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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科幻靈異] [靡寶] 女神再臨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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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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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3 01:37:12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 第十章 舊歡新謎-1

  「一千兩百多年前,華夏族人在這一大片星域裡建立了大周朝。領袖明氏被擁立為皇,功勛大臣和貴親則分封四處為公侯,眾家協力治理這一片大得要命的星域。

  我的祖先,楚烈王(早年謚號還叫烈公)就被封在了天鳳星域。

  有了封地,自然就需要一個名字。七十二個封地的名字,皇帝沒功夫想,於是乾脆讓諸侯自己起名,別撞了就行。

  各位公侯都展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起名活動。有宗室內部商議的,也有搞全民投票徵集的,十分熱鬧。

  烈王他老人家坐在後來修建了楚王都清央宮的山崗草甸子上,喝著冰鎮啤酒抽著煙,說:搞那麼麻煩做啥子?就跟我姓好了。就叫楚國!

  烈王楚渤,SS級哨兵,陸軍出身,跟隨太宗皇帝起義,戎馬倥傯七十年,封楚國公。他與同階的嚮導夫人一生恩愛到白頭,給『楚王痴心』起了一個很好的先例。

  雖然給封國起名為楚是他老人家一時順口,但是我們楚國卻還是奇妙地傳承了那個曾經存在於母星地球上的古國的許多傳統。

  比如我們的圖騰是鳳凰,我們崇拜火和力量,歌頌勇士和不折不撓的奮鬥精神。比如明明已經駕駛著高科技的結晶太空船艦穿梭在宇宙之中,卻還依舊保留著對鬼神的敬畏。

  千百年來,王室裡都會定期在宗室裡選出一對未婚的金童玉女擔任大司命和少司命。這倆娃會穿著花裡胡哨的衣服,頭戴著雞毛冠(鳳尾雉——現在已經滅絕了,改去禍害它的近親七錦雉了),在祭祀場合裡面對著王室宗親和全國媒體的攝影機跳舞。真是一項綵衣娛民的好活動。

  在我這一輩,最初擔任這兩個偶像組合的是我那位新太子皇叔的一雙兒女。我小時候每年都會在電視上看到國祭上他們倆的實況轉播,我的同學中還有他們倆的粉。

  我哥管這舞叫跳大神,可以求紅包、求考試滿分。我那陣子正需要零花錢買一款新出來的潛水機器人,於是學著跳,不幸被我那黑心腸的老哥偷偷錄了下來,一直嘲笑到我十六歲!

  我十六歲後,我哥就笑不出來了。

  那年發生了『慶申之亂』。黑國(念賀)伐楚,太子皇叔領兵出征卻全軍覆沒,自己還被俘了。敵軍一直打到丹陽星老窩。我的祖父帶著他心愛的徐王后和那對偶像組合連夜倉皇出逃。

  是我哥,在他母舅家的支援下臨危受命,率領楚軍趕走黑國軍,收復了王都!

  祖父帶著真愛徐后樂滋滋地趕回丹陽,一進宮就『被』退位了。他退位前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用五顆礦星贖回了太子,然後廢掉了,重新立了安國公。

  我那個正在辦公室裡擬期末試卷,準備把學生們虐得以頭搶地的老爹被匆匆接到了丹陽,坐在王座上時還一臉茫然。我那一戰成名的哥哥也登上了太子寶座,我和妹妹楚璇封公主。

  就這樣,我們一家洗乾淨了腿上來自洹州的泥巴,走進了清央宮,成了她的新主人。

  然後就那一年,我哥被宗室全票通過,選做了大司命!

  啊哈哈哈哈哈!真是天道有輪迴,報應終不爽!

  國祭那天,我還專門買了一個最新款的多維家用攝影機,以拍攝他的英姿,並準備用來製作以後每年的生日賀卡。

  我哥高冠長袖,面如冠玉,在宮廷女官們火辣辣的目光中從容地走了出來,引發了群英廣場上觀禮群眾們震耳欲聾的歡呼和尖叫。

  我的攝影機拍到了他朝我擠眉弄眼的得瑟表情,拍到了他面色冷峻肅穆地隨著節拍起舞,拍到了他展臂將大弓掄圓,一箭射中祭台。拍到了祭台火堆轟然燃燒起來,點亮了百姓們的雙眼。

  那年我哥剛滿二十二歲,已升為了SS級哨兵,公共關係學和金融學雙料學士,正在修金融學和軍事學的碩士學位,還是個四級機甲駕駛員。他高大、俊美、高貴英挺,且有赫赫戰功在身,魂獸是一隻威風凜凜的白色巨虎。我覺得他就差在自己額頭上也寫一個王字了。

  才經歷過戰爭侵蝕的丹陽在熊熊烈火之中宛如鳳凰重生,爆發出了巨大的生命力。那一刻,已消沉多年的楚國終於在新君王的領導下,開始了重新崛起之路。

  那天夜裡,當一切都結束後,我們兄妹倆坐在火邊烤芝士吃。我哥還穿著那身祭祀袍服,火光下像一個遠古的神衹,非常好看。

  他和我說,大司命是古地球時代的先秦文化裡,掌管人類壽夭的神。他威嚴而神秘,掌握著生殺大權。

  『紛總總兮九州,何壽夭兮在予。高飛兮安翔,乘清氣兮御陰陽。』

  我說:讓人生了又死不算牛,他能讓人死了又生嗎?

  我哥被我問住了,沒法繼續拽古華夏語裝逼了。然後他凶巴巴地說你作業寫完了沒,後天就開學了,不要以為做了公主就不用交作業,唧唧歪歪地一直念叨到我跑掉。

  這世界上是否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能讓死者復生?如果有,誰會成為這個幸運兒?

  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我從來沒當選過少司命,也再沒偷偷跳過那舞。我哥結婚後,接替他擔任大司命的是我一個堂弟,而少司命是我妹妹楚璇。

  我後來學了工科,專攻機械製造,進入了機甲研發領域,遠離了神學和玄學。我也再沒思考過人是否能死而復生這個問題。」

  ——《逐光——楚環日記》

  ***

  昨日被走私黑艦劫持的商艦因助推系統遭到破壞,無法自主航行。於是楚淵命人把商艦接駁在軍艦尾巴後,拖著朝朝歌星而去。

  楚環吃飽喝足,又重新接受了醫生的檢查,然後被士兵送回商艦上。

  乘客們此刻大都聚在公共區域裡,都還有點劫後餘生的驚魂未定。楚環一走進船艙,眾人猶如一群被驚動了的貓鼬一樣紛紛看了過來,神色各異,讓受慣了萬人矚目的楚環都生出了一絲不自在來。

  她能感受到這些人微妙的心態:好奇、羨慕、微妙的嫉妒,以及輕浮的玩味。

  一個剛覺醒,正經歷結合熱的嚮導被歹徒擄走,能發生什麼事?所以哪怕楚環此刻看著完好無損,神情也非常平靜,依舊有人朝她露出了曖昧的譏笑。

  「小王不!」一個染著褐髮少女分開人群撲了過來,抱住了楚環,「我擔心死你了,一個晚上都沒睡好覺!你怎麼樣了?他們昨天來說你受傷了!」

  楚環之前從女侍的隻言片語中得知她此次有一個同行的朋友,想必就是眼前這個漂亮女孩。

  「走路還有點不方便,其他倒沒事了。」楚環爽朗地朝對方笑了笑。

  女孩微微詫異地打量了楚環一眼。楚環估計自己的表現和原身有些不同,但是她對原身所知甚少,也只能湊合。

  「沒事就好!」女孩環視了一週,「來,我們回屋裡談。這裡眼睛太多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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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4 00:44:17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 第十一章 舊歡新謎-2

  狹小簡潔的艙房裡,女孩拉著楚環坐在床上,好奇地反覆打量她。

  「昨天他們就和我說了,你覺醒的時候受了很大刺激,精神力受了點傷,記憶受損嚴重,沒想你連我也不記得了。」女孩有點難過,「我叫方雪莉,我們從小就是好朋友。我和你都被中央軍事學院錄取了,還是同一個專業。唉,我說得顛三倒四的,我給你看照片。」

  楚環也是這個時候才弄清楚,原身名叫楚王不,而不是環。

  小楚王不背景簡單得猶如一本攤開的兒童圖畫書。她是哨向家庭遺孤,政府依據特殊照顧的政策將她收養在白塔裡,一直供養到成年,還提供了一份大學助學基金。

  她內向安靜,不擅社交,甚至有些木訥。而才智也不出眾,理科成績倒還算優秀,文科幾乎門門都踩著及格線淌水而過。

  而方雪莉的父親是失感的哨兵,母親是普通人。和楚王不一樣,方家夫婦也死於那一次事故,方雪莉因此被納入系統。

  同病相憐讓兩個女孩自幼就特別親密,雖然性格迥異,但是友情非常深厚。

  「覺醒的感覺怎麼樣?」方雪莉很是羨慕,「他們說嚮導能讀懂別人的心理活動,是不是真的?」

  「並不是的。」楚環不得不揣摩著原身的性格,努力扮斯文。華國口音是怎樣的來著?當年司徒啟明的官話說得比她還溜兒呢。

  「我等級很低,只能感覺到生命體波動。比如,我現在就能感覺到,這間屋子裡有你和我兩個生命體。你身體很健康,心跳有勁。而左手房間裡有一個人,男人,正在睡覺。右邊屋裡是一對情侶,嗯……正在進行一些……深度的交流……」

  方雪莉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還有呢?還有呢?」

  「還能感知情緒。」楚環說,「比如你此刻除了開心外,還有些羨慕。」

  以及震驚、困惑和一些隱藏得很深的警惕——少女情懷總是詩,少女的友情也總成謎。兩個女孩都有哨向血統,然而在成年這條死線來臨之際,一個成功覺醒,另外一個還沒有動靜。那沒覺醒的女孩確實會有些五味雜陳。

  「噢,我可嫉妒死你了。」方雪莉嬌嗔著,拉著楚環的胳膊搖來搖去地撒嬌,「你的運氣真是太好了,成年後的覺醒率極低的,都被你碰到了。我覺得我是沒希望了,這輩子只有做普通人了。」

  「可B級嚮導還不如普通人。」楚環一本正經地說,「我們能力低微,但是又擁有了複雜敏感的生理反應,因此行為受到很多制約。而我們的智力並不會因為覺醒而增長。所以在工作領域,B和A階的哨向就是哨向群體裡工蟻一樣的存在。而普通人沒有那些生理拖累,身份也不受限制,自由很多呀。」

  「哇!」方雪莉重新打量楚環,「覺醒後就是不一樣了。你好像比以前有主見多了。」

  這個解釋好像很適用。於是楚環順著說:「大概是精神力增長的關係吧,腦子不再像以前一樣糊裡糊塗的了,思緒比以前有邏輯了。」

  方雪莉點了點頭,又興奮地問:「那你的魂獸呢?是什麼?我想看看。」

  對哦,她的魂獸還沒有放出來!

  方雪莉一提醒,楚環才感受到靈魂似乎分裂出來了一部分,正躍躍欲試,想要出來見一見這個世界。

  「放出來了嗎?」方雪莉急匆匆打開了終端上的相機,它有量子感應成像功能,能捕捉到哨向的魂獸的形態和動作。普通人都是通過這個方法看到魂獸。

  楚環閉目,感受著那個雀躍的小東西從精神網裡飛了出來。隨即,她聽到了一聲清脆悅耳的鳥叫。

  「哇——好可愛!」方雪莉盯著螢幕大呼小叫,忍不住伸手朝空氣摸去。

  一隻白色小鳥展開翅膀,姿態優美地騰飛而起,然後砰地撞在了窗戶上。

  楚環&方雪莉:……

  「它……看不到嗎?」方雪莉擔憂地問。

  楚環吹了一聲口哨。小鳥撲騰著,拖著長長如絲帶的尾翼,朝她飛了過來,終於落在了她伸出來的手指上。

  「看得到的呀。」楚環把食指在小鳥臉前晃了晃。它的小腦袋也跟著左右轉,抖著頭頂一撮墨藍色的毛,靈巧可愛。

  「啾!」

  楚環瞪著這隻身體比一枚雞蛋大不了多少的小白鳥,感受到了重生連環擊的新一發火力。

  我的丹朱!我那矯健、美麗,翅膀張開足有兩米的大鳥!那才是我想要的魂獸!

  而不是眼前這個看起來只能在窗下唱小夜曲的小毛球!

  「啾啾!」

  被小鳥用冰涼的爪子抓著手指,楚環感受到了主人和魂獸的共鳴。小鳥傳遞來了純粹的友善和愛意,還有對主人的好奇,就像個天真懵懂的小姑娘,讓人情不自禁憐惜和喜愛。

  好吧。

  嚮導的魂獸當然沒法和哨兵的那些猛獸猛禽比威風。這個小東西好歹也是楚環喜歡的飛禽,而且看起來萌萌的。也許不大機靈,不過也不能對一個B級嚮導的魂獸有太高的期待。

  「好像是一隻綬帶鳥。」方雪莉立刻在網路百科上找到了相關的資料,「民間還叫它白鳳凰。你看它的尾巴多漂亮!」

  小鳥似乎聽懂了方雪莉的話,立刻搖了搖小屁股。幾乎有身子兩倍長的兩根潔白柔軟尾翼在空中抖出優美的弧度,就像白鳳凰的尾羽。

  楚環忍俊不禁,心中湧出一股溫暖憐愛。

  小東西,你有個姐姐叫丹朱,它是一隻威風凜凜的金雕……

  「啾?」小鳥的小腦袋歪過來,歪過去,綠豆大的黑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主人。

  「就叫迦樓羅吧。」楚環伸出食指輕輕摸了摸綬帶鳥的頭,「古印度神話裡的食龍鳥。希望你能快快長大。」

  「你怎麼給這麼可愛的小毛球起那麼凶悍的名字?」方雪莉笑,「你覺醒後變化真的好大。不知道子彥他們知道後,會怎麼想。」

  楚環正想問子彥是誰,頭頂的廣播響了起來。

  「親愛的乘客,我們即將在三十分鐘後抵達朝歌星首都第八航空港。因為本艦助推系統故障,航空港將用拖船協助我們降落。屆時預計會有較大的顛簸。請各位乘客回到安全艙的座位上,繫好安全帶,聽從客艙服務人員指揮。」

  「快!快!」方雪莉跳起來,「我早就等著看這一幕了!」

  哪一幕?楚環一頭霧水,被方雪莉拉著跑回休息室。

  透過安全艙巨大的落地艦窗,一顆明亮巨大的藍綠色星球出現在了眾人視野之中。

  她如琉璃寶珠漂浮在透明的海水裡,是那麼地璀璨奪目,猶如一位絕代佳人,優雅地向來客展現著自己的雍容華美。

  綠色,是草木茂盛的陸地;黃色,是渺無人煙的沙漠戈壁;白色,是冰川和高山的積雪;碧藍,則是煙波浩渺的海洋。而夜色中的半球上,又有一張張金色的網,那是不夜城輝煌的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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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4 00:44:33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 第十二章 舊歡新謎-3

  據說朝歌星是一顆和母星地球的地貌以及生態系統90%相似的星球,是人類在經歷了千年星際流浪後快要絕望之際尋找到的綠洲。是神靈賜予華夏民族的新的土地,是周朝每一個人都嚮往拜訪的神聖首都。

  當年周天子分封諸侯,於『社』的廣場上堆放了五色土,東青,南赤,西白,北驪,中央黃土。諸侯清貴聚集與此,受封者會得到與封地呼應的色土,混著中央的黃土,裹以白茅,作為分封的信物——這便是「裂土分封」。

  千年裡,分封的諸侯們逐漸強大,彼此吞併,而天子明家逐漸由諸侯之長,成為權威架空的人偶,一個諸侯國藉以互相征伐的旗幟,一面戰爭的遮羞布。

  楚環前世第一次目睹這壯麗的景色,是她十四歲的時候,隨著父王和太子兄長前來覲見周天子。她那時也同方雪莉一樣,深深呼吸,發出低低的驚呼。不為居住星球常見的外貌特徵,而是為帝國首都才有的特殊的魅力。

  而她最後一次造訪朝歌,是她前世亡故的那一日。那時的她已見慣了這個場景,更清楚這顆星球上佇立著怎樣一個搖搖欲墜的中央政權。

  ***

  「你說華國這次來開會的居然是司徒啟明?」楚淵站在穿衣鏡前,正由著侍從為自己整理穿戴。因為官方會有一個盛大的接艦儀式,他不得不穿得格外隆重。華麗厚重的軍裝禮服外,還要配戴上王室的綬帶。

  「是的,殿下。」蒙昭平說,「剛剛收到會務發來的備忘錄。原定參加會議的大使身體不適,改為端王殿下。」

  楚淵漫不經心地笑著。

  「這個小白臉已經一二十年都沒有出使過了,整天蹲在家裡也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麼。華國的大使團都有些什麼安排?」

  「他們隨行的有一個貿易團和一個教育考察團。」蒙昭平查看著資料,「端王如今在國內緊抓教育,這次計畫帶著本國幾所頂尖的學府領導和朝歌的高校展開一些學術交流活動。」

  「十年育樹,百年育人。」楚淵譏笑,挑選了一對寶石袖口,讓侍從為自己別在袖子上,「但是朝歌這破地方如今還有什麼拿得出手的高校?」

  「中央軍事學院依舊在紫金藤高校聯盟裡綜合排名位於前五。他們的機械系和機甲作戰系的專業排名也一直位於前三。」蒙昭平面無表情地提醒,「而且,她也是您的母校,殿下。」

  楚淵朝太子舍人翻了個白眼,「對了,剛才那個小丫頭,好像就是被中央軍校錄取了。」

  「是的。」蒙昭平說,「她和她的朋友都是中央軍校的大一新生。」

  楚淵擺手讓侍從退下,自己對著鏡子整理著領帶,「我記得學校建校八百年慶還給我發來了邀請函的。」

  「是的,就在十月三號。因為和您的行程衝突了,所以您婉拒了,只準備了一份禮物。」

  楚淵側頭望了一眼窗外越來越近的星球,「司徒啟明會去參加慶典嗎?」

  「根據校方公佈的消息,是的,他會出席慶典,還會上台致辭。還有蒼國王君,據說也會親自前來。殿下?」

  楚淵慢條斯理地整理著綬帶和胸章,半晌後說:「調整一下行程表。母校八百年慶典這麼隆重的盛事,我當然不應該錯過。」

  「……是。」

  「再派一輛車,把剛才那丫頭直接送去學校報到。」楚淵補充了一句。

  蒙昭平神色微微一動,說:「殿下既然這麼喜歡那位小姐,其實完全可以把她留下來的。」

  「留什麼留?」楚淵將裝飾用的佩劍掛在腰帶上,「學生就該老老實實地待在學校裡,好好唸書。她昨天救了一整船平民,腿傷又沒有好全,關照一下罷了。我還沒缺女人到這份上。」

  「您是不缺女人,但是您缺睡眠。」蒙昭平不緊不慢地跟著,「殿下您已經多久沒有在借助藥物的情況下一覺睡到天亮了?但昨晚,您足足睡了九個小時,而且還是高品質的深度睡眠……」

  「昨晚只是特例。」楚淵打斷他的嘮叨,「就是因為你們太大驚小怪,到處求醫問藥,才被媒體嚷嚷得全民皆知。現在好了,楚太子不僅是個失感的廢人,還是個神經衰弱的病人。廿年之約即將到期,楚國危矣。楚國現在對外移民率那麼高,都是你們這些人的功勞!」

  「殿下!」蒙昭平一臉無奈和委屈,「臣只是……」

  「不用再說了。」楚淵漠然轉過身,大步穩健地走出了更衣間。

  ***

  恆星太陽用她熾熱的光芒把朝歌星所在的星域照得格外明亮。衛星們銀輝閃耀,無數大大小小、造型各異的太空艦艇正來往穿梭,營造出令人讚嘆的繁華景象。

  儘管作為政治中心,朝歌已如年華老去的美人,再無昔年傾城的容顏。但是作為商貿和文化中心,這個星球卻依舊煥發著蓬勃的生命力。

  軍艦拖著商艦穿過大氣層,飛速下降。商艦果真震動得有些厲害,人人神色緊張,方雪莉下意識緊抓住了楚環的手。

  楚環平靜地望著機艙外的景色,看著那片熟悉的大地正朝他們張開懷抱,如迎接遊子歸來的母親。

  朝歌,她曾於此長眠,而今又重頭再來。如果真的有大司命神,那他對她究竟有何安排?

  不久後,果真有拖船前來對接,和商艦接駁,拖著她朝航空港而去。而軍艦終於甩掉了包袱,拍了拍手,高貴冷豔地朝著權貴專用的皇家艦港而去。

  「原來這艘軍艦這麼氣派!」方雪莉這才看清了救了他們的軍艦的全貌,又拉著楚環咬耳朵,「聽說那是楚國的王室軍艦,船上有一位大人物,好像是他們的太子。你見到了嗎?」

  「沒有呢。」楚環睜眼說瞎話,「太子是何等高貴的人物,哪裡是我等草民隨便能見的?」

  「好可惜哦。」方雪莉切齒,「不過這個楚太子也是挺倒霉的。本來是個前途大好的3S級哨兵,帶兵打仗可威風了。結果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命是撿回來了,可惜失感了,成為了普通人。他的太子妃立刻就和他離婚另嫁了,他至今都還單身。」

  楚環蹙眉,「就算失感了,好歹也是一國太子,身份高貴,要再婚並不難呀?」

  「你真是都忘了。」方雪莉說,「四國的『廿年之約』呀!聯考的時政科必考的題呀姐姐!」

  聯考時還不知道以死鬼狀在哪個維度空間裡飄蕩的楚環表示她確實記不起來了。

  「怎麼覺醒會連功課都忘了?」方雪莉一臉憂愁,「那到了學校你怎麼辦呀!那個和你名字一個發音的楚國的建陽公主楚環,你還記得嗎?」

  「這位好像有點印象。」楚環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是一位才貌雙全的女中豪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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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4 00:44:46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 第十三章 舊歡新謎-4

  方雪莉說:「就是這個建陽公主啦!她二十年前在朝歌的『11.28』事件裡,犧牲自己,拯救了朝歌城三千萬百姓,被救的還包括當時四國的首腦和精英部隊。當時建陽公主已經是楚國最厲害的大將了。她死了,楚國就只有個失感的太子撐著。於是唐、華、蒼國達成了協議,為了感激建陽公主的救命之恩,同時紀念她的犧牲之舉,決定四國停戰二十年——也是為了給楚國一點時間休養生息。就是所謂的……呃……君子不什麼……」

  「君子不重傷。」楚環低聲說,「君子作戰,不攻打受傷的對手。這是古華夏文明裡,春秋時期戰爭中的一條規則。」

  「對!你還是記得點的嘛。」方雪莉笑嘻嘻,「到了今年十一月二十八號,這『廿年之約』就到期了。停戰期就結束拉!可是楚國這些年還是老樣子,也沒聽說出了什麼很厲害的大將。可另外三國這二十年來可是卯足了勁兒發展呢。」

  她鄰座的黑髮女孩沉默著,臉上的笑意無聲隱去。方雪莉並沒注意到同伴的異樣,繼續滔滔不絕。

  「楚太子也是命運多舛。他當年失感後,就差點被人從太子位子上擼下來。當時很多人支援楚王改立建陽公主為女王儲的……」

  「不可能。」楚環打斷方雪莉的話,「建陽公主並不是楚王親生的。」

  楚國王室內部上下都心知肚明,但是都閉口不談,保持著貴族君子的風度。反正只是個女孩兒罷了,再多十個也都養得起。

  「是一直有這個傳言,但是楚國王室並沒有承認。」方雪莉聳肩,「反正,建陽公主死後,楚國內部又鬧過一次換太子,但是不了了之。總之,大夥兒都很不看好楚國,覺得他們被吞併是遲早的事。這樣的情況下,和楚太子門當戶對的人家,怎麼捨得把女兒嫁過去?你說對吧?」

  楚環正在走神,被方雪莉拿胳膊碰了一下,才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不過楚太子雖然沒有正妃,但也沒耽擱和小老婆生孩子。他後來又得了一對龍鳳胎……」商艦開始著陸,方雪莉終於暫停了八卦。

  ***

  航空港是五座恢弘雄偉的連體建築,從上空俯視,呈現對稱的五角型,宛如一顆巨大的銀色五星。而從內部看,猶如五頭機甲巨獸。

  它充滿了宇航科技時代特有的、粗獷壯觀的重工業金屬風格。每一面站台牆自上而下,可懸停數百輛太空艦艇,通道四通八達,如植物的根莖糾纏成一團,裡面的傳送帶將旅客送往各個出站口。

  露天碼頭上所有人類的崗位都被機器人佔據。低AI的它們井然有序地工作著,任勞任怨,全天候輪班,服從一切命令。它們不會罷工,不需要津貼和假期,又極少出錯。

  雖然經歷過了當年的「AI戰爭」的血戰後,人類重新自人工智慧手中奪回了這個世界的主導權。但是我們被迫著學習更多的知識,以從事需要較高智商與創新能力的工作,而避免被替代的命運。

  為了生存、為了資源,為了控制,為了自由,自古地球時代到星際大移民時代,人類的歷史一直是由連綿不絕的戰爭組成的。

  自周天子分封諸侯那一日起,局部的戰火就沒有熄滅過。大國吞併小國,強國吞併若國,猶如苗人養蠱一般,互相廝殺,爭奪著生存的權力。

  七十二個諸侯國最後合併成四個大蠱王,再加上天子自己的這塊最後的小封地,共五個政權。

  除開已成為吉祥物的天子不提,當這四國實力相當時,大家和諧共主並治,共同抵禦其他恆星星域國家的侵襲。而當其中一國衰弱時,其他三國也不會有憐憫之心,只會將之分而食之。

  而楚國,她瑰麗的祖國,她溫柔的故鄉,如今就是鯊魚群中那隻受傷流血的鯊魚,面臨著被同類撕咬吞吃的命運。

  楚淵蒼白清瘦的面孔在眼前揮之不去,尖銳的疼痛如一把冰錐狠狠紮進了楚環的胸膛。她難受得窒息,焦慮的情緒如蒸汽般在大腦裡翻騰衝撞。

  他這二十年是怎麼一個人扛過來的?

  在她之後,是否有其他人來到兄長的身邊?那人是否盡心盡力,是否真的瞭解他的政治理念,理解他的抱負,體諒他的憂愁和疲勞?

  在她之後,又是否有人能再度駕駛著新的極光機甲,守衛楚國的星空嗎?

  「十一月二十八日,是建陽公主的忌日,也是『廿年之約』到期之日吧?」楚環輕聲問。

  「是啊。」方雪莉答道。

  「距今不足三個月了……」

  艦船停穩,乘客們陸續下船。方雪莉補了補口紅,招呼著有些魂不守舍的楚環動身。

  「別擔心了,親愛的。我們只要待在朝歌城裡,就會很安全的。」方雪莉不以為然,「自從11.28後,四國部隊已經拿篩子把朝歌地下篩了一遍了,所有爆炸物都清走了。況且,建陽公主的墳還在朝歌城裡呢,四國都把那裡當個風水寶地守著,就怕再出什麼事。整個星域裡,也就朝歌城最安全了!」

  楚環被這突然蹦出來的『廿年之約』弄得焦頭爛額,一想起兄長憔悴疲憊的面孔就心絞痛發作,頓時有點後悔剛才沒有鼓足勇氣和他相認。

  父王是個醉心學術萬事不理的人,妹妹楚璇也不擅權術,早早結婚生子。楚環她自己如果不是覺醒為哨兵,也是一輩子蹲在科研所裡做課題帶學生的。一大家子王室成員,唯一靠譜的,能扛起領袖重任的,也只有大哥楚淵了。

  當年楚淵失感後,宗老們就鬧過一陣換太子,推舉了幾個宗室子弟,幾房人還為此掐成烏雞眼。幸好楚環已覺醒成了SSS級哨兵,又迅速通過贏了幾場至關重要的戰役而取得了軍隊的控制權。幾個叔伯被楚環親手拍蒜似的給拍下去了,楚淵繼續穩坐太子寶座。

  可楚環用腳趾頭都想得到,她死後,那些叔伯們肯定會像黃梅天的臭蟲似的迫不及待地從角落裡爬出來,再度圍著儲君的寶座磨牙撩鬚。

  楚淵能力卓絕,備受民眾擁戴不假。然而他畢竟孤身作戰,一個人支撐至今可想而知有多辛苦。

  楚環越想越心酸,眼前冒出兄長身穿厚重華麗的冕服,孤零零地坐在王座的樣子,簡直想要掉眼淚。

  「快點啦!」方雪莉拽著楚環下了艦,「報到晚了就分不到什麼好宿舍了!」

  楚環現在哪裡還有心思唸書?她只恨不能搶一架機甲去追楚淵的軍艦,追上了抓著楚淵和他相認。兄妹倆先抱頭痛哭一場,然後將來楚國不論是存是亡,他們一家人永遠都在一起。

  「楚小姐。」一位眼熟的楚國軍官出現在了她們面前,朝楚環微笑欠身,「殿下讓我來送兩位小姐去學校。」

  方雪莉張口結舌,拚命拽著楚環的袖子,激動得渾身打擺子。

  楚環認出這人是跟在蒙昭平身後的一個副官。她發覺原身的記性不錯,她甚至能回憶起這軍官早上和一個女侍交換戀愛眼神的細微動作。

  楚環的情緒隨即冷靜了下來,理智取代情感重佔了上風。

  貿然相認不現實,但是至少現在兩人是有聯繫的。其實相不相認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的她,還能為兄長、為楚國做點什麼?

  一個只有B級的嚮導,武是必然不成,文也有限。而她又不甘於只能給兄長提供一點精神支援。廚子都還能做一頓熱飯呢。

  --------------------------------

  解釋一下魂獸和機甲:

  魂獸=量子獸,就是覺醒後的哨向的精神力幻化出來的,以獸的形態出現,只有哨向才能看到(普通人需要借助儀器)。哨兵的魂獸是猛獸、猛禽,嚮導的魂獸則是溫和無害的動物。

  *

  機甲=兵器+座駕,有作戰需求的哨兵才會有的。很貴,富家公子也會弄幾台來玩,但是不是作戰型的,等於開開豪車。競技性機甲用於比賽。

  歐尼桑因為是太子,哪怕失感了,也是個開壕機的。

  機甲對駕駛員的精神閾值是有需求的,低級的哨兵駕駛不了高級的機甲。

  作戰機甲運行速度極快,嚮導和普通人的肉體承受不了,只有哨兵才能駕駛。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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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十四章 舊歡新謎-5

  楚環坐在陸上懸浮車裡,愁眉苦臉。方雪莉卻是激動得熱淚盈眶,對楚環說:「王不兒呀,你知道嗎?這是我活了十八歲,第一次坐活人開的車。」

  楚環:……

  這不奇怪。還在地球母星時代,駕駛員這類低技術含量的工作就老早被AI機器人取代了,普通人自幼乘坐的都是智能駕駛的車輛。也只有豪門王室這類地方為了彰顯其高貴有錢保持傳統,才喜歡大量僱傭人類從事服務性工作。

  「你不是說你沒見過楚太子的嗎?」方雪莉又低聲問,「他怎麼會還專程派人來送我們。」

  「因為我沒有過去的記憶,而他也沒有在額頭上寫字。」楚環漫不經心地回答。

  「那他長得如何?是不是像視訊裡看著那麼帥?有些人不上相,真人更帥……」方雪莉嘰嘰喳喳。楚環遮蔽了噪音,把目光投向窗外。

  「啾——」迦樓羅跳到窗邊,歪著腦袋望著外面的都市街景。才誕生不過一個小時的它對這個陌生的城市充滿了好奇。

  陸上車沿著軌道飛快穿梭在車流之中,道路兩側,是陌生而繁華的街道。

  二十年過去,朝歌也已經大變樣了。

  顯然當年那一場爆炸雖然沒有毀掉全城,可依舊造成了不少創傷。城市大面積重建,如今煥然一新。

  新建築有的別具新穎的時尚和潮流的美感,有的則保留了傳統的古地球時代風格。又因為殖民星球地域廣袤,交通工具發達,建築無需修得高大,更有廣闊空間修建綠地和公園。

  此刻正是夏末秋初,金色的陽光猶如淡淡的蜂蜜,澆在鱗次櫛比的樓房上。空氣裡繞著一股秋花的香甜。這裡街道寬敞,乾淨整潔,行人悠閒漫步在林蔭道下,孩子和寵物在公園裡歡笑奔跑。鳥成群結隊地掠過屋頂,化作藍天白雲下的一道風。

  楚環有一種看著自己救下來的孩子長大成人的自豪感。她從一個小泥孩變成了如今的高大健美的青年,朝氣蓬勃,繁榮安寧。只是不知道這一塊淨土會在未來的戰火裡保鮮多久。

  車拐上了一條主幹道,一座瑩白色的高塔出現在了路盡頭極遠的地方,儼然是都城裡最高的建築。

  「那是……定坤塔?」楚環半張臉都貼在了車窗上。突然沒有了哨兵超強的視力,她現在看啥都有點近視的感覺,很不習慣。

  方雪莉也把臉擠了過來,「喲,它從這個角度看,不是那麼斜嘛。明天我們倆可以去大元宮遺址轉一轉,到女神墓前拜拜。」

  女神?

  看到好友茫然的神色,方雪莉耐心地說明:「就是建陽公主,我們喜歡叫她女神。天子追封她為神武鎮國公主,謚號是英昭思什麼……你等等!」

  方雪莉緊急打開終端搜尋,念道:「英昭賢孝純仁思……公主!」

  足足七個字!

  又重新活過來喘氣的英……思公主老臉一紅,臊得都說不出話來。

  「女人像她這樣活這一輩子也值了呀。」方雪莉羨慕感嘆,「就可惜死的時候單身,也沒孩子。哦也不對,楚太子好像過繼了兩個孩子給她……」

  楚環弄清楚了一件事:「大元宮的遺址,成了建陽公主的墳?」

  「是的。」一直專心開車的士官終於忍不住開了口,「我們建陽公主犧牲後,大元宮完全坍塌,只留下兩位看到的定坤塔沒有倒。而公主的遺體埋在地宮最底層,挖掘工程浩大,而且容易對殿下的遺體產生二次損傷。於是王君和太子殿下商議決定,將先皇的遺體找出來後,就不再挖掘,以免驚動公主英靈。然後就大元宮遺址上修建了公主墓。」

  真是諷刺!

  明恪想要整個朝歌城和四國首腦給他陪葬,結果他作為家族恥辱被孤零零地埋在了明氏皇陵的一角。而她這個本不想死的人,卻得了一整座千年歷史的皇宮為墳。

  這殊榮簡直就和此刻正壓在她前世屍身上的百億噸星雲石塊一樣沉。

  而這還不算完。

  士官似乎有意繞了一下道,讓乘客們得以毫無阻礙地眺望自家英雄公主墓的全貌。

  從正面看過去,整座皇宮坍塌成了一個巨大的白色山丘,而定坤塔斜插在上面——就像一根插在米飯上的筷子!

  楚環對天發誓她活了兩輩子都沒有見過比這更加荒誕的墳墓造型了!

  「哇……」方雪莉大聲讚歎,「小環,你看它果真像一把劍!」

  像個屁呀!

  楚環在內心裡瘋狂咆哮。楚淵這老流氓說得沒有錯,這塔看著真特麼像一根大丁丁!而塔和墳丘放在一起,又像一隻握著拳、正憤怒地對著天空豎中指的手。

  突然間,楚環噗哧笑了。她樂不可支,眼眶發熱,忽然領會到了兄長苦中作樂的黑色幽默。

  去你的賊老天!

  楚環心酸難當,只想找到楚淵,用力擁抱一下他,對他說:沒事的,我走得不痛苦。別傷心,我會回到你身邊的。

  ***

  車繞了一大圈,最後停在了中央軍事學院門口。

  方雪莉興奮地和校門口自拍合影的空檔,楚環向那個士官道謝,斟酌了半晌,有些話卻不知道該怎麼說的好。

  畢竟她現在的身份和楚淵有天壤之別,貿然湊上去有攀權附勢的嫌疑。楚環雖然有正當藉口在手,可心理上還有些克服不了。她上輩子活了三十多歲,可是一直鐵骨錚錚,從來沒向任何人卑躬屈膝過。

  倒是那個士官估計得到過蒙昭平的叮囑,看出黑髮女孩的躑躅,彬彬有禮地說:「小姐,殿下如果有意,會主動來找您的。您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也可以聯繫我。我會把您的需求轉達給蒙先生的。」

  楚環只得如此,同他交換了聯繫方式。士官又說:「小姐,您昨天救下一整船乘客的行為,雖然暫時無法對外界宣傳,但是我們都很敬佩您。」

  「那是我應該做的。」楚環說。

  士官告辭而去。

  楚環在方雪莉興奮的招呼她合影的聲音中眺望著學院大門。

  中央軍校,她和楚淵的母校。

  ***

  時間如長河滔滔,奔騰而去。而母校猶如湍流中一塊巨大的岩石,屹立不倒。

  這裡依舊綠樹蔥蔥,線條簡潔的單棟建築物坐落其中。舊化學實驗樓已重建過,新樓帶有設計師鮮明的個人風格,遠看像是一堆正在反應的化學泡沫。而那個被頑皮學生弄斷了尾巴的獅鷲像依舊立在路中央,斷尾處被人磨得越發光滑。

  楚環走過,順手在斷尾處摸了摸。

  「校園傳說之一。」她向方雪莉解釋,「據說摸過這斷尾,期末考試能拿個A。」

  「你忘了我叫啥,卻記得這個!」方雪莉啼笑皆非。

  迦樓羅飛到獅鷲的頭上,甩著漂亮的尾羽,啾啾叫著,很喜歡這個雕像。楚環朝它打了一個響指,沿著中央大道往裡走去。

  --------------------------------

  楚環:你們就讓我這二十年來躺在那麼一個玩意兒下?

  楚淵:哈!你不是說它不像的麼?

  然後被妹子打得一頭包,去墳頭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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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4 00:45:19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 第十五章 舊歡新謎-6

  也許因為今天是是新生報到日的緣故,學校裡滿是來來往往的行人。少年們由父母陪伴著前來報到,面孔稚嫩上滿是朝氣,和對未來校園生活的期望。

  招新的社團也到處擺設著攤點,賣力地招攬著新學生。

  古劍術社,國際棋社,推理社,藝術社……尤其是機甲游戰隊的攤位最為顯眼。他們的攤位最大,帥氣的隊員們穿著統一的緊身隊服,健壯飽滿的胸肌呼之欲出,簡直誘惑著女孩子伸出小拳頭去捶打一般。

  現在的小孩子都怎麼了?簡直有傷風化!

  可一大群嚮導們偏偏被迷得東倒西歪,臉紅嬌笑,連方雪莉都拖著行李跑過去湊熱鬧。

  各色英俊的小夥子和漂亮的大姑娘,楚環當年在軍隊裡看得太多了。她漫不經心地拖行李朝前走,目光忽然落在了攤位邊一架三米高的競技型機甲身上。

  咦?

  楚環站住,繞著機甲轉了一圈,目光自上而下掃描著。

  「同學,請你離那台機甲遠一點。」旁邊的遮陽篷裡,一個嚮導少女冷冰冰地提醒,「它正處於待機狀態。我怕你不小心觸動了她,會受傷的。」

  楚環轉過身去瞥了對方一眼,指著機甲的一處說:「它這裡有點不對。應該是有人改裝過?」

  少女卻是很驚訝地盯住了楚環,像是一頭領地被入侵的貓一樣,立刻炸毛,「居然是你?你也考來中央軍校了?」

  楚環自然不認得對方,只好扭頭找方雪莉,指望她能指點迷津。然而方雪莉正站在一個哨兵男孩面前,扭動全身地撩著頭髮含羞嬌笑,暫時是不能回援了。

  「我們倒是低估了你的臉皮的厚度了。」少女自遮陽篷裡走了出來。她一頭捲髮染成紅咖啡色,身材發育遠超本朝青少年平均水平,漂亮火爆地好似一根小辣椒。

  「你是衝著誰來的?子彥還是李鳳笙?」小辣椒滿懷敵意地瞪著楚環,「要是沖子彥,我勸你還是省省了吧。別說他本來就沒把你當回事,就衝你被李鳳笙睡過,他也絕對不會再要你。」

  楚環忍不住咳了咳,「其實我自從覺醒後……」

  「我看得出你覺醒了。」小辣椒不屑地掃了一眼楚環肩上的小白鳥,「等等,你還被標記了?這股氣味還真是……」

  她臉色幾變,楚環能清晰感受到對方也深受楚淵資訊素的吸引。那種驚豔、嚮往和嫉妒交織在一起,化作一道怒火朝楚環噴了過來。

  「真不愧是『劍南春』,別的不行,勾搭男人卻是別有一手。現在滿校園裡都是你最喜歡的哨兵,你可不是老鼠落進了米缸子裡了?求你隨便勾搭別人去,去找那個李鳳笙,別再來禍害我們家子彥了!」

  「香香,怎麼了?」天降一聲熊哮,一個高壯的哨兵男孩像一頭冬眠被驚醒了的熊似,氣勢洶洶衝過來,把小辣椒護在身後,朝楚環吼,「你想做什麼?你是什麼——」

  男生突然猛地停住,臉色霎時變得有些難看。

  楚環一頭問號。

  而男生猛地吸氣的行為提醒了她:他聞到了楚淵在自己身上留下來的資訊素。

  彪悍的資訊素猶如猛獸無聲的咆哮,宣誓著所有權,警告別的哨兵不要繼續靠近這個黑髮女孩。

  有主的嚮導不稀罕,而伴侶哨兵這麼強大的卻相當罕見。這個男生估計是A+的哨兵,雖然不至於在楚淵的資訊素前下跪叫爸爸,但也不禁腿軟地後退了一步。

  楚環緩緩笑了。

  有哥哥就是好。你有本事繼續朝我吼呀!我現在是嚮導揍不動人了,但是我一個電話就能叫我哥的手下來把你揍成一張熊皮!

  「沒出息的東西!」小辣椒氣急敗壞,把男生用力推開,「楚環,你別得意。你讓李鳳笙丟盡了臉,別以為他會讓你在學校裡好過!」

  「得了吧,陳香之。」方雪莉終於殺到救駕,「到底是誰更丟臉?子彥就是寧肯喜歡我們小環,也不肯多看你一眼。你這幾年吃了這麼多醋,要不要去看牙科?」

  圍觀的學生哈哈大笑。

  「香之,夠了!」

  一個短髮俐落的美貌少女走了過來,厲聲數落道:「麻煩你看看場合。大夥兒都要面子的!」

  她身後的泡桐樹下,站著幾個少男少女,表情如戴了面具似的一派高貴冷豔,遙遙注視著楚環他們。

  楚環雖然沒有了哨兵的原力,但是嚮導敏銳的精神力發揮了作用。她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那群人中那個高瘦沉默的少年。

  人的行為有著無意識的趨向。他的同伴們下意識地將他簇擁在團體的中間,如眾星拱月。顯然,他是這個小團體的核心。

  那是個非常清俊優雅的少年。高挑勻稱,像一株迎風生長的白楊樹。

  淺栗色的頭髮柔順整齊,面孔白皙乾淨,且有一隻非常高挺漂亮的鼻樑。他的雙眸如兩顆溫潤剔透的煙水晶,散發著冰涼的質感,薄唇緊閉著,透露出一股嚴肅拘謹之態。

  楚環盯著那個如孤狼一般的少年,只覺得對方有一種難以描述的熟悉感。

  少年是一名至少A++級的哨兵,魂獸是一頭坐著有大半個人高的銀狼。而且他已經能夠掌控自己的精神力,所以不用再配戴遮蔽器。他適當地釋放出一點精神原力,不但可以將不受歡迎的人遮蔽在外,還能吸引低等級的同類聚集到他的身邊。

  他淡漠地迎著楚環思索的視線,目光清冷瞥過,像是天際的薄雲輕輕一掃。明明站在七八米遠,卻彷彿立於遙遙雲端。

  「子彥……」楚環脫口而出。

  她沒有記憶,卻在潛意識裡知道,這個俊美的少年,就是女孩子們口中的子彥。

  少年的視線和楚環交融,而後朝她走了過來。他很快也感受到了楚環身上的資訊素,腳步只輕微一頓,像在湍急的流水中跋涉而上,堅定地一直走到了楚環面前。

  靠近了,楚環覺得少年的等級或許已經達到了S,而且在楚淵的資訊素的攻擊下,也反射性地變得極具衝擊性。迦樓羅受到影響,不安地抖著羽毛。少年的魂獸銀狼也躁動地噴著粗氣。

  「這個機甲,」少年的嗓音很清朗,有一種冰晶碰撞的冷硬質感,冷靜得彷彿全然察覺不到魂獸的異狀,「你說它有哪裡不妥?」

  熟悉感更濃,楚環困惑看了他片刻,才說:「用雙向助驅輪增加側面承力沒有錯,但是它的重量會給接駁軸承過大的壓力,經歷不了多次衝擊,很容易脫落。」

  熊男滿頭大汗蹲在一旁,委屈地在地上畫圈圈:「我們改裝的時候已經充分加固過了,你說的那種情況不會出現的。而且這樣一來,機甲能作出敏捷的躲閃動作。你沒有打過機甲游戰,你是不會懂的。」

  楚環還確實沒有玩過這種針對業餘機甲玩家發明的競賽遊戲,她只是開著朱雀單兵衝進敵軍中大殺四方幹掉了對方旗艦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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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4 00:45:35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 第十六章 舊歡新謎-7

  「敢不敢和我打個賭?」楚環抄著手笑眯眯,「你開著這架機甲,我打開棒球發射器,你能連續躲避三十個棒球而不出故障,我就去給你們球隊洗一個禮拜的地板。要是出故障了……你就給你的機甲做個為期一週的彩噴。你可以在少女粉和基佬紫中選一個顏色。」

  「不!」熊男慘叫,一把反身抱住了機甲大腿,「你別想碰我的『維京戰士』的一個零件!」

  「你對自己的改裝很沒信心嘛。」楚環笑得越發開心,「剛才不是還挺牛的?」

  少年咳了咳,顯然是看不下去,「你說改裝不妥,那有什麼建議?」

  楚環正色道:「如果真的要追求敏捷閃躲,增加側推助器的功效,可以將這兩面甲板徹底打開,然後……再這樣……」

  楚環出身機械系,入伍前是軍部機甲製造研究所裡的研究生導師,還曾連續三年獲選最受學生喜歡的講師,學生評價她講課深入淺出,生動有趣,就是劃的考試重點從來都不考……

  少年一聲不吭地聽著,安靜的模樣十分討人喜歡。楚環說了半晌:「大致就這些。我想你應該已經明白了。」

  子彥輕輕顰眉。這孩子皺眉頭的樣子也極好看。楚環算是明白那麼木訥的原身為什麼都會去追求他了。

  「謝謝。」子彥朝楚環點了點頭,神情冷淡卻不失禮,「原先他們改裝的時候,我也覺得有點不妥,但是又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你這個方法雖然比較老式,但是確實非常實用。」

  科技發展日新月異,二十年前還是學術界大牛的楚環老師如今已經「比較老式」了。楚老師很想去廁所裡哭一下。

  「子彥,會議時間快到了。」短髮女孩提醒。

  子彥朝楚環肩上的迦樓羅看了一眼。小鳥似乎對他也很好奇,歪著腦袋啾啾叫著。

  「它很漂亮。」子彥嘴角微勾,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後,在同伴的簇擁下像足不沾塵的謫仙揚長而去。

  ***

  「瞧陳香之那吃癟的樣,我今天可以多吃三碗飯。」方雪莉興高采烈,「我就說你覺醒後變了,子彥對你都刮目相看了。我看你們倆復合有希望!」

  「子彥是……」

  「不會吧!」方雪莉哀嚎,「你連你的男神都不記得了,還和他聊了那麼久?」

  「我的男朋友?」楚環猜測。

  「不算是……」

  「前男友?」

  「也不算是……」

  「難道……炮友?」楚環震撼了。那麼一個出塵脫俗的美少年也……

  「更不是啦!」方雪莉吼,「你只是自從上高中起就一直喜歡他,死皮賴臉地追了他兩年,好歹混成熟人罷了。他高我們一屆,去年考上中央軍校走了,你就死活也要考過來。」

  楚環想了想,又問:「那李鳳笙是誰?這個聽著很像是炮友了。」

  「他算前男友。」方雪莉恨鐵不成鋼地瞅著好友,「我都不知道你是中了什麼邪了,明明死追著司徒子彥的,高二那年見到了李鳳笙,魂兒一下又被他給勾走了。人家李鳳笙只是過來做交流生,只待半個月的。你大概也知道兩人沒前途,和他好一陣子,又掉頭回去追子彥。李鳳笙顏面掃地,火冒三丈地提前回唐國了。」

  楚環站住,「司徒,李,唐國?」

  「怎麼了?」方雪莉說,「不過我也不喜歡這個李鳳笙,人不厚道。明明知道你本來在追子彥的,見你對他有點意思,就立刻嚷嚷得人盡皆知。你以前人是真老實,你小名就叫木木。陳香之她們本來就看不慣你纏著子彥。李鳳笙來這麼一齣,她們就到處說你水性楊花,還給你起了個外號叫『劍南春』……唉,這事你要真忘了,我也不想提醒你記起來,不是什麼好回憶。只是既然已經和他們撞上了,為了避免以後吃虧,你還是知道些好。」

  「司徒子彥和李鳳笙,都是什麼人?」楚環冷聲問,「他們和司徒啟明還有李承欽是什麼關係?」

  方雪莉嘆氣,「所以你還有個綽號,叫『王子黨黨魁』……」

  楚環頓時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子彥是咱們攝政王端王的兒子,司徒子彥。李鳳笙則是唐國主的小兒子。」

  楚環猛地站住,當場抓狂:「我一個窮酸孤兒怎麼會和公子王子們上同一所學校?這又不是偶像劇你別逗我!」

  「誰跟你說我們和他們上同一所高中啦?」方雪莉也抓狂跳腳,「我們七中和他們念的『清華公學』恰好隔了一條步行街罷了!兩個學校唯一相同的只有一個『公』字。但是人家是頂級貴族公學,我們只是公立高中好嗎?因為是隔壁,近水樓台,你才有機會認識他們好嗎?」

  「……」楚環的嘴巴張了半晌,「這也太牽強了點。」

  「所以說藝術作品總是來源於生活的呢。」方雪莉拍著她的肩,「其實我們兩個學校有不少學生談戀愛的啦,愛情是沒有身份之別的。但是,你確實是一代傳奇人物。因為你不僅輪流泡了這兩個男神,還把他們輪流甩了。說真的,我都要讚你一聲英雄!」

  楚環:「……過,過獎了……」

  可這湊巧得不正常!

  一個和自己容貌相似,連名字都同音的女孩,一個背景被洗得乾乾淨淨、又木訥溫順的孤兒,卻先追求她初戀同時又是華國攝政王的兒子,又去和她前夫唐國王君的兒子交往。這究竟是因緣巧合,還是有人在背後刻意推動?

  而她醒來後遇到的第一個人,正是自己的兄長,楚國的監國太子。如果自己那時候沒有重生回來,原身又會和楚淵發生什麼故事呢?

  想到這裡楚環的頭上突然冒出三丈怒火:好你個小賤人!幸好老娘及時回來了,不然你打著我的名字,用著我的臉,還不知道要吃我哥多少豆腐!

  當年四國首腦中,只除了一直有點打醬油的蒼國王君龍謖外,全都被點了名。而此時離『廿年之約』到期已不足百日,局勢動盪已見端倪,戰火也將一觸即發。

  自己的重生,果真不是巧合!

  ***

  而今日的「重生驚喜套餐」還沒有完全拆封完,當楚環報到註冊的時候,又迎來了新的一輪打擊。

  「機械系,機械電子專業?」楚環反覆確認了報到終端機上的資訊,「我聯考多少分,居然能進中央軍事學院的機械系?」

  「因為我們倆是特招的!」方雪莉無比得意。

  楚環拍了拍臉,確定自己沒有在做夢,只好耐著性子問:「請問,我們倆是救了全人類了嗎,值得中央軍校給我們開後門?」

  中央軍事學院不僅是武裝部預備役院校,還是一所歷史相當悠久的紫金藤聯校,錄取條件極其苛刻。

  她不僅要求學生有極高的聯考分數,還設有高難度的自主招生考試。考試項目除了文化課外還包括了體能、才藝和原力,武裝部的一些專業甚至要求考生具有一定的機甲操作經驗。

  中央軍校的在校生很大一部分是哨兵和嚮導,普通人也必須成績特別優秀才有可能被錄取——比如當年還沒有覺醒的楚環是以楚國聯考理科女狀元的成績被錄取的。

  小楚王不和方雪莉這樣的普通公立高中的寒門學子,卻如此走運地考中,還進了軍校裡的黃金院系之一的機械系。這已經不是奇蹟,這簡直是奇葩。

  方雪莉說:「我們倆是烈士子女,有加分。又因為是父母雙亡,華國還給了我們一個大學調劑名額。走運的是,中央軍校機械系今年在華國擴招,招了二十五個人,卻有兩個跑去了國防科技大學。我們倆搶先提交了申請,再加上分數剛好過了調檔線,就把我們調劑過去了!」

  她熱情地摟著楚環的脖子,「這還多虧了你。你當初死活要追著子彥跑,考一個學校,整天盯著招生動靜,這才給我們撿了漏。陳香之知道真相後肯定又要氣得原地爆炸。哈哈哈哈!」

  「你現在先多樂樂吧。」楚環嗤笑,「機械系的學生就是半個機械工,熬夜製圖,整天在機械零件和機油裡打滾。我看你的這個會變顏色的指甲油是保不住了。」

  「不用嚇唬我,我都打聽清楚了。」方雪莉不以為然,「而且機械電子專業只在大一有一門課基礎課要上機床,裝個樣子罷了。我將來準備考個公務員的,才沒打算幹這一行。」

  說著,又拉著楚環去領宿舍門牌,還督促她去哨向辦公室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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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十七章 舊歡新謎-8

  辦事處的老師是兩個低階的哨兵,楚環一走進辦公室,倆人就被楚淵的資訊素刺激得跳起來,好像兔子窩裡闖進了一頭狐狸。楚環登記的整個過程,兩人如臨大敵,弄得楚環十分尷尬。

  「你還要領取哨兵素?」老師驚愕地看著楚環,「同學,你這樣子……不是已經有伴了?」

  「他不是我的伴侶。」楚環非常淡定,「我和他短時間內不大可能再見。」

  老師只得給她開了三個月份量的針劑,叮囑說:「既然如此,哨向聯誼活動你一定要參加。哨兵素不能長期用,三個月內還是儘量找個新男朋友吧。這裡是大學,正是你們燃燒青春的地方……」

  楚環揣著針劑趕緊跑了。

  方雪莉知道了楚環被標記的事,又是一陣高分貝尖叫:「楚太子?這是你目前勾搭過的最高等級了!請允許我稱呼你一聲女神大大!求你傳授我一招半式的泡男人技巧!」

  「臨時標記而已,過半個月就消了的。」楚環頭很疼,「我的男女緋聞還不夠多嗎?我警告你,不准你拿這事去那個小辣椒面前得瑟!」

  眼看方雪莉還要嚷嚷,楚環急忙指著宿舍區的標誌提醒她:「到宿舍區了,這裡說話可得小聲點了。」

  方雪莉憋得胃脹氣,很是痛苦。

  因為哨兵擁有敏感的五感,嚮導則有敏感的精神力,所以他們比普通人容易受到外界噪音的影響。所以哨向居住的區域都需要保持相當的安靜,因此也被稱作「白園」,「白色區域」。

  平時外出的時候,等級低一些的哨向生都會配戴遮蔽器,只有在回到宿舍區的時候才會拿下,放鬆自己。

  因為擁有有大量哨向生,中央軍校乾脆將整個宿舍區都修建成了白色區域。

  這裡有著環繞著宿舍樓潺潺流淌的流水和人造微風,有著隨時會升起來的遮蔽罩,替低等級哨向抵擋對於他們來說過於刺激的風雨和工業社會的噪音。

  宿舍樓是一棟帶著古英國喬治時代風格的建築,半面牆爬滿青藤。內部裝修倒十分先進,高智能化設施一應俱全,有些設施楚環還需要學習一下使用方法。

  宿舍內的擺設和楚環當年上學時一模一樣:兩張床靠牆,中間一張寬大的書桌抵著窗戶,小浴室全天供應熱水。早上六點半鬧鈴,晚上十點半統一熄燈,實行嚴格的軍事化管理。

  兩個女孩的宿舍在三樓,窗外有一株正在開花的大葉木樨,撲鼻的香氣從窗外一陣陣湧進房間裡。

  楚環倒在床上,聽著窗外飄進來的悠遠的軍號聲,心緒一陣蕩漾。

  她是真的回來了。

  校園祥和寧靜,絲毫聽不到外面的風雨聲,少年們拍打著籃球歡笑著自林蔭道下走過。但是楚環心中有一個錶已經開始滴滴答答地倒計時,時間一分一秒地接近十一月二十八日。

  方雪莉哼著歌在收拾衣櫃,楚環翻身跳下床,打開了光子電腦。

  政治局勢、各國發展狀況、全國經濟形勢、科技的發展,親友熟人的最新動向——楚環開始系統地在網路上搜尋所有她想要瞭解的資訊。

  楚環隨即萬分驚喜地確認了一件事,小楚王不的記憶力果真非常好。

  這孩子看過的資料可以分毫不差地刻記在大腦中,隨時調檔讀取,簡直堪比電腦。楚環曾經一直以自己傲人的記憶力而自豪,沒想小楚王不的更勝一籌,簡直是教科書版的photographic memory(相機式記憶)。

  不過好記性並不等於好成績。小楚王不大概真如方雪莉所說,呆板木訥。但是這麼木訥的女孩子,又怎麼去倒追男生?

  楚環搖了搖頭。現在不是研究原身感情生活的時候。

  一直到晚上熄燈後,楚環都還抱著光子板不放手。

  黑暗中,光子板微弱的藍光照亮女孩神色複雜的面孔。螢幕上一頁頁文字和圖畫投射在她清亮的瞳孔裡。

  明恪死後,四國首領湊在一起開了個會,覺得天下不可一日無君,又不大信任明恪的太子——畢竟他爹突然變身全星域最大的恐怖分子,要炸掉帝國首都。

  於是他們從宗室裡選出了一個倒霉蛋,叫明樾,立為新天子。這個新天子是個沒有覺醒的普通人,目前看起來很識趣聽話,朝政都推給丞相們去做,自己專心在後宮裡畫漫畫——人家之前是一個漫畫家。

  楚環死後第三年,楚淵得了一對龍鳳胎。生母是他的一位紅顏知己,沒有入宮,也不肯透露姓名。

  在楚王的主持下,楚淵把小兒子楚譽過繼到了亡妹楚環名下,封建陽公,傳承妹妹的香火。小女兒起名楚思,非常聰慧美麗,十七歲就已在丹陽的楚國首都醫科大攻讀人類神經學,是一位備受民眾和媒體寵愛的王室小公主。

  楚淵把這一雙兒女保護得極好,至今都沒有媒體拍到這兩個孩子的照片。

  司徒啟明在新聞照片裡,看著也年長了幾分,卻依舊那麼儒雅清俊,溫潤如玉。只是眉眼深邃而有些陰鬱,笑容裡滿是政客和當權者的矜持和冷傲。

  當年那個讓她一見鍾情,在她的追求下紅了臉的俊美少年,已坐著小船,隨著時光長河的波濤遠去了。楚環只能在他兒子子彥身上找到一些當年的回憶。

  李承欽的日子過得不錯,依舊是一位更適合活在娛樂新聞裡的王君。他和那些超模巨星名媛每年傳出來各色緋聞,養活了唐國好幾大娛樂入口網站。

  而且,比起只生了三個娃的楚淵和龍謖,以及只生了兩個的司徒啟明,他是幾個國君太子之中的英雄爸爸,足足生了九個……

  等等!

  楚環盯著的李承欽的子嗣出生表,掐指一算。他最小的兒子,排行第九的李鳳笙(就是和小楚環傳緋聞的那位),是在她死後剛剛九個月就出生了。

  李承欽再好色,也不至於帶著小妾上戰場。那就說明——楚環屍骨未寒,他就和寵妃把李鳳笙給造出來了!

  楚環在黑暗中對著照片上的李承欽豎起了中指。你就這麼飢渴?連前妻兼救命恩人的三七都憋不過去?

  還有,鳳笙?這名字是她當初打算拿來給自己那個沒能出世的兒子的,卻給這老貨偷去給自己兒子用了!

  渣男!老賊!種馬!屌精!

  楚環自己半輩子南征北戰,到死連個子嗣都沒有留下來,都沒有個孩子繼承她的優秀基因,真是畢生憾事。

  不過戰場風險難測,她曾一時興起冷凍過幾顆卵子。將來有機會了一定要弄出來,人工授精造一個葫蘆娃組合。

  手指一滑,點開旁邊一個視訊:「建陽公主國葬實況轉播」。

  楚環沉靜了下來。

  她的葬禮是在朝歌的太平廣場上舉行的,聲勢浩大、隆重異常。

  新天子主持葬禮,四國的各界名流出席,政要領袖們發表講話,軍樂悲壯莊嚴。天空還湊趣地飄落雪花,成全了這一場盛大的政治秀。

  而民眾們聚集在廣場上通宵點蠟。雪花漫天,燭火通明,人間宛如天界。

  他們誦經,他們歌唱,他們告別了英雄,迎來了短暫的和平年代。

  無聲的視訊裡,楚環的棺材妝點著白色安息花,被男人們抬出了禮堂。她沒有兒女,侄子楚牧作為晚輩走在前面捧著她的遺像——那並不是她最喜歡的一張照片。

  啊,哥哥……

  楚環的心一陣刀絞般劇痛。

  他抬著我的棺材!

  六個抬棺人,楚環手下兩名愛將位於最後,中間是司徒啟明和龍謖,前面一個是她前夫李承欽,一個是她兄長楚淵。

  楚淵似乎在短短數天之內瘦了將近二十斤,臉頰凹陷得厲害,像是生了病,面色陰鬱,穿著黑色軍裝都有些空落落。

  他的眼神是空的,像是被人挖去了眼珠,步伐卻堅定而沉穩,小心翼翼地抬著她畫了金色飛鳳、裡面只裝了她一套衣服的黑漆棺槨,一步步朝靈車走去。

  方雪莉翻了個身,在夢中囈語著。

  楚環在通訊錄裡找到了那個送他們來學校的士官。對方姓劉,是個秘書官。

  「您好,劉長官……」楚環開始抓耳撓腮寫郵件,寫了又刪,刪刪寫寫,就和假期結束前趕作業的小學生一樣苦惱。

  無法解釋的死而復生,琢磨不透的新身份背景,原身可疑的行徑……這些都讓楚環有口難言。

  楚淵本就是個相當謹慎之人,失感後更是有些多疑多慮,冷酷陰鷙,家裡人都抱怨他難相處。陌生人要獲得他的信任,更是難上加難。而一個貌似亡妹,一湊上來就發情被標記的少女,真是從頭髮絲到腳指甲都透露著可疑的氣息。

  況且,如果真的有人在算計這些諸侯國領導人。那她回到楚淵身邊,是否會順了對方的陰謀,反而會對楚淵不利?

  又或者,她確實應該和楚淵相認,逐一對證相處幾十年的每一段記憶,然後如前世一般,兄妹倆再度聯手奮鬥。

  定格的視訊裡,是楚淵抬著棺木,目光低垂的削瘦臉龐。

  他已親手埋葬了妹妹。那她就不再是他的妹妹了。她也……也不想再做他的妹妹了。

  「您好,劉長官。我想和貴國太子殿下取得聯繫,請問要如何操作?」

  楚環寫下這簡短的一句話後,關掉了光子板。她躺在床上,抬手覆著濕潤的雙眼,似乎想遮擋透過窗紗照進來的月光。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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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4 00:46:07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 第十八章 舊歡新謎-9

  明月照九州。

  深夜的朝歌城,萬家燈火逐漸熄滅,只有路燈和地標建築依舊燈火輝煌,一直亮到天明。

  富麗堂皇的國賓館貴賓套間裡,僕從已經退去,黑膠唱片緩緩轉動,小提琴曲如水流瀉。

  楚淵從蒸汽翻騰的浴室中走出來,勁瘦的腰上圍著白色浴巾,赤裸的肩背上,水珠淌過肌理分明的胸腹。

  他赤足走進起居室,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

  寬大的落地窗外,是穿過朝歌城自東向西南流淌的永安江。月光點亮了江面粼粼波光,也照在對岸的大元宮遺址上。

  大元宮遺址在景觀燈的照耀下猶如白玉堆砌,華美之中又有著一份肅靜和憂傷。在它深深的地底下,長眠著一個女英雄,而陪伴她的,只有她心愛的機甲。

  「二十年了,環兒。」楚淵的目光彷彿破開幽空和亂石,一直投向妹妹沉睡的面容,唇角蕩起溫柔微笑。

  「他們已顧不上你了。不過沒關係。」他將紅酒一飲而盡,「哥哥答應了,就一定會帶你回家!」

  這一夜,楚淵並沒有服用助眠藥物,也做好了失眠的準備,卻是奇蹟般地順利入睡了。

  他閉著眼,聽到了熟悉悅耳的輕笑,有人把手輕柔地放在他的胳膊上,喚著他。

  再度睜開眼時,陽光正從拼花玻璃的穹頂落下,溫和地覆蓋著下方的桌椅花木。年輕女子正坐在圓桌一側,手撐著臉,笑著同他說著話。

  她的面孔青春飽滿,洋溢著充沛的活力,豐潤的嘴唇總是帶著笑,唇角有一對若隱若現的酒窩。而濃密捲曲的黑髮總是有些不聽話,需要雙手費勁捉住,用大髮卡別在腦後,才不會到處亂跑。

  天氣有些炎熱,她穿著印著大花的吊帶裙,露出來的線條優美的肩膀和胳膊被太陽曬得有些發紅。她那雙如玉盤中黑珍珠一般的眸子盯著他,讓他有些走神,沒注意聽她說話。

  「嘿!」女孩在他臉前打了一個響指,「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楚淵聽到自己懶洋洋地笑問,「你去哪裡瘋了,曬成這樣?」

  「算了。」楚環起身拉著他,「你跟我來看了就知道了。」

  他被妹妹拉著,走出了花房,穿過宮道,繞過御園側湖。楚環急匆匆地走在前面,髮尾掃來掃去。他們像小時候一樣,手拉著手,到處跑來跑去,探索這個世界。

  楚環把他帶到了她的工作車間門口。她踮著腳,矇住他的眼睛,催促著他往裡面走。

  裡面非常涼爽,充斥著機油和潤滑油的化學氣息。那也是妹妹身上常年帶著的氣味,是他總能在數千人的衣香鬢影中第一時間就辨別出來的獨有的味道。

  楚環興奮的低笑聲在空蕩蕩的空間裡迴響。哨兵敏銳的聽覺讓他清晰地聽到她越來越急促的心跳和呼吸。他也不由得跟著興奮了起來,胸膛微微發熱。

  「生日快樂,哥!」她鬆開了手。

  半透明的頂棚下,一架近二十米高的金紅色機甲佇立在輕薄的陽光之中,宛如一尊浴火而誕生的神祇。

  它巨大雄偉,威武剛健,卻又不乏精巧,是力量和敏捷的完美結合,是那個女孩全部心血的結晶。

  楚環走到機甲前,如跳舞一般輕柔優雅地抬起胳膊。魁梧的機甲在她面前迅速變型,超維合金飛速縮小。幾乎只是一眨眼,龐大的機甲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年輕女孩胳膊上停著的一隻朱紅色的機械鳥。

  那是一隻鳳凰!

  頭冠輕靈,尾羽如流焰,修長優美,頭靈活地扭動著,好奇地打量著楚淵。

  「我想給她起名叫朱雀。」楚環走過來,把機械鳥給楚淵看,「本來應該在你生日那天才曝光的,但是我和承欽的婚禮就在十天後,我怕來不及,只好提前送給你。這是一架超維極光機甲,哥,她可以變成任何形態。我給她組態了最先進的單兵武器,以及最智能的中樞神經系統。等你和她繫結了,她就是你的專屬機甲。你會是最牛的哨兵王!」

  「哥,你喜歡嗎?」

  喜歡……

  朱雀拍打著翅膀,自她胳膊上騰飛而起,拖著兩條長長的尾翼,在高高的車間上空,繞著樑柱飛舞,叫聲清越。

  「我這一去唐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回來。我總不大放心你,哥。讓朱雀替我留在你身邊,好好守護你吧。」

  哪裡有讓妹妹守護哥哥的道理?

  他搭著楚環的肩,和她一起望著飛旋的朱雀。他攬著她還冒著熱汗的腦袋,摁在胸膛上,用力揉了揉。

  「如果李承欽那小子對你不好,你只管告訴哥。哥會立刻去洛陽,把你接回來。」

  「他哪裡有那個膽子?」她在他懷裡大笑著。

  緊閉的臥室門後,一室昏暗,他坐在椅子裡,一身酒氣,宿醉的頭疼如刀絞。朱雀以鳥形站在架上,正側頭聽著門外的聲音。

  「哥,我該走了。」楚環的聲音隔著門傳進來。

  「他們說你昨天酒宴上喝多了,起不來……你好好休息……我真該走了,承欽都已經在艦艇上等我了。我……」她嘆息,「既有離別之時,就會有再見之日。哥哥,再見。」

  他在鳥語聲中睜開眼,感受到陽光落在臉頰上的灼熱,蒸乾了昨夜最後殘留的陰冷。

  女孩腳步匆匆,一去不返,朱雀也拍著翅膀追著她的背影而去。

  大元宮遺址上,泉水日復一日地自石間流淌而下,匯進永安江裡。孩子們長大,他也一天天老去。

  他等的再見之日,究竟什麼時候會到來?

  然後他又絕望地想起,二十年前的那日,她對自己說對不起,卻沒有說再見。是不是意味著,她這一次,是不會再回來了……

  「殿下?」侍從官在門外小心翼翼地問,「您醒了嗎?蒙大人有要事求見。」

  楚淵長長呼了一口氣,起身更衣。

  蒙昭平等在了起居室裡,臉色肅穆,行過禮後,開門見山道:「殿下,臣有兩件事要匯報。一是昨日那位楚小姐給臣發了一封郵件,您吩咐過她的事要直接轉達給您的。」

  「動作挺快的嘛。」楚淵端起了咖啡杯,「她想要什麼?」

  「她只想和您取得聯繫。」蒙昭平把那封唯寫了一句簡短的話的郵件給楚淵看。

  楚淵輕笑了一聲,似乎像看著一隻小狗笨拙地扒著褲腳搖尾巴,以博取主人的注意和喜愛。那自以為是的直率還真帶了幾分她當初的行事風格。也不知道是誰塑造了這個女孩,但他必定是極懂她的一個人。

  楚淵懶洋洋,如貓類在陽光下伸著懶腰,姿態輕緩、優雅地靠近椅子裡。

  「你回她。她前天的所作所為,令我十分驚豔。她再度讓我驚豔之日,就是我們重逢之時。」

  「是!」蒙昭平記錄著。

  「她的身份查得怎麼樣了?」楚淵問。

  「楚小姐本人的並沒有新進展。」蒙昭平說,「她簡歷單薄但是一應俱全,連從小到大的牙科資料都有。但是她父母那裡似乎有些問題。楚家夫婦的生育資料,有修改過的痕跡。我們還在追查原始檔案。只是因為需要進入華國的哨向民政系統,所以不敢動靜太大。」

  「生育檔案……」楚淵眸色幽深,「那就是有人給她的出生動了手腳。仔細查,謹慎一點。司徒啟明可是有幾分難纏。」

  「是。第二件事,今早收到丹陽傳過來的報告,朱雀有異常情況!」

  楚淵端起咖啡的手停頓住,嗓音淬冰:「什麼情況?」

  「它好像……」蒙昭平額角滲出細汗,「它好像昨晚自行啟動了!」

  ***

  天普拂曉,嘹喨的軍號擊破寧靜的長空,響徹整個校園。

  鴿群撲扇著翅膀掠過樹梢,越過屋頂,在水洗過的晴空中盤旋飛翔。

  昏暗的宿舍內,楚環第一時間睜開了眼。她做了一個深呼吸,立刻清醒,翻身跳下了床,洗臉穿衣。

  四年的軍校生活和多年的戰場生涯已讓她養成了嚴格的作息,縱使換了一個身體,她的生物鐘卻一點沒變。

  方雪莉依舊睡得香甜。楚環沒有叫醒她,輕手輕腳地出了門。紮起了長髮,做完熱身運動,她慢跑進了初秋的晨光之中。

  朝歌星一年有十三個月,其中秋季比其他季節要長一個月,也成了首都星最美的季節,以及旅遊宣傳手冊上重點宣傳的噱頭。

  每年這個時候,夏日的酷熱和潮濕終於謝幕,乾燥清爽的空氣翩翩登場,給天空換上了剔透如水晶的藍色罩頂。風從四面八方吹來,帶著秋花和成熟了的水果的清香。豐收女神眷寵著這顆星球,給予它最溫柔的陽光和最豐盛的物產。

  人類的新生兒也會在這個季節裡大批誕生。楚環就出生在一個涼爽的十月的清晨,而她當年和司徒啟明相遇,也是在這樣一個金色的早晨。

  同一群青春逼人的學生們奔跑在操場上,讓楚環分外懷念自己在校的那幾年。雖然她知道,學校老師們肯定一點都不懷念她!

  一個安分老實的又還沒覺醒的女孩不可能來念機械系的。

  楚環在校那幾年,一直以腦洞奇葩又膽大敢於付諸實際行動而聞名校園。她當時有個小團隊,全是各系蒐集來的怪才,他們幾個湊在一起就是一個大寫的Trouble。

  比如他們改良太空推進器,試驗品撞穿了四間實驗室的牆壁,像個隕石一樣砸進了學校湖裡。

  比如他們研究機甲和駕駛員的精神力繫結,覺得實驗用的機器人檔次太低,於是黑了學校博士生研發室的機器人,讓那個高度模擬的機器人跑去找年級主任告白,恰好碰到主任的哨兵太太,導致對方大發雷霆,差點砸了半個行政樓……

  那個時候,局勢太平,現世安寧,她真的過得恣意又快樂,每天都沐浴著陽光。

  而且,那時候司徒啟明還在她身邊,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英俊而體貼的初戀情人。

  她當時就和現在這些孩子們一樣,以為只要努力,美好的人生就能維持下去,永遠不會改變。

  誰也不會想到,啟明會離開她。他們都一個接一個放下了她,去選擇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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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十九章 舊歡新謎-10

  楚環用力搖頭,加快了奔跑的步伐。

  她把迦樓羅釋放了出來。小白鳥歡快地在晴空涼風之中翩翩翻飛,發出悅耳的鳴叫,玉帶般的長尾羽優美飄蕩。

  終端手環響起了新郵件提示音。

  「驚豔之日,重逢之時?」楚環邊跑邊念,差點岔氣,「行呀老哥,二十年不見,寫郵件都學會押韻了!」

  她跑著跑著,情不自禁笑起來。驕陽刺目,汗水滾滾而落,酣暢淋漓。

  不做你妹妹挺有趣的。你當初就從來不會用這輕佻的口氣和我說話。

  楚環順著操場跑到第三圈,眼冒金光、氣喘如牛,險些一頭倒地挺屍。

  實在不是她嬌氣了,而是小楚王不的體質太差,再加上腿傷還沒徹底好全。可見前天她附身後打殺四方,完全靠的是覺醒期的精神閾值爆發,和她自己強烈的求勝欲望。

  晨跑的人越來越多,少年們三兩成群,有說有笑地自楚環身邊跑過。他們都有一張青春煥發的臉,生命力之光像一個個小太陽。

  而楚環也感覺自己身體裡湧動著一股亢奮。她想奔跑,想大笑,想去冒險,去做所有刺激的事。她想放下克制和沉穩,不去管前因後果,去勇敢地闖蕩。

  這就是年輕的感覺,衝動,大膽,富有活力。充沛的荷爾蒙、充足的精力和健康的身體是神靈贈與她的最好的禮物。

  恍惚中,楚環彷彿看到了年少時的自己。

  她身穿筆挺華麗的軍官禮服,那麼英姿勃發、充滿朝氣。而朱雀則在她的身後展開雙翼,令她看上去仿若天使,正張開翅膀保護著世人……

  等等!

  這不是幻覺!

  她真的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在楚環眼前的,是一座立在高高黑玉石基座上的等身大小的雕像!

  楚環:「………………」

  用昂貴的暖玉色星雲石雕刻出來的塑像栩栩如生,女子容貌俊秀,身段高挑勻稱,英姿颯爽。

  而雕像神情又非常莊嚴肅穆,充滿了一股保家衛國、慷慨赴死的大義凌然之氣。簡直一股有渾然正氣迴蕩在人間!

  楚環扶額,卒不忍睹。感覺自己的老臉都已經丟到了星辰海洋裡去了。

  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雕像座落在小廣場的水池中央,水池裡銀光閃閃,落滿了厚厚一層許願硬幣。

  叮——

  正腹誹著,就有一個很眼熟男生朝水池裡丟了一枚硬幣,雙手合十,唸唸有詞。

  「女神大人在上,請受晚輩孝敬。請您保佑香香答應和我去參加校慶舞會!拜託拜託!女神文韜武略,美貌絕世,永垂不朽!」

  「嘿,那個……大熊?」

  熊男扭頭看到楚環,頓時一臉見鬼樣,慘叫著忙不迭倒退,險些一頭翻進水池子裡。

  「你你你……怎麼又是你?」

  「就是我呀。」楚環熱情地打著招呼,「怎麼?見到我這麼開心?」

  「啊——別過來!」熊男被堵在水池邊嗷嗷叫,「你身上那資訊素太霸道了,沖得我喘不過氣來!走開啦!我是不會和你說話的!香香不准我和你說話!」

  「哦?小辣椒說了我什麼?」

  熊男哼哼:「她把你的事蹟都告訴我了。你就是個巫婆!」

  「哦。」楚環依舊嬉皮笑臉,「她擔心我來勾引你?」

  熊男一臉堅貞不屈:「她想多了,我才不會被你吸引呢!我們情比金堅,絕對不會被人拆散!」

  「很好。」楚環說,然後低頭擺弄終端手環。

  「???」熊男隱約不安地看著她,然後他就聽到這女孩手環裡放出了剛才的錄音——扭曲了音調的版本。

  「怎麼又是你?(驚喜)我喘不過氣來了!(激動)香香她就是個巫婆!(憤怒)我被你吸引,(深情)我們情比金堅,絕對不會被人拆散!(深情+2)」

  「怎麼樣?」楚環眉飛色舞,「我有和你說我以前做過DJ嗎?你覺得小辣椒聽到這段話會不會很驚喜?」

  「啊啊啊啊啊!!!」熊男簡直要瘋了,「你做了什麼?我根本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哪句話不是你說的?」楚環把錄音回放,兩人耳邊又響起了熊男充滿憤怒的那句「香香她就是個巫婆」。

  「我被你吸引——嘀——香香她就是個巫婆——嘀……」

  熊男頓時淚奔,想撲過來搶手環,但是楚環身上的那個哨兵資訊素太過霸道,他一靠近,那氣息就像一把鋼刀往他腦子裡扎。他反射性展開抵禦,魂獸被放了出來。

  楚環就見一個黑白相間的毛球咕嚕嚕掉落地上,滾到她的腳邊。

  場面一片靜默,四道目光都落在毛糰子身上。

  小毛糰子懶洋洋地展開了四肢,眨巴著小綠豆眼瞅著楚環,然後笨拙地立起來,抱住了她的腿。

  「嗯!」它歡快地叫著。

  「蚩尤???!!!」熊男感受到了第二輪強炮猛火的攻擊,抱頭慘叫,「你你你……你怎麼可以——」

  哨向手冊第二章第五條:哨兵和嚮導的魂獸都會根據主人的情況和外界環境呈現不同的年齡形態。如遇到閾值絕對性碾壓、但是又不具備殺傷性的另一方,魂獸會選擇呈現獸類雛態,以博取對方的憐愛和同情。

  憐愛和同情……

  「嗯!」毛糰子抱著楚環的大腿不放,歪著毛茸茸的腦袋,用力地哼哼,「嗯!!」

  「蚩尤?哈哈!」楚環單手揪著毛團的後頸,把它拎了起來,無情嘲諷,「你給你的貓熊崽起這個名字?我覺得叫胖達更合適嘛。是不是啊,肥仔?」

  「嗯!」毛糰子表示同意,咧嘴笑眯眯。迦樓羅對它也十分好奇,繞著他們飛。毛糰子被它吸引了注意力,毛腦袋轉來轉去看它。

  「放放放……放開它!」魂獸被別人抓住,猶如被人捏住命門,熊男很不自在,「香香說的沒錯,我就不該和你說話。」

  楚環抱著貓熊崽,臉上笑眯眯,眼露凶光,惡狠狠道:「你的魂獸現在在我手裡。老實回答我的問題,否則別怪我下手無情!」

  「啊啊啊啊啊——」熊男扯著頭髮伏地大哭。

  五分鐘後,兩人坐在水池邊。

  「這麼說,下個月的校慶上,我們的機甲游戰隊和國防科技大的有一場助興比賽?」

  「不是助興比賽。」熊男無精打采地靠著池沿蹲著,絕望地看著自己的貓熊崽正扭著肥屁股追著小白鳥玩,完全感受不到主人悲憤的情緒。說好的主人和魂獸的精神共聯呢?他難道化出一個假的魂獸?

  「是機甲游戰全國高校聯盟賽的總決賽,在我們的運動場舉辦。」熊男忿忿地說,「雖然現在還在打小組淘汰賽,但是我們殺進決賽是沒問題的。只是,我們已經連著三年都在總決賽上輸給國防科技大了。這次總決賽又碰上校慶,又是東道主,而且還會有很多大牛校友來觀戰……要是再輸,那我們中央軍校真的要臉面掃地了!」

  熊男抱頭哭唧唧:「我們隊會被臭雞蛋和爛球鞋淹沒的!球隊經費又會被砍的,隊員要退隊,明年更加招不到人,哨兵隊員找不到女朋友……55555……」

  「怎麼會連著輸那麼多?」楚環也很憤怒,「我當年……我記得當年建陽公主在校的時候,中央軍校一直牢坐冠軍寶座,『勇士杯』放在隊辦公室櫃子裡都生蜘蛛網了。國防科技大那時候是連十強都沒有殺進來的廢物好嗎?」

  「時代不同啦。」熊男唉聲嘆氣,「中央軍校現在在紫金藤聯校裡的排名一直被國防科技大壓著的,各方面都不如他們了。人家有金主糖爹,每年都能拿到巨額捐款,買新裝置,製作新機甲。我們現在都還用著五年前的舊款——要不我費那麼大勁兒改裝幹嘛,我有錢幹嗎不去買新的呀?」

  熊男越說越義憤填膺,拍著大腿吼巴巴:「而且,我們的隊員也不如人家。你不知道,他們可變態了!武裝系專收各國A++級以上的哨兵,文化課零分的都要。收進來就死命訓練升級,基本都可以升到S級。於是他們的游戰隊隊員,平均等級都有A++,我們只有A+。現任的隊長就是他們從蒼國不知道哪個平民窟裡挖來的小子,媽的打起比賽簡直不要命地野。一場比賽能幹壞我們至少四台機甲!他們還有一個很牛逼的嚮導指揮,聽說前陣子都升級到了S級了!一個S級的嚮導呀,平時是只在正規部隊裡才能碰到的鳳凰蛋呀!你說我們怎麼幹得過他們?你說說!」

  說完,繼續蹲著哭唧唧,一邊拿石頭扔貓熊崽。貓熊崽依舊沒理他,在楚環腳邊打滾抱著腳丫子啃。

  「S級嚮導很了不起嗎?」楚環恨鐵不成鋼,「我……我知道建陽公主當年還是個普通人的時候,就擔任過兩屆機甲游戰隊的總機械師兼作戰指揮,球隊不是照樣奪冠?」

  「你不要凡事都拿來和女神比呀?」熊男憂傷地望向背後的雕像,「我們的嚮導團和女神之間大概差了一千名A+級嚮導吧。你又沒有指揮過,你不知道那活兒很難的。況且我們的機甲又爛,改裝了又被你吐槽……」

  楚環眼珠靈活轉著,「你說這次校慶特別盛大,會有各路大牛校友前來祝賀?都有哪些人?楚國太子會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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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貓熊崽崽的叫聲就是嗯嗯的,哈哈~~~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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