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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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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一根貓條] 失貞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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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5 11:19:59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章 病態的道歉

  溫萊還是第一次見到瑪姬和人吵架。

  佩羅家的紅髮騎士從來不在口舌之爭上浪費時間。她行事果決,厭惡陰謀,總是直來直往,遇見看不慣的事,往往使用更直接的手段去解決。

  一腳踹翻性騷擾的猥瑣犯,把霸凌同學的貴族小少爺掛在勒勒果樹上供人參觀,或者請心思陰暗的競爭者站出來堂堂正正決鬥——這才是她的風格。

  所以,溫萊稍微有些驚訝。

  她走到希亞身邊,低聲問了幾句,對爭執的細節有了更多的瞭解。

  瑪姬一開始攔住伊芙的時候,只想讓伊芙去趟莊園,對貝拉道歉。但伊芙不肯去,只一個勁兒地解釋自己並非故意纏著南迪不放。瑪姬要她當面給貝拉解釋,她又猶猶豫豫的,似乎懼怕自己會受到苛責為難。

  所以矛盾激化了。

  「受驚過度的依賴行為可以理解,畢竟當時的狀況太驚險了。」莉莉蹙著眉頭,對溫萊說話,「伊芙小姐大概沒經歷過這種事,所以反應激烈了些。可是,既然佩羅夫人因此受到傷害,她就應該去道歉,安撫對方的情緒。」

  這不是什麼貴族的禮儀規矩,而是正常人際交往該遵循的法則。

  「而且,伊芙小姐好像不太清楚如何與異性保持恰當的距離。」莉莉輕聲細語,「南迪閣下讓人失望,但伊芙小姐的確也做錯了,不是嗎?」

  長相甜軟不喜爭端的莉莉,難得表現出了明確的態度。

  場中的伊芙吞吞吐吐說了什麼,瑪姬隨即打斷:「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你得去見貝拉,行嗎?你究竟怕什麼?我的確揍了我哥,但又不會揍你!」

  伊芙聲音打著顫:「那我明天再去……為什麼一定現在去?」

  「為什麼現在不能去?」

  伊芙沒有回答,咬著嘴唇,眼裡全是淚。

  瑪姬很煩躁地抓了把頭髮,終於爆發了。

  「每次,每次!你有話就直說,把真實的想法說出來,不好嗎?為什麼總擺出委屈的樣子,我在欺負你嗎?」

  「沒有……可是……」

  「沒有就不要做這種表情!一遇到問題就這樣……」瑪姬咬牙,「我難道沒跟你提過,要清楚地表明自己的態度和想法?」

  「我不能……」

  「為什麼不能?」

  「……」

  伊芙又不肯說話了。

  瑪姬憋得厲害,深深呼吸幾次,摀住額頭:「上次你在咖啡館被人糾纏,我問你是否需要幫助,你不好好回答我;上上次你做實驗的時候胸衣崩開了,有男生起鬨,我路過時明明看見你手邊有一瓶蟻酸,可你只會捂著胸脯鬧紅臉——我說啊,你該不會真的像傳聞中所說的那樣,喜歡享受異性的關注和求愛吧?」

  伊芙猛地抬頭,瞳孔驟縮:「不是!」

  「那你為什麼總要做出讓人誤會的舉動?」

  「我沒有想讓人誤會……」

  「紅著臉祈求那些骯髒玩意兒閉嘴,難道不是撒嬌嗎?」

  「情緒激動就容易臉紅,這只是個人體質……」

  「那你幹嘛不用蟻酸威脅他們閉嘴?」

  「藥物很危險……」

  「胸衣崩開了不危險嗎?話說回來,你是沒有得體的裙子,還是故意穿成那樣?」

  「就是沒有足夠多的裙子啊!」伊芙邊哭邊喊,「也不是我自己想長成這種身材的!」

  她摀住臉,慢慢蹲了下去。

  哭泣聲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嚎啕。

  「我真不是故意的,都說了不是故意的啊!裙子是姐姐們留下來的,尺寸不合適也沒法改,她們還笑話我是奶牛……」

  「我知道自己社交禮儀不及格……總給人添麻煩……」

  「昨天明明只是採集標本作業,沒想過會遇見野獸……它渾身都是人血,我真的很害怕……我很害怕啊……」

  崩潰的少女語無倫次地解釋著自己的恐懼。

  她說幼時村莊裡來過食人的猛獸,母親為了保護她,一條腿被啃壞了。

  她說她現在狀態很不好,本來只打算撐半天時間,就回家休息。如果不是瑪姬找上來,她真的不知道南迪夫婦發生了分歧。

  她說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重復的道歉聲毫無停歇的跡象。

  溫萊走到伊芙面前,遞出一塊手帕。

  「擦擦臉。」

  伊芙仰起一張淚水漣漣的臉,嘴唇蠕動:「對不……」

  溫萊已經轉身,抬手撫平瑪姬眉心的褶皺。

  「讓她回去吧。明天再去見貝拉,好嗎?我相信貝拉也需要靜心休息。」

  瑪姬緊緊抿著嘴唇,半晌開口:「好。」

  隔了一會兒,又對伊芙說,「明天我去接你。……抱歉,我不該說那些話。」

  伊芙愣愣地看著瑪姬,無意識地眨了眨眼,滾熱的淚再度滑落臉頰。她站起身來,手指攥著潔白的絹帕,俯身道別。

  「對不起。」

  這句道歉鄭重其事,沒有先前癲狂病態的語氣。

  在眾人的目送下,伊芙離開戲劇社。

  她請假回家,卻在家門口附近遇到了長相刻薄的陌生男人。對方遞來熟悉的信函,提醒她即刻前往那幢紅房子,與克里斯先生會面。

  伊芙捏著信函,手指逐漸滲出細汗。

  眼前恍惚浮現瑪姬的臉。質問聲猶在耳側,少女們沉默的視線纏繞著她瑟縮的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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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5 11:20:26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一章 她所呼喚的怪物

  「我……」

  伊芙聲音乾澀,「我不去了……」

  那男人並沒把她的拒絕當回事。

  「克里斯先生給您準備了禮物。」他展開手心,露出一塊黑色的留影石。「您收到它,一定很想盡快赴約。」

  伊芙猶疑著拿起留影石。接觸到光滑石面的剎那,斑斕的畫面立即投射在半空中。鋪著深紅天鵝絨的大床,赤裸的少女和精壯的男人肢體交纏……

  她啪地一聲合攏石頭,嘴唇顫抖,整張臉毫無血色。

  來人瞭然地笑了笑,邀請伊芙登上身後的馬車。面色慘白的少女提著裙擺,驚疑不定地鑽進車廂,手指用力掐著留影石。

  「我知道她藏著秘密。」戲劇社內,瑪姬對溫萊說道,「南迪昨天的表現很奇怪,他不是那種優柔寡斷掌握不了分寸的人。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提醒我多注意伊芙……當然我還是把他揍了一頓。」

  瑪姬握住溫萊的手。

  「每個人的生長環境不一樣,性格自然也各不相同。是我太急躁了,不該和她吵架……明天接她去莊園的時候,我想好好和她談一次。如果她能坦白自己的秘密,試著改變一些小習慣,也許我們還能成為朋友。」

  紅髮的騎士語氣沒有一絲迷茫。

  溫萊望著她澄澈碧綠的眼瞳,忽而彎唇,輕聲道:「瑪姬真厲害啊。」

  「嗯?什麼?」

  「沒什麼。」溫萊揉了揉她的頭髮,「來排演戲劇吧,親愛的阿諾德殿下。」

  陷入熱戀的蒂達公主不顧一切與阿諾德私奔。

  然而等待在前方的,是未知的苦難與孤獨,可怕的嫉妒和仇恨。

  傍晚時候下了雨。

  入夜,一輛沒有標誌的馬車停在鐵門前,伊芙搖搖晃晃走下來。

  她踩著雨水走進家門。杜勒子爵並不在家,僕傭也沒給這個私生女準備晚餐。

  伊芙踩著樓梯往上走。陳舊的木樓梯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幾個喝醉酒的姐姐正在放聲歌唱,時不時發出怪異的尖叫。

  伊芙步履蹣跚,走到臥室門口時,鼻尖已經滲出了汗。顴骨染著不正常的紅,瞳孔也有些擴散。

  剛把門打開,隔壁的人便嘻嘻哈哈走了出來。最前面的女人眯了眯眼睛,快步靠近伊芙,從後面狠狠揪住她的辮子。

  「我抓住她了!」

  「這個婊子身上有男人的味道!肯定剛和誰睡過——」

  伊芙掙扎著摀住髮根:「我沒有!你出去,你們出去!」

  然而幾個姐姐都擠進了房間,嬉笑著把她拖到牆角,動手撕扯她的裙子。單薄的布料很快被撕開長長的口子,露出底下大片泛紅淤青的肌膚。

  「哇……」

  有人吹了個輕佻的口哨,「玩得真激烈。」

  「把她的腿掰開。」另一個人指揮道,「這婊子肯定讓人肏腫了,正好用留影石紀念一下。」

  「留影石」這個詞匯,仿如尖銳的針,刺進了伊芙的神經。

  她突然發出尖銳的叫聲,胡亂踢蹬著,抓到什麼東西就扔什麼東西。花瓶砸在牆上,濺開碎片;書籍飛了出去,弄碎了櫃子的玻璃。

  混亂中,她的姐姐們叫罵著躲了出去,恨恨地反鎖了門。伊芙喊累了,沒力氣了,才捂著破碎的裙子,整個人蜷縮在角落裡哭泣。

  「好疼……」

  「好難受啊……」

  「好難受……」

  她用力揪扯著自己的頭髮,眼淚不斷滑入唇角。

  壓抑的嗚咽漸趨於無,痙攣的咽喉擠出微弱的氣音。

  「費查斯特斯……」

  房間各處的陰影突然晃了一下。

  然後扭曲,融合,升騰。凝結成龐大的黑霧。

  伊芙沒有抬頭,淚眼朦朧地盯著地毯上倒映的影子。月色透過窗戶,描摹出怪物可怖的軀體輪廓。

  「可憐的伊芙。」

  它緩慢俯身,額前的犄角蹭過她顫抖的手背。

  彎曲盤旋的黑影堆積在房間裡,蠕動滑行,尾梢掃落牆壁懸吊的壁花。

  「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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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5 11:20:39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二章 不安的前奏

  寒冷的戰慄感,爬遍了伊芙的身體。

  她不敢看它,視線始終停留在光影鬼魅的地毯上。赤裸的腳趾縮了縮,避開扭曲舞動的黑霧。

  「我很難受。」

  伊芙聲音沙啞,「特別特別的難受。」

  黑色的怪物隨即發出漫不經心的笑聲。

  像碎石摩擦砂紙,又如尖刀剮蹭玻璃。聲線重重迭迭,詭怪異常。

  「那你可得加油了。」它貼近她,做出嗅聞的動作。「你身上藏了什麼?」

  說話間,腰腹處張開可怕的裂口,黑紅的縫隙內伸出一隻彎彎曲曲的胳膊。伊芙想要尖叫,聲音卻被鎖在了喉嚨裡,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可怖的畫面。

  異生的手臂按在少女的身體上,瞬間扯碎衣裙。有塊輕柔的布料飄落下來,然後被它抓住,扔進怪異的裂口裡。

  盤旋堆迭的身軀突然扭動了下,尾梢重重撞在牆上。

  「硫磺,獄火,淫蕩的聖女,該死的香水味兒——」它語氣急促地罵出一連串晦澀難懂的詞匯,「是這個味道,和上次聞到的一模一樣!讓人作嘔的巴托伊修德,它果然找到了鑰匙!他怎麼能找到鑰匙?」

  伊芙聽不明白「鑰匙」是什麼。

  可怖的氣壓幾乎要擠碎她的骨骼,攪爛柔軟疼痛的內臟。

  意識即將昏迷前,伊芙終於想起來,被費查斯特斯拿走的軟布……是溫萊小姐贈予她的手帕。

  下一秒,她整個人歪倒在地,耳朵和鼻子都溢出了鮮血。

  發怒的怪物很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壓制住磅礡奔湧的力量。腹間扭曲發青的胳膊攬住伊芙的臉,嶙峋手掌亮起暗紅的光。

  不多久,昏迷的少女變得氣息平穩,臉色暈著淡淡的紅,彷彿沉浸在甜美的夢境裡。

  但這怪物並不打算讓她睡覺。

  它拎起了她,將她舉到半空。繚繞的黑霧鑽進伊芙的五官,使得她面目猙獰,身體痙攣得像一隻瀕死的蝦。

  在撕裂般的痛楚中,伊芙再次睜開了眼。

  她聽見它在說話。

  「我很高興你能再次呼喚我的名字。」

  「我也很樂意幫忙解決你的苦惱。可憐的小伊芙,首先……」

  「告訴我你現在遇到了什麼麻煩吧。」

  淅淅瀝瀝的雨下了一整夜。

  直到第二天上午,天空依舊是灰濛蒙的,窗玻璃濺滿了細碎的水珠。

  蘭因切特扔掉手裡的文件,疲倦地捏緊眉心。他剛剛接到了秘密消息,賽拉貢發生政變,皇室動蕩,斯特萊爾被幾個兄弟追殺暗害,如今下落不明。

  和西捷不同,賽拉貢的政局更加復雜。皇室成員個個野心勃勃,沒有省油的燈。斯特萊爾遭難也不是什麼離奇的怪事。

  「他會躲到哪裡去呢?」

  蘭因切特眯起眼睛,自言自語。

  桌子對面的秘書官推了推眼鏡,適時開口:「我們推算過斯特萊爾的路線。一致認為,他很有可能潛入了西捷。要知道,我們這裡有納雅通敵的證據,而且,國庫裡還珍藏著人魚之淚。」

  納雅是斯特萊爾的次兄。早些年就和蘭因切特結為聯盟,想要借蘭因切特的勢力,和斯特萊爾爭奪君主之位。

  這次斯特萊爾狼狽失蹤,始作俑者就是納雅。

  而人魚之淚是一串項鏈。世間罕見,美麗璀璨,價值足可購買十座城。但它之所以重要,並不只是因為貴。

  「賽拉貢的皇帝太蒼老了。」秘書官說,「人老了以後,就會變得特別脆弱敏感。他懷念早逝的先皇后,因此對這串項鏈念念不忘。」

  人魚之淚曾是這位皇后的心愛珍藏。但有一年,賽拉貢和西捷打得特別激烈,西捷佔據優勢,事後談判時,奪取了很多土地和寶物。

  人魚之淚也在其中。

  「你是說,斯特萊爾有可能來到國都,竊取納雅通敵的證據,並偷走人魚之淚?」

  蘭因切特揚起眉梢。

  一國皇儲,於情於理,不可能做出這麼危險的舉動。

  但如果是斯特萊爾……還真說不準。

  「斯特萊爾這次被納雅暗算,背負了一些麻煩的罪名。他的父親對此很失望。如果斯特萊爾能反咬納雅,並且獻上人魚之淚,局勢就能整個兒翻轉過來。」

  蘭因切特若有所思。

  「那就頒布戒嚴令。最好能把斯特萊爾揪出來。」

  秘書官微微頷首,提起另外一件事,「關於財政大臣的職權分割問題……費爾曼公爵並沒有察覺異動,要提前實施計劃嗎?」

  蘭因切特沉默不語。

  他早就開始部署一切,收攏皇權,卡特家族這塊肥肉已經放在了砧板上。

  但現在,莫名其妙的,蘭因切特竟然不願意舉起刀來。彷彿有什麼東西,冥冥之中阻止著他。

  也許這是危機警告。

  蘭因切特想。

  他的直覺一向很敏銳,現在無法對卡特家族下手,說明還沒等到合適的時機。

  他可以再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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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5 11:20:51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三章 不喜歡就別結婚啊

  對蘭因切特來說,現在有更緊迫的難題需要解決。

  風霜山脈附近發現了新礦,如果順利開採,國庫能充盈很多。但此處地勢奇險,氣候也過於寒冷,想要打隧道採礦,需要徵用坎貝爾家族的領地以及子民。

  坎貝爾伯爵在世時,和皇室關係很親近,蘭因切特也常常委託他辦理機密事務。但這個人前幾年突然病逝,只留下了五歲的幼兒和美豔的妻子蕾拉。

  想到那女人,蘭因切特心裡止不住地生出排斥感。

  蕾拉是個放蕩大膽的貴婦人。

  但這並不代表她無能愚蠢。事實上,蕾拉頗有手段,在丈夫去世後,迅速打壓了家族內蠢蠢欲動的親眷,順利奪取大權。

  她在國都縱情聲色,夜夜狂歡,卻沒人敢公然嘲笑她的行徑。甚至還得客客氣氣稱呼她一聲蕾拉夫人,而非坎貝爾夫人——她厭惡被冠上丈夫的姓氏,當然這不妨礙她揮霍坎貝爾家族的一切好處。

  基於新礦的開採問題,蘭因切特昨天親自拜訪蕾拉,但一無所獲。

  他們的交談並不愉快,蕾拉全程東拉西扯,哀嘆丈夫的早逝,生活的孤獨,到後來乾脆拉著蘭因切特探討如何處理情人吃醋爭鬥的問題。

  而她那尚未成年的兒子,始終站在落地窗外,拿一雙陰鬱的眼睛盯著西捷未來的皇帝。

  蘭因切特無法直接和這個孩子商議政事,即便他才是真正的家族繼承人。印章和話語權都在蕾拉手中,她像一條狡猾的蛇,不停地周旋著試探著,偶爾吐出紅豔豔的信子,將那些淫靡的氣息噴到他臉上。

  蘭因切特無功而返,回來以後立即沖澡,仍然沒能洗掉皮膚上沾染的黏膩感。

  當下,他和秘書官談完事情,下樓去中心花園透透氣。雨還在下,空氣清涼而濕潤,微冷的風鑽進脖頸。

  蘭因切特順手扣緊了領口。

  他走在長長的廊道間,隔著鬱鬱蔥蔥的花草,看見雨中的金髮少年。

  是利奧。

  「你在發什麼愣?」

  蘭因切特站定,皺眉發問。

  隔著四五步距離,站在一叢白薔薇旁邊的利奧聞聲抬頭,有些恍惚地與他對視。

  「……沒什麼。」

  蘭因切特當然知道這是假話。他的弟弟習慣於把心事擺在臉上,根本學不會遮掩情緒。這種恰到好處的愚蠢,常常能討好母親,連不苟言笑的父親也願意施予更多的縱容。

  蘭因切特掐了下手指。

  很多年前,他就能夠冷漠泰然地看待這個弟弟了。可是現在,毫無來由地,心底竟然生出了微弱而晦暗的情緒。

  「你通常不來這裡。」蘭因切特冷冷開口,「說吧,過來找我有什麼事?」

  利奧對上兄長漆黑的眼,底氣不足地退了半步,後知後覺挺直脊背。

  「就是路過而已!」利奧爭辯著,雙手插在褲兜裡,佯裝自在的姿態。殷紅的唇張合幾次,吐出別扭含糊的話語,「你……最近為什麼一直不見那個女人?」

  蘭因切特眉心的褶皺更深了一點。

  他審視著自己的弟弟。利奧側過臉,狀似欣賞雨霧中的薔薇花。然而下頜繃緊的線條,以及僵硬的肩頸,都彰顯著某種意義不明的心虛。

  「這是我的私事。」蘭因切特沒能探清利奧的意圖,語氣淡漠地回應道,「會面與否,並不會影響我和她的關係。再過不久卡特小姐就要與我結婚,希望你能注意自己的措辭,不要讓人質疑皇室對待這場婚事的態度。」

  「還有,多關注自己的儀表。」蘭因切特已經沒了散心的興致,轉身回議事廳,「你連傘都沒有嗎?」

  靜謐的中心花園,很快只剩利奧一人。

  少年站在霧濛濛的雨裡,皮鞋蹭著草皮,低聲咒罵著撩起濕透的劉海。嘴角嘗到了雨水鹹濕的氣息。

  「既然不喜歡,就別結婚啊。」

  利奧喃喃自語,發洩般踢飛腳邊的碎石子。

  「……要我怎麼辦?」

  ***

  這一天,瑪姬來到杜勒家,親自接走了伊芙。

  在馬車上,伊芙率先道歉,說自己昨天情緒失控,舉止很幼稚,希望瑪姬不要生氣。

  「我已經不生氣了。昨天我自己也有些言語失當,抱歉。」瑪姬不太適意地伸直了腿。她習慣騎馬出行,為了和伊芙交談,才選擇了乘車的方式。「我們大概需要三個鐘頭抵達莊園。在這期間,你有沒有什麼想和我說的?」

  伊芙呼吸一窒,對上瑪姬坦率的眼神,不由自主抬手撫摸右邊的耳釘。

  瑪姬注意到了這枚耳釘。

  款式很少見,黑色碎鑽拼成兩截破碎的心。窗外的陽光落在伊芙的臉頰,耳垂處的碎鑽便流淌過粼粼暗光。

  「很漂亮。」

  瑪姬多看了幾眼,見伊芙耳垂紅腫,「待會兒擦點消炎藥膏,就不會發癢發痛了。」

  伊芙動作頓住,輕聲說道:「謝謝。」

  新打的耳洞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她沒有好的藥膏,所以今天一直忍耐著刺刺麻麻的癢意。

  耳釘的話題,似乎抵消了先前的提問。

  伊芙漸漸放鬆身體,不防再次聽到瑪姬的聲音。

  「要玩游戲嗎?」紅發的少女換了個比較委婉的方式,「來交換彼此的小秘密,怎麼樣?一件事換一件事,必須是份量相當的秘密才行。如果哪個回合對不出來,就要受到懲罰。」

  瑪姬拿出一個漂亮鐵盒,打開來,裡面盛放著亮晶晶的果汁糖。

  「懲罰是吃糖,一次一顆。」

  這算什麼懲罰。

  伊芙想笑,嘴角沉甸甸地抬不起來。她朦朦朧朧地預知到了對方的意圖。

  「我小時候穿的第一套騎士鎧甲,樣式很拙劣,朋友們都笑話我找的匠人手藝太差。其實那是我大哥和二哥親手做的,南迪那個笨蛋,做頭盔的時候忘記了重要的零件,害我在表演的時候被頭盔砸了腦袋。」

  瑪姬直視伊芙,翠綠的眼眸含著淡淡的溫度,「該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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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5 11:21:04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四章 她身上全是精液的味道

  伊芙沉默幾秒,艱難開口。

  「我小時候最喜歡聽睡前童話。想變成故事裡的主人公,穿最漂亮的裙子,戴著王冠,和英俊的王子殿下結婚。有一次,我去村莊外面的林子裡採摘菌菇,用花草編織王冠,假裝自己走在祭光塔頂層的殿堂裡,聆聽大主教的婚姻祝福。但……」

  她眼前浮現舊日的畫面。

  滿懷惡意的同村孩童,包圍了年幼的自己,怪叫著扔來石頭和泥巴。

  沒有父親的野種!從村子裡滾出去!

  他們撕碎了她的花環,把她推倒在溪水裡。冰涼的水漫過眼睛,孩子們的面龐變得扭曲猙獰。

  「我也被人嘲笑了。」

  右耳朵隱隱發熱。

  藏在耳釘裡的怪物發出嘶啞怪異的笑聲。

  「可憐的伊芙……」

  「不被愛的伊芙……」

  「沒關係,你現在已經擁有被愛的魔法了,無論是南迪還是別的什麼人,只要接觸的次數夠多,再冷漠的傢伙也會軟化心腸。」

  「這是你獨有的魅力……」

  「好好利用它,就能得到更多、更多的愛意——」

  「下一個秘密。」

  瑪姬聽不見耳釘裡的怪聲,她繼續說道,「我偶爾會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學院內如果有人想要送信件和禮物給溫萊小姐,都得經過騎士團的審查。示愛的東西會被私下處理掉。這是我個人的意願,也是我和另一位前輩達成的默契。」

  伊芙手指顫了顫。

  有一次,溫萊小姐帶她去密林區看精靈,曾開玩笑地抱怨自己不受歡迎,都沒有人當面表白。

  事實是,騎士團覺得這些事情只是不必要的麻煩,不該打擾到溫萊。

  「我也會做壞事。」

  伊芙喉嚨有點乾,「把姐姐們化妝用的工具藏起來,偷偷改掉某些舞會邀請函上的時間。只是製造一點小麻煩,不讓她們發現是我做的。」

  瑪姬笑了笑。

  「啊,類似的惡作劇我以前也做過,比如給南迪的鞋子裡擠膠水,在他的臥室裡偽造凶殺現場……畢竟家裡的兄弟姐妹有時候的確很欠揍。」

  伊芙只聽出了親密的口吻。

  家庭和家庭……是不一樣的。

  「再來。」

  瑪姬換了個姿勢,手指撐著臉頰,很放鬆的模樣,「我知道我的哥哥不夠愛貝拉。他們倆是家族聯姻,婚後才漸漸熟悉起來。但南迪是個很有責任心的人,也很體貼,這兩年總算和貝拉陷入愛河。去年年底的時候,我不小心看到他大半夜帶著貝拉在院子裡捏雪人。有大雪人和雪人娃娃。我猜測,等貝拉身體調養好了,他們應該會要個孩子。有些感情是需要長期經營的,而他們正在努力。」

  「所以,為什麼行事穩重的南迪,會長時間地擁抱妻子以外的異性呢?」

  紅髮的騎士逐漸亮出了劍刃。

  但她的眼神依舊是溫和的,一如她的兄長。

  這顯然是在給予機會,只要伊芙肯吐露自己的秘密,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故都可以得到原諒。

  她看著她。

  就像看一個走錯路的,慌裡慌張的孩子。

  有一瞬間,混亂滾燙的話語已經湧到了伊芙的舌尖。緊接著,尖銳的刺痛從耳垂蔓延到大腦,半邊身體都麻痺住,無法動彈。

  所有陰暗的苦痛的記憶席捲而來,矇住了伊芙的眼睛。

  她顫抖著伸出手,捏起鐵盒裡的果汁糖,送進僵硬冰冷的嘴裡。香甜的橘子味道彌漫口腔,美好的味覺刺激得她幾乎落淚。

  車廂猛烈地搖晃了一下,大概是車輪碾過了石頭,然後拐彎上坡。

  伊芙的人生,也同樣拐上了另一條岔路。

  她放棄了坦白的機會。

  她逃向了自己的王國。

  ***

  溫萊抵達戲劇社的時候,沒能見到瑪姬。

  這是爭吵發生後的第三天。瑪姬已經帶伊芙去過莊園,對貝拉道歉,解釋擁抱事件的隱情。南迪全程沒有露面。

  從莊園回來後,瑪姬給溫萊寫了封信,大致轉述了馬車上的談話。

  【伊芙小姐不願意敞開心扉。也許我們沒辦法成為朋友了。】

  信中,瑪姬提到南迪的情況。說他徹夜不眠鼓搗出個水晶音樂盒,手藝和小時候一樣爛,但卻獲得了妻子的原諒。

  因為那個音樂盒,是貝拉幼時最想要的玩具。

  【我想,他應該不會再犯錯了。】

  信的末尾,瑪姬如此說道。

  她沒能當面和溫萊講述這兩天的經歷。因為軍隊的大哥突然派人把她逮了回去,說是有個合適的歷練機會,要她務必參加。

  因為這個原因,今天的戲劇排練,男主角缺席了。

  利奧也不在場。

  當然,這屬於常見狀況。沒人在乎利奧去了哪裡,反正他的戲份少,而且簡單。他不在才好呢,清淨。

  溫萊心裡清楚,利奧現在完全處於別扭混亂的狀態。清潔劑洗嘴事件大概也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傷害。

  所以他躲著她。

  人員缺席,溫萊只能和伊芙對戲。

  作為阿諾德的情婦扮演者,伊芙的戲份集中在第三幕第二場、第四幕第一場。第三幕第二場,是她和阿諾德親熱,被飾演蒂達的溫萊撞見。第四幕第一場,則是憤怒的蒂達在杯子裡下毒,飲下毒酒的她痛苦死亡。

  今天排演的正是毒殺劇情。

  伊芙有些不在狀態,卡了兩次,第三次開始表演的時候,才找到了合適的感覺。她懵懂而無知地飲下皇后遞來的美酒,隨後捂著喉嚨驚喘倒地。

  「救……」

  她痛苦地抓住溫萊的腳踝,哀聲祈求道,「可敬的皇后,請您救救我……」

  溫萊的眼中空餘淡漠。

  這時的蒂達,已經被仇恨攫奪了心神。按照劇情,溫萊應當踢開伊芙的手,然後趁她掙扎翻滾的時候,俯身掐住她的脖子。

  然而,當溫萊按住伊芙的咽喉,視線無意下移了幾寸,窺見衣領裡鮮豔的傷痕。

  她很熟悉這種痕跡。

  斜長的,紅腫的,皮肉翻捲,微微滲血。

  ——是皮鞭抽打的效果。

  「你……」

  溫萊想問原因,伊芙倏然後退,捂緊胸口結結巴巴道:「沒事,是在家不小心刮傷的!」

  「……這樣。」

  溫萊起身,微笑著伸出手來,「我們重新排一次吧。」

  眾目睽睽之下,伊芙猶疑著搭住溫萊的手。對方猛然使力,將她拉入懷中。

  「站穩。」

  溫萊語氣如常,左手有意無意掠過伊芙的耳垂。濃密的睫羽垂落下來,掩住探究的視線。

  她確信自己聞到了某種微弱的臭味。發腥的,有些黏稠,像什麼東西正在腐爛。

  這種味道很特殊,特殊到溫萊難以錯認。

  瑞安的妹妹,曾被魔鬼摘取眼球的蘿絲……那雙永遠無法癒合的眼眶裡,就散發著類似的氣息。

  與此同時,耳釘裡的怪物嘶聲叫嚷。

  「就是她!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

  它發出狂熱而病態的大笑,險些要把伊芙的大腦神經扯成破棉絮。

  「淫蕩的聖女,巴托伊修德的鑰匙!親愛的伊芙,你聞不見嗎?這女人身上全是精液和黑魔法的味道,她就是個獻祭給魔鬼的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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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5 11:21:15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五章 跟蹤

  伊芙痛苦地按住右耳朵,掙脫溫萊的懷抱,踉蹌著往後退了好幾步。

  「抱歉……」

  她聲音發顫,「我突然有點頭疼。」

  溫萊不動聲色地收手,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擔憂:「是太累了嗎?快坐下來休息吧。」

  伊芙搖頭:「我恐怕今天沒辦法繼續排演戲劇了……」

  溫萊表示理解。

  她目送伊芙離開,沉吟片刻,喚來潘娜囑咐道:「勞煩你多關注伊芙小姐的情況。她最近很讓人擔心。」

  潘娜低聲應允。

  作為騎士團存在感最低的少女,潘娜有著敏銳的觀察力和不可小覷的人脈。伊芙在學院的動向,基本都由她來監測,然後不定期反饋給溫萊。

  至於學院以外的地區,溫萊以私人名義雇傭了一些人,專門負責盯梢。

  以前她也觀測伊芙,但沒這麼嚴實。斯特萊爾在噩夢中出現以後,溫萊不願錯過伊芙和斯特萊爾的相遇事件,所以多用了一些手段,掌控伊芙的行蹤。

  這麼做並不能保證萬無一失。

  比如前幾天,伊芙外出採集標本,被猛獸襲擊又被南迪救下,這事兒第二天溫萊才知曉。原因是負責盯梢的人撤退不及時,被南迪的士兵發現,當作可疑人員逮捕了。

  審是審不出什麼東西的,昨天放了人,溫萊送去一筆金錢以示慰問。

  拋開野獸襲擊事件不提,伊芙的行蹤很簡單。每天來學院上課,時常遇見幾個表白的異性,在固定時間來戲劇社排演節目,晚上回家。

  偶爾前往一幢帶花園的紅房子,房子的主人身份不明。探查到的消息表明,這人應當是個貴族,三十歲左右。昨晚,從莊園返回國都的伊芙沒有回家,而是在紅房子度過了下半夜。

  溫萊多付了一筆錢,用於打探紅房子的情況。暫時還沒有結果。

  想到伊芙身上的鞭痕,以及隱約熟悉的臭味,溫萊有種不太妙的猜想。

  她懷疑伊芙和魔鬼有接觸。

  離開學院時,溫洛來接人。溫萊登上馬車,親了親他的臉頰,說:「可以幫我查個人嗎?家裡的侍衛和僕從,我不方便調用。」

  溫洛沒有問她的意圖,直接回答道:「好。」

  「是杜勒家的女孩兒,叫做伊芙。我需要知道她的所有信息,從以前到現在。」溫萊順便提到了神秘的紅房子,「這裡的主人,我也想知道是誰。」

  溫洛全都答應了。

  看著他平靜俊美的臉,溫萊突然有些不大高興。

  「真羨慕哥哥啊。」

  她說,「明明我們是兄妹,都姓卡特,我卻連個好用的僕人都沒有。」

  溫萊是卡特夫人精心培育的花。該怎麼生長,怎麼開花,都有著嚴格的限制。裙子的款式是固定的,早餐的份量也是固定的,小時候她便經常因為吃不飽而餓肚子。身邊的女僕全是母親的眼睛,唯獨西蒙是父親配給的侍衛,稱得上忠誠不二。

  但西蒙現在生病了。

  溫萊托著腮,右腳脫了鞋子,不輕不重地踢在溫洛的小腿上。

  「乾脆給父親和母親下詛咒吧。」她半開玩笑地說,「讓他們對我好點兒,向皇室申請把我定為繼承人。雖然西捷沒有女公爵,但是也可以開創先例嘛,我們把蘭切抓過來,再給他做一次心理暗示……」

  卡特家族的繼承人就坐在她身邊,用一種安靜而溫和的眼神看著她。

  「你覺得呢?」溫萊嘆了口氣,似乎並不在意兄長的反應,「現在說這些也沒用,得先解決婚約的問題。」

  溫洛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馬上就能解決了。」

  他說。

  溫萊嗯了一聲,放鬆身體靠在兄長的胸膛上,仰起頭來,親吻他的下巴。濕潤的吻在皮膚流連著,蹭過凸起的喉結。

  她用牙齒咬了他一下。

  溫洛呼吸凌亂一瞬,警告般收緊了手指:「別鬧。」

  在旅館發生關係以後,連續好幾天,他們都表現得很平靜,彷彿忘卻了這場禁忌的性愛。溫萊忙著練習黑魔法,而溫洛時常奔波在外。

  現在,兄妹倆坐在狹窄的空間裡,呼吸著微微燥熱的空氣。

  溫萊蹭了蹭腿心。

  她想做了。

  「哥哥……」

  溫萊緊緊貼著溫洛,潮濕的眼眸望向他,「我們找個地方休息好不好?」

  「休息」,當然不僅僅是休息。

  溫洛避開了她的視線。

  「你已經獲得新的黑魔法了。」

  溫萊當然有自己的目的。

  她看了一眼角落的手袋。黑魔法書安安靜靜躺在裡面。

  「我也不是非要哥哥才行。」她輕聲說,「你不願意,就送我去珀西那裡。他很愛我,也渴望我的身體。」

  又一次的,溫萊用言語刺傷了她的兄長。

  溫洛突然傾身過來,咬住了她的嘴唇。

  帶著一點慍怒的情緒,吸吮她的舌尖,把模糊的嗚咽吞吃入腹。

  「好啊。」

  他微微喘息著,眼尾染上淺淡的色澤,「我們去休息。」

  馬車拐入安靜街巷。

  停在某個公館前。

  溫洛牽著溫萊的手,徑直走了進去。門前的銅牌裝飾物旋轉了幾圈,金色的刻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相鄰的街道上,不起眼的馬車緩緩減速。伊芙跳了下來,匆匆繞過街角,恰巧望見卡特兄妹進門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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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發表於 2022-7-16 00:29:49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六章 被窺破的悖德之事

  「這可真是讓人驚喜。」

  嘶啞重迭的怪聲從耳釘裡傳出來,「快跟進去,你攜帶的留影石一定能記錄到很有趣的畫面。」

  伊芙下意識撫摸左手腕佩戴的白銀鏈條。它鑲嵌著四五個色彩各異的晶石,有些已經渾濁黯淡,有些還明亮剔透。

  「我不能。」她低聲說,「雖然留影石可以使用,但我不能直接進這家公館。這地方私密性很高,哪怕我只在門口打探幾句,溫萊小姐……也很快會知道我來過。」

  有人從身邊經過,伊芙立即做出躲避的動作。

  「我還是回家吧……」

  她猶疑不決,「溫萊小姐和她的兄長進公館肯定有正當理由。我不該跟蹤她,就算……」

  就算她曾親眼目睹,溫萊和利奧在更衣室裡親吻愛撫。

  「溫萊小姐大概和利奧殿下有情感糾紛,但無論如何,不可能和溫洛……他們是親兄妹。卡特家族的親兄妹……」

  伊芙自言自語,語氣摻雜著不甚確定的慌張。

  她在害怕。

  她當然會害怕。

  耳釘裡的怪聲轉變為刺耳大笑。笑得伊芙面色蒼白,站也站不住。

  「親愛的小姐,別這麼蠢。」它好歹換了柔和的腔調,即便這腔調聽起來虛偽又造作,「昨天我已經告訴你了,你尊敬的溫萊小姐私底下派人跟蹤你,現在你跟蹤她有什麼不對?」

  從莊園回來,深夜赴約面見克里斯,結果得知自己被盯梢。

  在怪物的指引下,伊芙今早和盯梢的人擦肩而過,通過氣息確認了對方和卡特家族的關聯。這種氣息很微弱,只附著在錢袋裡的金幣上。

  伊芙試圖掙扎:「跟蹤我的未必是溫萊小姐……」

  「進去。」

  它完全喪失了耐心,聲音攜帶著龐大冰冷的壓迫力,「用你那串偷來的手鏈,晶石的高級隱匿魔法還沒完全失效。」

  伊芙劇烈呼吸幾次,不受控制地邁出腳步。

  她偷了姐姐的手鏈。這種昂貴的一次性魔具,以杜勒家的實力,是根本沒辦法擁有的。但她的姐姐最近傍上了一個魔導師,把對方哄得很舒服,所以拿到了這件禮物。

  從格爾塔學院到這條街,伊芙利用手鏈,甩掉了跟蹤的人。

  現在她走向裝修奢華的公館,趁客人開門進出的空隙,飛快地鑽了進去。門口的銅牌轉悠了半圈,發出清脆的聲響。負責迎接的門童疑惑抬頭,只感覺到了一陣風。

  伊芙屏著呼吸,清數牆上的號牌,偷看檯面上的登記冊。

  為了保護客人的隱私,這種高級休閒場所會使用獨特的暗語。她沒辦法直接窺知卡特兄妹的去處,只能排查出大致的範圍。

  然後,借由怪物的幫助,盡快找到目標。

  房間內。

  溫萊扶著窗框,牙齒咬住紅豔的下唇。她眼裡都是水霧,看不太清窗外雕飾精緻的噴泉,視野晃來晃去,有種暈眩的恍惚感。

  溫洛站在身後,雙手握著一截軟腰,喘息著將自己送進緊縮溫暖的肉穴。

  他還穿著整潔的襯衫,只是扣子全被解開,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腹。細細的汗水順著脖頸流下來,積聚在淡紅的乳尖,又順著起伏的線條沒入下腹。伴隨著激烈的抽插動作,鼓脹的精囊啪啪擊打著濕潤的花戶,聲音下流又色情。

  「嗯……」

  溫萊腿軟得站不穩,整個人往下滑。她抓著窗框,指甲嵌進紋路精美的木槿花紋,斷斷續續地指責道,「這個姿勢好累……哥哥在欺負我嗎?」

  溫洛狠狠頂進最深處,俯身摟住她,以身體相連的狀態走了幾步,把人按倒在床上。

  「是你要看風景的。」

  他緊緊貼著她,親吻汗濕的後頸,顫抖的蝴蝶骨。唇齒順著脊椎骨往下游移,腰胯緩慢抽送,深深碾過每一寸敏感的褶皺。

  溫萊被弄得腳趾蜷縮。

  她伏在床上,雙手攥著潔白的床單,聲音像融化了的蜜糖。

  「哥哥,哥哥……」

  柔軟的,發顫的呼喚撓過男人的心臟。尾音破碎又濕潤,能勾起任何一個雄性蓬勃的慾望。

  溫洛咬住她的肩膀,卻又很快鬆開。他垂著眼睫,用濡濕的唇舌舔過淺淡齒痕,話語含糊不清。

  「不要這麼叫我。」

  可溫萊就喜歡喊他哥哥。

  哥哥,哥哥。

  想要勾引他的時候,想要激怒他的時候,一聲接一聲地呼喚。

  這稱呼如此甜蜜,但也最能刺痛人心。

  欣賞兄長的失態,是什麼快樂的事情嗎?

  溫洛將溫萊翻過來,吻住了她的嘴。

  精液澆灌甬道,又被擠出穴口,弄濕軟噠噠的花唇。

  溫萊呼吸有點困難。她睜著眼睛,抬手觸碰他微顫的睫毛,手指撫平眉心的褶皺。

  晶瑩的水珠懸停在溫洛的眼尾,碰一碰就落了下來。

  看起來像在哭。

  但溫洛是不會哭的。自從溫萊有記憶,就沒見過兄長落淚哭泣。

  有一次,不知因為什麼事,費爾曼公爵大發脾氣,勒令溫洛在花園裡罰站。那天下著大雪,他只穿著襯衫和馬甲,背著手站在雪地裡,脊背挺得筆直。

  溫萊背完了空洞無意義的詩歌,趁女僕不注意,偷偷跑進花園給溫洛塞魔法石。

  「拿著這個。」她踮起腳尖,小聲跟溫洛咬耳朵,「哥哥,這個很暖和,你藏在手心裡,沒人會發現。」

  溫洛彎腰,一邊認真傾聽著妹妹說話,一邊握住光澤微弱的魔法石。溫萊滿懷期待地仰望著他:「我注入了光元素!很暖和,對吧?」

  十一二歲的少年,彎了彎漂亮的藍眼睛,輕聲說:「嗯,很暖和。」

  輕柔的雪花飄落下來,黏在溫洛的睫毛上,融化成細碎的水痕。當時溫萊還小,個子只到溫洛的半腰,她伸著胳膊努力擦拭他的眼尾,學著大人的口吻說話:「你不要難過,父親愛你,對你有期待,所以才這麼嚴格。就像母親訓斥我一樣……」

  然而有的時候,訓斥和苛責並非源於愛。溫萊幼時不明白這個道理,只知道溫洛的眼神很安靜,安靜且淡漠。

  「我不難過。」

  卡特兄妹都擅長扼殺自己的情緒。

  他們在同樣逼仄的框架裡長大,然後撕碎了桎梏,躍進混亂悖德的深淵。

  溫洛親吻著溫萊。

  他沒有退出去,修長的手指滑過起伏腰身,攏住了她的乳房。剛剛退散的情慾,再次綿綿密密湧出胸膛,像濕熱的潮水覆蓋住溫萊的身軀。

  哢噠。

  鎖眼開啟的響動,微弱得無法被察覺到。

  縈繞的黑霧迅速退出門鎖,厚重的房門逐漸拉開細長的縫隙。

  伊芙左手握成拳,緊貼著胸口。她驚恐而愕然地盯視著床上交疊的身軀,張牙舞爪的黑色霧氣縮回耳釘,與此同時,手鏈上一枚橙黃的晶石正在瑩瑩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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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6 00:30:06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七章 請求解除婚約

  房間並不敞亮。

  一切景象都蒙著柔和的光。

  溫萊舒展著身體,像一隻倦懶的白天鵝。她的兄長伏在上方,脊背彎出漂亮的弧線。

  黃晶石只捕捉到了這片刻的畫面。伊芙甚至還沒有從震驚的情緒中恢復過來,就感知到了耳垂尖銳的痛楚,以及憤怒急促的咆哮。

  「躲開!」

  黑蛇般的濃霧如閃電迎面撲來,瞬間伸出千萬尖刺,根根直指伊芙。右邊的耳釘也溢出了同樣的霧氣,膨脹張開,變成巨大的盾牌。

  兩相對撞,房門被撕扯成碎片。有什麼東西刺破了黑盾,刮撓到伊芙的喉嚨。

  不,沒有碰到。

  理應是沒有碰到的——

  她摀住脖子,想要嘶聲尖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可怖的痛苦侵入皮肉,腐蝕氣管,即將攫奪所有的空氣。

  「該死的,該死的巴托伊修德!」

  破碎的黑盾重新逃回耳釘,用無比難聽的聲調嚷叫,「快逃,除非你想死在這裡!」

  不用它命令,伊芙已經跌跌撞撞逃出廊道,穿過靜謐的帶著噴泉的小花園,寬敞奢華的前廳,撞開大門倉皇離開。

  而發動攻擊的黑色濃霧,在客房門口徘徊數息,重新爬回手袋。這手袋就放在房間內的椅子裡,裡面裝著陳舊的黑魔法書。

  溫萊早已穿上了衣裙。

  她檢查著門口的碎木屑,一時沉默不語。溫洛在走廊搜尋一番,回來告知:「外面找不到遺留的痕跡,侍者說,沒有客人來過這裡。」

  「肯定有什麼東西來過。」

  溫萊撩起散亂的長髮,緩緩舒了口氣。她臉上還帶著情慾的潮紅,眸光濕潤迷濛,說話時嗓音有些沙啞。

  「先回去吧,我會查清楚的。」

  溫洛抱住她,親了親額頭,很快放開。他們整理好儀容,直至不露一絲破綻,才往外走。房間內情愛的痕跡,都被溫洛用魔法燒了個乾淨。

  沒人會懷疑這對兄妹在房間內幹了什麼。

  他們看起來太正常了,面上帶著如出一轍的矜持疏離。卡特的姓氏便是最好的掩飾,誰也不會想到亂倫偷情的字眼。

  回去時,溫萊撫摸著黑魔法書,沉思不語。直至下車,她才對溫洛說:「派去查伊芙的人,要謹慎些,越強越好,有自保能力。」

  公館客房的門破碎時,溫萊只瞥見了黑霧猙獰扭曲的畫面。時間太短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有一點可以肯定。

  她從那些碎木屑上,再次聞到了淡淡的腥臭味。

  回到公爵府以後,溫萊鎖上房門,把黑魔法書拿出來,低聲呼喚魔鬼的名字。

  「巴托伊修德。」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熟悉的黑色物質才爬出書頁縫隙,像一條條柔軟的觸角,纏繞住溫萊的手指。

  它看起來有些虛弱,完全喪失了冰冷的攻擊性。

  溫萊坐在椅子裡,伸展手掌,任由它攀爬行走。但它沒什麼力氣,慢吞吞纏到手肘,就蔫噠噠地往下掉。

  「你和什麼東西打架了?」

  溫萊問。

  它用觸角蹭了蹭她的小臂皮膚,算作回應。

  溫萊想了想,換了種問法:「你在公館攻擊的東西……是另一個魔鬼嗎?」

  它沒有反應。

  「和你一樣,是魔鬼的一部分?」

  它總算又動了起來,磨蹭著撓動溫萊的手心。

  溫萊感覺自己握著一團即將融化的黏液。觸感很糟糕,說實話有點噁心。

  本著套話的目的,她很有耐心地將右手送進裙底,撥開濕潤的底褲。離開公館之前,已經擦拭過腿間沾染的體液,但似乎又有些東西流了出來。

  「要吃嗎?」

  黑色的黏液伸出觸角,探進閉合的穴口。它開始吞吃裡面殘存的精液與淫水,質感和形狀也逐漸發生了變化。

  嗯……大概精神了一點。

  溫萊掀開裙子,垂眸注視著自己的下體。這景象決計算不上好看,邪惡而又詭異,如果讓教廷的人看到,勢必會勃然大怒,吟誦著魔法降下懲罰。

  用身體來餵養怪物,用性愛換取法術,聽起來很讓人不齒。

  可是當初還能有第二種選擇嗎?

  「愛情魔藥」始終未能成功,婚期在即,命運浩大的齒輪已經層層咬合。溫萊誤打誤撞成了魔女,乾脆也就再沒回頭。

  人生不是臆想的童話故事。

  關在籠子裡的金絲雀撞得頭破血流才擠出了身體,沒辦法立即成為世界的國王。

  況且她啊,她只想避免原作的悲劇,保護朋友和家人,消彌心中的仇恨,然後去各個地方旅行而已。見一見外面的世界,呼吸真正的自由。

  如果這是下賤,那就大聲斥責吧。

  如果這是恥辱,那就隨意嘲笑吧。

  她永遠不會跪在神像前告解。

  ***

  可惜的是,溫萊沒能再問出什麼信息。

  和一灘黑泥很難溝通,如果它能幻化成巴托伊修德的形狀,倒是可以簡短對話。頭貼著頭交流意識那種。

  但它似乎在公館耗費了太多力量,仔仔細細進食完畢,就鑽回了書頁。末端像蛇尾巴一樣,勾住她的小指繞了個圈。

  大概是在道別。

  溫萊情緒有點復雜。

  作為魔鬼的分身,這團黑色物質有時候……還挺沒有魔鬼特色的。

  毀掉瑞安家庭的那隻魔鬼,倒像是個正經魔鬼的樣子,專業蠱惑人心,給珀西家帶來無盡的災難和痛苦。但她接觸到的巴托伊修德,無論是本體還是分身,好像都沒有主觀的破壞欲。

  它看起來只是很餓。

  渴求交合體液的魔鬼……聽起來有點低級啊?

  該不會,巴托伊修德在魔域的地位很糟糕吧?戴著口枷沒法正常說話,說不定是什麼奴隸呢。

  溫萊也就隨便一想。

  她現在更關心伊芙身上的腥臭味道,以及公館無法解釋的異狀。

  半個小時後,她去公爵府附近的珠寶店取回兩封密信。一封來自潘娜,她說伊芙從戲劇社離開後就不見了;另一封則是匿名,負責盯梢的人表示,自從伊芙早上進入學院,就再也沒出來。

  公館的侍者提到過,客房門板被毀壞以後,前廳大門也彷彿被什麼東西撞開了。兩件事情聯繫起來,顯然是有某種看不見的怪物,從客房一路逃出公館。

  需要從正門逃走,而非採用更便捷隱密的方式,這也印證了「巴托伊修德」的回答。

  曾有魔鬼的分身停留在客房前。

  它和魔法書裡的黑色物質一樣,無法自由行動。或許,是被什麼人攜帶著逃走的。

  如果有這麼個人……

  他應當使用了藏匿身形氣息的法術。

  溫萊捏著信函,邊走邊思索。

  這種高階法術並不提供給普通人學習,只有得到教廷的認可和收編,成為國家承認的魔導師,才能接觸到該層面的白魔法。

  又因為光元素太珍貴,數量寥寥的魔導師並不喜歡直接使用高階法術,而是習慣將它們封存在魔法石裡,需要的時候即取即用,如此一來,也能減少精神力的損耗。

  杜勒家族沒有魔導師。

  也沒有購買此類魔法石的資格。

  不過,依舊不排除伊芙利用藏匿魔法潛入公館的嫌疑。

  「得查一查那幾位魔導師啊。」溫萊自言自語,在白薔薇花園前停下腳步。「不管怎樣,先拜訪伊芙小姐吧。」

  一個藏不住情緒的人,如果真撞見了卡特兄妹的情事,勢必無法在當事人面前表現得坦然自若。

  溫萊回去換了套低調的裙子,乘坐馬車前往杜勒家。

  潘娜掌控的許多雙眼睛,依舊未曾在格爾塔學院找到伊芙的蹤影。

  黃昏籠罩的大街上,偶爾有幾個不起眼的路人徘徊逡巡,搜尋少女的面孔。

  而竭力奔逃的伊芙,捂著疼痛難忍的喉嚨躲進陰暗巷道,哆哆嗦嗦蜷起身體。手腕上的寶石,盡數灰暗。

  利奧獨自坐在祭光塔頂層大廳裡,皺著眉頭盯視前方潔白的台階。再過十來天,溫萊和蘭因切特便會踏上台階,接受教廷的婚姻祝福。

  瑪姬站在訓練場,喘息著收劍,命令小隊原地休息。她擦拭著額頭的汗水,一邊和前來巡視的大哥說話,一邊將視線投向遠方。

  夜色覆蓋天空。

  穿著正式的溫洛進入皇宮,與第一王子見面。

  他將厚重的文件夾放在蘭因切特的面前,克制而又禮貌地開口。

  「我代表卡特家族,請求殿下與溫萊解除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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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瑞安眼中的斯特萊爾

  蘭因切特花了幾分鐘時間,來確認溫洛並沒有和自己開玩笑。

  他的表情一點點變冷。

  「我需要理由。」

  蘭因切特雙手交握,擺出談判的姿勢來,不動聲色地審視著這位年輕的外交官,「你最好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能讓我不質疑卡特家族的信譽與道德。」

  此時此刻,任何關照溫萊的話語都會被視作藉口。

  蘭因切特不相信這個。

  溫洛也不需要表露真情。

  他只是說:「父親老了,我不希望接手一個爛攤子。我的妹妹如果成為皇后,有些品行糟糕的老傢伙會活得更腐爛,有損皇室與卡特家族的聲譽。而且,我也有自己的規劃,溫萊與殿下結婚的話,會影響到我的前途。」

  他看著若有所思的蘭因切特,語氣毫無破綻。

  「殿下,我進入內閣更能為皇室效力。」

  在過去的時間裡,溫洛的忠誠無可置疑。

  如果他不是卡特家族的繼承人,蘭因切特早就將他納為親信。

  溫萊和蘭因切特的婚姻看似雙贏,實則弊端重重。卡特家族出了個皇后,自然風頭大盛,但溫洛勢必難以爬到更高的地方。

  哪怕蘭因切特沒有打壓的意圖,其他貴族也不允許卡特家族太過壯大。這就意味著,溫洛沒有辦法真正接觸政治核心。

  蘭因切特迅速理解了溫洛的意思。

  但僅僅是這個理由,並不能解釋溫洛的行為。

  「我們的婚約很久之前就有了。」蘭因切特面容冷淡,「你有大把的時間來解決這個問題,卻偏偏要等到現在?」

  溫洛不緊不慢回答道:「如果我沒能拿到家中的話語權,當然也沒辦法和殿下商討這件事。現在解除婚約的確有些晚,但也能找到合適的理由來說服公眾。為表歉意,我代表卡特家族送上賠禮。相信殿下能夠妥善處理輿論問題。」

  在他的示意下,蘭因切特拆開了文件夾,裡面赫然是坎貝爾家族允諾協助採礦的契約書。蕾拉夫人的簽名和家族印章清晰可見。

  「比起一個皇后,也許殿下更需要一個助手。」

  溫洛微微笑起來,深藍的眼眸流淌著平和乾淨的情緒。

  與溫萊相似的眉眼,讓蘭因切特稍微放鬆了精神。畢竟那位卡特小姐,代表著柔順,體貼,簡單與忠誠。

  也許取消婚約的確是種選擇。

  「籠中鳥」的法術源源不斷地發揮著作用。蘭因切特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想法發生了偏移,他不再執著於吞吃卡特家族,反而開始思考自己能從溫洛身上得到多少利益。

  從某種角度而言,將卡特家族歸為己用,也能達到收權的目的。

  但……

  「我需要想一想。」

  蘭因切特按住契約書,神情冷淡,「這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事情。」

  溫洛並未催促,態度客氣地說了幾句恭維話。

  二人心知肚明,風霜山脈的嚴寒期很快就要到了。

  蘭因切特沒有太多時間用來猶豫。

  ***

  燈光略顯昏黃的會客室裡,溫萊端坐著,面上帶有完美柔和的微笑。

  幾個年輕姑娘聚攏在她周圍,嘰嘰喳喳地說話。

  「伊芙現在還沒回來呢!也不知在哪裡玩……」

  「溫萊小姐再等一等。」

  「紅茶的口味合適嗎?是父親從納爾勒島帶回來的,您應該會喜歡。」

  她們的態度都很熱情。

  溫萊視線掃過一張張濃豔的臉,輕聲細語道:「非常感謝你們的招待。」

  她坐在有些陳舊的椅子裡,彷彿明亮璀璨的珠寶。

  冰雕雪琢,優雅自然。

  連空氣都變得輕盈馨香,不再是沉甸甸的味道。

  影響是潛移默化的。周圍的人下意識模仿著擺出淑女的姿態,但卻難以掩飾長期形成的輕佻習慣。

  「我們都不知道,您和伊芙關係這麼好……」

  溫萊登門拜訪時,理由是擔憂伊芙的身體狀況,所以過來探望。

  「不過也難怪啦!伊芙很努力,也很可愛。平時在家裡,我們也很關心她。」

  她們捂著嘴笑起來,聲音像掐著脖子的野鴨。

  「溫萊小姐,再和我們講講宮廷的事,好不好?」

  身處熱鬧中心的溫萊彎彎唇角,態度很好地回答道:「好啊。」

  她和伊芙的姐姐們聊了半個鐘頭。

  然而伊芙始終沒有回來。

  溫萊適時露出睏倦的表情,滿懷歉意地表示,自己想去伊芙的房間找本書,順便留個字條。書是之前借給伊芙的,今晚她想取回去看。

  這個小小的要求當然沒有得到任何阻攔。

  在旁人的帶領下,溫萊順利上樓,進入伊芙的臥室。

  這個房間的光線並不好,而且隱隱發潮。溫萊開了燈,掃視一圈,只看見兩個木製衣櫃,樣式簡樸的床,角落的書桌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挪動腳步,從門口到窗檯,衣櫃到床鋪,仔細探查情況。一切都看起來很正常,書桌沒有可疑的書籍,空氣中也沒有魔鬼的氣息。

  溫萊轉身,即將出門時注意到牆壁懸掛的乾花。

  她踮著腳取下來,放在鼻尖嗅聞。

  啊……

  熟悉的腥臭氣。很淡,沒有完全消散。

  溫萊把乾花放回原位。

  書只是捏造的藉口,她並沒有拿走任何一本。

  只給伊芙留了字條,內容是一句簡短的問候。

  如果伊芙的確潛入公館跟蹤了她,那麼,這句問候自然會被視作警告。

  溫萊離開杜勒家,打算去找瑞安。

  她需要再確認一些事情。

  馬車行經上城區,在某家書店門前,溫萊瞥見了瑞安的身影。

  他正往裡走,絲毫沒注意身後的情況。

  溫萊躍下馬車,看了看書店的招牌。正巧,這裡是希亞的產業,店裡還有一間獨屬於她的閱覽室。

  溫萊步伐輕快地跟進去。

  而瑞安並不知曉少女的到來。他站在書架前,抽取了一本名為《金獅密辛》的書籍,翻開來,便看見金髮男人持劍側立的畫像。

  威風凜凜,英俊危險。

  瑞安垂著眼睛,祖母綠的瞳孔沒有情緒波動。他注視著畫像,修長的手指撫過書頁,按住金髮男人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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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6 00:30:39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九章 書店裡的撫慰

  「在看什麼?」

  少女輕柔的問話自耳畔響起。

  瑞安倏地合上書頁,往旁邊躲了半步,這才意識到身後出現的人是誰。

  「溫……卡特小姐。」

  他望著她,眼眸亮起細碎的光。微溫的手指,試探著搭上她的,然後勾住掌心。

  「您怎麼會在這裡?」

  瑞安低聲問話。

  書店的客人並不多,沒人注意到書架後的他們。

  溫萊笑容淺淡。她傾身靠近,左手貼著他的肩膀,緩緩下滑,順勢取走了他藏匿在身後的書籍,放回書架。

  借著這個動作,她飛快地吻了他的臉頰。

  瑞安嘴唇微張,有些遲鈍地放慢了呼吸。

  他回過神來,白皙的面龐已經暈染曖昧的溫度。漂亮的眼瞳變得濕潤而動人。

  「您……」

  溫萊無意解釋,牽著瑞安的手往閱覽室走。過道鋪著厚地毯,腳步聲幾乎難以聽聞。溫暖的燈光灑落而下,將她和他籠罩在朦朧的霧裡。

  溫萊沒有進閱覽室。

  她在門前停住腳步,按住瑞安的胸口,輕輕推了下。瑞安順勢後退,脊背碰到了冰冷的牆壁。

  「今天怎麼出來看書?」

  溫萊問。

  珀西少爺鮮少出門。他需要照顧病弱的妹妹,無法在外滯留太久時間。除了買藥,與溫萊會面,他幾乎不離開那座陳舊陰暗的城堡。

  瑞安目光有一瞬慌亂。

  他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覆蓋住真實神色。

  「偶爾也想讀新的書。」

  這解釋蒼白無力。

  溫萊早已瞥見瑞安剛才閱讀的內容。無非是斯特萊爾的肖像畫,以及一些過往事跡介紹。

  「你很在意嗎?」

  她擁住他,踮起腳尖啃咬凸起的喉結。瑞安的氣息逐漸凌亂,他一邊注意著過道入口的情況,一邊仰起脖頸任由施為,眼珠很快覆上了薄薄的水光。

  「不用在意斯特萊爾。」

  溫萊說,「這是我和他的事。」

  珀西少爺的心思纖細又柔軟。他是詩歌、月光以及詛咒的混合物,沒有尖銳的毒刺與堅硬的鎧甲,很容易被外物所傷。

  「蘿絲最近還好嗎?」

  溫萊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他的胸膛,耳朵貼在心口部位,聽到了有力而急促的鼓動。瑞安的聲音直接傳進大腦,低沉悶重。

  「還是老樣子。」

  魔鬼造成的傷勢,沒有治療的辦法。

  溫萊嗯了一聲,思考著伊芙身上的氣味,漫不經心道:「待會兒去你家。我想再看看蘿絲的情況,順便進一趟地下室。」

  瑞安抬手,摟住溫萊的腰。

  「好。」

  他的語氣藏著不易察覺的歡喜。

  「我以為……」

  他垂首輕吻她的耳鬢,「這麼久沒聯絡,還以為您已經不願再見到我了。」

  「沒有這回事。」

  溫萊想了想,安慰道,「我很喜歡你的。」

  作為情人,他的確很不錯。

  瑞安無聲地笑起來,笑得滿眼都是搖碎的光。他輕輕碰了碰她的嘴唇,聲音繾綣又低微:「您能再說一遍嗎?」

  溫萊就又說了一遍。

  「喜歡你。」

  瑞安把她抱得更緊了。某種壓抑已久的情緒浮現而出,熾熱而又深沉,燒透了祖母綠的眼瞳。

  「溫萊……」

  他似乎想說什麼,但溫萊別開了眼。纖長的手指解開褲腰紐扣,迅速探進下腹,握住了沉睡的性器。

  「哦……」

  溫萊感受著手心的變化,開玩笑道,「你的這裡,也很喜歡我。」

  她向來擅長轉移話題。

  瑞安嚥下滾熱的話語,脊背弓起,牙齒輕輕咬住嘴唇。

  過道很安靜。安靜得可以聽見外面客人翻書和走動的聲音。溫萊撫摸著勃起的性器,指腹碾過莖身,剮蹭敏感的鈴口。

  「噓,別出聲。」

  她親吻他潮熱的眼尾,「被人發現可就麻煩了。」

  其實不用她提醒。

  瑞安壓抑著喘息,下腹緊繃,無奈而柔軟地看著面前的少女。她玩弄著他的性器,動作敷衍甚至粗暴,但他依舊能給予最熱烈的反應。

  濃稠的精液很快射了溫萊一手心。

  她抽出手來,舉到瑞安眼前。

  「弄髒了。」溫萊眉心蹙起,像個嬌貴而任性的貴族千金,用傲慢矜持的口吻說道,「你想辦法處理乾淨。」

  瑞安只覺得可愛。

  他喜歡她故意的為難,喜歡她的裝腔作勢,也喜歡她的瘋狂與惡意。

  於是他低頭,認真而安靜地舔舐著她的手指,掌心,把那些白色的液體吞嚥入喉。

  溫萊抿住微翹的唇角。

  有點癢。

  舔食精液的瑞安,很像一隻漂亮又溫和的長毛貓。他的動作並不顯得淫蕩下流,反而有些優雅從容,眼尾滲透的紅意又如此動人。

  溫萊突然想到,她似乎從未見過他動怒發火的模樣。

  情人的身份是最好的束縛。

  不過,在別人面前,瑞安也是這樣嗎?

  他失態的時候,該是什麼樣子呢?

  有點好奇啊。

  有人拿著書走進來,聽到房門閉合的聲響。

  望向前方時,卻只看到過道裡站著個面容俊美的青年。

  瑞安轉身往外走,重新回到先前駐足的書架處,隨手取了幾本書。手指掠過《金獅密辛》的書脊,停頓幾秒,最終還是握住了它。

  沒多久,從專屬閱覽室裡取了帽子的溫萊走出來,目不斜視地離開書店。一刻鐘後,瑞安在前台結了賬,登上一輛陳舊寒酸的馬車。

  沒人知道,他們將前往同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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