾軒可就要仔細了,屋裡藏了好東西,可不能輕易招賊。

  七八幅畫作品鑒完,差不多也過去了一個多時辰。

  沐長風見時辰差不多了,也不好繼續在郭滿的院子裡坐。雖說沒外人在,但畢竟孤男寡女,若真計較起來,對郭滿的名聲十分不利。於是站起身,準備告辭。

  郭滿想著這人既然叫她改了稱呼,她便也投桃報李:「長風哥哥若不介意,往後就叫我滿滿吧。」順勢也站起身,「我在家中排行第六,單名一個滿字。」

  沐長風想了下,喚了一聲:「滿滿。」

  郭滿應了一聲,咧嘴嘿嘿笑起來,「時辰也不早了,我送長風哥哥你去松鶴院吧。」

  沐長風也不矯情,站起身便隨郭滿出去。

  兩人到松鶴院時,廳堂裡商議的兩家人還沒商議完。元氏是知道郭家這些人的德行的,若是不點清楚,她今日送上郭家的七十二擔彩禮怕是一大半進後頭那位繼夫人的腰包。雖說她沐家不在乎這點兒身外之物,但便宜誰都行,她就是不樂意便宜這外室上位的母女。

  元氏嘴角含了笑,命下人當著眾人的面兒就讀起了彩禮的清單。

  隨著清單上的物件兒一件件羅列,在座的幾個郭家媳婦兒,隱隱有些坐不住。元氏端著茶杯慢慢地啜飲著,眼角的餘光一直投注在金氏的身上。不過這金氏確實沉得住氣,哪怕身邊人驚愕得嘴巴都長大了,她老神在在地坐著,眉頭都沒皺一下。

  郭老太太是個玲瓏的心思,自然看出了元氏此舉是在警告旁人莫貪。今兒念出來的這些東西都是屬於郭滿的,旁人沾不得。

  於是立即表態道:「沐夫人放心,這些彩禮我郭家一件不留,出嫁當日都給六丫頭帶著。」

  元氏立即就笑了起來。連忙拉著郭老太太的手說老太太言重了,她今兒念出來這些物件兒的清單,並非計較這些彩禮,不過走個過場和彰顯彰顯自家對兒媳婦的看重罷了。

  這句話該怎麼理解,老太太心裡自有決斷,不過面上自然附和著說。

  兩人一來一往的,老太太還沒覺得如何呢,幾個兒媳婦面上五顏六色的。像是被戳中了心思一般羞惱不已。雖說她們確實看了那七十二擔的彩禮眼紅,也確實想拿上一兩樣好東西填補自家閨女的嫁妝。但這不都是一家子姐妹嘛!六丫頭出嫁哪裡用得著這麼多好東西?三十六擔已是足夠,剩下的,就拿出來補貼補貼骨肉姐妹也是常理不是?

  心裡這麼想,在座卻沒人敢這麼說。沐夫人都把話挑明了,她們再做什麼小動作,未免就顯得手腳下作品性低劣了。

  元氏瞥了金氏好一會兒,聽老太太已經將話頭挑到了成親日子上。

  照郭老太太的意思,她是希望出嫁日越早定下越好,定下來才覺得更有保障。元氏正好覺得沐長風年歲大了,早點娶親早點成家更安心。兩人於是一拍即合,興致勃勃地又開始商量起成親的吉日來。

  郭滿跟沐長風倆才走到門前就聽了這一耳朵的,對視一眼,莫名都紅了臉。

  沐長風撓了撓鼻子,提議道:「不如,你再帶我去別的地兒轉轉?」他指著屋裡,「聽這動靜,似乎還要一會兒。」

  「……上回的竹林去麼?」老太太在興頭上,確實不便打擾。

  沐長風對此沒要求,去哪兒都行。於是點點頭,抬頭又跟著郭滿去了竹林。

  說來也巧,郭滿剛帶沐長風到了竹林入口,就有一個眼熟的婆子急匆匆地來尋郭滿。說是郭昌明有急事兒找她,此時正在前院書房等著她呢。說是郭滿若無其他要事的話,立即過去瞧瞧,莫要叫大老爺等急了。

  郭滿看了半天,終於想起自己在哪兒見過這婆子。

  這圓團臉的婆子確實是前院伺候的。似乎上次郭滿落水,替郭昌明送字畫來聽瀾軒的人,似乎就是眼下這婆子。

  既然是認識的,郭滿也就沒多想,請沐長風先進林子坐一坐,自己去去就來。

  沐長風點點頭示意她自去,抬腿便進了竹林。

  日頭漸漸烈了起來。知了嘶鳴聲從遠處的庭院裡傳來,吱吱吱的,叫得人頭皮發麻。細碎的光從竹葉的縫隙漏下來,落下斑斑點點的光影。竹葉的蒼翠在光色的映襯下有些晃人眼。沐長風瞇著眼走進去,頭頂的茂密竹林枝葉交叉地生長,行成了綠意盎然的一條幽靜小道兒。

  沐長風素來記憶力極強,這竹林郭滿帶他走過一回,如今四處都認得。他腿長走得快,幾步走便走到了之前來過的石亭跟前。

  原本以為這個時辰竹林不會有人,沐長風這才放了心隨意走動的。不過顯然沐長風低估了郭家姑娘對他的覬覦之心。大熱的天兒,依舊有人頂著烈日在竹林守株待兔。從辰時得了消息便在竹林等的郭佳,此時一身藕荷色襦裙正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沐公子~」郭佳怕沐長風掉頭就走,立即站起了身繞過石桌,三兩步走到沐長風跟前,屈膝下拜,行了一禮道,「真巧啊……」

  沐長風:「……」

  事實上,若非郭佳自己迎上來,沐長風確實有掉頭就走的打算。

  他是個混不吝的做派,從小到大對姑娘家能避則避,都沒怎麼君子過。一般情況下,只要對方不叫破,他真能做到假裝沒看見,不理不睬。不過此時已經被人叫破了名字,自然沒法厚著臉皮裝沒聽見。他站在原地,俯視著含羞帶臊的女人淡淡頷首:「郭姑娘。」

  低沉的嗓音劃過,郭佳只這三個字純如美酒流淌過她的芳心,醉人的很啊!

  「你也來竹林走走?」郭佳嘴角含笑,眼神有些掩飾不住的癡意。

  沐長風:「……嗯。」

  「真有緣~」

  「……」

  「近來天氣漸漸炎熱,家母受不住天熱,食慾頗有些不佳。佳兒琢磨了一種降暑解渴的茶水,也不知道味道如何。」瞬間被俘獲的郭佳只覺得臉頰有些發燙,她勾著唇,努力笑得嬌俏又輕柔,「不知沐公子可否賞臉品鑒一二?」

  沐長風只覺得麻煩死了,他當真是不擅長應付這類嬌柔多情的女子。明明沒見過幾次,這女子總拿一幅含情脈脈的神態看他,著實令人惱火。

  目光落到石桌的紫砂壺上,沐長風自小到大的涵養叫他忍著腳下沒動。

  郭佳見他神色冷淡,不由得心裡暗急。這沐公子是怎麼回事兒?她這般嬌美柔弱的姑娘親自送上門,這公子怎地一點表示都沒有?心裡急得跺腳,面上卻還是保持了一副泰然的模樣。郭佳自己取了兩個玉杯。抬了手腕,迅速斟滿了兩杯茶水。

  玉手端起一杯遞過來,期盼的目光直勾勾看向沐長風:「沐公子要不要嘗嘗?」

  沐長風垂眸看著遞到眼前的茶水,抿著嘴唇。

  「佳兒琢磨好些時候了,總覺得味道還差一點兒。也不知道缺了什麼?」郭佳低垂著眼瞼,纖長的眼睫在光陰的投射下,在她的眼下暈染了一團青黑的印子:「聽說沐公子對茶道很有幾分研究,佳兒請姐妹們品鑒嘗不出來,不知沐公子可否?」

  沐長風眉頭擰了半天,接過來,便一口飲下去。

  「如何?」郭佳眼睛盯著他白玉似的喉結,只覺得骨頭都酥了。親眼看著他喉結上下動了動,茶水嚥下去,她的心跳瞬間失了序:「可還入得口?」

  「尚可。」味道確實尚可,沐長風實事求是。

  郭佳本是自謙,原以為能得到誇讚的,聽到這回答她不由有些錯愕:「……沐公子可有指教?佳兒且聽著呢!」

  「指教不敢,」沐長風嗓音淡淡,「煮得順序似乎出了錯,茶水有些刺喉。」

  郭佳瞬間僵硬了。

  事實上,郭佳這輩子最引以為傲的便是她出眾的茶藝手法。她煮茶可是自幼便得了諸多誇讚的,說句不謙遜的話,她煮的茶是整個郭家滋味兒最好的。此時聽沐長風說刺喉,郭佳差點沒羞了紅臉頰。

  「那,那……沐公子可還有其他指教?」

  沐長風放下杯子,挑了一邊眉繼續道,「杯底兒的茶水有些渾濁,滋味兒不錯,但多少有些遺憾。應當是水的問題,你用的水不夠甘冽爽口。」

  郭佳:「!!!」不亞於五雷轟頂。

  她壓下羞憤之意,眼圈都微微紅了:「……那依沐公子之意,佳兒該用什麼水好?」

  「白馬寺後山的泉水清甜甘冽,十分爽口。」沐長風對此無動於衷,一臉耿直地繼續道,「不過你便是命人去取,一來一回的運送,大約也失了原味。」

  「那,那……」

  沐長風冷酷道:「所以,尚可。」

  郭佳臉驀地一躁,真哭出來。

  沐長風冷冰冰的臉一僵,心裡有些尷尬,摸著鼻子便轉身匆匆出了竹林。哎,嬌弱的姑娘惹不起……滿滿小滑頭呢?還是他的小丫頭好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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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發表於 2022-7-7 00:57:37 |只看該作者
第201章 番外二(23)

  沐長風倉促要走,郭佳連忙追上去攔住,這個情況她是絕不會放他走的。沐長風被她阻在石子路中間,嘴角漸漸下沉,神情已然微微洩露了一絲不耐。他雖說不常對女子擺出冷臉,但不代表他是個沒脾氣的好性兒。

  「郭姑娘,」沐長風的語調趨於冷淡,「攔著沐某,是你還有其他事?」

  沐長風此話一出,郭佳便敏銳地覺出沐長風對她的不耐。委屈地咬咬下唇,郭佳心裡很有幾分難堪。她不過是想與他說說話罷了,沐公子做什麼要對她如此無情?郭佳就不明白了,明明對他對郭滿那病秧子都能溫柔且體貼,怎麼換作她便不行了呢!

  可是即便知沐長風反感,她也絕不能這時候放了他走。

  郭佳頂著一張快要羞哭出來的臉仰頭看著沐長風,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十分倔強的樣子:「佳兒還有幾種茶葉尚未煮好,想請沐公子品鑒。」

  「方纔不是已經品鑒過了?」沐長風眉頭蹙起來,更冷淡直接指出:「水不清,煮茶的手法不夠精確,煮出來的茶水自然也不會有多少差別……」

  「沐公子,沐公子有何指教,不若坐下說?」

  郭佳現如今根本不想聽到批評,她只想把沐長風困在竹林。只要時機成熟,木已成舟之時他們被人抓個正著,這才是她所期盼的,「家中姐妹於茶道上都不甚感興趣,佳兒好難得遇到一個懂茶之人,自當欣喜不已。若沐公子能給佳兒多些指教,佳兒感激不盡。」

  沐長風瀲灩的桃花眼不自覺瞇起來,嘴角淡淡地垂著,一幅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不可嗎?」郭佳期期艾艾道。

  「郭姑娘,想必你早該聽說了,沐某今日前來郭府所謂何事。」沐長風盯著郭佳,眸中冷芒微閃,「若是不知曉,沐某不介意與你再說一遍。沐某與母親此番前來,是來給令妹下聘的。郭姑娘想尋一個志同道合的人談論茶道,沐某怕是不合適。」

  沐長風這話直白的就想一個巴掌,狠狠扇在了郭佳的臉上,無形中痛得她血花四濺。

  郭佳瞪大了眼,一張俏臉上血色迅速褪盡。她死死咬著下唇才將噴湧而上的羞恥與難堪嚥下去。可是眼眶還是漸漸充血,而後,淚水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沐長風見狀眉頭一皺,面上閃過幾分尷尬。

  說哭了姑娘家,似乎不是君子所為……

  然而,他並非是有意要羞辱這姑娘。而是這郭姑娘總是一幅吃定了他的眼神,彷彿拿下他沐長風乃輕而易舉一樁小事。沐長風心中不住地冷笑,他不知這位郭姑娘打哪兒來的底氣,但自以為是的人當真十分可笑!

  「郭姑娘,若無其他事,沐某要先行一步。」

  他雖不太與人擺出一等世家貴公子的架子,卻並非沒有。若非看在郭滿那小丫頭的面上,他才懶得跟郭家姑娘多說一句話。可他的好心,她們似乎不能領會。他不去點破,這女子反而只做不知地得寸進尺,「可否讓一讓?」

  厭惡的神情毫不遮掩,沐長風負著手與郭佳隔著三步遠的距離。

  郭佳一聽這話,哭聲立即就停下了。

  她抬起眼簾,紅彤彤的雙眸似怨似恨,不錯眼兒地看著沐長風。今兒她可是鐵了心的要拿下沐長風的,哪怕頭破血流分外難看,只要拿下了人,她的好日子就在後頭。所以就算此時恨不得鑽地縫,郭佳愣是彷彿沒聽到一般擋在了路中間,不讓分毫。

  「郭姑娘,請你讓開!」沐長風心中的火氣湧上來,他覺得有些煩躁。

  郭家竹林的石子路鋪設得十分狹窄,只夠一個人經過。沐長風身高腿長,若想越過郭佳從林中出去,只能擦著她的身子走。

  當然,沐長風顯然是不樂意的。

  「沐公子對佳兒就當真如此無情?」既然被人拆穿,郭佳索性也不顧臉面了,「佳兒到底哪裡不如郭滿那賤丫頭?就她那副尊榮,漫說與猴子無異,總歸是醜得不堪入目。你呢?為何選她卻不選我?」

  「這與你無關!」

  「當然有關,」郭佳嗓音不自覺拔高,她尖聲道,「我比郭滿好不知多少倍!」

  沐長風心頭的躁意越來越濃,好似後背都冒出汗來:「多說無益。你讓開。」

  「我不讓!」郭佳見他神情有泱,似乎是藥物起作用了。心中一跳,忽地驚喜了起來,又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放他?「若沐公子當真喜愛郭滿,佳兒也並非全然不能接受。娥皇女英如何?佳兒不介意的。」

  「你放肆!」沐長風只覺得那股躁意彷彿長了腿腳,從下腹之處迅速竄上了心頭,他的呼吸也漸漸加重。自小的教養,叫他著實做不到對女子惡語相向,他只能如此叱道。

  郭佳卻不願意聽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想收手絕無可能。見沐長風的額頭已然冒出細汗,雙目微微迷離,失了焦距。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咬牙便向他撲了過去……

  郭滿平白無故被人帶去前院溜了一圈,什麼人都沒見到。那熟臉的婆子入了前院便尋了借口跑了,意識到不對勁,郭滿匆匆趕回竹林。

  卜一踏入,便看到沐長風腳步蹣跚地躲著郭佳。而她的那位素來眼高於頂的二姐姐,此時像盯著一塊大肥肉的狗,追在人身後撲。

  郭滿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何事,就見眼神迷離的沐長風瞧見她跟瞧見大救星似的,鑽入了她懷裡。

  猝不及防抱了個滿懷的郭滿愣住,不知所措??

  「怎,怎麼了?」她生得實在單薄,懷抱著沐長風其實只堪堪抱住他死命往她懷裡擠的上半身而已,「你們到底在鬧什麼?」

  郭滿看向撲空了差點衝入竹林的郭佳,眉頭緊蹙起來。

  郭佳回頭,發現沐長風在郭滿懷裡,瞬間炸了:「郭滿你個賤人!」

  「你來幹什麼!你放開他!!」郭佳見不得郭滿抱著沐長風,看都不能看。

  心裡的憋屈與委屈如山洪暴發似的瞬間沖得她四肢百骸都在打顫,顯然是氣瘋了。她哪裡就有這麼差?沐公子明明憋得都整個人抽搐了卻還不肯接受她,為什麼!

  「賤人,叫你放開他聽不見麼?!」郭佳撲過來就要打郭滿,「你給我滾!」

  落後一步的雙喜雙葉大驚,衝上來就擋。

  郭佳不過一個嬌養在深閨的嬌嬌姑娘家,如何比得上粗活髒活自小干到大的雙喜雙葉倆。兩人架著郭佳,壓著她的胳膊,壓得死死的。

  郭佳雙目血紅,她盤算了半個月,就為了這一天。決不能允許旁人壞了她的事兒:「孽障!誰准你們碰本姑娘!給我放開!」

  雙喜雙葉有一瞬的瑟縮,但一想沐公子是她家姑娘的夫婿。二姑娘都欺負到她們家姑娘頭上來,她們若還退,那才是瘋了!

  「姑娘,您帶著姑爺去歇息,這兒有奴婢在。」

  懷裡的沐長風不知已經與郭佳僵持了多久,整個人彷彿水裡撈出來。郭滿只好點了頭,抱著沐長風便踉蹌地離開。

  沐長風的神志顯然已經迷糊,郭滿感覺到脖頸之間似有濡濕炙熱的東西在試探地啄著,或輕或重,每一下的酥麻刺激得她頭皮發麻,耳根子迅速燒紅。

  ……如此不矜持之事,清醒的沐長風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你,到底怎麼了?」

  郭滿有些受不了,勉強抱緊了他,「身子不舒坦了?吃錯藥了?」

  郭滿其實疑心他是中了藥,可如今這光天化之日下,她又覺得似乎不太可能。心裡火急火燎的,想著把人帶回她的院落,再去請大夫來。

  夏日本就穿得單薄,沐長風的衣衫全貼在身上,顯出了修長清俊的肌理。他臉埋在郭滿的頸側,下腹的熱力與躁動一波一波地往上湧。實在等不及回聽瀾軒,才走出竹林不遠,他便忽地扛起了郭滿,躍起,直接竄過牆頭飛進了一處少人的院落。

  郭家的院落相互連著,沐長風帶著郭滿胡亂地落地,鑽進了一處假山的洞穴裡。

  他如今神志已經不清醒了,郭佳給他用的藥果真是又狠又毒,霸道得厲害。沐長風死死扣著郭滿的腰肢,那股要命的勁兒,恨不得擰斷了郭滿的腰肢。

  一進洞穴,昏暗的氣氛更是加重了他的昏沉與血液裡的躁動。沐長風鼻息裡全是郭滿身上清淡的藥香,他再也憋不住,俯首便覆住了郭滿的唇。

  郭滿吃了一驚,才要動作,就發現身上這廝無師自通地啟開了她的齒關,闖入她的口腔。

  沐長風的氣息與他這個人十分相配,是一種放肆卻又不會惹人厭的強烈男子氣。郭滿感覺唇齒間酥麻如火星子亂濺,瞬間撩撥了她的興致。

  郭滿昂著腦袋,被人抵在石洞的洞壁上,牢牢困在了懷裡。

  沐長風他大概是瘋了,他跟吸人魂魄的精怪一般恨不得搾乾了郭滿。然而越是深吻,他的氣息就越滾燙。體內的躁動如燎原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不,不能碰,還不能碰她……

  沐長風的身下已然控制不住,但恍惚之中尚還記得懷裡這人尚未過門。他在狠狠吮了一口郭滿的唇,發著顫地強迫了自己退開。

  緊緊貼在洞壁之上的郭滿突然從滑落,神情還有些懵。

  沐長風卻跟一陣風似的捲到一旁,快到叫人追都來不及。他整個人縮在洞穴的角落裡,一隻手摳著地面,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頭高昂著,嘴唇微張,另一手的手背搭在眼睛上,頹然地靠著洞穴劇烈喘息。

  郭滿懵了半晌,回過神,重重吐出胸中的氣息。她也靠在牆上倉促地喘片刻,而後漸漸平息。

  「……沐長風?」出口的嗓音沙啞,郭滿吃了一驚。

  靠在裡頭的沐長風恍惚地睜開眼,雙目沒有焦距。這時候再看不出來,她就是真愚蠢了。郭滿的眉頭緊緊地蹙著,心裡猶如吞了死蒼蠅一般噁心又煩躁。郭佳那個不要臉的臭女人,居然真敢對沐長風下藥!

  「你還好嗎?」拖著發軟的腿,郭滿試探地往沐長風身邊去,「要不然我們去找大夫?」

  「你,你別過來……」低沉的男音彷彿帶著火種,在安靜的洞穴裡沙啞地響起,郭滿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當真是……太她娘的性感!

  郭滿心口倏地一跳,頓了頓,而後繼續向他靠近。

  「叫你別過來!」沐長風勉力睜開眼,整個人彷彿水裡撈出來的,抖得話都在發顫,「我,我如今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你莫要靠近……」

  話音一落,郭滿的腳步頓住,猶豫了。

  沐長風見她不再靠近,深深吐出一口氣,緊繃的思緒鬆懈了些。然而方才鬆懈丁點兒,那股熱浪就席捲了心頭。只消一息之間,他的神志便被吞噬殆盡。

  郭滿見他實在受不住,一狠心,大步走了過去。

  沐長風身上的衣衫已經被扯得七零八落,氤氳的光色之下,郭滿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而後迅速解開了他的腰帶,將手伸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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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番外二(24)

  方一觸碰,沐長風便好似被人把住命脈一般都僵硬了。

  郭滿尷尬地咳了咳,臉頰浮出了點點暈紅,有些不知道怎麼為自己的行為辯解。含糊地說了句「我幫你」,而後就低下頭去。

  搭在眼睛上的手無力地垂下來,沐長風幾乎是屏著息看向如此大膽的郭滿,眼前迷迷濛濛看不太清,呼吸艱難又粗重,此時心中連吃驚都想不起。

  沐長風人外靠在洞壁之上,如瀑的墨發被汗水打濕,姿態頹喪又慵懶。灑落了幾縷髮絲,濕透了黏在嘴角與脖頸之上。他恍惚地睜著一雙眼看著出其不意行兇的郭滿,眼神漫漫,無端透著一股莫名的可憐與渴望來。

  郭滿跪坐在他跟前,與他只有一臂的距離。

  感覺被緊緊鎖定,郭滿緊張地吞了一口口水。沐長風卻在難耐地舔了舔乾澀的唇,猩紅的舌尖輕輕一掃嘴唇,為乾澀的唇潤上水澤,瞬間又變成了毫不掩飾的勾引。

  郭滿的動作不過腦子便做出來,此時方才覺出不大對,自己被人用腿給箍住了。

  昏暗之中,源源不斷的熱力從沐長風身上傳來。郭滿僵硬地挺直了腰板,頗為受不住沐長風如此無辜純潔的眼睛,彷彿她正在對他做出怎樣過分且不可饒恕之事。郭滿想退,可整個人被某人的長腿給剪著,定在了原地,根本推不開分毫。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抬起了肉爪,一把摀住了他這雙泛著水澤卻分外明亮的雙眸,頭扭到了一邊不去看他。

  須臾,低沉而悅耳的喘息在寂靜無人的洞穴裡響起,一聲一聲,撩人心扉。

  郭滿的耳廓已然著了火,後背也被汗水打濕了,衣裳粘著皮肉,很是不舒服。明知道這時候的沐長風沒有意識,所有動作全憑本能。郭滿被人死死控在原地,心中莫名羞澀,心跳也不受控制擂鼓了起來。

  沐長風整個人貼靠著洞穴壁,眉宇已然全是春色。等郭滿的手從他臉上落下,他的一雙泛著水霧的雙眼便直勾勾盯向了郭滿,一瞬不瞬。不知為何,這般的沐長風,一種無聲的惑人之氣從他身上洩了出來。

  長得好的人就是比一旁人佔便宜,哪怕眼神風騷,到了他的身上也盡變成了風流。

  不知過了多久,郭滿額頭的汗一滴滴落下,鬢角都濡濕了。沐長風的上半身已然離開了洞穴牆壁,貼靠到郭滿的懷裡。炙熱的呼吸噴灑在郭滿的耳側,他尚且還未結束。

  郭滿累得夠嗆,就想撂挑子,抖著發酸的手腕就想放棄。

  結果她只不過稍稍鬆開了些許,就被沐長風給摟回去,死死按回了原位。雙目染著欲色的沐公子啟開薄唇,低聲地請求,羞得臉頰爆紅。

  郭滿:罷了,就當看在他長得好看的份上……

  直到很久很久之後,郭滿感覺至少一個時辰過去。昏暗的洞穴才在男子第三次悠長的低吟中恢復了平靜。郭滿感覺自己自己快累死,發著顫兒地收回來,有些欲哭無淚。

  早知道這麼辛苦,她就該叫他自個兒泡冰水。

  心裡慼慼焉,郭滿感覺到肩上猛地一沉,沐長風脫力一般靠在了她的頸窩。

  「你可……好了?」

  郭滿猶豫地環住了他,拍了拍,「可要請大夫再看看?」

  燥熱與欲念消退之後,沐長風眼中的水色消退,人也漸漸恢復了神智。

  方才發生之事如潮水一般湧入他的腦海,沐長風臉埋進了郭滿的肩側,老長的身形都羞成捲了。鼻息裡全是小姑娘身上特有的微苦清淡的藥香,身下暢快的歡愉還殘留不退……沐長風沉默了許久才低低地應一聲,嗓音啞得不像話。

  「不必請了,」沐長風沙啞道,「我稍作歇息片刻,便扶我去你院子梳洗。」

  郭滿知道他如今的狀況不便叫人來伺候,點頭道:「你且歇一歇吧,梳洗的事兒不必擔心。」這院子裡聽瀾軒不遠,如果跳牆的話。

  沐長風聞言稍稍放了些心,伏在郭滿的身上慢吞吞吐了一口氣,臉色好看了許多。

  今日之事委實離譜離奇,叫人始料不及。吃了如此大一個虧,沐長風是殺人的心思都有了。他這二十四年來,雖不算全然順風順水,但從未有過如此狼狽受辱的時刻。被一個攀龍附鳳的女子給算計如此,這是把他的尊嚴撕下來扔地上猜,他是絕不會善罷甘休!

  心中暗暗計較著,沐長風送算將氣息平復下來。

  身子動了動,從郭滿懷裡出來,他忽地又意識到此時自己胸前的衣裳大敞,腰帶鬆了,褻褲也半掛在胯骨上,形容怕是十分不堪。

  他於是彷彿被燙著一般,一個鯉魚打挺就從郭滿的身上起來。

  然而方一起身,掛在胯骨上的褻衣又搖搖欲墜。沐長風手忙腳亂地拎住了褲子,慌不擇路地四處摸索起腰帶來。可是人慌亂之時找東西,越是著急便往往越找不著所需之物。沐長風快把四周摸了個遍,都不曾找到腰帶。

  郭滿本還想調侃他幾句。見他慌得都恨不得鑽了地縫,怕調戲太過引人炸了毛不好收場,於是將到嘴的奚落悻悻嚥回去。手指在他腰上一勾,扯出一條腰封。

  沐長風尷尬得難以自處,接過來,垂頭耷腦地背過去正理儀容。

  不過他再如何整理,皺了的衣裳還是皺巴巴掛著,並沒多大改變。因著郭滿的出手,本身熏的龍涎香也淡了許多。他如今身上的氣味兒似乎也變了,不肖貼上去仔細嗅,也掩蓋不去渾身散發的饜足淫糜的氣息。

  尷尬地拄著唇咳了一下,沐長風蚊子哼一般沖郭滿道了謝。

  郭滿覺得本來就是多虧她聰明機敏,自然理所當然地應下了。

  沐長風忍不住笑,隨手抽了頭上的玉簪,如緞的黑髮登時灑落下來。他一面擼起了髮絲,輕易地就束了發,一面又陰冷了一張臉提及了郭佳。

  「若是我對她出手,你可使得?」

  「如何使不得?」郭滿身上的負累摘下,如今身輕如燕,「做錯了事就該得到懲罰,這不是理所應當麼?」

  沐長風一愣,突然笑了:「你不怪我?我生氣起來可是不是好收場的……」

  「為什麼要怪你?難道你其實想連我一起搞了?」郭滿不由蹙眉。

  沐長風:「……我的意思是,若將此事說出去,必定會鬧出一番風波。屆時你在家中,必定會受些委屈。但我本不願傷了姑娘家的臉面,但你家這位姊妹,著實觸了我底線……」下藥,手段委實太下作!

  「你不必顧慮我,即便你不去招惹,她們一樣不會饒了我。不郭家人多心亂,我與他們之間從來沒什麼情意在。你該如何便如何,」郭滿才不會為虛偽的和諧去虛與委蛇,郭佳在她定親之日對沐長風下首,簡直噁心到家了!

  「況且,你又豈不知今日過去,你們走了,她郭佳便不會遷怒於我?恨死了我?」郭滿站起身,半點不怕家醜捅出來地道,表情是既諷刺又冷酷,「郭佳她做出惡毒這樣的事兒,自然是沒把我放眼裡的。畢竟若非我趕回來得及時,今兒就叫她得逞了。所以若不趁著你在,叫她徹底惹怒了老太太,關押起來。信不信你一走,二房就要來找我算賬?」

  「……咳咳,你放心,我會注意分寸。」

  「不用,那總不能我一直忍氣吞聲吧?憑什麼她犯了什麼錯都要我來兜著吧?」郭滿立即就不高興了,她每日忙自己的事兒都忙不過來,誰樂意替旁人考慮哪些雜七雜八。

  沐長風笑了:「……如此,便好。」

  「嗯?」

  瀲灩的桃花眼瞇起:「那便不怪我對女子心黑,離開之前,本公子必然將這事給處置乾淨。」

  「……多謝。」

  ……

  雞同鴨講地說了一會兒話,沐長風帶著郭滿跳圍牆,一炷香的功夫要不到便到了聽瀾軒。兩人進院之時,雙喜雙葉尚還未回來。郭滿沒尋到伺候的,逕自帶著沐長風進了自己的寢臥。而後隨手指了個方位請他坐下,親自出去找粗使丫頭。

  沐長風是坐下之後,後知後覺意識到這是郭滿的閨房,當即臉紅得如煮熟的蝦似的。

  郭滿倉促地將人帶回院子,又安置了人歇下。自己再折出去指了個粗使婆子去提水,轉身再折回來便發現了沐長風的尷尬。

  抓了抓頭髮,郭滿聳著肩道:「聽瀾軒一直以來都只有我一個主子。大確實大,空著許多地兒。兼之我囊中羞澀,養活自己與兩個丫鬟,錢財都不夠使。所有的東西便集中在了正屋,空著的屋子也沒有安歇下榻之處。沐浴洗漱等用具,拿套新的我也拿不動,委屈長風哥哥暫時先用我的。」

  原本不說出來用著也沒事,可郭滿這話一出口,憑地叫這屋子曖昧叢生。

  沐長風的臉立即漲紅了,眼神閃爍。

  他抿著嘴,想了想還得說句不委屈。然而才正要開口,抬眸發現郭滿正一手提著水壺。行雲流水一般斟滿兩杯,端起其中一個便遞到了他跟前。

  可是他的眼睛卻沒落茶杯上,卻直愣愣落到郭滿肉肉的手爪子上。

  郭滿的一雙手生得肉呼呼,彷彿沒骨頭似的,白嫩嫩一團。沐長風看著看著,尾椎骨竄上來一陣酥麻。方才正是這雙手撫慰了他。旁人都說纖纖素手好看,沐長風也從來不覺得肉手如何好。如今才嘗過一回滋味兒,才覺出肉多的好來。當真是……

  想著,他的雙頰漸漸染上了醉人的紅粉。

  郭滿被他盯得發毛,放下茶壺看過去。

  沐長風狼狽地扭開頭:要命了,他竟然想去捏捏這一雙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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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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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番外二(25)

  有沐長風親自開口,郭家對郭佳的處罰要比郭滿預計得嚴酷得多。

  郭滿原以為,依照二房的受寵程度,郭老太太頂多罰一頓家法,緊閉一兩個月便算了。等得知老太太為此大發雷霆,不僅親自看著下人杖了郭佳二十,還將人給攆去了莊子上,沒有傳喚不得歸府。若非二老爺二太太親自去松鶴院求情,郭佳就真被攆出郭家青燈古佛,這才真吃驚了。

  沐長風,不,或者說沐家當真就這麼大臉面?

  事實證明沐家就是有這麼大的臉面。自從沐長風下聘,郭滿在整個郭家的地位水漲船高。平日裡慣會逢高踩地欺辱聽瀾軒的下人們,且都換了副面孔來。往日郭滿想吃個什麼菜品都得花銀兩上下打點,如今廚房自覺地緊著郭滿來,再不必聽瀾軒特意囑咐。

  逍遙的日子過了小半月,郭滿才明白為何自古總有那麼多人醉心權勢。人一旦得了勢,確實是什麼都有人捧著送到你手上。

  且不說郭滿之後如何愜意,就說沐長風當日回了沐府便被黑著臉的元氏叫去書房。

  元氏身為沐家宗婦主母,見過的後宅陰司不知有多少,總是比一般人靈光。長風與他未過門的小媳婦兒出去那麼久,回來時身上的氣味兒都變了,顯然兩人做了越界的事兒。元氏倒不是不滿郭滿不矜持,而是怪沐長風欺負人家小姑娘年紀小不懂事兒,佔了便宜。

  沐長風被拆穿當即羞得滿臉爆紅,分外狼狽地就垂下頭。

  這,真真是……他明明梳洗過,沒料到自家母親的眼睛竟這般毒辣。沐長風僵硬地挺直了脊樑坐一旁,眼神閃爍不定,不知該如何將這事兒給圓過去。

  元氏一看兒子這般哪兒還有什麼不明白?

  心虛,這便是等於承認了。如此,元氏胸中的這一口氣啊,頓時就堵在了嗓子眼。

  她瞪眼看著自家愣是活到二十有四這把歲數今日才堪堪破了身子(嗯?)的兒子,嘴一張一翕的,半晌不知該怎麼說。一面覺得沐長風鐵樹開花難免兜不住,要做些放浪形骸的蠢事,一面又覺得臉上火辣辣的,自家做得不地道。

  深吸一口氣,元氏心生無奈:「既然如此,往後你可得好好對人家姑娘。」

  沐長風不知母親心中所想,見元氏眼神古怪,摸著鼻樑就點了頭。

  元氏見他老實,慢吞吞吐出一口氣心氣兒順了些。須臾,又嘀咕一句:「雖說你做出此事乃情勢所逼,但好賴沒叫郭家那幾個心術不正的姑娘得了手。若是當真叫她得逞了,也只能忍著噁心把人收了。到那時候才是真噁心人。」

  說著,她冷哼,「哼……總有人看不清自己斤兩,攀高枝兒也不怕摔下來斷腿。」

  沐長風撩起了肩側的髮絲,勾唇就笑起來。

  「你也莫笑,」元氏看他一副偷腥的貓兒般笑得燦爛,沒忍住白眼瞧他,「既然這家人這麼不省心,往後真成了外家便有的是叫人煩心的時候。」

  「這可未必,」沐長風不以為然,擺擺手就歪靠在茶几的邊緣。他長胳膊半曲著去勾一臂之遠的杯子,道,「姑娘家到了年紀,總是要嫁人的。那郭佳的名聲壞了,若不能遠嫁離開京城,也就只能青燈古佛常伴一生。哪還有機會來鬧騰我?」

  ……人若生了妄念,哪有那麼容易放下?

  那郭佳小姑娘能做出這樣離譜的事兒,顯然就是個十分偏執且心狠的人。名聲都能豁出去不要,也非得給自家姊妹的夫婿下藥,那就不是個輕言放棄的。這樣的人留著不送走,往後只要兒媳還回娘家,只要二房還沒分出去,這些個破爛事兒就少不了。

  說不定,身為親家的沐家也得受牽連,例如往後郭家姑娘要借沐家上位,少不得得接郭家姊妹來府中小住什麼的……

  ……想著,元氏看了眼年紀都這麼大了還如此沒心沒肺的兒子,覺得都沒眼看。她幽幽歎了口氣,對著這個滿心歡喜的笑臉,只能萬事往好處想。

  好歹兒媳的心性不錯,將來小夫妻感情甚篤,家宅和睦,兒子也得償所願。

  母子倆又在一處小坐片刻,沐長風才起身告辭。

  回了自己院子,沐長風一張口便立即喚下人備水,他要重新梳洗沐浴。

  雖說從郭滿的院子出來,他便自覺身上氣味兒全都洗乾淨,但元氏能一聞就聞出來,還是叫他到如今一對耳朵都猶如火燒。靠坐在飄窗的窗稜上,沐長風一隻長腿支著,一條自然地垂落下來,懊惱地仰起了頭,靠著兀自羞恥萬分。

  廊下的下人端著器皿提著熱水,遠遠看到窗稜上沐長風苦惱十分驚奇。畢竟自家公子自小到大都一幅沒長心肝的做派,什麼都不上心。這般愁得臉揪扯成一團的想不通,甚為少見。

  有好事的下人偷摸地瞧著,就見自家公子兀自紅著臉發了好一會兒呆。而後忽然做賊似的左看右看,伸手揪著自己的衣領,皺著眉頭低下頭去輕嗅。然而嗅了半天,雖然淡,但好似確實有什麼怪異的味道在,他的臉不自覺地便紅了。

  下人們看著自家皮厚的主子臉紅了,驚悚地一個個都低下頭去,再不敢多看。

  內室裡佈置妥當,他才懶懶起身進去好好涮洗了自身。等身上的味道全被龍涎香取代,沐長風才心滿意足,暫時將滿腹的旖旎給壓下去。

  只是這日夜裡,從來夢裡只有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的沐長風沐公子,破天荒做了個分外香艷的夢。夢裡纖細的女子玉體橫陳,他也不似白日裡表現得那般克制知禮。他撲上去,按著那姑娘,將所有的放肆都進行到了最徹底的一步,抵死纏綿。

  旖旎的夢境,劇烈的喘息,令人心神劇顫的歡愉……

  沐長風從未有過如此刻骨的感受。直到他如魚得水行至妙處,冷不丁看到懷中人的一張瘦巴巴小臉。對上那小臉上的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他登時嚇醒了過來。一身冷汗地驚坐起,他發覺身下濡濕,以及床帳之內濃烈得捂都摀不住的腥膻味兒,腦中一片空白。

  ……要命了,這都什麼離奇的夢!!

  面紅耳赤地爬起來換了衣裳。沐長風人躲在屏風後頭,洩憤一般地將剛換下來的髒衣裳撕了稀碎。可劇烈跳動的心臟跳得猶如擂鼓,叫他根本難以忽視。

  大晚上的,沐長風抓了一隻茶壺便飛身上了屋頂。受了驚嚇,他得去屋頂冷靜片刻。

  然而他一個人從三更半夜坐到了天麻麻亮,都沒能將這股驚嚇給安撫下去。沐長風心裡懊喪得要命,難得次日一早沒去武場,灰頭土臉地回了屋子,悶頭大睡。

  一覺睡醒,都已然過了午時。

  飢腸轆轆的沐長風啞著嗓子喚了僕婦備水,又沐浴了一回,可算是將猝不及防的窘迫給安撫下去。元氏那邊他一連打發了人來問過兩回,聽說他只是醉酒無事才放了心。囑咐了兩句,元氏才帶沐長雪出門做客。

  沐長風草草地用了些吃食,稍候去了汝陽王府。

  趙煜看他一臉心思重重,天塌下來的死樣子,忍不住踹了他一腳。

  沐長風心裡正迷茫著呢,哪裡還注意理會趙煜的小動作?難得沒還手的,還坐在那兒似乎在思考什麼難題,愁苦萬分。趙煜動作了兩下沒得到回應,砸了咂嘴,覺得沒意思。又丟了一顆花生進嘴裡,他決定發發善心,替沐長風這榆木疙瘩開解一番。

  ……

  「這麼說,你終於開竅了?」

  聽沐長風含含糊糊說一堆,趙煜的回答十分一針見血。

  「嗯???」沐長風一愣,皺眉,「你沒聽我說嗎?那是個丑不拉幾的猴丫頭!」

  「再醜不拉幾,你不是對人家發春麼?」趙煜不以為意,擺擺手,吊兒郎當的,「若是真沒起心思,你夜裡還發什麼夢?」

  沐長風心裡一咯登,彷彿被踩了痛腳一般怒了。

  「他娘的你才發春了!」沐長風黑著臉,「我不過做了個稍微那什麼的夢而已!」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啊本王的蠢兄弟,」趙煜簡直被沐長風氣笑了,二十多歲的童子雞當真了不得啊,還跟他較真?「沒對人家起歪心思,你那什麼個錘子!」

  「懶得理你,成日裡一腦門的漿糊!」

  惱羞成怒地丟下這麼一句,沐長風不顧身後趙煜賤兮兮地追問他夢裡是哪家的姑娘,腳下走得飛快,招呼都不打地直接走了。

  趙煜跟在他身後問半天沒問出是誰,嘖了一聲,悻悻地折回去。

  然而一出汝陽王府的大門,沐長風洩憤似的一腳踹在門口石獅子上,捂著砰砰直跳的胸口皺起了眉:難道他真對一個豆芽菜起歹念了?不是吧,他的眼光哪有那麼次……可是,只要一想起郭家那假山的洞穴,他又委實理不直氣不壯起來。

  越是琢磨越心虛,他翻身上馬,一甩馬鞭,往城外飛馳而去。

  等在城郊溜了半日的馬,天擦黑趕回沐府,沐長風終於喪氣地承認,他栽在了郭滿那又醜又滑頭的小丫頭手上了。

  嘖,真是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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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番外二(26)

  既然兩家已結秦晉之好,結親的日子便確實地定下了,就在開年後的初八。

  元氏知曉郭滿的狀況,臨走之前特意多提了一句,往後郭滿的親事還請郭老太太多擔待。其實郭家攀上沐家的這門親,便是不用元氏說,郭老太太也不會叫金氏沾手。但因著元氏特意提了一句,郭老太太自然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操辦。

  所以嫁妝這檔事兒,不必郭滿再刻意去郭昌明跟前訴苦。郭老太太想著親事定下來,該籌辦得要早早著手操辦,省的匆忙辦得不妥。她於是拿著林氏留下來的嫁妝單子,親自去大房討要。

  金氏被沐家嫌棄,再遭了老太太訓斥,被這一連番的事兒很是給弄了個沒臉。

  可即便心中惱恨,卻不敢明目張膽地糊弄老太太。郭老太太掌家多年,平日裡睜隻眼閉只眼她才敢如此猖狂。畢竟若真計較起來,她的那些手段心眼兒到老太太跟前,沒什麼能瞧的。灰頭土臉地將多年吃進嘴裡的東西一一吐出來,金氏心疼得滴血。

  然而這些還不算,老太太為了面上好看,有些被她拿去當人情送禮或送去典當,根本追不回來的,也要交出來。郭老太太知道她這些年貪墨的那些事兒,限她兩月,必須贖回來。金氏沒法子,只能大放血地自掏腰包重金追回。

  金氏的院子為了這事兒雞飛狗跳,叫郭家旁人很是看了一番熱鬧。

  郭滿每日美滋滋地打聽老太太又替她討回了什麼嫁妝,樂得頭髮都長長了一截。

  之前被沐長風那廝給削斷的那片頭髮,如今也勉強能束起來。雙喜雙葉每日替她梳發,免不了心裡著急。自家姑娘的頭髮雖說長了不少,但離原先還是差了許多。不知到成親當日,姑娘的頭髮能不能長齊整。

  齊整不齊整,郭滿每日不必親自打理,眼不見心不煩,都並未放心上。只是某日突然聽雙喜在她耳邊小聲嘀咕,唉聲歎氣地擔心頭發長不好,倒是叫她在意起了髮型這事兒。

  郭滿於是對著銅鏡琢磨了幾日,突發奇想,親自整頓。

  她一個現代靈魂,腦子裡沒有古人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動不得的概念,自然下手十分利落。卡嚓卡嚓地,就剪掉了許多,給自己弄了個公主切。等雙喜雙葉發覺她剪了頭髮,眼淚都嚇出來。只是這時候哭也沒用了,郭滿剪都剪了,接不回去。

  為此萎靡了好幾日,而後雙喜雙葉發覺新髮髻由郭滿親手打理,似乎也怪新奇好看的?時日長了,發覺這頭髮遮著臉,越看越適合,於是也坦然接受。

  郭家這邊郭滿的日子蒸蒸日上,沐長風卻漸漸有些不得勁。

  往常從未有其他念頭的他,自從發覺自己對郭滿起了心思之後。一個月沒見到小丫頭,他竟然分外想念。這種心裡跟貓爪似的感受,沐公子平生第一次嘗到,只覺得稀奇又十分磨人。但如今非年非節的,他也沒什麼好的由頭上郭家去見見她。

  沐長風在郭家南邊的院牆外轉悠了幾次,院裡總是吵吵鬧鬧的,似乎很不安寧。

  幾次轉悠下來,他覺得還是尋個由頭將小丫頭接出來,這般有什麼話也方便說。正巧沐長雪很好奇這叫她阿兄開竅的小嫂子是什麼樣兒,一直想見一見。於是便在沐長風的攛掇下,央著元氏給籌辦一場賞花宴。

  元氏聽沐長雪說完,想了想,答應了。

  上回的賞花宴辦得不甚滿意,雖說落得是郭家的臉面,沐家其實也惹了話柄。長雪的所作所為雖事出有因,但總的來說太粗暴,也惹人詬病。哪家有客上門,遇事也不會不由分說地將上門賓客趕出去,倒是叫長雪這粗性子,落了個粗蠻的名聲。想著女兒都這麼大了,該造的勢不能少,受損的名聲也該描補描補。

  正巧八月也到了,是桂花開的時節,十里飄香。

  這桂花雖不如其他花濃艷嬌美,但勝在香氣宜人。賞一賞,也算應個景兒。況沐家在城南外郊有一處桂花別院,別院的後山不僅有桂花林,還有一處溫泉池子,是個遊玩的好去處。元氏想著既然要辦,便辦得周密些熱鬧些,多邀請些人來。

  於是元氏稍稍一琢磨,便提議安排一個三日兩夜的行程。

  別裝的院子十分廠闊,前院後院,院中景致也拿得出手。男女分兩撥,正好叫長風也多邀幾個友人遊玩,長風這小子最近頗為萎靡。兒子興致不高,元氏作為慈愛的母親,自然要做些叫他興致高的安排。左右別院屋舍多,便是賓客去了城外回不來,留宿也使得,丁點兒不防事兒。

  沐長雪就是個愛玩鬧的性子,一聽這話,喜得當場就跳了起來。

  抱著元氏的胳膊,她扭著腰就一陣撒嬌歪纏,連連嘴甜地哄元氏。黏膩地沾乎了一會兒,反倒將自己來,不過臨時被兄長指使才張這個口的事兒給拋去了腦後。她想著,既然要去別院三日,自然不能少了她最好的朋友,於是忙不迭地就去周家找周鈺嫻。

  可憐提議的沐長風一下午沒出門,就在等沐長雪的准話。

  結果他從用罷了午膳等到天黑,也不見有人來。

  最後還是元氏看穿了他那點小心思,打發身邊的封嬤嬤來告知他,沐長風這才知道。對著封嬤嬤一雙含笑的眼,他一時很是窘迫。但轉念一想,既然他都給那丫頭下過聘,滿滿除了尚未過門,其實已然算作他的妻子,他見見她又怎麼了?

  如此一想,他倒是態度坦然了。

  元氏聽完封嬤嬤繪聲繪色的匯報,噗嗤一聲笑出來。

  沐家人行事十分利落,說辦立即就辦了。從準備茶品到安排下人,以及準備客房,發放請帖,不過幾日的光景便全部準備妥當,利索得叫人咋舌。

  ……

  遞到郭家的請帖,是直接由門房遞到老太太手上的。

  金氏想著沐家既然定下了郭滿,定會尋機會抬舉郭滿。按照沐家的行事規矩,要請也自不會只邀請郭滿一個,郭家姐妹只要跟著郭滿一起,沐家也不會說什麼。所以她一直在等著沐家的動作。

  如今一聽有沐家請帖,自然就猜到了元氏的打算。她心急如焚,想瞧一瞧請帖上寫了什麼,好提前作準備。奈何老太太因為嫁妝的事兒,這段時日看她不順眼。看過了便喚了身邊伺候的,逕自將請帖送去了聽瀾軒,根本不叫她沾手。

  不過金氏能爬到這個位置,就從未將臉皮放在心上。老太太不准她打聽,她便來郭滿這兒問。

  果然郭滿才拿到請帖,郭嫣便像聞到血味的蒼蠅似的就追了過來。

  她扶著丫鬟的胳膊,趾高氣昂地踏入聽瀾軒。昂著下巴叫郭滿將請帖拿出來給她瞧。

  郭滿當場就樂了:「又不是寫給你的,作甚給你瞧?」

  「既是寫給郭家的請帖,姐妹們自然都能瞧。」郭嫣這一個多月被金氏教導,人瞧著倒是沉著了,行事似乎也有章法了許多。許是金氏許諾了她什麼,她對郭滿的態度詭異的和緩,「郭滿你識相點兒拿出來,別弄得臉上難看。」

  「誰說這是給郭家的?」郭滿直接打開一目十行,迅速看完了便合起來塞進了衣袖裡,根本懶得理會她,「這是只寫給我的。」

  「你!」郭嫣柳眉一豎,當即就要怒了,「本姑娘叫你拿出來!」

  「我再說一遍,這只是我的請帖。」郭滿被她理直氣壯的口氣給弄得無語了。眉頭一皺,當即就將不耐煩擺在了臉上,「既然三姐姐覺得我這破院子有損你的高貴,我也不多留你坐了。小妹身子柔弱,累了,三姐姐請回吧。」

  郭嫣怒了,上前一步:「上面寫了什麼?要去哪裡做客?沐家嗎?」

  郭滿翻了個白眼,懶得理她。

  郭嫣一看她這態度,心裡火氣蹭蹭往上冒。郭嫣這人脾氣從來克制不住,一怒起來伸手就要去抓郭滿,厲聲呵道:「我再問你話,上面寫什麼了!」

  郭滿冷不丁被她拽得一踉蹌,氣著了:「與你無關。」

  雙喜將一看這架勢,立即去幫郭滿。

  郭滿被郭嫣弄火了,掏出請帖就塞進雙喜手裡。雙喜接過去塞懷裡,轉頭進內室。

  郭嫣一看這對賤人主僕的舉動徹底被惹毛了。她耐著性子等郭沐兩家親事定下來,耐著性子看她娘將所有好東西都吐出來給做嫁妝。今日屈尊降貴來這破院子,沒動手已經是她給郭滿臉了。可她好好說話,郭滿居然給臉不要臉?

  見郭滿居然不識抬舉,郭嫣立即就壓不住脾氣,命身邊下人直接上手去搶。

  雙葉不在,郭滿本來不想跟這智障糾纏,畢竟自己很脆,一不小心磕了碰了就很傷。但她到底還是低估了金氏母女的臉皮,沒料到郭嫣真能豁出去臉面不要,明知道沐家有什麼事兒不可能邀請她,還敢上手來搶,一時間都有些傻眼。

  這一動手,郭滿這邊立即就勢單力孤起來。

  因著上回在郭滿身上狠狠吃過一虧,郭嫣這回帶來的下人比上回多了一倍。四個丫頭湧上去一個上前攔住了郭滿,剩下三個去拉扯雙喜。雙喜被圍在了中間,立即就廝打了起來。雖說雙喜力氣大,但三對一,她便是再能幹也自然是吃虧。

  幾個丫鬟為了各自的主子瘋子般拉扯了好一會兒,雙喜的衣裳頭髮全都被抓爛了。上衣都被扯到了腰,終究是不敵,不僅塞懷裡的請帖被搜了去,臉還被人趁機打了幾巴掌。

  郭滿被丫頭死死抓著看著雙喜被欺辱,難得氣紅了臉。

  只是她身子實在孱弱,根本掙脫不了,氣的要命。

  而一旁郭嫣已經拿到想要的。就見郭嫣打開,請帖上鐵畫銀鉤,龍飛鳳舞的字體將男子的飛揚之氣宣洩的淋漓盡致。郭嫣捧著請帖,須臾紅了臉:這,這是沐公子的字?當真是……捧著臉羞了會兒,她方看清了內容,果然沐家又籌辦了宴會。

  想著三日後要去沐家別院待上三日兩夜,郭嫣喜不自禁。

  她仔細地將請帖合起,塞進自己的衣袖。回頭見素來笑瞇瞇的郭滿,難得將嫌惡與怒氣擺上臉,冷冷哼了一聲,領著人轉身就走。

  雙喜捂著火辣辣的臉小跑到郭滿身邊,氣得直哭。

  「怎麼辦啊姑娘?咱們請帖被拿走了。」請帖上只含糊地說了郭滿,但也沒完全限定了只有郭滿,就是三姑娘拿著請帖去也是使得的……

  郭滿也氣到了,小胸脯一起一伏的:「莫慌。」

  她垂頭揉了揉胳膊,將衣袖擼起來,果然纖細的胳膊上有幾道青紫的指甲印。方纔那丫鬟,趁機掐她!

  雙喜一看郭滿的胳膊,眼睛都充血了,「那些個賤人,她們竟然敢!!」

  「先別管了,」郭滿放下衣袖,本來她對這些宴會的興趣並沒有多大,但如今非去不可!「你去研磨,我這就寫一封信,待會兒叫小雙子送去給子兮。」

  雙喜抹了一把臉,立即反應過來。

  郭滿立即寫了一封信,雙喜立即去找了小雙子。郭滿弄了些胭脂羅黛,將胳膊塗抹的更觸目驚心,轉頭就帶著這一身傷,去松鶴院告狀。

  老娘弄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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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番外二(27)

  郭滿這邊的信才遞給他,不出半個時辰便到了沐長風手裡。

  且不說沐長風看到信的當場,直接將手下的桌子拍碎。就說郭滿帶著一身傷去了老太太那兒,可把郭老太太給氣得不輕。她打著哆嗦,破口就罵郭嫣囂張跋扈,粗鄙不堪。扶著漆幾,郭老太太心道,常言道有其母必有其女,果然歹竹出不了好筍!明目張膽地就敢搶奪姊妹定好的姻緣,試郭家家規如無物,簡直無法無天!

  郭滿豎著耳朵聽老太太罵人,縮在一邊雙葉的懷裡,嚶嚶嚶地直哭。

  老太太一看她這般柔弱也氣惱,氣郭滿無能,到手的東西竟也能叫人搶走。王媽媽安撫了半日,她才將這口粗氣喘勻。郭老太太老臉黑得跟鍋底似的,不指望郭滿能當用,只能親自來收拾郭嫣那混賬。

  旁的人,拿不住郭嫣。老太太乾脆命身邊伺候的王媽媽李媽媽兩人去。

  王媽媽李媽媽作為郭老太太的身邊老人,自然最是清楚自己主子的心思。十幾個孫女,除了親自撫養的大孫女郭敏,其餘的,哪個出息就捧哪個。兩人心道這六姑娘如今也算是熬出頭,且等過了門,往後不可同日而語。心都偏了,她們辦事來自然更盡心。

  兩人於是領著一幫粗壯的粗使婆子,浩浩湯湯就直奔郭嫣的院子而去。

  郭嫣的院子在東邊兒,離松鶴院一炷香的距離。一幫子人趕過去時,郭嫣正拿著金氏命人送去的新衣裳首飾,喜滋滋地躲內室裝扮呢。

  事實上,金氏一早就料到沐家會有這麼一遭。畢竟郭滿出身名聲不大好的郭家,本身又是個長在深閨的,什麼都不懂。那元氏既然那般愛護這未過門的兒媳,少不得要替她張羅,自然怎麼也會為郭滿的人脈鋪個路。

  嫁妝也好,親事也罷,將來總歸都是她女兒的。金氏貪心的很,除了嫁妝親事,她連這等人脈也想替郭嫣抓到手。為了等一個合適的機會,她這段時日憋得吐血都沒去找過郭滿的茬兒。而是將郭嫣拘在身邊言傳身教,填鴨式地教導她如何討人歡心。不然就是在四處搜羅好東西,多置辦幾身行頭,以便於郭嫣到時候能拔得頭籌。

  郭嫣聽了她的勸,素來奸詐的郭佳跳出來攪局了她都沒動,可耐著性子好好學習了一番。

  如今自覺該學的都學的差不多,衣裳也置辦妥當。郭嫣來回試穿著這幾身行頭,皺著眉在銅鏡前左照右照,恨不得明日就是沐家的三日游。

  王媽媽等人進了院子,便直奔主屋來。

  屋裡郭嫣一身靛青馬面裙,正在為耳鐺不合心意而發著脾氣。屋外李媽媽王媽媽堂而皇之將她的四個大丫鬟全扣下。動靜不小,郭嫣立即就聽著了。心裡煩,她冷著臉出來便要叱罵。只是抬眼一看領頭的是老太太身邊伺候的,面上一慌,立即就啞了火。

  郭老太太若出手,整個郭家,就沒有她綁不來的人。

  郭嫣又驚又怒,尖叫著質問不肯走。然而她的暴脾氣只夠嚇唬嚇唬其他人,到王媽媽李媽媽這些人跟前就沒得看。於是她就被這般半強硬半施壓地『請』去了松鶴院。

  一來一回,也就一刻鐘的功夫。

  郭滿瞪著大眼睛看郭老太太這一連番的動作,心裡不免感慨。郭家能頂著這麼臭的名聲還子嗣昌盛,家族壯大,大概多虧有老太太在鎮著吧……

  心裡想著,就見郭老太太看到郭嫣,抓起一個茶杯就砸了下去。

  一張老臉拉得老長,郭老太太如今是悔不當初。當初自己若狠心一點,現如今這些麻煩事兒就不會一茬接著一茬來,著實惱人。

  想她們郭家,多難得才攀上像沐家這樣的人家。能攀上這麼一門親,這當真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兒!郭老太太自己,恨不得舉全府之力為這門親事添妝,就怕準備不好糟了沐家的嫌棄。可家裡的這群自私自利的討債鬼,鼠目寸光不說,還粗鄙不堪。一個兩個吃相難看到她活了一輩子都沒見過,當真一點兒規矩都沒有的。

  郭嫣跪在下首,被滾燙的茶杯砸了個正著。

  熱水潑了她一身,來不及換下來的裙子瞬間被燙皺起來。郭嫣跳著腳就哭出來,嘴巴一禿嚕就沒藏住脾氣,指著郭老太太的鼻子就罵了一句老虔婆,老不死的。郭滿在一旁看著郭老太太臉都綠了,樂得嘴都咧到耳朵根。

  老太太果然是個狠角色,厭惡郭嫣也是真真兒的厭惡。上回郭佳做了下藥那等事兒才被杖責了二十,此時輪到郭嫣,她甚至連問都不想問,張嘴就要杖責三十。

  王媽媽扶著她的胸口,李媽媽立即應諾,轉身就下去傳家法。

  眼看著春凳都擺上,郭嫣的人也被架起來。得到消息的金氏攜著郭昌明匆匆就從外衝了進來。金氏一看寶貝女兒被按在春凳上,撲上去就紅了眼,梨花帶雨地哭泣起來。

  郭滿面上閃過一絲懊惱,默默歪靠到了雙葉身上,神情也變了。

  果然就見郭昌明落後一步,匆匆跨入廳堂。

  他走得急,一看到松鶴院裡是這種狀況,臉色驟然變了。不過尚且還記著家中規矩,他先是給氣急的郭老太太見了禮,而後才走到郭嫣的身前,攔住了要施家法的下人:「母親,到底嫣兒犯了何錯?您要如此動怒,非懲處她不可?」

  若說郭昌明的眾多子女他最心疼的,除了麼子,便是這平日裡承歡膝下的二女。郭老太太打郭佳他管不著,但打郭嫣就不行。

  郭老太太哪裡不知道自己兒子什麼德行,一看他這梗著脖子隱隱要發怒的作態,就知道今兒又叫這金氏母女逃過一劫。老太太捂著心口,被這棒槌氣得心窩疼:「你自己看看,六丫頭叫這孽障給打成什麼樣!」

  說著,她看向郭滿。

  郭滿低垂著眼瞼顫巍巍的,身子也怯怯躲在雙葉的懷裡,似乎出來金氏母女就要吃了她一般的糯糯模樣。而她身旁隨她一起的雙葉,則瞬間紅了眼圈,氣急敗壞地一手護著郭滿一手將她的衣袖給擼了起來。

  而後,一條纖細的胳膊露出來,看得清血管的細膩皮子上青青紫紫全是掐痕,觸目驚心。

  郭昌明乍一看,臉色驟變。

  掐成這樣,得多狠毒的才下得去手。他刷地回過頭,冷冽地看向金氏郭嫣母女。郭嫣此時人還趴在春凳上,眼睛閃閃爍爍的,不敢跟他對視。郭昌明於是嘴角抿直了,對這二女的愛女心切漸漸平下去,他似乎還有點兒羞愧。

  郭老太太看他這般作態,心裡就更氣了。

  事實都明擺著是郭嫣不對,他竟還這般袒護這對下賤胚子母女,當真執迷不悟。老太太氣得一手指著自己坐起身來的郭嫣,手抖得袖擺都跟著顫,「跟她這眼皮子淺的娘一個德行。見不得姊妹好姻緣。親事都定下了,她還有臉去搶人家的請帖!」

  她冷笑,「怎麼?你該不會以為搶了,這帖子就是你的了?沒出息的孽障,人家明明白白就是給六丫頭的,你以為厚著臉皮頂替了,人家就叫你進門?做夢!」

  「怎麼就進不得門了?」郭嫣看靠山來了頓時底氣就冒上來,連嗓門都拔高了,「沐家是世家大族,最是看中臉面。若我作為一個客人,規規矩矩地遞了請帖進去,難道他沐家人還能著人把我攆出來不成?」

  「你有臉說!你又不是沒被人攆走過,郭家的臉面都叫你丟盡了!」

  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事,舊事重提,還如此直白。

  老太太的話跟千鈞重的石頭,兜頭兜臉砸到金氏母女兩人的頭上。瞬間就砸得她們頭破血流,裡子面子都被撕下來。

  郭昌明這時候也想起來這事兒,尷尬地氣都短半截。郭嫣做的那事兒確實丟臉,連帶他也被同僚笑話了好長一段時日。

  「嫣兒,將請帖還給六丫頭!」郭昌明虎著臉,「你莫琢磨那些個歪門邪道!」

  「爹!」郭嫣不願還。

  郭昌明瞪眼:「還,聽到沒有!」

  郭嫣嚇得眼一縮,瑟縮了。郭昌明這人,不動怒時千好萬好,一動怒就天翻地覆。郭嫣嘴巴囁囁嚅嚅的,不甘心。

  郭昌明立即就火了,抬頭氣勢洶洶地大步走來。

  郭嫣以為他怒了要打她,嚇得連忙伸手進懷裡,掏出請帖便往郭滿那邊一擲。只見那描金邊的請帖在地上飛快地打了個轉兒,滑進了郭滿的裙底。

  郭昌明順著這請帖看到了還淚眼朦朧站著沒動的郭滿,臉上愧疚更深了。

  這個女兒,他忽視了十幾年。如今想起來,還是因這丫頭悶聲不響地引來沐家的提親。郭昌明心情驀地變得複雜,誠如旁人想的,這身無二兩肉,身材瘦小,相貌也平平無奇的女兒,到底哪裡值得沐長風喜愛?

  「六丫頭莫哭了。膽敢對你動手的下人,為父一個不留全部杖斃,」郭昌明張了張嘴,艱澀地哄了一句,「對了,你嫁妝準備的如何了?可還缺些什麼?為父前幾日剛得了一對玉如意,品相不錯,不如給你添妝……」

  郭滿知道有郭昌明在,郭嫣那三十杖責是絕不會有了,於是淚眼朦朧地不說話。

  郭老太太一看郭滿這模樣就知她不甘心。

  想想,確實也是。郭嫣都騎到她頭上去撒野了,隨意處置了幾個丫鬟就算了事?沒那麼便宜的事兒!於是她朗聲說三十杖免了郭嫣的也可以,但該罰的必須罰。否則家無家規,約束不了家中子弟,郭家往後是要亂套的。

  無規矩不成方圓,郭昌明沒有異議。

  金氏母女心倒是不願意,但見郭昌明都同意了,也只能咬著牙應下。杖責換作十個手板兒,罰了三個月緊閉,女戒女德抄寫三十遍。

  一場告狀落了幕,郭昌明許是覺得自己袒護二女有失偏頗,很是挑了一堆好東西送去聽瀾軒。雙喜雙葉扶著郭滿心有不忿,可事已至此,已經算得了最好的結果。郭滿柔柔弱弱地被扶回了屋,哼地冷笑一聲,擦了手上的傷。

  「姑娘,咱們就這麼算了麼?」雙喜聽雙葉說了,心有不甘。

  郭滿其實沒多膈應,她不是郭昌明土生土長的女兒,對這家人都沒什麼感情。沒感情自然沒所謂,「不然呢?去郭嫣的院子套麻袋,暗中打她一頓?」

  「您就不覺得不甘心嗎?三姑娘犯什麼錯老爺都護著,您受了這麼大委屈,他太偏心了!」

  郭滿不以為然:「十個手板夠了。」

  「姑娘!」雙喜這小暴脾氣,氣著了,「您知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郭滿看她一眼,擼下袖子,轉身去內室。

  雙葉看著兩人歎了口氣,上前,拍拍雙喜示意她莫要再提。再憋屈,她們也只能這般憋屈著。誰叫如今的大房太太不是她們家太太?誰叫金氏本事,這十幾年將老爺的心抓得死死的。她們得了好東西已經算不錯了,見好就收才是上策。

  「誰說我放過她了?」郭滿歇了片刻,幽幽道。

  「這對母女不會輕易放棄,你們信不信?」郭滿摸著杯沿,大眼睛漫漫看著矮几的花紋,「且等著,不自量力的人總是要踢鐵板的,屆時會有什麼結果,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雙葉一愣,看向郭滿,雙目幽幽的。

  郭滿呵呵笑了:「沐長風回信了麼?怎麼說?」

  「姑爺說了,」提到這個,雙喜頓時又笑起來,「三日後他會來接,叫姑娘早早起身去前門候著,莫要賴床。不過,姑爺怎知姑娘您慣常賴床不起?」

  後一句她含在嘴裡,但郭滿還是聽見了。

  「大概……」郭滿面無表情,「他以己度人的吧。」

  雙喜:「……」

  一晃兒兩日過去,第三日一早,沐長風就跨著一匹快馬來郭家接人。

  還真被他給猜著了,哪怕郭滿昨夜給自己強烈的心理暗示,今日一定早起。天麻麻亮,雙葉在榻前連喚了她四五回,她還是醒不過來。雙眼的眼皮好似有千斤重,隱約的呼喚彷彿從天邊傳來,她的眼皮就是抬不起來。

  愣是耽擱了半個時辰,郭滿才渾渾噩噩地被雙喜雙葉給夾著扶出去。

  到了大門口,郭嫣果然一身盛裝在等。

  沐長風一人騎在高馬上,身後是一亮標著沐府家徽的馬車。這般一來,倒是叫金氏母女的算盤全落了空。

  沐長風冷著臉,一言不發。連眼角的餘光都懶得給郭嫣一眼,全程當沒這個人在。

  郭嫣敢跟郭家人耍賴發狠,對著沐長風本人,卻自慚形穢的搭一句話都不敢。就像郭老太太說得,沒請帖她不好意思上沐家馬車。此時正心急火燎地不住張望內院,就盼著郭滿快點兒到,她好跟著郭滿一道上車。

  金氏想得很好,郭滿這小賤人怎麼也算郭家人,跟她家嫣兒是血親的姐妹。所謂姊妹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對外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哪怕為著自己在夫家跟前的體面,郭滿今日就算憋得吐了血,也不敢當著沐長風的面兒拆穿,趕她嫣兒走。

  只是郭滿扶著雙喜雙葉的胳膊,慢吞吞到了門口不遠處。與雙葉對視一眼,幽幽勾唇笑起來。

  嘖,怎麼辦?報仇的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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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發表於 2022-7-7 00:58:53 |只看該作者
第206章 番外二(28)

  如今已是八月下旬,清晨草木枝葉上的露水依舊很重。怕沾濕了裙擺,雙喜雙葉小心地替郭滿提著裙擺,扶她升階而上。郭滿走得不快,才踏出郭府大門,抬頭便對上沐長風一直望向門裡的眼,下意識彎著大眼睛笑起來。

  肅靜的郭家大門前,早在門外候著的郭嫣以及郭家下人就見從到起便十足冷淡的沐家長公子看到六姑娘踏出大門的一瞬間,冷峻的臉猶如冰雪消融,也淺淺笑了。

  這般天差地別的區別對待,就是再眼瞎也能瞧出來。

  郭嫣一瞬就漲紅了臉,於是乎身邊便有人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她此時像被光了任人奚落一般,揪得簇新的衣裳裙擺都擰成了抹布。郭滿從她身旁經過卻彷彿沒注意到她窘迫,拎著裙擺便腳步輕快地往沐長風的馬下走去。

  出門做客,郭嫣自然也是做了一番精心打扮的。

  海棠紅的底兒銀白的撒花,郭滿今日一身簇新的襦裙。因著身材嬌小,郭滿也只有襦裙穿得合身。略微怪異卻十足嬌俏的髮髻,襯得她靈動可人,遠遠看著,彷彿一隻正在花叢中翩躚的紅蝴蝶。沐長風利落地翻身下馬,垂眸看著小姑娘小跑著向他撲來。

  沐長風心中歡喜地想笑,但四周這麼多雙眼睛,他只能矜持地抿緊了唇。

  郭滿在他三步遠的地方站定,笑得靦腆:「來這麼早?」

  「不早,也就等你半個時辰吧,」沐長風微微昂著下巴,澄澈的雙眼在晨光下,有種湖水般粼粼的光。他一幅『你知道自個兒晚到多久麼』的表情哼道,「不是說過今日我會過來,你怎地如此之慢?你這丫頭,果然沒將我的話聽進去……」

  低沉的嗓音卜一出,雖為詰難,卻掩飾不住親暱。眼巴巴湊過來的郭嫣腳下一頓,臉色頓時更難看了。她抬頭看向面對面站著的兩人,沐長風低著頭,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寵溺。與方才對她時候的高不可攀,全然不同。

  心裡的不忿像滋滋燒得正旺的油鍋被濺進一滴水,滋啦啦地就冒起了煙。她又羞又怒,身邊的議論聲卻毫不克制,嗡嗡的,她甚至都聽到有人指著她恥笑。袖籠裡的手,指甲緊緊摳進了手心,郭嫣卻絲毫不覺得疼。

  該死,該死!當真該死!郭滿這賤丫頭原來與沐公子如此熟赧?郭嫣被巨大的羞恥定在了原地,頭低著,整個人都僵住了。

  郭滿感覺身後有人靠近,自然知道是誰。於是頭歪過來故作不知地問一句:「這麼早,不知三姐姐為了何事會在此等候?」

  她如此問了,沐長風的目光這才順勢落下來,矜持地落郭嫣的身上。郭嫣已然被妒恨燒灼得心窩兒都生疼,但這不是在府中可任由她發怒撒火。她抬起頭,勉強牽著嘴角沖郭滿笑。只是這笑還不如不笑,都快僵硬成石雕浮繪了。

  郭滿見她到這個境地還要硬撐,都忍不住佩服了。金氏這對母女,從某個層面來說當真是人才。敢做且厚臉皮,若心思用在正事兒上,絕對會有一番大成就。

  郭嫣此時一改平日裡跋扈張揚,學著郭滿怯生生的模樣去瞟一眼沐長風。畢竟郭滿身上除了這點怯懦恭順的脾性能討得男人歡心,也沒別的長處。她上前屈膝,欲語還休道:「這不是今日有宴,要出門會客……」

  「出門會客?」郭滿立即打斷,根本不叫她將後頭的話順勢說出口,「真是巧。三姐姐也今日會客?就是不知姐姐受得哪家的邀請?怎地等了這許久還見你不啟程?」

  人群中不知誰噗嗤一下笑出聲,郭嫣的臉立即就紫了。

  氣得臉上的肉都在抖,她硬生生忍住了。畢竟都等到這一步,只要上了馬車事兒就成了,郭嫣實在不想為了爭一時之氣前功盡棄。她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用眼神恐嚇郭滿:「我既然在等,自然是等人一道上馬……」

  按金氏原先的預計,郭滿若有點兒腦子,就該知道越是高門大戶越在乎姑娘家的家風教養。哪怕為了能順利嫁入沐家,今日便是心裡嘔得吐血,郭滿也不應當當著沐長風的面兒暴露了郭家姐妹之間的齟齬。

  她瞪大了一雙眼,惡狠狠地瞪向郭滿。

  郭滿卻忍不住笑了。這群人是真的把她當軟柿子捏,她的親事都定下了,只等著明年初八出嫁,還以為她甘心受金氏轄制不成?

  「那三姐姐便等著吧,妹妹這廂就不叨擾了。」郭滿彎著眼睛,往日說三句話都要哆嗦兩句的怯懦此時絲毫不見,她笑得甚是純良,「妹妹這兒還有事,長風哥哥特意一大早趕來接我,已然等了太久,這便要走。」

  郭滿說著話轉頭看向沐家的馬車:「三姐姐,小妹這廂就先行一步?」

  而後轉身就扶著雙喜的胳膊,準備上車。

  「六妹!」郭嫣哪能就這麼叫她走了?幾乎撲過來抓住郭滿的胳膊。她這一個多月,耐著性子跟金氏學說話之道學為人處世,就是為了今天能去沐家好好表現一雪前恥。這小賤人著實可惡,竟連話都不叫她說完整。郭嫣臉上的假笑都快維持不住了,咬牙切齒道,「你不問問沐公子,怎麼就這麼走了?」

  「不必問,」郭滿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道,「你該不會以為我會帶你一道?」

  她湊近了郭嫣,壓低了嗓音卻偏偏話叫在場的都聽見,「你想得美!長風哥哥的請帖只請了小妹一人。客隨主便,小妹也不好厚著臉皮帶你去湊熱鬧……」

  說著話,郭滿突然臉皮一抽,她後腰似乎被人捏了一下。

  郭滿小人得志的表情差點崩了,回頭怒視一眼掐她腰的沐長風。沐長風揉揉鼻樑,示意她大庭廣眾之下,注意儀態。

  「長風哥哥你說呢?」郭滿瞇了下眼睛,突然扯了扯沐長風的袖子,「沐家貴客眾多,客人是否都提前安排,臨時添一個兩個打亂了佈置,你說可是?」

  小姑娘人不大,嘴像刀子似的,字字戳得人心肝脾肺腎都冒血。

  沐長風被她盯著,忍不住就想扶額。不過這張小嘴只要不是對他來,戳人心窩子什麼的還挺好玩兒。看了一眼暗送秋波的郭嫣,沐公子肅了臉。郭家養出來的這些姑娘家,除了郭滿,其他的確實心性不大好。

  哪怕如今端著一副梨花帶雨,也絲毫勾不起旁人(沐長風)憐惜:「這是自然。遊園的廂房就那麼多,多一個也安置不下。」

  他點著頭,一本正經地附和。

  郭嫣直面打擊,這下眼眶徹底紅了。說什麼遊園的廂房不夠,其實不就是配合著郭滿這賤丫頭侮辱於她麼?耳邊的竊笑聲越發的刺耳,郭嫣如今羞恥難忍,只覺得上回被趕出沐家都沒這麼丟人過。可沐長風明擺著就站郭滿那一邊,不管她怎麼可憐,說什麼都是錯。郭嫣不敢記恨沐長風無情,轉過頭,幾乎仇恨地瞪向郭滿。

  郭滿被她欺軟怕硬給弄的無語,冷冷與她對視。

  倆人無聲的較量,叫現場的嗡嗡聲都消了許多,四下裡一片死寂。

  郭滿哼了一聲,還想再說。沐長風不耐煩了,兩手往郭滿的咯吱窩下一摟,直接將小姑娘給舉起來。郭滿懵逼地發現自己腳離地,再回過神來,人已經在馬車上。一旁雙喜雙葉感覺將行李安置妥當,連忙爬上馬車。

  沐長風冷冷一瞥還在嚶嚶哭泣的郭嫣,收回目光,轉頭翻身上馬。

  「想來母親已久等,啟程!」

  郭滿話沒說完十分憋屈,但這時候再下去吵架未免太沒勁。於是恨恨地轉身進車廂,將車簾子甩下來。

  車簾子一放下,馬伕一甩馬鞭,車子便緩緩行駛起來。

  郭家的車伕見自家馬車無用武之地,便小心翼翼地湊過來尋問郭嫣的貼身丫鬟,主子還要不要用車?

  郭嫣被這一連番的奚落,心中已然給氣得怒火中燒。不待丫鬟回話,她撲過去,反手給了那車伕一巴掌。而後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中,捂著臉哭著跑回了府中。

  她一面哭,一面恨死了郭滿。

  郭嫣也是這時候才恍惚地怨恨起金氏來。若非她母親出身不正當,年輕時候留下太多污名與把柄,她如今又如何要受這些委屈?還騙她說什麼事在人為,事在人為一點用都沒有!計劃再周密,衣裙再好看,沐公子不看她便全都是狗屁!

  沐家的馬車還沒走遠呢,郭嫣這一番自作多情叫早起出門採買的各家僕婦看在眼裡。不出一個時辰,她就已然成了整條巷子的笑柄。

  沐家別院與郭家還有些距離,若慢慢走,少不得得一個半時辰。

  考慮到郭滿柔弱,馬車一路行駛得不疾不徐。沐長風扶著郭滿下車之時,此番來沐家別院遊玩的客人已然都到了。門口停了三四輛車,有窈窕的姑娘與俊美的公子從各自的馬車上下來,其中有一個,如神邸之姿,不染凡塵。

  郭滿以為自己眼花,揉了幾下,驚艷得小嘴都張開了。

  只見那公子一身玉色青衣站在樹下,身量高挑挺拔,烏髮玉冠,行動間飄逸優雅。如玉的膚質在映著斑駁的光影下,越發的冰肌玉骨。他似乎瞧見了門口的沐長風,遠遠地衝著這邊做了個手勢,而後抬了長腿慢條斯理地走來。

  沐長風沒注意到這時候也注意到了,被郭滿這就差流口水的模樣給氣得,他瞬間就上火了。

  一面沖那華服公子回了個手勢,沐公子顧不得在還在外頭,一手將看美人看得盡興的郭滿給摟到自個兒身後,抬手就一個爆栗就敲在了郭滿的腦袋上。這樣還不算,身子跟著左動右動,頎長健碩的身板兒將郭滿的視線擋得嚴嚴實實。

  郭滿扒著他的衣袖往旁邊伸頭:……看一眼怎麼了?別這麼小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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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7 00:59:06 |只看該作者
第207章 番外二(29)

  周博雅今日是獨自乘車過來的。

  沐長風沒在他的身側瞧見謝四的身影,心裡頓時瞭然。謝四那女人定然又作了什麼妖,惹這位大少爺的嫌惡。眼看這人眉眼之間越發疏淡,沐長風的眉頭皺得直打結。周博雅這人自小到大就這樣。本身就沒什麼人氣兒,心裡越不痛快,人就越仙氣。如今神情疏淡成這樣,可想而知他心裡得噁心成什麼樣兒。

  不過門口也並非說話的地方,沐長風歎了口氣。第五次將郭滿的腦袋給按回去之時,周博雅廣袖輕擺地走過來。沐長風順勢拍拍他的肩,示意一會兒演武場見。

  有什麼不順心的,打一場就好了。

  周博雅站在低一節的台階默契地頷首,盡在不言中。沐家這棟別院他跟趙煜自小常來,四處熟得很,也不必帶路。說來也湊巧,大理寺的庶務繁忙,周博雅這段時日正覺得心生厭倦呢,沐長風便喚了他來散心。他索性推了手頭的事兒,來別院遊玩三日。

  抬腿走上前,周博雅慢吞吞吐了一口氣,胸前舒暢了些許。他於是眼波輕轉,正要說話,眼角的餘光不經意一瞥卻瞥到沐長風身後藏著一片海棠紅的裙擺衣角。

  嗯?身後有人?周博雅驚訝了一瞬。

  只見沐長風臉微變,發現周博雅察覺自個兒身後有人,他於是跟防賊似的將郭滿又往後頭擼了擼。周博雅見狀不由地笑了,心道這是誰呢?藏著這麼嚴實,該不是長風那未過門的醜媳婦兒吧?

  沐長風自幼就是個榆木疙瘩不開竅的,多少傾心於他的姑娘媚眼拋給瞎子看。很難看到他會這般藏著掖著一姑娘家。周博雅眉宇舒展,心中有些好奇。到底是個怎樣的姑娘,叫這小子如此稀罕?不過好奇歸好奇,君子非禮勿視。若真想見一見,還得成親之後。

  周博雅收回探究,驀地抬頭看向眼神躲閃的沐長風,似笑非笑。

  沐長風無聲地翻了個白眼,眼神示意他趕緊走,別擋著門。周博雅好笑,但看在鐵樹開花的份上,他表現得十分溫雅體貼,抬手指了指南邊,學著他眼神示意自己會在那邊等。而後瀟灑地一掀衣裳下擺,率先拾階而上。

  郭滿扒著沐長風的胳膊悄咪咪地看,只覺得這青衣公子一番動作行雲流水,著實養眼啊……

  沐長風見狀,氣不過又給了她一個爆栗。

  砰地一聲敲下去,離得近些的都能聽見響兒。郭滿捂著腦袋淚眼朦朧地控訴他,沐長風卻沉著臉,鼻孔朝天地冷哼:「你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你怎麼又打人?」郭滿左顧而言他地瞪他,「我腦袋都叫你砸凹一個坑了!」

  沐長風心裡那火氣啊,嗖嗖的。他想說你也知道腦袋被本公子砸凹一個坑?知道疼還膽這麼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垂涎別人家的男子。心裡如此想,他嘴上說不出來,「誰給你砸凹了?木魚腦袋哪有不經敲打?」

  「你才木魚腦袋!你才木魚!而且,你用這手勁兒去敲木魚試試!木魚都經不住你這麼敲!!」

  沐長風見她疼得眼淚都飆出來,疑心是不是真打重了。

  「真有這麼疼?」大手伸出來,給她輕輕揉了揉,嘴上卻不饒地嘀咕著說,「……若這腦袋真經不起敲打,你這一雙眼珠子怎地不曉得收斂收斂?」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看美人難道不是順便的事兒?」郭滿怒了,打了人還這麼橫?況且這是在外面,她不過是看風景,「就多看兩眼都不行?多好看啊!好看的人為何不能多看呢?我平常不也老這麼盯著你瞧嗎!」

  沐長風本來被氣著了,聞言,憋屈的臉驀地一抽。

  只覺得剛冒出來的火氣拐了個玩兒,他抿嘴看向梗著脖子一副理直氣壯但烏黑的眼珠子卻在賊溜溜打轉的郭滿,心裡突然甜滋滋?

  「咳,」好似被噎住又好似暗爽,總之彆扭得很的沐長風拄著唇清嗓道,「看我自然與看旁人不同。我是你什麼人,豈能與旁人相提並論……」

  「怎麼不能相提並論?」

  郭滿一看他臉色明顯陰轉晴高興起來了就特想翻白眼,真好哄啊,真的,特別好哄。她想笑,努力保持一臉純真地說,「都好看,我喜歡看。」

  沐長風瞬間眼裡瀲灩的光起來,且越來越甚。

  他努力壓著上翹的嘴角,把臉別到一邊去。

  說話彷彿含在嘴裡似的,嗡嗡道:「你莫要花言巧語哄我!死丫頭口花花輕浮的很,嘴裡沒一句真心話!」說著他突然拔高嗓音,一本正經地警告郭滿,「你若想多看看我,我也並非吝嗇不給你看。但你要乖,別總做些叫人誤會的事兒。」

  話說到這兒,之後的自行體會。

  沐長風警告地瞥著好色的小姑娘,希望她能深刻地領會他的話外話。郭滿擰著眉頭,苦大仇深。

  沐長風以為她理解了便準備就此打住,抬腿轉身進了院。

  郭滿不過才迷茫了一瞬,他人就在三步台階之上了。腿長就了不起啊?走一步跨三個台階。郭滿拎著裙擺連忙跟上,覺得他這話委實含糊。本著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做人原則,她一把扯住沐長風的衣袖,皺著眉不高興:「我做了什麼叫人誤會的事兒?」

  她人瘦手勁兒小,雖說是她下手扯拽別人,結果卻被上台階的沐長風給帶過去。弱弱的身板兒跟被牽了線的風箏似的貼過去,往他後背上猛然一撞。

  撞的還挺重,都聽到彭地一響。

  沐長風瞬間頓住,轉過身來扶住了郭滿的小臉兒。知道這姑娘生得有多嬌弱,沐長風連馬車都不敢叫車伕行太快。怕她真撞了個好歹,沐長風心都抽了一下。

  郭滿冷不丁被他給捧住了臉,腳還站在三階以下,脖子都拔長了一截。

  作死啊!沐長風這蠢蛋!她脖子都要斷了啊啊啊啊——

  郭滿想打人。

  而身高腿長的沐公子這才發覺,這矮姑娘的姿勢確實有些過分。趕緊兩手往她咯吱窩一掐,將人舉著挪到近一些的台階——自己站著這節的下一節的台階上。而後他沒憋住,突然笑出了聲。矮姑娘還當真是矮,此時站著,就跟他的肚子齊平了。

  瞬間矮一截的郭滿:「……」

  沐長風努力繃著表情不笑,低頭俯視著直到他肚子的未過門妻子「還好麼?要不然放上面一節?」

  郭滿終於氣炸了,撲過去就打。今天誰也別攔她,她要打死這垃圾!!

  沐長風故技重施,一手按住她腦袋頂一手格擋。

  還記得跟郭滿瞎扯的話,他好心地解惑:「令人誤會的事兒你可沒少做。要本公子給你舉例麼?好吧,那我就舉例了。比如說,總愛對我動手動腳,總愛往我身上撲。姑娘家要矜持些,哪怕你看到本公子心中歡喜,也要含蓄一點知道麼?莫得叫旁人誤會咱們不守規矩,成親之前就已然有什麼……」

  郭滿被他氣得想吐血,怒道:「咱們難道不是早就有什麼麼?」

  親都親了,這人是不是對曾經的自己有什麼誤解?

  「哪有?」

  「假山。」

  「!!!」沐長風瞬間繃不住,羞得臉頰爆紅:「假山你個頭!」這什麼姑娘家?怎麼什麼話都說得出口!「哪有假山?沒有假山!!」

  「幹什麼不承認啊!」郭滿扳回一城就樂了,「男子漢大丈夫,敢做就敢當!你還……唔——」

  她話沒說完,就被沐長風俯身一把摀住嘴。

  沐長風羞得頭頂都冒煙了,他死死按住小姑娘這張沒羞沒臊的破嘴兒,恨不得捏死她。而抱著行李站在不遠處的雙喜雙葉尷尬地低著頭,全程當自己是透明的。沐長風還真把這倆人當透明了,紅著臉一把夾住郭滿就大步往門裡走去。

  他長得高,常年練武,一手能抬幾百斤,三個郭滿都不在話下。此時單手橫著夾著郭滿,跟夾了個棉絮似的,絲毫不嫌累贅。

  郭滿就這麼一臉懵地,被人給夾進別院。

  雙喜雙葉一看主子走遠,抱著懷裡的小包袱,顛顛兒地就跟上去。

  別院門外幾個姑娘公子一直站在一旁看著,意猶未盡。

  這沐公子與她的未婚妻之間吵吵鬧鬧,十分有趣。此時見人都走了,幾個性子促狹的公子哥兒搖著折扇,噗嗤一下就笑出聲來。雖說那位姑娘生得十分嬌小,模樣也清瘦似幼女,但沐公子應當十分喜愛這個姑娘吧。

  公子搖了搖頭,心道:沐長風看那姑娘的眼睛像揉碎了星辰,光碎成一片,亮的出奇。

  旁觀者清,沐長風自個兒還不承認呢,外人全看清楚了。姑娘家心細,自然比男兒家看得更仔細。一直站在馬車邊遠遠看著門口的窈窕姑娘想著沐公子如斯俊美,性子又如此體貼,可當真是難得的良人了。只是……

  姑娘摸了摸微澀的心口,羨慕又難免遺憾。須臾,蓮步輕搖地進門。

  ……

  進了別院,方才只別院佔地有多廣闊。

  不知是不是習武之人偏愛開闊的壞境,這棟別院,每一處景致都佈置得簡潔敞亮。郭滿昂著腦袋一路隨沐長風風馳電摯地略過院中景致,突然覺得,似乎極簡才是極舒適。景致雖說不若世家繁複精細,但每一處都值得賞鑒。

  匆匆行至二門,沐長風才將郭滿給放下來。

  郭滿腳一落地,都軟成了麵條。方才坐車還不覺得,如今被沐長風帶了這一路,竟搖晃得她頭暈想吐。扶著二門的門廊,郭滿皺眉捂著胃,覺得裡頭絞著難受。

  沐長風見她臉色刷白,心裡一咯登,「怎麼了?」

  郭滿衝他無聲地招招手,示意他湊過來聽。

  沐長風見她臉如此之白,生怕自己沒輕沒重地弄傷了郭滿,於是立即俯下身湊過去。郭滿虛弱地靠過去,一手搭在他肩膀,彷彿弱不勝衣。

  而後,無聲地齜了齜牙,一把拽住他耳朵,狠狠擰了個圈。

  周博雅今日是獨自乘車過來的。

  沐長風沒在他的身側瞧見謝四的身影,心裡頓時瞭然。謝四那女人定然又作了什麼妖,惹這位大少爺的嫌惡。眼看這人眉眼之間越發疏淡,沐長風的眉頭皺得直打結。周博雅這人自小到大就這樣。本身就沒什麼人氣兒,心裡越不痛快,人就越仙氣。如今神情疏淡成這樣,可想而知他心裡得噁心成什麼樣兒。

  不過門口也並非說話的地方,沐長風歎了口氣。第五次將郭滿的腦袋給按回去之時,周博雅廣袖輕擺地走過來。沐長風順勢拍拍他的肩,示意一會兒演武場見。

  有什麼不順心的,打一場就好了。

  周博雅站在低一節的台階默契地頷首,盡在不言中。沐家這棟別院他跟趙煜自小常來,四處熟得很,也不必帶路。說來也湊巧,大理寺的庶務繁忙,周博雅這段時日正覺得心生厭倦呢,沐長風便喚了他來散心。他索性推了手頭的事兒,來別院遊玩三日。

  抬腿走上前,周博雅慢吞吞吐了一口氣,胸前舒暢了些許。他於是眼波輕轉,正要說話,眼角的餘光不經意一瞥卻瞥到沐長風身後藏著一片海棠紅的裙擺衣角。

  嗯?身後有人?周博雅驚訝了一瞬。

  只見沐長風臉微變,發現周博雅察覺自個兒身後有人,他於是跟防賊似的將郭滿又往後頭擼了擼。周博雅見狀不由地笑了,心道這是誰呢?藏著這麼嚴實,該不是長風那未過門的醜媳婦兒吧?

  沐長風自幼就是個榆木疙瘩不開竅的,多少傾心於他的姑娘媚眼拋給瞎子看。很難看到他會這般藏著掖著一姑娘家。周博雅眉宇舒展,心中有些好奇。到底是個怎樣的姑娘,叫這小子如此稀罕?不過好奇歸好奇,君子非禮勿視。若真想見一見,還得成親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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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
發表於 2022-7-7 00:59:20 |只看該作者
第208章 番外二(30)

  嬉鬧了一會兒,便有婆子前來,引郭滿去內院稍作休息。走近了,是元氏院裡伺候的劉嬤嬤。沐長風衝她頷首,有些不放心郭滿,附身又多囑咐了她幾句。劉嬤嬤知道厲害,連忙說後院的姑娘都文雅大方,請公子千萬放心。

  她說這話雖說有些托大,但沐長風算是劉嬤嬤看著長大的,說出來倒也不算越矩。沐長風呼嚕了一把郭滿的腦袋,依舊毛茸茸,於是放了心。

  「若沒有相熟的一道兒,就叫長雪帶你四處轉轉。」

  臨走之前,沐長風想想還補了一句。

  外人面前郭滿很是乖巧地點頭,聽話得不得了。沐長風看她裝模作樣就上火,心道這丫頭果然是個油滑的,慣會故作惹人憐愛的模樣。不過看在劉嬤嬤還在,他還是將到嘴邊拆穿她的話嚥下去:「若尋不到長雪帶你,你也可來尋我。」

  見郭滿拿亮閃閃的眼睛巴巴地看著他,沐公子漸漸站直了身子繼續說,「這別院確實有些大,若沒人引路你莫要亂走,容易走丟。」

  郭滿『嗯嗯』地點頭,小媳婦兒般諾諾。

  沐長風莫名被她給哽住了,盯著郭滿黑乎乎的腦袋半晌,覺得這丫頭實在是裝。斜瞥了劉嬤嬤,劉嬤嬤笑瞇瞇的,似乎十分高興。想想擺擺手,這才放了郭滿進去。郭滿細聲細語地說了句『長風哥哥,那我走了。』,而後抬腿跟著劉嬤嬤走。

  沐長風嘴角一抽,實在受不了她,站在原地瞪著她。

  郭滿走了兩步,忽然停下。

  而後沐長風就見她回過頭,看了自己一眼。似乎見他眉頭緊擰一副被憋到的模樣,她很是得意地齜牙笑,那模樣惹人生氣。沐長風就這般眼睜睜看她突然抬起兩隻肉手,食指與拇指之間屈成行半弧狀,極快地給他比了個心。

  沐長風:「!!!!」

  然而不等他作出反應,郭滿就已然放下了胳膊,動作當真又快又急,那叫一個一閃而逝。

  自幼耳聰目明的沐長風臉漲得通紅,負在背後交握的手捏了又捏彼此的指節,心臟砰砰跳。他其實知道小姑娘又故意在拿他尋開心,但他就是繃不住,繃不住地覺得美滋滋。嗯,醜丫頭在說她心悅本公子。

  沐長風翹著嘴角原地踟躇了好半晌,唸唸不捨地轉向另一邊,去演武場。

  演武場這邊,周博雅已然換了一身武服等了好一會兒。

  眼看著遠處一個玄衣金冠的修長身影靠近,周博雅就放下了杯盞。幾息之間,沐長風款款踏入,周博雅立即就看到了他無比蕩漾的眼神,只覺得十分礙眼。好好一大男人,眼神如此黏糊,憑地膈應人。

  心裡不爽的周博雅施施然站起身,而後就一腳飛過去。

  沐長風倉促之下閃躲,撞翻了身後的兵器架。刀槍劍戟頓時乒乒乓乓倒一地,沐長風一驚,臉立即就扭曲了。愛兵器成癡的沐大公子心疼的,哎喲喲就彎腰去撿:「等等,等等,等我換身便宜施展的衣裳來。這兵器,可莫給我摔壞了!」

  周博雅見他終於恢復正常,拍拍衣裳上並不存在的灰,心裡舒坦了。

  抬了下巴,示意他要換衣裳趕緊去。

  沐長風撿起一柄彎刀就嘖了一聲,他覺得周博雅這是在嫉妒。因為自己婚後水生火熱,所以嫉妒他跟未婚妻兩情相悅。不過想想周家那糟心的女人,看在多年兄弟情義的份上,他今日便不跟他多計較。

  大度的沐公子親自扶起兵器架,又小心地將地上的兵器一一插回去。這才丟下一句等著,轉頭去了側廂換衣裳。

  且不說換了衣裳出來,沐長風與周博雅打得天翻地覆,就說正隨著劉嬤嬤去見元氏的郭滿,在迴廊被人給堵了。堵人的是兩個姑娘家,好整以暇地站在迴廊的盡頭看郭滿拾級而上。郭滿是個喜好美人的,不論男女,一見兩個身材高挑,姿容絕美的美人,眼睛噌地就亮了。

  來人正是一早念叨著見小嫂子的沐長雪,和她的至交好友周家大姑娘周鈺嫻。

  兩人是全然不同風格的美貌,周鈺嫻如高嶺之花,清麗冷淡,眼神婉轉間似乎有一股沁涼的意味。沐長雪則生得靈動野性,膚色不是尋常閨閣姑娘的白皙而是淺蜜色,質地細膩均勻,絕不輸白玉膚質。

  兩人堵在前方,直勾勾等著郭滿靠近。

  等郭滿靠近了,沐長雪不由地捏著眉頭沉吟起來:「唔……是不是太小了些?」

  郭滿愣了愣,第一反應低頭看向自個兒一馬平川的胸脯,小麼?仔細看,確實有點小。再抬頭看看兩位凹凸有致的大美人,郭滿默默移開了視線,決定假裝沒聽見。曾經的曾經,她也是大胸。但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郭滿不大高興。她的胸脯何止是小,簡直就像是沒長過一般。

  「……我不是說你那兒小,」沐長雪完美繼承了沐家人的眼力,對自家這小嫂子下意識的自卑感到十分的無語,「我是說年紀,姑娘你有十四麼?」

  郭滿眨巴著眼睛糯糯道:「開過年虛歲十六。」

  「這麼說已經及笄了?」沐長雪不敢相信。

  及笄了就這麼點兒?

  若非用手去比,太失禮,沐長雪都想站過去比劃。這小姑娘看著最多十三,連十四都沒有的樣子,居然快虛歲十六了?沐長雪瞪大了眼,仔細地打量郭滿。

  看半天,她還撞了撞身邊周鈺嫻的胳膊。是嫻姐兒非要來瞧瞧她家小嫂子她才帶人來堵。湊到周鈺嫻跟前,她嘀嘀咕咕地說,「好小哦,原來我阿兄喜歡這一款的……」

  周鈺嫻早已將郭滿打量了一遍,如今心裡像是吞了黃蓮一般苦。

  不是她私心裡以貌取人,實在是眼前這瘦瘦小小的姑娘家,論樣貌論學識論家世,真的樣樣都比不上她。周鈺嫻覺得不公平,可又無可奈何。長風哥哥就喜歡郭家的這個姑娘,為了見她,還攛掇長雪辦這場遊園會。

  ……長風哥哥的眼裡從來沒她,十幾年就沒入過眼。

  心裡哀怨,她低頭又仔細看郭滿。其實仔細看,郭姑娘的五官長得十分精緻。尤其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靈動非常,若是吃的胖些,絕對是個美人坯子。

  沐長雪不知周鈺嫻心中所想,見她眉眼之中泱泱,以為她是看到郭滿覺得失望了。老實說,她其實也有那麼丁丁點兒失望的。阿兄那麼喜歡的人,她一直以為是個大美人。沐長雪嘟嘟嘴,小聲道:「原來阿兄有好幼女的癖好啊……我要寫信告訴阿爹。」

  別的都弱,就耳朵尖的郭滿聽到了:「……」哎喂,她只是長的小,並不是真幼女啊!

  這時候,郭滿也弄明白眼前這兩位姑娘,一個是她未來的小姑,一個則是小姑的閨中密友。劉嬤嬤全程笑瞇瞇地看著,見郭滿鎮定自若,心裡讚賞地點頭。

  雖聽說少夫人在家並無長輩教導,但如今看來,只要主子多用心教導,能教出來。至少比榆木腦袋的大姑娘開竅。

  心裡如斯想,她還瞥著一臉單蠢的沐長雪。

  沐長雪撓撓臉頰,覺得看得差不多,於是準備打道回府。到是周鈺嫻禮儀周到,屈膝向郭滿行了一禮。沐長雪這才反應過來,也立馬跟著行了一禮,張口就喊『小嫂子』。她話說不過腦子,嘴一禿嚕就冒出來,弄得郭滿周鈺嫻都傻了。

  郭滿這才隱約明白,難為這沐長雪長了張聰慧的臉,性子似乎意外的耿直。

  其實仔細看,也根本看不出來沐長雪腦子簡單。她長了張與沐長風丁點兒不像的小圓臉,杏眼,瓊鼻,淡粉的唇。雖說五官偏乖巧,但她眉宇之中自有一種與沐長風,或者說,與沐家人完全相似的狂傲與野性。

  郭滿愣了愣,笑瞇瞇地應了聲『哎』。

  沐長雪卻半點沒覺得自己喊的不得體,哈哈大笑地上來蹂躪了一把郭滿的頭髮。而後為自己的無禮道歉,指著周鈺嫻給郭滿介紹。周鈺嫻則順勢勾著嘴角又行一禮,態度不熱烈也不冷淡,剛剛好的樣子。

  而後就聽沐長雪一個人嘴叭叭說半天,把來意,準備的節目,什麼都說了。

  郭滿聽了一耳朵,還是劉嬤嬤出言打斷,才得以解脫去廂房歇息。

  沐長雪眼巴巴看郭滿走了,還十分遺憾。感覺自家嫂子十分好相處,沐長雪撓撓腦袋,放心了。別院大,想著離開宴的時辰還早,她揚著嗓子還沖走遠的郭滿喊話。叫她多歇息一會兒,下午的安排頗費精力。

  郭滿遠遠衝她揮手,而後才終於到了廂房歇下。

  這次沐家籌辦的這場三日兩夜遊園,每一餐都安排得十分講究。今日算第一場,便安置在前院的擂台旁。

  酒水餐飲一一效仿了漠北邊塞,粗狂又別出心裁。一道道烤得極地道的各色肉類,以及特意男女各自備好的美酒。屆時宴飲之時,若有會武的公子想與人切磋,盡可當面向對手提出挑戰,直接上擂台比試一場。各自設下綵頭,比試贏了,逕自拿了綵頭去。

  不得不說,這一安排,完全切合了在座青年公子姑娘的心。此時在廂房休整的公子姑娘們,早已期待起下午的擂台比試來。

  不過只有一條,比試不可過火,皆點到為止。

  整個大召,都知道沐家槍法名揚四海。有些獵奇心重的,身上又有幾分武功在,便想藉著這個機會挑戰沐長風。所以到開宴的時候,郭滿就在半路看到沐長風被一群公子圍在中間。而離沐長風一群人三步遠的地方,單獨站著一個玉冠公子。

  他如今已然換了一身,月牙白廣袖長袍子,俊美逼人。

  顏狗的郭滿眼噌地一亮,立即就來勁了。是她在大門那兒看到的大美人呀!!!

  與此同時,五感靈敏的周博雅只覺得後脊樑一涼。他眉頭輕蹙,疑惑地順著目光看回去。就看到山竹中的小徑裡,站著個眼睛奇大的紅裙小姑娘。雙眼亮閃閃的,像看到什麼好吃的東西一般直勾勾地盯著他看,那欣賞的模樣,莫名令人心情愉快。

  而隨時隨地捕捉郭滿的沐長風,這時候十分湊巧且及時地又捕捉了郭滿在看美人。他的這個火氣啊,推開一旁說不聽的公子,他摘下頭頂的一朵花,而後無聲猙獰地笑了。

  就聽嗖地一聲,郭滿的頭上便多了一朵粉紅的小花兒。

  郭滿瞬間對上沐長風的眼:「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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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7 00:59:32 |只看該作者
第209章 番外二(31)

  誰也不曾料到沐長風會有如此舉動,吵吵鬧鬧的涼亭一時間鴉雀無聲。

  公子們姑娘們面面相窺,有些茫然。茫然之後,卻覺得不可思議。京城相熟的公子誰不清楚沐長風是什麼性子,今日居然眼睜睜看到他給人家小姑娘的頭上扔了朵小花兒?沐長風哎!木頭疙瘩沐長風?這誰家的姑娘啊這麼榮幸?

  沐長風的一時氣急之舉,在座的公子姑娘們的目光便順勢全聚到郭滿的身上。

  就見蒼翠的竹林之中,微風拂得竹葉颯颯作響,其中站著的紅裙小姑娘一臉茫然地捂著自己的腦袋。一雙大眼睛烏閃烏閃的,頗有些稚氣的模樣,雖說生的瘦小,但膚色極白而墨發烏黑發亮。髮髻上猝不及防被簪了一朵粉嫩的小花兒,襯得小姑娘懵懂的小臉十分無辜可愛,顯然正是方才沐長風隨手摘的那一朵。

  有些消息靈通些的,心下立即瞭然,這位怕就是沐長風定了親的那位姑娘。

  郭滿手胡亂摸著了花邊兒便知道頭上戴了朵小花兒。就想拿下來,總覺得這不知什麼色兒的花兒亂她的妝容。然而虛眼一瞧,沐長風俊臉漆黑,心情不美的模樣。於是乖巧地放下手,任由這朵飛來之花嵌在自己的髮髻之中。

  雙喜雙葉半低著頭,替自家主子心虛,抬眼都不敢看沐長風。

  一旁這會兒轉過彎兒的公子識趣地收回視線,不太敢打量郭滿。怕過了分寸怕冒犯了沐長風,得不償失。倒是有經過的姑娘家不怕這些專盯著人不放,心裡實在好奇,能惹得沐公子在人前做出難得孟浪之舉的姑娘家,是個什麼模樣的天香國色。

  只是從上到下看清了郭滿,難免失望。

  這姑娘既不是樣貌傾城的美人,也非出身高貴的天之驕女。如今仔細瞧,似乎也並非知禮識趣的性子,怎麼就入了沐長風的眼?入眼便算了,男子一時迷了眼做些糊塗事兒也在常理,沐夫人竟然也真去下聘了。小姑娘到底什麼本事過了沐夫人那一關?

  只是他們絞盡腦汁,實在想不通。

  郭滿對於四方瞥來的打量熟視無睹,因為除了沐長風,別的她都不認識。總的來說,在座之人看著她的眼神,俱都帶著探究與新奇。

  周博雅自然也在看。不過他素來講究君子之儀,視線在郭滿身上沾之就離,沒仔細去瞧。

  他只是有些好笑,沐長風不顯山不顯水的,竟然是個醋罈子。不過多瞧了他一眼,就反應這般好玩兒。轉頭見沐長風看著小姑娘一臉挫敗,周博雅的眼裡不由地漾起粼粼笑意,臨時起了逗弄之心。

  為著作弄人,他故意慢條斯理地換個站姿。

  閑雅的姿態,微微勾起嘴角,他自然地將最俊美雅致的一面朝向了郭滿的方向。

  果不其然,竹林那處方才移開的目光又回到他身上,而身旁沐長風這小子的臉又黑了許多。從來不為自己相貌卓然於眾而沾沾自喜的周公子突然心中萬分自得,抿嘴輕笑出聲兒。

  沐長風一聽他笑,銳利的視線立即就瞪過來。

  這凶巴巴的犀利眼神,看得周博雅就更想笑了。他實在沒忍住,垂頭呵呵地輕笑了起來。周博雅這人看似溫潤,實則人前甚少展露笑容。如今這般一笑,滿庭生花。原本落在郭滿那處的打量頓時全到了他身上,周博雅嘴角的笑瞬間就僵住了。

  這下沐長風高興了,心裡冷哼,叫他故意作弄人!

  他自然知道這人方才是故意,但沐長風也知能作弄成功,還是蓋因郭滿這丫頭沒甚出息。若非她眼珠子亂瞥,怎地會輕易被人皮相迷了?心裡不爽的沐公子於是瞇著眼去瞧郭滿,這丫頭此時倒是乖覺的很,老老實實低頭往林外走。

  郭滿走得奇慢,一小步壓著一小步的,跟踩螞蟻似的。

  沐長風雙手抱胸,也不著急,就這麼好整以暇地站在一群公子哥兒中眼看著郭滿主僕三人。他倒要瞧瞧,走這麼慢,她能走出什麼花兒來?

  雙喜雙葉被四面八方的視線弄得頭皮發麻,心裡嘀咕這群公子怎生如此無聊?沒事做麼,全看著她們做什麼。心裡誹腹,耳廓卻都要燒起來,只得面無表情地攙扶自家主子。

  而後一群人就看到郭滿主僕三人走著路,且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就在沐長風眉頭挑起來,那三人忽然跟沒頭蒼蠅失去了方向似的,腳下一個大打彎兒。明明前方就是條筆直的小徑,她們面不改色心不慌,一頭扎進竹林。

  然後,眾目睽睽之下走了。

  越走越快,越走越慌,就見那紅裙子在綠竹中飛快地穿梭,眨眼就消失不見。

  這小姑娘主僕三人踩著竹林間的雜草,硬生生踩出一條路,從另一個方向繞遠了。

  沐長風:「……」

  周博雅這下真繃不住笑了。不僅周博雅,在座公子姑娘全都繃不住笑。然而顧忌沐長風鐵青的臉色,只有周博雅一個人抖著肩膀,扶著額頭呵呵地笑出來。

  沐長風真是氣死了,這死丫頭!

  郭滿主僕三人一頭紮出來,就是另一番景象了。誠如沐長風先前提醒過的,這別院佔地很廣,四處景致也複雜。沒人引路,確實很容易迷路。雙喜雙葉看著完全陌生的景兒,四處也沒伺候的下人在,心下無主地看向郭滿。

  郭滿則看著巍峨的建築物,前方是一座拱橋,橋下流水潺潺。

  拱橋直通一棟院子,院門上掛了個小篆的牌匾,鬼畫符似的上書四個大字,她不認得。郭滿覺得這應當也是一個客院,因為格局跟她的那個院子很像。許是同樣受邀上門做客的人借住,就是不知男客女客,她努力辨別牌匾上的小篆。

  不知看了多久,郭滿的眼睛都酸了,她還是沒認出來。

  「……姑娘,」主僕三人站在橋前的空地,四處很安靜,雙喜心裡有點慌,「不如咱們原路返回,這裡咱們不熟,不曉得這院子住了誰。走錯了若撞見了什麼就不好了。」

  雙葉也這麼覺得。出門在外,還是得注意點分寸好。

  郭滿其實有點覺得丟人,方纔她腦子一熱,就從竹林穿過來了。原以為跟郭家一樣,院內竹林最大能有多大?也就四四方方一小片。出了林子走不遠。誰知道別院竹林這麼大,她們穿過來,都看不到回頭路。

  「不如……雙喜啊,」郭滿摸了摸下巴,覺得雙喜說得有理,「你去前面院裡找人問問看,咱們從這兒走,怎麼去宴上。」

  雙喜一僵,「啊?」

  「前面院子應該是有人的,」郭滿大眼忽閃,「我聽到有人說話了,好像是姑娘的聲音。」

  雙喜嚥了口口水,『哦』了一聲。

  她回頭去看雙葉,雙葉眼觀鼻鼻觀心不看她。雙喜又嚥了嚥口水,於是無法,踟躇地原地轉了兩圈,上了拱橋。

  雙喜走得慢,半天才上去。

  只是不等雙喜下橋,橋的另一邊,一個妖嬈豐腴的大美人搖著團扇裊裊婷婷走上來。

  郭滿主僕三人愣住了,大美人身後丫鬟婆子一堆,陣仗嚇人。雙喜就被嚇住了,回頭求助似的看向橋下站著的郭滿雙葉。縮在橋下等著的郭滿這時候也不耽擱,拍拍雙葉的手便挺直了腰桿兒,盡量氣勢不落地也上了橋。

  那搖團扇的大美人似乎看到了郭滿又好似沒看到,目光輕飄飄在她身上落了下又移開,漫漫地落到橋下飄在流水上的一片落葉上。

  郭滿走過去,很是知禮地行了個平輩禮,而後問起了路。

  只是這美人根本沒搭理郭滿,眼睛依舊盯著橋下落葉。郭滿這才注意美人梳著婦人髻,眉宇間十分的傲然。回話的是她身旁一個丫鬟,這丫鬟好似看郭滿穿戴一般,回話也頗為冷傲輕飄。不過還是給郭滿指了路。

  雙喜雙葉有些憤怒,郭滿沒說話,輕笑地道了謝。

  只是郭滿的謝才說了一半,倚在橋邊看流水的美人像是被擾了興致一般蹙了眉。不等郭滿話說完,她轉身就走。她一走,她身後的丫鬟婆子自然立即跟上。

  郭滿主僕就這般眼睜睜看著這群人來去如風,旁若無人地走了。主僕三人面面相窺,只覺得莫名的憋屈。

  雙喜氣得臉都紅了,一跺腳就哼:「這人誰啊?這麼傲慢!」

  雙葉也心裡不快,可嘴巴卻是管住了。郭滿捂著噎到喉嚨眼的話,慢慢吐出一口氣:「算了,別說了,許是那位天之驕女吧。既然指了路,咱們就從這邊走吧。」

  她話剛說完,雙葉就蹲下身去,撿了一個東西。

  「什麼東西?」郭滿看了一眼。

  雙葉將小東西在手上擺弄了兩下,皺著眉道:「是方才從那位夫人腰上掉下來的。好似是個符?不過什麼符啊,折成小魚的形狀……」

  郭滿接過來,湊到鼻子下問了問,有廟裡劣等燈油的味道。

  她左看右看,手指這麼不經意一捻,捻開了。有兩個,兩個繫在一起。不知道什麼玩意兒,郭滿隨手塞進了袖籠裡:「應該是平安符。走吧,看時辰也不早了,咱們走快點兒,省的再耽擱了,沐長風那小氣包包又會不高興。」

  雙喜雙葉聽這麼郭滿稱呼姑爺,好氣又好笑。

  但轉念一想,可不就是小氣包包?她們家姑娘沒什麼旁的心思,就喜歡看看美人罷了。況且美人麼,誰不愛看,多養眼多好看啊。她們家姑娘就那麼點愛好,怎麼就不能容一容?姑爺那麼大氣的人,怎地每回都被氣得翻白眼。

  主僕三人嘻嘻笑著,雙葉又替郭滿正了正裝,這才往宴場那邊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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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7 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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