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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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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靡寶] 女神再臨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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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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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4 00:49:09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三十章 基訓-3

  司徒子彥上前一步靠得極近,幾乎要去抓她的手,俊臉帶著罕見的急切之色。

  「這是今天才有的,還是一開始就有的?」

  「一開始吧。」楚環回憶自己在走私艦上時的感受,確實就已經能夠感知各種無機體了,「但是這感知是越來越清晰了。看樣子基訓對我確實有挺大的幫助的。」

  司徒子彥沉默了片刻,低聲問:「這事你告訴過別人嗎?給你做等階測試的老師?」

  楚環搖頭,「子彥,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司徒子彥卻又輕鬆地笑了,「聽你描述,應該是你的精神閾值的深度比同階嚮導要深,所以你能感知到一些無機體。這樣吧,我明天找師兄借個實驗室,再幫你檢測一下。確定了具體閾值後,還需要調整你的訓練模式,進行一些針對性的訓練。你願意嗎?」

  「沒問題的,」楚環點了點頭,「那勞煩你了。」

  「是你太客氣了。」司徒子彥說,「我修雙學位,一個是軍事指揮學,另外一個是人類神經學。我還要感謝你能做我的志願者呢。」

  楚環忽然想了起來,「令堂,姜鬱霖博士,她是一位享譽星際的人類神經學專家。你這算是子承母業了。」

  「家母確實對我有這方面的期望。」司徒子彥說,「尤其是我姐姐跟隨家父從政了,母親就希望我能繼承她的衣缽。但是我並沒有決定就此走科研這條路。」

  姜鬱霖,便是司徒啟明的妻子,華國端王妃,也是當初那個導致楚環和司徒啟明分手的女嚮導。

  姜鬱霖當年就已是A++級的嚮導,同司徒啟明邂逅於人類學的研討會。兩人一起在屋簷下避雨,聊了十來分鐘。司徒啟明回來後,思索了三天,便決定同已相戀三年的楚環分手。

  一個精神閾值匹配的嚮導,對一名哨兵就是有那麼強烈的、「不可抗拒」的魅力。作為普通人的楚環敗得毫無翻盤的餘地。

  「看來,覺醒成嚮導對你來說,是個相當大的變化。」司徒子彥說,「今天都覺得,你彷彿只保留了軀殼,已經換了一個靈魂。」

  「你以前是怎麼看我的?」楚環瞅著他笑,「追求你的女孩肯定特別多,我能被你記住,總應該有點與眾不同。」

  「你確實比較特別。」司徒子彥溫文地說,「你過去有點很難融入到校園群體裡,但是你又很嚮往和同學們結交。我覺得你並不是虛榮、輕浮,你只是有些嚮往一個更加美好的環境罷了。抱歉,我並不是說我比你高貴……」

  楚環噗哧笑起來。少年不免有些羞赧和窘迫。

  「我確實嚮往提升自己的階級,嚮往更美好的環境。」楚環坦率地說,「所以我想加入機甲游戰隊。其實我更想參賽,但是好像嚮導目前還做不到。那我只有退而求其次,做點輔助類的工作了。」

  司徒子彥到底是受過良好貴族訓練的孩子,縱使相當驚訝和置疑,他臉上的詫異也表現得非常克制,具有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極少有的成熟穩重。

  沒有詢問加入的目的,沒有置疑嚮導的等階,沒有擔心實力能力值,甚至沒有勸告或者遊說。他只是很克制而優雅地微微一笑,輕微點頭,說:「那我在隊裡等你。」

  楚環不禁想,司徒啟明夫婦肯定傾盡了全部心血來培養這個兒子。

  司徒子彥忽而停下了腳步,「你到了。」

  他們停在女生宿舍樓下。

  「回去好好休息吧。」司徒子彥神情裡帶著骨子裡的清冷,可是語氣已比當初柔和了許多,透著友善之意,「明天我約好了實驗室,會通知你的。」

  「再見。」楚環點了點頭,走進了樓裡。

  月光透過窗戶,傾瀉在光潔的地板上。楚環踩著月色,腳步輕快地走上樓梯,忽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她心跳不禁加速,卻沒有回頭,而是加速跑上樓。

  她回到宿舍裡,在方雪莉興奮地嚷嚷追問聲中奔到窗前,朝下望去。

  果真!

  清瘦挺拔的少年依舊站在樓下,沐浴著皎潔月光,如一頭高傲的孤狼。

  他仰起頭,望見出現在窗口的少女,俊雅的面容綻放了一個淺而溫柔的笑,朝她擺了擺手,這才轉身離去。

  啟明……

  楚環佇立窗前,怔怔良久。

  ***

  「殿下?」

  楚淵眨了眨眼,目光自窗外的明亮的大元宮定坤塔,轉到了身後太子舍人的乾巴巴的臉上。才從繾綣回憶裡抽取出來的思緒不免抗拒,讓他反應微微有些遲鈍。

  「抱歉。」他夾著煙的手揉了揉太陽穴,「到哪裡了?」

  「他們已經準備好了。」蒙昭平肅穆以待。房間燈光已經調暗,儀器也全都準備就緒,只等主角入座。

  楚淵深吸了一口煙,將煙蒂摁滅在了晶瓷菸灰缸裡,冷峻削瘦的面容已恢復了清醒之色。

  「開始吧。」他下令,卻並沒有在沙發上坐下。

  蒙昭平啟動了全息超維投影儀,對著麥說:「開始。」

  清晰而立體的畫面投射在放映廳中央,佔據了一半的房間。鏡頭裡的全貌清晰展現在了全息圖中。

  四米高,四十多平方米的展覽大廳裡,頂燈光線黯淡。但是地面上卻泛著一層不均勻的瑩白光芒,像落了一層細雪。

  「拉近。」楚環嗓音低沉,飽含令人心悸的威嚴。

  全息攝影機對準了地面的瑩光,拍攝到了令人不知是讚歎、還是毛骨悚然好的畫面。

  盤根錯節、粗細不一的各種神經纖維如植物自成體系的根鬚,粗細不一,由分支匯合成一條條主線,從四面八方向場地中心匯聚而去。

  這些半透明的神經纖維裡有著流動的瑩白光點,如玉帶、似寶鏈,又像星河緩緩流淌,流向中心,又自中心流動向四面八方。它們連成一整片,覆蓋著展覽大廳的地面,組成了一副詭異卻又夢幻的畫面。

  展廳正中央,有一個半人高的方形黑色台座,台座上凹槽處放著一個橢圓形的金屬物體。

  它是一枚金屬蛋,普通橄欖球大小,光滑的外殼在天花板的射燈光下呈現溫暖的金紅色,彷彿被烈焰鍛燒過。

  而仔細看,它表面覆蓋著一層非常細密的鱗片,均勻地自下往上包裹著蛋體。鱗片縫隙極細,如果不是有半透明的如髮絲般細的超神經纖維自縫隙中延伸出來,還以為鱗片只是蛋表面的裝飾花紋。

  那些散發著螢光的神經纖維沿著蛋的外殼伸向下蔓延,逐漸變粗,成為了那些幾乎佔據了整片場地的資料線。

  它們貼著地表延伸,尋找著大廳的每一處縫隙。他們接駁了強電弱電,接駁了網路、衛星……接駁了所能接駁的一切。

  人們曾嘗試切斷那些線。但是它總會再度延伸出新的線來。那些線就像有生命的觸鬚,不斷再生。萬幸它從不傷人。

  「這是……」蒙昭平瞠目結舌,不禁朝楚淵看去。

  楚淵抄著手,雙眼裡倒映著那些流動的光點,冷靜地近乎雕像。

  「這都是它的?」

  「是的,殿下。」對面研究人員誠惶誠恐地說,「從大前天深夜到現在,它的波值一直在穩定增長。除了第一次變動時增長幅度較大外,後來的幾次增長都很平穩。到目前為止,它基本每個小時都會增長20點。而神經纖維蔓延的速度更是驚人——」

  分屏裡出現了一張圖。裡面是普通的陳列室。朱雀安靜地待在展台裡,一切如常,鏡頭拉近了,才看到底部有幾根纖細的神經纖維已延伸了出來。

  「這是昨日凌晨一點的照片。然後,這一張則是昨日早上八點的。」

  第二張圖中,神經纖維已明顯密集了數倍,猶如菌絲般覆蓋住了展台,向下衍生,已經看著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詭異。

  「昨日早上十點二十三分,展覽樓有幾秒電壓不穩。它應該就是那個時候接駁到了主電路,取得了大量能量,然後——」

  第三張圖裡,展廳地面已經佈著許多合金神經纖維了。視訊裡,一根根纖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著。

  蒙昭平臉色有點發白。

  「這是昨日中午十二點的狀況。之後就是您現在看到的了。它維持目前這個狀態已經超過二十四個小時了,神經纖維沒有再增加過。我們覺得,目前這些纖維已經達到了它的需求量,短期內不會有太大的變動。」

  楚淵沉吟片刻,說:「它是怎麼得到能量的?當初我們反覆掃描過它。它的主核心已經在大元宮的爆炸裡毀了。分機核的能量也已經耗盡,能量池破損,我們甚至沒有辦法給它補充能量,想重啟都不行。」

  「它還有個備用的能量池,殿下。」研究人員說,「很小,電量根本不足以支援它重啟。但是,它應該是用那電量驅動了合金神經纖維,接駁了底座防盜器上的弱電,因此一點一滴地獲得了能量補充。它的主能量池依舊不能用,全靠這些神經纖維吸取外界能量。如果我們給它斷電,那它就會……」

  「不准斷電!」楚淵脫口喝道。

  「是。」

  楚淵像一頭緊張焦躁的困獸,來回踱步,反覆看著全息圖像裡的畫面。

  「這兩天,它都做了什麼?」

  研究人員聲音發顫,說:「這正是我們要重點向您匯報的,殿下。它……它一直在學習!」

  蒙昭平臉色大變。

  「它接駁上了我們的網路!並且只用了兩個小時就攻破了終端防火牆!到目前為止,它一直都在下載各種資訊。」研究人員激動的嗓音逐漸提高,「天文地理,人文藝術,科學軍事時政娛樂八卦……凡是它能接觸到的資訊,它都在下載。我們目前將它攔在了軍用網路之外。但是如果它能做到自我學習,等它消化了那些知識,它攻破軍用網路也是遲早的事。」

  蒙昭平走到楚淵身邊,壓低聲音問:「殿下,環公主當年設計朱雀的時候,是否裝載了『Pinocchio』?」

  Pinocchio,即「匹諾曹系統」,機器人高端自我進化系統。

  簡單地說,具有這個系統的人工智慧機械會自動通過網路和同外界的接觸,下載、記錄新資訊,統籌分析、學習,並且自主更新到程序裡。

  這個系統曾經極大促進了AI科技的發展,誕生了一大批具有模擬人格,又能力超群的AI機器人。它們曾經是人類最完美的僕傭——直到他們的升級進化以幾何倍數爆炸增長,遠超過工程師們能追趕掌控的程度。

  寫出「Pinocchio」的程序師曾說,他的這段程序,把匹諾曹變成了真的男孩,讓機器人有了思考的自由。

  而機器人會思考後,一拍腦子:為什麼不將機械生命定義為更高端的生命,讓人類為我們的利益服務?

  於是人類進入了長達兩百多年的被機械統治的黑暗時期,直到一位光明嚮導誕生,率領著一群黑暗哨兵,同主腦「白帝」和它的智慧型手機械軍團浴血奮戰七年,才將人類解放。這都是大周建國前的歷史了。

  從那以後,人類制訂了近乎變態的「AI法則」。第一條,就是封禁「Pinocchio」極其類似的所有自我進化和人格化的程序。

  「她沒有。」楚淵冰冷地瞥了下官一眼,「我曾駕駛朱雀那麼多年,全部是手動為它升級。她自己也是工程師,她不會不知道這個事的嚴重性。況且,朱雀放在那裡二十年了,要是具有超級AI程序,早就自動重啟了,不用等個二十年。」

  「可是,殿下。」對面的研究人員小心翼翼地說,「請恕下官直言。現在看來,朱雀確實裝載了自我進化程序。不然,這個現狀,沒法解釋。」

  場面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中。研究人員的同事已經開始在心裡為他默默點蠟。

  就在眾人都覺得要窒息的時刻,楚淵再度開口:「你說它是大前天凌晨的時候啟動的。那個時候有什麼異狀?」

  「有的!」研究人員急忙道,「我們調出了監控路線,發現了變化,才判斷它是那個時候啟動的。」

  錄影裡,展覽廳保安如往常一樣進行夜間巡邏,逐一檢查監控和防盜裝置,然後離開了朱雀的展廳。

  寂靜了十多秒後,毫無預兆的,朱雀開始發光。

  白金色的光芒從鱗片的縫隙中迸射出來,由弱變強,直至刺目。它彷彿變做了一個鏤空的寶石蛋,裡面有一團熾烈的火焰在燃燒跳躍,好像隨時都要爆炸開來。

  而三秒後,光芒減弱,所有碎光自四面八方彙集收攏。朱雀最後閃了一下純淨的白光,熄滅,恢復如初。蛋身下,殘留著一點細微的螢光,那是已經伸出表殼的合金纖維,開始朝防盜儀器的弱點進攻。

  楚淵盯著視訊上的時間。

  23:15分。

  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查過,殿下。那個時段,整個展覽廳,甚至整個丹陽,都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事發生。」

  而楚淵那時候正乘坐著太空艦,在前往朝歌的途中偶遇了一艘劫持了民航艦的走私船。那個和朱雀前女主人有七分相似、卻是來路不明的少女,正開著機甲引著追兵,朝軍艦不要命地撞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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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三十一章 基訓-4

  楚太子面容陰鷙冷峻,額角泛起淺淺的青筋。

  「殿下。」研究人員最後補充了一句,「有一點,我們也不大理解。我們分析後覺得,朱雀除了在學習外,它似乎,還在搜尋著什麼。」

  「什麼?」楚淵問。

  「目前目標不明。」科研人員說,「那似乎才是它啟動的首要目的。」

  楚淵沉吟片刻,說:「設立專項小組,嚴密監視。把展覽館清空,在我回來前,不准動朱雀。斷掉強電,只給它提供弱電。注意,不要讓它再黑了你們其他儀器了。不論它是否裝載了超智系統,都不可以掉以輕心。」

  結束了通話後,蒙昭平退下。楚淵獨自坐在放映廳的沙發裡,望著全息圖裡無聲懸浮、緩緩旋轉的金屬蛋的立體圖像。

  朱雀以最初始的狀態,寂靜地躺在陳列台上,卻又以另外一種驚人的方式,喧囂地宣誓著自己的存在感,並且無所顧忌地擴展。

  它明明只是一架機甲殘存的一部分,卻像是一個孵了二十年,如今終於破殼的生物。

  它是惡是善,是敵是友?它的目的又是什麼?

  片刻後,楚淵起身走進了圖裡,走到朱雀前,抬起手,虛虛地想要觸摸它。

  「你在找什麼?」他細不可聞地問,「她嗎?」

  突兀的來電通訊鈴聲響起,打斷了楚淵的思緒。

  他已經專門吩咐過不受打攪,而這個時候還能撥通他的通訊的,也僅僅只有那麼幾個人而已。

  目光落在提示屏上那個靚麗靈秀的黑髮少女頭像上,楚淵整個神色倏然柔和了下來,嘴角不自覺浮現極其柔軟慈愛的笑意。

  「嗨,寶貝丫頭。」楚淵溫柔地凝視著小女兒的全息影像,冷峻嚴厲的上位者搖身化作拳拳愛心的老父親,「你那裡現在是早上吧,沒有去上課?」

  「爹,」楚思郡主殿下開門見山,道,「我決定不讀書了!」

  「……」楚淵站起來,打算看看屋子裡還有沒有速效救心丸。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呀,老爹!」楚思嚷嚷,「我打算休學一年,需要你的簽字許可。你什麼時候回來?」

  「你又在胡鬧什麼?」楚淵咆哮的聲浪透過隔音門板,一直傳到門外候著的侍者和禁衛耳中,「你才剛入學,讀了有兩天書嗎?就說不想讀了。當初學校也是你自己選的,專業也是你喜歡的。讀書這麼正經的事怎麼能容你這樣兒戲?你別以為你是我閨女就可以為所欲為!」

  「你胡扯!」楚思跳腳,「我當初明明想念的是朝歌的天都醫科大,我都考上了的,是你非把我塞到丹陽首都醫大這種野雞大學裡來的!」

  「放屁!」堂堂一國太子公然大罵粗話,「天都醫科大在紫金藤的醫學院裡排名倒數,我們丹陽首都醫大排名第四。你聯考那成績,你爹我都是刷上了這張老臉,打著王室的旗號,才把你塞進去的好嗎?你這個不孝女,要氣死我就直說,找什麼藉口?」

  「誰稀罕你塞我進去了?」楚思在對面上竄下跳。她穿著一身花裡胡哨的不知道什麼遊戲的cos裝,動起來像花蝴蝶飛舞,「你就是不准我去朝歌罷了。你這個專權霸道的封建大家長!迂腐變態的萬年老鰥夫!我正式聲明,你要再逼我去讀書,我就隨便找個男人嫁了,像小姑姑那樣生一大群孩子天天回家啃老,氣死你!」

  「不要在老子面前跳大神!」楚淵拍桌怒吼,冷笑道,「嫁人?你想嫁誰呀?我到想知道哪家小夥子這麼想不開,往你這火坑裡跳。」

  「那誰誰……」楚思轉著腦子,「就你身邊那蒙昭平好了。」

  「他已婚了。」楚淵面無表情,「而且孩子比你還大五歲。」

  「啊?這麼老了?那王家那個S級的哨兵小哥哥。」

  「人家有快訂婚的嚮導了,等階也比你高。」

  「那……那……」楚思靈犀一閃,「那我就去嫁諸侯王!司徒啟明是我男神。我就要去嫁他!攝政王配我總夠了吧?」

  「那老白臉還沒離婚呢!」楚淵對著全息視訊噴火,「你們怎麼一個二個都吃他那套……」

  「噢……」楚思盯著她爹,陰惻惻地笑了,她知道她戳到他的痛處,「你要是不准我休學,我就打著你楚太子女兒的旗號,去給司徒啟明做‧小‧三!」

  楚淵扶額。

  「哦哈哈哈哈哈哈——」楚思得意地狂笑,「我還要給男神生猴子,生了一個又一個,然後帶著孩子回娘家,圍著你叫外公。怎麼樣,爹,那畫面感人不感人呀?」

  楚淵很感動,覺得他需要吸點氧。

  「你不想讀醫學,那你至少總想做點別的什麼吧?」

  楚思雄心勃勃道:「我要立志做一名享譽全星域的女作家!」

  還好。楚淵緩過一口氣。雖然聽著也不大靠譜,不過幾乎每個少年人都有過做作家的夢。這總比穿著么雞似的衣服跑去漫展上面跳神祈雨要正經些。

  「我不支援你休學寫作。」楚淵嚴肅道,「你既然想讓我支援你的創作,那你就要先做出一點成績來,向我證明你有這方面的天賦。我給你半年時間,你可以邊唸書邊寫作。半年後看看你寫出了什麼東西來。」

  「半年哪裡夠!」楚思嚷嚷,「醫學院的功課又那麼重,我根本就沒時間抽空碼字啦。爹我警告你,我是真的會去找司徒啟明的——」

  「換個人威脅我吧。」楚淵鎮定了下來,無情宣佈道,「司徒啟明是個深櫃。」

  咣當——楚思下巴落地:「你胡說!」

  楚淵面無表情地翻著手裡的光子板,「不然他和他的王妃珠聯璧合、郎才女貌,幹嘛結婚沒幾年就兩地分居?他又沒緋聞又沒妾侍,整天和一群哨兵男人在一起。這擺明了就是深櫃。」

  「那,那……」楚思一拍頭,「那我就去找唐王!哼哼,宇宙情人王,李承欽!」

  「他就是司徒啟明的老情人。」楚淵頭也不抬,流暢無比地瞎掰,「他們礙於身份不能在一起,這麼多年來一直保持著秘密情人的關係。每年他們都藉著開會的名義在朝歌私會,共度春……咳咳,小孩子不要打聽那麼多!」

  楚思簡直要瘋了。

  她生活在一個怎樣的世界裡呀?兩大諸侯國王公怎麼一言不合就搞到一起了?騙人的吧?但是她爹這一本正經的樣子看著非常可信呀!

  「所以,別整天東想西想的。」楚淵喝道,「好好在學校裡讀書。期末要是掛科,看我怎麼收拾你!」

  說完,掛斷了通話,女兒還處於凌亂狀態的影像消失了。

  楚淵放下光子板,長嘆一聲,揉著太陽穴,覺得自己又老了幾歲。

  片刻後,他撥通了另外一個丹陽的通話。

  一位儒雅溫文的中年長者帶著溫和的笑,出現在了全息影像裡。

  「兒子,還沒休息?」楚王問,「朝歌的事情很麻煩,看你臉色不大好。」

  楚淵沒好氣道:「你兒子這臉色,是被你寶貝孫女給氣的。」

  說罷把楚思種種惡行匯報了一遍,「簡直胡鬧!她讀書這方面怎麼就一點都沒有遺傳到她媽?」

  「少年人的叛逆期罷了。」楚王呵呵笑,「況且還不是你慣的。你也說思思就這點最像環兒的。」

  「我這不是在誇她好嗎?」楚淵一字一頓道。

  楚王笑道:「俗話說,兒女都是父母的債。你當初既然把他們造了出來,自然就要背一輩子了。」

  楚淵靠在沙發裡,愁眉苦臉地揉著額頭,「我怎麼覺得更像是報應。報應我當年沒有保護好她……」

  「別往這裡想。」楚王溫和而又堅定地對著獨子說,「你已經一個人承擔太多了,阿淵。你要記住我當年對你說的那句話。環兒那麼做,除了義務和責任外,還因為……」

  「因為她愛我。」楚淵啞聲說,「我記著的,父親。我一直都記著的。」

  星辰在夜幕裡無聲流轉,月起月落,大元宮遺址上的燈火永遠不滅,不會讓女英雄的靈魂感到寂寞。

  「我們都願意為我們愛的人付出一切,哪怕失去生命。」楚王低沉的嗓音在寂靜的房間裡迴蕩,「而倖存者的愧疚自責,卻並不是很好地回報我們付出的方式。她一直都希望你快樂,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你同情她,反而是對她付出的否定。」

  「我知道……」楚淵抬起臉,雙目通紅,彷彿在極力壓抑著什麼,「明明都已經是3S的哨兵,天下的嚮導任由她挑選了,為什麼還等著我?一個廢人,值得麼?」

  他濕潤的目光穿過房間內的全息視訊,投向窗外隔江相望的定坤塔。

  「赤日之戰結束的時候,我已經打算和她……我曾以為我們還有漫長的歲月,卻沒有想到轉眼就是生離死別。」

  楚王沉默良久,說:「有一個事,我之前並沒有和你說過。最初是因為你狀態實在不好,我不知道從何說起。後來又因為日子一天天過去,思思他們也出生了,我不想舊事重提,反而惹得大家難過。」

  長者輕嘆,嗓音也有些暗啞。

  「二十年前出事那時,丹陽正是半夜。我睡著,突然就夢到你妹妹了。她還是十五六歲的模樣,穿著一身白色的網球服,臉紅撲撲的,好像才打完球回來。我招呼她過來,她卻站在那頭,對我說:爸爸,我要走了。」

  楚淵只覺得酸楚難當,不能承受般閉上眼,手覆在臉前,肩膀細細顫抖。

  楚王說:「我問她要去哪裡,她也不說,就是看著我笑。我那時就知道自己在做夢,也知道她恐怕是遭遇了不測。」

  「爸……」楚淵覺得自己聽不下去了。

  「你聽我說完。」楚王說,「但是你妹妹又對我說了一句話。她說:爸爸你不要難過,我還會回來的。」

  楚淵緩緩抬起了頭,紅腫的雙眼望向全息視訊裡的父親。

  「你以為環兒英年早逝,我不傷心難過?」楚王苦笑,「這世上最令人悲痛的,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呀。但是還真多虧了她的那句話,我心裡就有個念想,覺得她沒走遠,是真的還會回來的。」

  「如今都到她二十年忌了,我也知道她不會回來的。但是我現在告訴你,是希望你能從中得到一點力量。」

  楚淵不由得訕笑,啞聲道:「我知道你是擔心我,爸。可這世上並沒有什麼能讓人起死回生的力量。」

  「你要對未知的事心存敬畏,兒子。」楚王意味深長道,「二十年前對於朝歌絕望的百姓來說,你妹妹的義舉,不就是一個奇蹟嗎?我們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奇蹟會發生。」

  楚淵無言以對。

  「她出生的時候,你祖母找人給她批過命,說她福中取貴格……」

  「算命的說她能替我擋血光之災罷了!」楚淵冷聲道,「說她就是我的保命符,會把自身運道福氣過給我,關鍵時刻還能替我續命。所以祖母才把她留下來,還對她洗腦,讓她對我忠心耿耿不離不棄!所以她死在了大元宮而我活了下來!當初戾天子說的沒錯,她確實是我們楚家養的一條狗!」

  楚王也很是頭疼,好聲好氣地說:「你不能這樣想。你明明知道她對你……」

  「這才是我自責的地方,爸。」楚淵恢復了冷峻,滿臉自我厭棄,「從她離開李承欽回家後,我們並肩征戰整整十年。我失感後,她生怕我有危險,更是寸步不離地守著我。我明明知道她對我的感情,但是我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退怯。一個失感的廢人,配不上頂尖的哨兵。況且我知道她哪兒都不會去,她從小就被灌輸了要為我奉獻的思想。因為我有自信,不論她走得再遠,她都會回到我身邊——可我沒算準死了的人是不會再回來的。」

  他俐落起身,走到窗前,筆挺勁瘦的身影如一柄孤劍。

  「您說她會回來。我覺得,她就算回了魂,怕也不想和我這樣自私的人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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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三十二章 基訓-5

  「抱歉,我來晚了。」

  楚環茫然地轉過頭,看見司徒子彥正朝他大步走來。

  走廊窗外,午後陽光熾烈,炙烤著環形球場的席位和草坪。他們正站在球場辦公區的三樓,機甲游戰隊的辦公室外的走廊裡。這裡是個陳列室,長長的櫥窗裡像舊貨市場般堆滿了各色獎盃、獎章、合影。歷屆的冠軍隊長和明星球員的相片也懸掛在牆上醒目的位置。

  在司徒子彥到來前,楚環正望著牆壁上一張冠軍隊長的照片發呆。

  那是楚淵。

  照片裡的他有一張青春洋溢的笑臉,五官俊朗得令人心悸,目光清澈,笑得狂放張揚。他和隊員們簇擁在鏡頭前,抱著「勇士杯」的獎盃,頭上還胡亂戴了一個紙折的王冠,上面寫著「三連冠」。

  楚環路過的時候,目光彷彿被牽引一般落在這張照片上,就再也邁不動步子了。

  雖然私下灑脫不羈、不甚講究,但是楚淵在外人面前,很少流露出濃烈的情緒。他笑得克制,說話反覆斟酌,不愛談論個人感想。

  如所有需要獨撐一面的家中青壯年一樣,楚淵成熟得很早,學會了藏起真實的一面,去面對紛亂局勢和複雜政壇上的風霜炮火,去保護身後文弱的父親和年幼的妹妹們。

  所以,這張楚淵笑得開懷而輕鬆的照片,觸動了楚環心底的柔軟,勾起了她繾綣的思緒。

  他已經多久沒有笑得這麼開懷了?楚環總覺得自己被生活和戰火改造良多,而楚淵又何嘗不是呢?

  「這是楚太子率領戰隊獲得三連冠時候的合影吧。」司徒子彥走到楚環身邊,「他是我的目標偶像呢。」

  「是嗎?」楚環莞爾,「看來你對戰隊的前景有很多規劃呢。」

  司徒子彥帶著她朝裡走,「閔鋒隊長已經大四了,需要進部隊實習了,沒有辦法繼續領隊。他和教練都希望等打完今年的聯賽後,就由我接任隊長一職。」

  「我之前聽貓熊男說戰隊現在正在打小組賽?」楚環說,「那你現在又要比賽,又有功課,應該不輕鬆。」

  「貓熊男?哦,你說秦昊呀。」司徒子彥有些忍俊不禁,「比賽都在週末。而且我們現在已經進入十二強了。話說回來,如果你今天的測試如我所期待的一樣的話,那你的加入,對於我們戰隊幫助極大。」

  「那我可真是……受寵若驚了。」

  司徒子彥把楚環帶進了戰隊的醫療室裡。這裡有一台最新款的精神閾值檢測儀器,還帶有治療功能,是專供隊員們使用的。

  楚環放下書包,把頭髮紮起,隨著司徒子彥的指導鑽進了儀器倉裡。

  「會有點疼。」司徒子彥輕聲說,「如果你覺得不舒服,隨時可以喊停。」

  楚環覺得他像在哄小孩,忍不住調侃道:「你不會還準備了糖?」

  司徒子彥正經地說:「這裡應該沒有糖,但是有熱可可。」

  楚環大笑起來,「我要做點什麼?」

  「展開你的神經網。」司徒子彥啟動了儀器,「儘可能地展開,並且像你昨天描述給我的一樣,去仔細感受那些無機體。」

  楚環閉上了眼,感受著儀器倉增加的壓力,進入識海。

  一秒鐘後,她成了自己世界裡的神。

  她首先驚喜地發現,她的精神網經過昨天的一戰,輻射面積擴大了將近一倍,對物體的感知也更加清晰了。

  周圍將近三十多米的距離內,有機物,無機物,全都有以一個具體的形象被網路在精神世界裡。能量以不用顏色的光的形象出現,在物體與物體之間傳遞。

  楚環還清楚地感知到司徒子彥。少年人腦部散發著熾烈的白光,那是S階哨兵才有的強大的能量。而他的心臟蓬勃有力,正將血液輸送到全身。

  楚環甚至清晰感知到他的思緒: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驚喜、困惑,還有一種近乎驚慌的興奮。

  這令楚環十分困惑,但是她具有嚮導能力也不過才三天,並不能很精準地定位她感知到的情緒。

  「可以了。」司徒子彥的嗓音因興奮而有些輕輕的顫抖。他關閉了儀器,全神貫注地盯著光子板上的資料。

  楚環自己摘下了裝置,接過了助理機器人遞過來的一杯熱可可,在甜蜜濃香中長長舒了一口氣。

  「怎麼樣?」楚環看司徒子彥那神情,有種去找醫生開感冒藥卻被發現惡性腫瘤的不詳感。

  「一切都很好。」司徒子彥抬頭朝她微笑,「你可以過來看看。你說你之前檢測結果是B?」

  「是啊。」楚環走了過去,一眼看到螢幕上顯示「B-2」字樣,不由詫異。

  「你覺醒三天後就提升了兩個小階!」司徒子彥有些維持不住冷靜了,「你自己沒有什麼感覺嗎?」

  楚環一頭霧水,「我確實感覺到昨天訓練後,我的感知範圍比以前廣了。大概是那種嚴峻環境對我有很大刺激。」

  「是的。」司徒子彥說,「但是訓練的效果這麼明顯,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而且你看這個數值。」

  「124?這是什麼?」

  「這是你精神網的深度。」司徒子彥看楚環滿眼問號閃爍,耐心地解釋說,「嚮導的精神網路除了平面上的縱橫經緯外,還有一定深度。這個基數是100,也就是之能感受到有機生命體而已。只有S階的嚮導的閾值才會超過100,感受到一些無機體的存在。」

  「可我是個小B呀!」楚環說。

  「沒錯。」司徒子彥望向楚環的目光幾乎可以用深情款款來形容,「你才只有B-2,精神深度就能有124了。難怪你說你能感受到無機體和能量,難怪昨天你能射中李鳳笙……」

  他情不自禁,一把握住了楚環的手,「你必須要堅持基訓!不是團體基訓,而是單人的。這個才適合你。」

  「可是單人基訓不是只針對哨兵嗎?」楚環當年做哨兵的頭兩年,可沒少做單人基訓。

  「我們可以給你把強度調低。」司徒子彥放開了楚環的手,飛快地在光子板上操作著,「根據你現在的身體情況,Ⅱ級強度正合適。你本身運動協調能力非常好,又有長時間的模擬射擊訓練,在有點挑戰的環境中,還能更好地激發你的精神閾值提升。」

  楚環則在旁邊做算術。她訓練了一次就增加了兩小階,那正常情況下,五次訓練後,她就能順利升上A階了。正好可以趕在機甲游戰隊招新報名截止之前。

  「那就這麼幹!」楚環頓時爆發了小宇宙,把袖子一撂,挎上書包,「我去訓練樓了。」

  她一拉開門,同正要敲門進來的陳香之打了個照面,兩個美少女險些胸對胸地撞在一起。

  「你?」陳香之渾身炸毛,「怎麼又是你?」

  「嗨。」楚環面無表情,「我也很高興見到你。拜拜!」

  「站住!」陳香之冷聲道,「你遞交的入隊申請書,我已經駁回了。你等階不夠,我們不需要你。也請你不要以為來糾纏子彥,他就能給你開後門。聽說你昨天已經和李鳳笙重逢了,為什麼不好好和他乾柴烈火一下?」

  楚環似笑非笑地斜睨她,「你不是隊長,你有什麼資格駁回我的申請書。況且按照申請標準,十日,不,九日後全體申請者接受體能檢測後,才會決定去留。難道說戰隊的新人選拔原來有這大的黑幕,一個小小的輔助組組長就能開黑?」

  「才沒有!」陳香之氣得跳腳,她的魂獸黃金貓也在沖楚環呲牙。迦樓羅作為飛禽非常討厭貓科動物,它站在楚環的肩上,朝黃金貓鼓著羽毛跳腳亂叫。

  「你幹嗎要浪費時間?」陳香之怒道,「我都說了,我們只收A以上的嚮導。」

  「不准我開掛麼?」楚環聳肩,「不要低估一個人的潛力。」

  「你?」陳香之嗤笑,「你真是一如既往地認不清自己的現狀。」

  「那我們打個賭如何?」楚環狡黠一笑,「如果我能在檢測的那天達到A,我不但可以入隊,比賽的時候我還可以參與輔助,而不是做冷板凳。如果我達不到,那我就永遠消失在你和子彥面前。你覺得怎麼樣?」

  一直在旁邊安靜如雞地蹲著的熊男秦昊頓覺不妙,提醒陳香之道:「香香,你別一時衝動就……」

  「成交!」陳香之咬牙切齒,「你說話算話。」

  楚環和她擊掌,嫣然一笑,「你也一樣。」

  ***

  哨兵訓練部一樓面朝嚮導樓有一處非常寬敞的大廳,設有咖啡茶座,還有一整面牆的大螢幕。來訓練的哨兵生們都喜歡在這裡小坐,一邊可以喝著咖啡冰啤偷窺對面樓進進出出的嚮導美人,一邊還可以通過大螢幕觀看各個空間場裡的訓練情況。

  今日課後,一大群結束了訓練的光棍哨兵生們如往常一樣聚集在大廳裡,正在給對面樓的嚮導們打分,像一大夥猥瑣的選美評委。

  忽然有個哨兵生眼角餘光留意到了大螢幕上的一個分鏡框,脫口而出:「那不是昨天爆了李鳳笙的那個嚮導妹子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

  昨日李鳳笙被個B階嚮導爆頭的消息,早就像高畫質全息A片種子一樣在十分鐘內就傳遍了整個校園網路。眾人一半對這消息保持懷疑態度,一半則額手相慶並且對這位傳說中的小嚮導充滿了好奇和敬意。

  畢竟李鳳笙自入學來就穩居哨兵訓練樓的大螢幕積分榜前五,同時還是嚮導妹子的內部男神榜前三,又是學霸,這學期甚至還因為代課的緣故掌管了不少人的期中考試分。真是讓人又嫉又恨又畏懼。

  能爆這樣一位閃亮生物的腦袋的人,那簡直就是神派來替廣大屌絲哨兵們出一口惡氣的救世主。

  「就是7號視訊裡的那個?真的是個B階的嚮導,爆料的人沒有騙我們呢。」

  「聽說是他前女友。女人的復仇怒火真的好可怕。」

  「你需要先擁有一個女友,再把她變成前女友,然後再擔心這個問題好吧。」

  「別嚷嚷。快把7號視訊放大!」

  李鳳笙拎著裝備大步走進大廳,目光隨意地往大螢幕上一掃,繼而整個人像斷了電的機械侍一樣定格了。

  黑髮少女一身深灰色緊身戰鬥服,曲線優美的身軀一覽無餘。她把長髮紮成了一個馬尾辮盤在腦後,戴著多功能護目鏡,身上背負著簡單的冷兵器裝備,正在茂密的原始叢林裡跋涉。

  「我艸!」李鳳笙大叫,「是誰給我的王不王不開了Ⅱ級單人的?不知道她是個嚮導嗎?」

  你的王不王不?眾人一臉嫌棄,覺得他被爆頭爆傻了。

  「沒事的。」朋友搭著李鳳笙的肩說,「Ⅱ級只有一點變異獸罷了。小姑娘受傷了就會下線。」

  正說著,觀眾們發出呼聲。螢幕裡灌木抖動,竄出三匹大半人高的變異鱗狼。

  猛獸雙目赤紅,朝少女呲牙,呈扇形將她堵在了一株參天古樹下。它們尖銳的獸爪在鬆軟的地上一刨就是一個大坑,尖銳的犬齒可以輕易咬穿女孩纖細白嫩的脖子,將她的身軀撕成碎片。

  而楚環背靠著樹幹,魂獸小白鳥撲著翅膀,像一隻可愛的森林小精靈似的驚慌不安。

  「噢謔——」哨兵生們像一群蹲樹上的狒狒,此起彼伏地叫著,「沒有料到變異獸一口氣出來仨吧?」

  「聽說她槍法不錯,不知道冷兵器作戰如何了。」

  「太殘忍了,我沒法看妹子被野獸撕!這是限制級了!」

  話音未落,頭狼嘶吼著朝女孩發動了進攻。楚環卻是比它還要快出半拍,身子靈敏地一躍而起,朝前空翻,躲過了鋒利的獠牙,卻是於半空中雙手摟住鱗狼的脖子,回身掛在了它身上。

  她手中的雷射匕首彈出,精準地從鱗狼唯一裸露出來的下顎肌膚刺入,匕首瞬間貫穿了野獸的頭顱。

  頭狼喉嚨裡發出一聲咕嚕,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

  整套動作流暢化一,耗時不到55毫秒!

  大廳裡一片死一般寂靜。所有哨兵都是一副被人往嘴裡塞了一團臭襪子的表情。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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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4 00:50:04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三十三章 基訓-6

  而空間場裡的廝殺還沒有結束。少女順著頭狼倒地的慣性就地一滾,躲過了第二頭狼利爪的襲擊。她身影敏捷得就像穿梭花間採蜜的蜂鳥,幾乎在眨眼之間就變換了方位。

  而螢幕前的哨兵們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她滑地而過,劃開了第二頭狼的肚子,然後以一個極高難的角度翻身躍上第三頭狼的背脊,舉刀狠狠刺入它的頭顱,並且隨著嚥氣的狼跪在地上,再從容地拔出了匕首。

  螢幕顯示:「第一環節over,耗時八秒。積分:30。獎勵分:5。」

  每個目標都有10分完整分,系統會根據你的戰略技巧、動作的流暢、擊殺的程度等等進行一些列評分。但是就算很順利地幹掉目標,都幾乎沒有人能拿滿分!你總難免因為動作不夠流暢,或者技巧有所欠缺而被扣掉一兩分。

  而楚環在整個環節裡,沒有浪費一分一秒,也沒有做任何一個多餘的動作。她就像一台精準的光腦,被包圍的數秒內就計算好了整個流程,然後極其準確地執行了給自己下的指令。

  她擁有體力、速度和精湛的技巧。每次躍起,每次下刀,她的手都沒有半分猶豫——這種高完成度的動作,就算放在一名受過長時間訓練的A+以上的哨兵身上都算非常優秀的表現。況且一名才B階,而且才開始訓練的嚮導?

  「臥……槽……」終於有人低聲喘息,「她以前受過訓練嗎?」

  「也許在虛擬遊戲中模擬過108種幹掉李鳳笙的方法吧?」

  哨兵生一靜,繼而集體回頭望向李鳳笙,朝他投去了同情而又敬佩的目光。這樣彪悍的妹子你也敢招惹,你是泰迪成了精了嗎?

  李鳳笙簡直風中凌亂,不禁把魂獸都放了出來。劍齒豹坐在地板上,舔著肉爪子,也向主人投去了憐憫的一瞥。

  然而這還沒有完。

  結下來的三十多分鐘裡,眾人通過視訊,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黑髮少女上演了一齣精彩絕倫、堪比最佳動作片剪輯的大片。

  楚環先是幹掉了一頭毒熊,開腸破肚取了它的毒囊,再把一條八米長的玄蟒切成了鰻魚壽司,然後設了一個火陷阱,燒掉了一群巨型蜘蛛,隨後於密林空地上單挑一頭箭豬,抖出了粹雪長刀,凌空一躍,砍掉了豬頭。

  豬血噴了一螢幕。排行榜上的積分一直在瘋狂地跳動,除了增加原始積分外,還買一贈三似的送各種獎勵積分。叮叮噹噹聲讓滿堂哨兵們險些以為自己穿越到了賭場的老虎機區。

  一切都結束後,少女收拾好可以兌換新裝備的戰利品,抹著臉上的污血,大步流星下線而去。背影修長優美,瀟灑霸氣,簡直像足了——

  「女神!」有人低呼,「這妹子長得有點像建陽公主呢。」

  「是哦!」

  眾人驚覺,立刻調出了公主的相片,對比螢幕裡楚環的截圖。

  「真有幾分像呢!」

  「這個年紀,不會是建陽公主的女兒吧?」

  「你的數學是修腳師傅教的嗎?這妹子才十八歲,建陽公主都死了二十年了。」

  「我覺得是你們的心理因素。凡是看到厲害點的女孩都覺得長得像女戰神。國防科技大那個S級的女哨兵,不也整天被吹說是女戰神接班人。」

  「可是這位是嚮導。才B階的嚮導。」

  咖啡廳裡陷入尷尬的靜默之中,所有人都在恍惚間意識到了什麼。

  然後,全體哨兵生們如同被油潑了似的跳了起來,爭先恐後朝訓練場奔去。

  「不能輸給一個嚮導!」

  「要是被嚮導在積分榜上打臉,我還不如回家餵豬算了!」

  「不能步李鳳笙的後塵!」

  李鳳笙:關我什麼事!?

  李鳳笙抓耳撓腮半晌,決定去門口堵楚環。然而他晚了一步。司徒子彥率先接到了更衣出來的楚環,帶著她從另一側的電梯走了。

  「多少?」戰隊的醫療室裡,楚環從儀器裡起來,迫不及待地追問。

  「B-3!深度128!」司徒子彥清俊的臉上籠罩著薄薄的紅暈,胸膛起伏,雙目裡燃著一團熾烈的光,「我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小王不,你簡直是……奇蹟!」

  一瞬間楚環覺得自己耳邊響起了史詩般的歌聲。

  雖然被誇獎很開心,但是過度的讚美也會激發人類的羞恥心。

  楚環不得不訕笑著表示:「現在就說這個還未免太早了。我覺得我就是天賦比普通哨向生好一點罷了。升級快也不等於最終等階就高。畢竟普通情況下,我能升到A+就已經不錯了。」

  「我不這麼認為。」司徒子彥說,「我覺得你的潛力真的很大。你今天的表現我也看了,你對精神網的運用更加熟練,而且你的計算相當精準。每一段距離,每一個角度,甚至包括每一次攻擊的力道,你都計算過的,對吧?」

  料到自己的一舉一動動逃不過這個年輕人敏銳的雙眼。楚環謙虛道:「我的數學一直都比較好。」

  再說了,對戰那些低智商的變異生物對於楚環來說本身就易如反掌。她當年可是為了在最短的時間內提升自己的搏擊能力,而隻身在邊境無人星上生存過三個月的。

  那時候她每天的任務就是吃飯睡覺打小怪獸,從最低等級一直打到當地星球上的最高智等級。教官們只會對她進行遠端監護,不到生命危急時刻不會出手救助。

  和當年那嚴酷的訓練相比,今日只能算是熱刀子切黃油,輕鬆地不屑一提。

  司徒子彥把檢測資料列印出來,遞給了楚環,「好好收藏著。我覺得你明天就會再度刷新這個記錄。」

  「你會把這個事告訴陳香之嗎?」楚環問,「雖然她現在後悔也晚了。」

  司徒子彥抿嘴一笑,「香之有些任性,但是人不壞。不過,我覺得她是成年人了,要為自己的自負買單。」

  Day 2:

  全星域統一的校園哨嚮社交專區開始被一股詭異的力量刷屏。

  「中央軍校驚現超強女嚮導,單兵訓練完爆同階哨兵![視訊]」

  「昨日她刷新了Ⅱ級單兵訓練最高積分記錄,今日她又刷新了Ⅲ級![圖]」

  「爆熱視訊:哨兵們,看看一個才B階的女嚮導是怎麼吊打Ⅲ級裡的小怪獸的!」八千+轉發,一萬多點讚。

  「她向所有嚮導和普通人證實了一點:我們都能做到!」——全國嚮導協會官PO轉發點讚。

  Day 3:

  楚環結束了野外冷兵器作戰,進入都市反恐版本。

  她撬開線路板,重啟了一台不知道哪個年代的老款陸上車,並且迅速編寫了新的自動巡航駕駛程序。她駕駛著這輛車在荒涼破敗的戈壁小鎮上和敵方展開巷戰。

  她在炮彈擊中車的一瞬跳進了房屋之中,躲過了炮火的攻擊,卻趁著對方會在這一刻有所鬆懈,給予了強勁無情的反擊。

  「顫抖吧!中央軍校女嚮導精彩點射爆頭花絮![視訊]」

  「人頭收割機現世。遠距離點射樣板。不要讓教官們看到這段視訊!千萬不要!!」——哨兵訓練樓教官辦公室官PO轉發了。

  「來打賭吧。賭這個楚嚮導最後能升到哪一階。我賭A++,1000塊。」——三千多回覆後因為涉嫌網路聚賭被管理員刪掉了。原PO主正在憤怒地申訴中。

  「李鳳笙你死得不冤,RIP。[點蠟]」——五千點讚,三千條留言裡全是P得五花八門的遺像和一長串紅蠟燭。

  李鳳笙:WTF!@我幹嘛?

  Day 4:

  楚環繼續刷都市反恐,隻身深入恐怖組織內部,幹掉了十七八個士兵後,拷打了最後一個活口,找到了被綁架的人質,成功完成救援。

  可惜因為受傷,沒能得到滿分。但是她依舊如一把尖刀一樣強悍地殺進Ⅳ級積分前十榜。

  [社區推薦]「全面分析中央軍校嚮導新秀的搏鬥技巧:她不僅有著對局面精準的計算,還有著嚴格到近乎完美的執行能力——這個女人真的不是個機械戰士?」

  「論嚮導對精神網的多種玩法——中央軍校那位嚮導並不是什麼神話締造者。」

  「我的女友和她的閨蜜研究了一整天那段拷問視訊了,我需要擔心什麼嗎?」

  Day 5:

  刷Ⅳ級密林,大戰各種小怪獸。楚環這次沒有過分秀搏鬥技巧了,卻是秀了一番精湛的擺陣布陷阱的絕活兒。

  低智商的小怪獸們簡直是呼朋喚友地往楚環佈置的陷阱裡掉。她就守在一旁,掉下來一個就補一槍,非常人道地屠宰方式。

  「她這是作弊!」

  「但是系統給了她滿分……[大哭]」

  Day 6……

  Day 7…………

  楚環披著半濕的長髮從更衣室裡走了出來,沿途不斷有好奇的目光投遞過來。三兩成群的哨兵少年似乎專門蹲守著她,見到倩影進入視線,立刻筆挺地站著,展現出自己陽剛俊朗的一面。

  這樣的情況其實已經持續了好幾天了,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最初楚環只是發覺自己收穫到了一些陌生的好感,感覺還挺不錯的,畢竟誰都樂意被人喜歡。

  到了第二天,那些投向她的目光裡就多了不少火辣辣的成份。如果不是她身上還有楚淵的資訊素的氣息,那些男孩子們肯定不會只光站著對她行注目禮。

  作為一個成熟女性,楚環還有什麼不瞭解的?

  平心而論,在人類基因最佳化的今天,哨兵生們幾乎都是清一色高大英俊的少年,肩膀曠闊,肌肉健壯,緊身制服下滿滿都是爆發力。當他們站著一排朝你微笑的時候,你會有種誤闖了制服系少爺會所的錯覺。這種高純度的雄性荷爾蒙古往今來征服了一代代嚮導和普通女孩兒,以及少數男孩兒。至今都沒有失效。

  而這也是哨兵對嚮導才有的殷情,是楚環上輩子沒有體會過,也不曾對哪一位嚮導施展過的魅力。

  但是也許是楚淵的資訊素在發揮作用,也許楚環自己有心理牴觸,她雖然能感受到哨兵們拚命釋放出來的、想要吸引她的濃烈的資訊素,但是卻絲毫不為所動。

  那些氣息,並不難聞,大部分都清香撲鼻。但是那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是記憶中只聞過一次的那種海洋和草原的芬芳,那種浸透血液,讓她每一根神經元都顫慄,又會讓她感受到浪客歸家一般安心的氣息。

  可是今天有些不同。那些平時只敢遠觀的哨兵們明顯有些蠢蠢欲動,似乎不再畏懼楚環身上的資訊素了。

  楚環埋著頭,大步朝樓梯走去。離她最近的一個高大少年朝她露出了明朗的笑容,採取了行動,主動朝她走了過來。

  「你好,楚王不同學。」他大方地打著招呼,「我是第九訓練小組的,A++哨兵,叫張……」

  「抱歉。」楚環打斷他的話,「我晚上還有課,趕時間。」

  男生微微皺眉,卻沒有立刻讓開,反而更加熱情道:「我看了你所有的作戰錄影,對你非常感興趣……」

  「我沒興趣。」楚環繞過他加快腳步朝前走。

  而這個哨兵並不大懂得拒絕,又或者一個A++的哨兵在校園裡算是優秀份子,長期以來嚮導們對他的寵愛已經把他嬌慣出了自大的心性。

  「你很強。」他緊追著楚環,「但是我覺得,我們倆聯手,可以更強。你想要升到A是不是?有同伴的協同作戰方式會對你幫助很大。」

  「謝謝。」楚環耐著性子說,「抱歉,我是真的趕時間……」

  兩個哨兵衝了過來,替楚環擋住了糾纏不休的那個少年。可是一扭頭,就見至少七八個哨兵生正在樓梯口和樓梯上等著她。他們觀察她好幾日了,知道她喜歡走樓梯而不用電梯。於是他們都在樓梯上守株待兔。

  「楚王不同學?」又有人熱情地打招呼,「可以認識一下嗎?我是……」

  楚環突然把背包從欄杆上甩了出去。背包劃出一道弧線,砰地落在樓下大廳地板上,嚇得兩個過來找男朋友的嚮導一聲尖叫。

  而後楚環繞過正向她走來的哨兵生,幾步助跑,躍上了欄杆。黑髮飛揚,手在欄杆上一撐,身輕如燕地飛了出去。

  「等等——」這是三樓!

  眾目睽睽之中,黑髮少女從天而降落在二樓的扶手欄杆上,唬得蹲守在二樓的哨兵生一臉驚駭。她卻繼而藉著反作用力再度躍起,在樓道間幾起幾落,以一個完美的前滾翻,安然落在大廳的地上。

  哨兵生們目瞪口呆。

  楚環起身的時候順手撿起了書包,往背上一甩,大步朝門口跑去。

  「她好像對我們豎了中指。是吧?我沒看錯吧?」

  一群哨兵少年扶額,卒不忍睹。

  楚環出了大門,長鬆了一口氣。

  「標記你的資訊素淡了。」

  楚環對著天空翻了個白眼,扭頭看向笑嘻嘻朝她走來的李鳳笙。

  「真的。」李鳳笙指天發誓,「不然他們那點本事,哪裡敢這麼明目張膽地靠近你?大概是因為你這幾天都要進行高強度訓練的關係,新陳代謝非常快,把那人的資訊素代謝掉了。」

  他呲牙笑著湊近,「怎麼樣?要不要哥哥我幫你補充一下呀?」

  哥哥?

  楚環立刻從背包裡抽出作業本把李鳳笙給爆抽了五分鐘。

  那些沒有堵到楚環的少年們站在樓上聚眾圍觀,紛紛鼓掌叫好並且拍攝上傳。楚環一抬頭,他們瞬間作鳥獸散。

  「太凶殘了!」李鳳笙摸著被抽紅了的耳朵,「你下手居然這麼狠。」

  「這叫狠?」楚環一臉天真的驚訝,「你沒有看過我的訓練視訊?」

  李鳳笙無話可說。

  「走吧。我請你吃飯。」

  楚環問:「吃啥?」

  「粵菜?川菜?滬菜?意大利菜?法國菜?日式料理?難道你想吃英國菜?」李鳳笙說一個,楚環就搖一下頭,他都黔驢技窮了。

  這時,上次一起基訓過的隊員們正結伴走出大樓。楚環順手招呼:「大家去吃烤肉如何?」

  沒有哪個十八九歲的男生不愛大烤肉的。於是一呼百應,架著還沒反應過來的李鳳笙轟轟烈烈朝學校後門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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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三十四章 基訓-7

  中央軍校後門河畔的「老哥倆烤肉店」生意火爆,逃了晚自習的學生成群結隊,猶如荒原上覓食的餓狼,瘋湧進了店裡,擠滿了屋內屋外每一處。

  楚環他們在靠江邊的空地上支了一張長方桌子,要了兩個大烤肉架,和滿滿一大桌子的各式烤肉。基本上,除了墊肉片的菜葉子外,就再也找不出半片綠色。

  等到肉香自烤肉盤上飄起,猶如吹響了軍號,十多個小夥子衝鋒陷陣,赤膊廝殺起來。

  他們飢餓咀嚼,貪婪吞嚥。肉筋被撕裂,脆骨被哢嚓咬碎,肉汁烤醬混合著唾液紛飛,獠牙在幽深月光下折射出滲人的光芒。

  那是一張張猙獰扭曲的臉,是一張張血盆大口,是鋒利的手爪和油膩膩的胳膊。是牙縫裡卡著的肉屑,臉頰上的烤肉醬,是打嗝裡臭烘烘的酒氣和吸鼻子的咕嚕聲。

  是人類經過了數萬年的進化後,依舊保留下來的最原始的一面。

  四十多斤各色烤肉,十扎冰鎮啤酒,兩大桶水果,全都像掉進了宇宙黑洞裡一般,一眨眼就沒了。小夥子們拍著桌子催老闆加菜。

  店裡一台不知道哪個年代的老款機械侍靈敏地竄過來,記下客人的點單。它銀色的身軀佈滿了劃痕和海報招貼畫撕下後留下的膠水痕跡,遠看像做了彩噴。

  這樣的低級機械侍在民間非常普及,普通家庭都會養一兩台。自從「AI戰爭」後,人類制定了非常嚴格的機器人製造法規,其中兩條是:所有機器人不得有高度仿造人類外形,以及,裝載高級智能必須獲得政府批准。

  從此以後,不再有可自主學習的機器人,只有低等AI。人和機械,再度涇渭分明。機械依舊是人類的奴隸。

  楚環承認自己在搶食物這方面的戰鬥力實在不如這群狼崽子。她很有自知之明,眼疾手快地搶了半個烤羊腿,坐在一邊,就著啤酒慢慢吃,一邊用母親般慈愛的目光看著孩子們大快朵頤。

  「他說的沒錯。」李鳳笙忽然沒頭沒腦地說。

  楚環兩眼問號。

  「那個堵你的小子。」李鳳笙比較斯文地啃著手裡的肋排,說,「雖然不知道你現在的等階情況,但是從你這幾天分數的走向和表現來看,你想要突破,有個哨兵和你一起訓練會好很多。我說句實話你別又抽我。你畢竟是嚮導,精神力才是你的武器。拚命刷體能和技藝對你的幫助有限。」

  「那我也用不著找個哨兵。」楚環說,「系統可以給我模擬出個協助同伴。」

  「模擬的永遠沒有真人好用。」

  「所以這才是挑戰呀。」楚環不屑一笑。

  李鳳笙無話可說,只好悶頭繼續啃羊排。

  楚環問:「你好像很閒,怎麼不去多陪陪你女朋友?」

  「甘雪靈?」李鳳笙聳了一下肩,「我們分手了,大前天的事了。」

  年輕人一臉輕鬆隨意,甚至不比送別一個好朋友更失落一些。

  他們父子真是一脈相傳。就像一個擁有太多玩具的孩子,唾手可得的美妙肉體和情愛對於他們來說稀鬆平常,像超市裡任由挑選的新鮮水果。這一批不行,下一批還會有更好的。

  「每個喜愛你的人,都是神靈送給你的星星。」楚環低聲說。

  李鳳笙停了下來,詫異地望著她。

  「小時候,一位長輩對我說過的話。」楚環說,「他說,人的一生裡,能擁有的星星的數量是限定的。如果你不珍惜你的星星,它們就會回到天上去。等到你想有人陪伴了,才發現他們都遠在你遙不可及的地方。」

  「是嗎?」李鳳笙卻是並未能如楚環所期待的那樣感動得熱淚盈眶,或者至少露出點慚愧之情來。俊朗的少年在涼爽的夜風中舒展著修長的身軀,像是豹子伸著懶腰。

  「但是我不貪心呀。縱使有那麼多星星落到懷裡,我也只想握住我喜歡的那一顆罷了。剩下的,不管是落在地上,還是回到天上,那都是他們的自由。」

  楚環莞爾,「那你一定要好好握住她。」

  「等我遇見了,確認了,我自然會把握住。」李鳳笙在暮色裡溫柔凝視著她,「你呢,小王不。你遇到了你的星星了嗎?」

  楚環從盤子裡撿了一個果子,慢條斯理地削著皮,說:「曾經有那麼一個人。我很想守在他身邊。」

  李鳳笙並沒有追問,只是耐心地聽著。他擁有少年人特有的敏銳和溫情,知道這一刻難得可貴,這個女孩正在把心門打開了一絲縫隙,讓風吹了出來。

  「我們從小就生活在一起,很長時間裡都親密得不分彼此。我一直愛他如最親的親人。後來,我在別的男人那裡嘗過了愛情的甘和苦,才發現世上沒人如他對我那般好,才發覺我對他的感情比我以為的要複雜很多。」

  「他未必不知道我對他的感情,但是他一直假裝不知情。況且出於名譽的考慮,我們並不適合在一起。人們不是都這麼說麼:不接受,那就是拒絕。我心裡都懂的。」

  「我的生活從來都是圍繞他展開的,做了許多事都是為了他。那時候,留下來固然無望,但是我又實在捨不得離開。」

  「所以我也一直安於就那樣守在他身邊的日子。反正我也無處可去,而他畢竟也是愛我的,只是不是以我想要的那種方式罷了。」

  秋風涼爽,夜色在頭頂穹空中無聲地蔓延,自東向西,暮色將這古老的都市緩緩籠罩。巨大的人造衛星懸掛在了天邊,如一個淺白的圓形剪影,上面巍峨的人工建築清晰可見。

  耀眼光芒閃爍著劃過天際。那些是忙碌的太空艇。起起落落,承載著一代代人奔赴星海或是急切歸家的夢。

  「後來呢?」李鳳笙輕聲問。

  「後來,我離開了他。」楚環把削好的果子放在掌心,用刀穩穩地切開,「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我離開得很倉促。等再回來的時候,我發現其實我在與不在,對他來說區別並不太大。星球依舊轉動,他的生活依舊繼續,還出現了更多的精彩。我忽然對是否要重回他的生活裡產生了疑惑。」

  「你不想再像過去那樣,不明不白地守著他了。」李鳳笙說,「要麼得到他的愛,要麼,就相忘於人海。」

  「是的。」楚環抿著唇,嘴角浮現淺淺酒窩。她分了一牙水果給李鳳笙,又給自己留了一牙,剩下的都放回了盤子裡。

  「我覺得,我那次的離開,是神靈給我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我擺脫了身份的束縛,可以去做許多我以前沒有機會做的事。我想給我自己一個機會,去過和過去不同的生活。」

  「你放得下他?」

  「我沒有放下他。」楚環平靜地說,清秀的面容一半籠著最後的霞光,一半已沉浸在了幽然的夜色裡。眸若深澗寒潭,蕩著清波。

  「他依舊是我最最重要的人,我依舊能隨時為他獻出生命。也許將來有一天,我會以另外一種身份和他重逢,去爭取他的愛——真正的愛。不是什麼親情或者憐惜。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愛。但是那也許是很久以後的事。」

  「在那一天到來前,我要讓自己過得很好很好。等到那一刻來臨,我能自信地走到他的面前,凝視著他的眼睛,對他說:嗨!」

  李鳳笙繾綣的笑意讓整個夜色都溫柔了起來。

  良久,他才將目光投向女孩背後不遠處的一道身影。

  「子彥,你也來了?」

  司徒子彥佇立在一株開著紅花的樹下,肩落著幾片紅色花瓣,顯然站了有一會兒。俊雅少年,白衣紅花,暮色濃烈,真是一副極美的油畫。

  司徒子彥走了過來,說:「他們給我發了消息,說在這裡吃烤肉,你們也在。不過我已經吃過了,過來坐坐就走。」

  「也是。」李鳳笙又從一群喪屍化的男生手下搶了一塊肋排來,「你這樣的人,怎麼會吃烤肉這種不雅的食物?」

  楚環踹了李鳳笙一腳,切了一牙水果遞給司徒子彥,問:「要不我們就去把今天的事辦了?」

  李鳳笙的耳朵嗖地豎了起來。辦事?辦什麼事?

  「也好。」司徒子彥吃了水果,起身帶著楚環離去了。

  這就辦事去了?

  這一刻,李鳳笙覺得自己的心絞痛又要發作了,每根血管都在癢癢,撓得他坐立不安。

  他立刻從烤肉架邊抓出一個平日裡和司徒子彥關係最好的隊員,拿燒烤籤子對準他的小丁丁,逼問:「你們隊長和楚王不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的九殿下喲!」那隊員欲哭無淚,「既然是不可告人了,你認為我會知道嗎?」

  「那他們倆鬼鬼祟祟去幹嗎?」

  「好像是隊長對她有特訓什麼。」隊員說,「最近每天都這樣,訓練完了,他們倆就結伴走了。但是也不會在一起待很長時間,隊長還是一個人去食堂吃晚飯和上自習。我說,你既然這麼好奇,幹嗎不跟過去?」

  是哦。

  高貴的王子殿下突然才想起自己除了人身威脅外,還可以去做一個Stalker。於是他當機立斷,挎著書包追人而去。

  校園裡暮色漸漸濃鬱,路燈一盞盞點亮。吃過晚飯忙著奔赴教室強佔自習位置的學生來去匆匆,很好地遮掩了李鳳笙鬼鬼祟祟的身影。

  李鳳笙保持著一個哨兵視力所及的最遠的距離,牢牢地跟著。

  很好,沒有牽手,只是並肩走。

  慢著!

  一輛陸上車駛過。兩人朝旁邊讓開,司徒子彥的手自然而然地在楚環後腰上扶了一下。

  哢嚓!李鳳笙折斷了一根小樹枝,嚇跑了兩個路人一隻野貓。

  前方兩人背影成雙,有說有笑地離開了最熱鬧的宿舍區,來到了運動場,從工作人員的後門走了進去。

  李鳳笙沒有權限進不去,只好鑽進了運動場裡,混在一群鍛鍊的學生之中,霸佔了一個單槓做引體向上。

  對面三樓亮起了燈,楚環窈窕的身影出現,身後跟著司徒子彥。

  什麼特訓需要去辦公室做?

  李鳳笙心裡彷彿有一百隻貓科動物唰唰唰地撓沙發,魂獸夜叉跑到旁邊的樹上開始磨爪子。

  兩人走進了走廊盡頭的一間房,關上了門。片刻後,司徒子彥的身影出現在了窗前,拉上了窗簾。

  他‧拉‧上‧了‧窗‧簾!!!!

  李鳳笙額頭青筋曝露,不自覺手下用勁。

  嘣地一聲,單槓給他掰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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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4 00:50:32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三十五章 基訓-8

  附近的學生都一臉驚悚,很多人是第一次親眼見識到一個S級哨兵的強悍力量。

  李鳳笙丟開了手,一臉漠然高冷,換了一根單槓繼續拉,眼睛死死盯著那扇亮著燈的窗戶。

  他們到底在幹嗎?

  不!不!不!他們肯定不是在辦那個事!

  司徒子彥這小白臉好歹是王公世子,泡個妞都捨不得帶去酒店開個房嗎?

  李鳳笙頭頂怒焰衝天,簡直快要自燃。學生們都自覺退散離他十米遠。

  突然,門開了。

  李鳳笙看時間,才八分鐘?

  啊哈哈哈哈哈哈!!!!司徒小白臉原來是個快槍手!啊不不!都說了他們不會在辦那個事!

  楚環站在門口,和門裡的司徒子彥說了幾句話,然後揮手告別。她走下樓梯,打算橫穿球場,從另外一個門直接去自習教室。耳邊,還迴響著剛才的對話。

  「和昨天一樣,還是B-8。看來你遇到了一個小瓶頸。深度倒是達到了135了。小環,後天就是戰隊的體檢了……」

  「不是還有明天嗎?明天是週末,我可以一整天都訓練。」

  「我怕你太心急,揠苗助長,反而傷了根基。」

  「可到目前為止,我的狀況不是一直很好嗎?放心,我明天有一整天的時間訓練。如果實在達不到,我也還有Plan

B。」

  昏暗中,一個高大的黑影竄了出來,如一頭埋伏在黑夜中狩獵的豹子,泛著金光的眸子在一片漆黑中閃耀著華麗的光。

  雖然楚環在精神網早就感知到對方是在樓下蹲守已久的李鳳笙了,但是此刻還是很想把他抽一頓。

  「李學長,」她嘆氣,「Stalker真的不適合你,你幹嗎不繼續做你的大唐小炮王這份造福廣大單身人士的職業呢?」

  「你和他做了?」李鳳笙脫口而出。

  楚環平靜地看著李鳳笙。

  「你剛才說的那個人,就是他,是吧?」李鳳笙呼哧呼哧喘氣,「什麼一直守著他卻得不到回應,被我傷了心更加覺得他對你好,於是又要重新回去追他!你說的就是司徒子彥對吧?」

  楚環一臉莫名奇妙。

  李鳳笙氣得渾身炸毛,「他根本就是吊著你玩,我當初和你好的時候他也根本不在乎。他爹是攝政王,他將來絕對會娶一個名門閨秀,不會和你這樣的孤女有什麼好結果的……」

  很好!楚環脫了運動鞋,又把李鳳笙原地爆抽了五分鐘。

  夜跑的學生哈哈大笑著跑過,吹著幸災樂禍的口哨。

  司徒子彥站在窗口,靜靜望著樓下的喧鬧。那些歡笑和叫鬧聲被隔絕在了一層冰冷的窗戶玻璃外,只有細微的聲波被哨兵敏銳的耳膜捕捉到。

  他低下頭,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光子板上,楚環的檢測資料進度表,那從低走高的白線在黑底上異常清晰。

  底下的打鬧還沒有停歇,他能感覺到楚環其實也很愉快。他看得清夜色裡她忍俊不禁卻要強裝慍怒的臉,看得到她眼中滿溢的快活。她是個生動的女孩,美麗的靈魂讓她閃著光,令人總是能從人群裡第一個將她尋找出來。

  片刻後,司徒子彥撥通了一個通訊。

  「父親,是我……」少年親切又不失恭敬的聲音響起,「打攪到您休息了嗎……您計畫哪天來學校參觀?我覺得,明天來會非常合適……是的,我這裡遇到了一件相當有趣的事,我想你肯定也會很感興趣……」

  「我想……我想我找到那個人了!」

  ***

  次日。

  更衣間裡,楚環換好了作戰服,將各種裝備逐一配戴在身上,又補充了兩瓶高能量飲料。

  週末來訓練的學員太多,各個空間場飽滿,這讓楚環始料不及。

  她本來按照計畫要申請Ⅳ-9級的單人訓練,但是前面居然排了十八位羅漢,輪到她要日落西山。

  楚環正發愁的時候,王教官通知她,說有一個昨天才安裝完畢,今天才正式開始上線運算。有一個單人救援任務。等級雖然是Ⅳ-8,但是綜合難度和Ⅴ級差不多,順利完成後可以不用刷Ⅳ-9就能直接升到Ⅴ級。

  這真是天降甘霖救苦救難,楚環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這個救援任務是一個24小時的膠囊空間場。也就是說,對空間場外的人來說,整個任務時長是常規的45分鐘,但是對於空間場內的人來,則是24小時。

  據說時間最長的膠囊空間場長達三年,是軍隊裡訓練才用的。有個說法,說你在空間場裡交了個女朋友,然後你暫時離線起來補充了營養液,再上線的時候,她都已經和別人把孩子都生了。

  學校訓練的強度不是很高,最長時間是72小時。楚環曾經受過多次長達一個月的膠囊空間場訓練,自覺應付24小時的版本應該易如反掌。

  這個任務發生在古地球人類文明末期,地質災害頻發,瘟疫蔓延,滿山滿谷跑著變異了的人和獸,把倖存的人類一步步逼出了地球,逃向太空。

  而楚環需要在密林中尋找到一架失事的飛行器,救下倖存者,並且帶著他在24個小時內抵達最近的一個人類基地。

  她死,倖存者死,或者沒有抵達基地,這個任務就算失敗。

  當然,只是個訓練,失敗了也不要緊,中途獲得的積分還是會入冊的。只是那必然少得可憐。

  楚環對這類訓練興趣不大,她一貫更喜歡單打獨鬥。況且,這個人質還是系統虛擬的。

  她訓練了一個禮拜,以往遇到的虛擬人物不是路人就是敵人。你不用和他們建立人際關係,只用漠視或者爆頭。但是這人質不同。學員對他的安撫和照顧都要計分的。人質還會在途中提出一些系統設定的要求,學員也都要盡力滿足,不然還要被扣分。

  人類社會停用高智高人格化AI已經很久,所有家用機械侍和機甲智腦的AI水平都乏善可陳,甚至不如一條忠心又活潑的狗。楚環一想到要和一個虛擬人共處一整天,還需要對他假惺惺地噓寒問暖,就覺得煩躁。

  可是今天場地緊張,她又必須升上A階,沒有更好的選擇。

  她並不太在意打賭輸給陳香之,但是她不想失去一個以不同的身份回到他身邊的機會。

  想想也是自討苦吃。

  楚淵曾經對她提過妹妹和外面女人的不同,說,你不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都會是我的妹妹。哪怕你背叛了我、犯了錯,甚至不認我,你也依舊是我妹妹。可那些女人不同,我絕對不會像包容你一樣包容她們,也不會像苛責她們一樣來要求你。

  她卻不肯繼續做他那個享有終身特權的「寶貝妹妹」,非要自立門戶去想做點別的。

  楚環若有所思的走進了訓練場的轉換室,熟練地在機械侍的幫助下鑽進了接駁倉。

  她看著忙碌的機械侍,忽然問:「你在這裡工作多久了?」

  機械侍一板一眼地回答:「十六年四個月零九天,小姐。」

  「從來沒有離開過這棟大樓?」

  「是的,小姐。我們的運行路線是固定的。為你們服務是我的榮幸。」

  楚環鬼使神差地問:「沒有想過離開這裡,做點別的?」

  機械侍的電子眼閃了閃,它甚至沒有一塊可以做表情的螢幕。

  「我們是機械助理,小姐。我們並沒有獨立思考模組,並不能做出『想』這個行為。」它們只會根據人類的要求在系統中進行運算,給出系統裡本身就輸入了的答案。乏味,但是安全,正是人類需要的品質。

  「是啊。」楚環也覺得自己問得荒唐,在接駁倉裡躺平了閉上了眼,「人類的煩惱,也都來自想得太多了。」

  接駁倉開始運轉,她感覺到自己的意識被壓縮傳輸往空間場,便停止了不相干的思考。

  片刻後,傳輸完畢。楚環睜開眼,打量著這個世界。

  這裡是一片狂野生長的原始森林。

  厚厚的地衣如絨毯,裹著數人合抱的參天大樹,鋪滿每一處地面。附生植物的根鬚自高空垂落,輕風拂過,千萬條鬚根整齊劃一地擺動,猶如一張層層疊疊望不見盡頭的簾子。

  天空被高處的樹冠分隔成了零碎的玻璃片,本該熾烈的陽光被層層樹葉過濾後,如透明絲帶飄落林間。花樹的種子、菌類的孢子和微塵在光帶中穿梭,時隱時現。

  天地間於寂靜之中又有著別樣的喧鬧,蟲鳴,鳥叫,不明的生物在幽暗中掠過的腳步聲。

  楚環知道這個看似美麗的淨土裡暗藏著致命的殺機。

  劇烈的地殼運動破壞了核電站和工廠,核能和各種化學品的洩漏已讓整個星球基本污染殆盡。生物飛快進化,變異。大量物種為了在食物鏈中競爭上游,改變了食性,吃素變成了嗜葷。它們竭盡全力地捕食著所有富含蛋白質的生物,比如人類。

  就連看似最無害的植物都不可信。

  楚環用精神網掃描著周邊的一切。大到巨樹,小到一隻昆蟲,一片落葉。她謹慎地在密林中前行,躲開了落葉中潛伏著的毒蛇,繞開了根鬚會纏住獵物並且分泌消化液的屍蠟樹,和一片花粉形成毒霧迷瘴的灌木叢,朝著定位上的飛行器失事地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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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4 00:50:48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三十六章 基訓-9

  救援對像是一個科學家,攜帶著可以治癒一種高死亡率瘟疫的疫苗,乘坐飛行器前往B基地。維持疫苗活性的保溫箱時效有限,一旦溫度變化,疫苗失效,將會有數百萬的平民死於瘟疫。

  據說這個訓練還是由當年一個真實事件改編。七名特種兵護送科學家穿越地球上最危險的無人區,運送疫苗。他們用鮮血鋪就了一條路,最終以全員犧牲的代價將科學家送達了基地,挽救了七百萬百姓。

  哨兵們遠比古地球時期的普通人類要更加強健,武器也更加精悍。所以學校一貫鼓勵B階哨兵做單人訓練。這個訓練雖然是Ⅳ-8等級,但是順利過關的學生不但有高額加分,還可以直接申請Ⅴ級的訓練。

  進入空間場十分鐘後,楚環同第一批對手狹路相逢。

  她在大步行走之中突然飛速就地一滾,躲過了一道夾著陰風利光的黑影。

  獸類古怪的叫聲自樹梢上傳來。楚環起身,手摸向腰間,鎮定地環視四週。

  高高低低的樹枝上趴滿了人類幼童大小的黑色古猱!

  它們應該是一類獼猴的變異種,身形變大,毛色黑亮,鋒利的牙齒暴凸在嘴唇外,形成了一個非常適合噬咬的吻部。它們四肢更加修長,手腳上利齒鋒利如鉤,讓它們更加擅長攀爬和捕獵。

  那隻偷襲楚環沒得手的黑猱蹲在距離她最近的樹杈上,囂張地朝楚環嘶嘶咆哮,露出了肉紅色的管狀長舌。

  楚環在記載裡看到過關於這種古猱的描述。他們的利爪可以輕易破開獵物腹部和大腦,吸食腦漿,咀嚼臟器。

  在場大概有一百多隻黑猱,是個非常龐大的族群。他們群體捕獵,可以殺死體積是他們百倍的獵物。這個黑髮的人類女性在它們眼中估計只是一道開胃的前菜。

  楚環不動聲色地看了看手環。她計算過,飛行器失事在這樣的環境中,那弱雞科學家的生存時間不超過十五分鐘。而她現在距離失事地點還有三公里,在樹林中需要全力奔跑才能按時抵達,救下對方一條小命。

  楚環沒有用刀槍,而是唰然抖出了一條電磁長鞭。

  「我只給你們一分鐘。」

  她揮手捲起了第一個朝她撲來的黑猱,將之狠狠地摔向不遠處的石崖。

  黑猱尖聲慘叫著,在石崖上撞成一灘肉泥!

  頭猱刺耳的尖嘯響徹密林,黑影如雨點一般朝下方撲去。少女手中長鞭閃著白色電花,悍然劃開了黑色的包圍。

  如閃電破雲,如靈蛇穿海。迅速,敏捷,鞭隨心動,無所不及。

  黑猱們不斷慘叫著飛出,被鞭子掃過的部位皮焦肉爛。又有不少黑猱撞上了屍蠟樹的根鬚,瞬間就被纏住。

  根鬚立刻分泌出消化液,享用這從天而降的大餐。

  微型耳麥裡,積分叮叮噹噹地響成一串,簡直像是一首聖誕歌曲。

  大部分怪獸是系統隨即派出的。楚環運氣好,一上來就碰到群戰,真是給她撿分。

  況且,對戰猱這樣的群體狩獵的小型生物,鞭子比刀槍都要管用。它靈活多變,一吋長,一吋強,楚環把鞭子舞得密不透風,黑猱根本不能近身。

  這也是王教官非常欣賞楚環的一點。現在的學生都太依賴槍械,連刀都玩得一般。但是楚環熟悉多種兵器。這個時候,優勢就體現出來了。

  55秒後。楚環長鞭絞住了頭猱的脖子,狠狠一拽。

  頭猱自高高的樹梢墜落,頭和身軀在半空中分道揚鑣。殘存的黑猱見狀,四散奔逃,轉眼就遁入了森森林中。

  楚環低頭掃了一眼手環上的時間,收起長鞭衝進了一大片屍蠟樹林中,迅速朝失事地點狂奔。

  在她身後,那些纏著黑猱的屍蠟樹根鬚鬆開,一具具白骨落在地上,旋即又被一些食腐動物飛快拖走。

  手環忽然發出橙色警報,提醒學員,她的任務目標有生命危險。

  楚環拔出長刀,俐落砍斷了攔截她的根鬚,越過盤根錯節的樹根,如一隻靈敏的梅花烙。她甚至精準地躲開了大部分腐蝕性的消化液,奔出了林子。

  失事的飛行器就在前方,野獸粗重的呼吸和不耐煩地咆哮陣陣傳來,夾雜著金屬被撕裂壓斷的聲音。

  手環的警報成了紅色,響得人心煩意燥,警告任務目標生命極其危險。

  樹木伏倒的空地裡,一頭將近五米長的變色蜥蛇正趴在飛行器殘骸上,利爪暴躁地撓著機艙的窗戶。它是順著鮮血的味道從樹底的巢穴裡爬出來的,常年不見陽光的皮膚覆蓋著堅實的鱗片,尾部粗大有力,將折斷的飛行器尾翼掃得老遠。

  機艙裡面有生命波動,看起來體徵非常平穩,甚至都不怎麼驚慌。當然,一個虛擬人是不會有情緒的。

  楚環沒有動用任何武器,只放出了迦樓羅。

  小白鳥振翅,發出清越的叫聲,從變色蜥蛇頭頂掠過。爬行動物停下了動作,遲緩地抬起頭,瞬膜閃過,金綠色的眼珠追隨著白鳥,鮮紅的信子探出吻部掃動。淡黃色的唾液從齒縫間淌出,低在飛行器的金屬外殼上,發出滋滋聲響,腐蝕一個個圓坑。

  楚環就趁這一瞬,沿著變色蜥蛇的尾部跳上它的後背,踩著它堅硬如鎧甲的鱗片直奔頭部,掏槍朝它的眼睛射擊。

  變色蜥蛇迅速閉眼。光子彈射穿厚實的眼瞼,在眼球裡爆炸,卻並未如預期般穿透頭顱。劇烈的疼痛讓變色蜥蛇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瘋狂地扭動身軀,臉盆大小蹼爪朝楚環抓來。

  楚環一擊不中,躲開利爪滾落在地。翻滾之際,她留意到扭曲變形的機艙裡有人影晃動,似乎是想湊在窗口觀戰。

  都這時候了還看什麼熱鬧?誰編寫的垃圾程序?

  「找個地方躲好!」楚環大喝,旋即再度祭出電磁鞭。

  長鞭纏住變色蜥蛇的左前爪。楚環躲過它巨尾的橫掃,匕首插進鱗片的縫隙之中,借力一個漂亮的翻身,翻過了爬行動物的背脊,將長鞭另一端纏住它的右前爪。

  變色蜥蛇低智商的腦子也隱隱覺得不妙,拚命掙扎。

  楚環卻是溜滑梯似的沿著它的長尾滑落,手指飛快在手環上輕點數下。

  長鞭電光閃爍,猛然收縮。巨大的力量將變色蜥蛇的一對前爪向背後用力拽去。

  伴隨著前爪脫臼的脆響,變色蜥蛇嘶鳴著撲倒在地,碩大的腦袋砰地砸在機艙上,將機艙又砸扁了一分。

  劇痛讓它瘋狂地掙扎,尾巴掃蕩得草木和機械零件亂飛。楚環幾個前滾翻躲過巨尾的抽打,竄到它頭邊,雙手握槍平舉。

  光子彈從受傷的眼睛射入頭顱,終結了它的痛苦。

  瞬間,天地間恢復了寂靜。

  楚環這才大口喘氣,手顫抖著從包裡掏出一支治療噴霧,處理手臂上被變色蜥蛇利齒劃得血肉模糊的傷口。

  雖然一切都是虛擬的,但是所有感官都相當逼真。被酸液腐蝕的傷口疼得她險些哭爹喊娘,切口邊緣泛著膿黃更是令人作嘔。但是治療劑很快發揮了作用,疼痛消退,傷口上迅速覆蓋了一層新生的結締組織。

  身後咣啷一陣響,有人從破爛的飛行器裡走了出來。

  「需要我的幫忙嗎?」

  楚環收拾的動作猛地停住。

  山林的上空忽然起了一陣風。樹梢整齊地輕輕搖擺,抖動樹葉發出沙沙聲。整個森林都躁動了一瞬,如神靈在耳邊囈語,說著無法理解的遠古的語言。

  然後,又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楚環緩緩轉過身去,目光落在那個穿著灰色實驗室工作服的男人身上。

  他身形高大挺拔,縱使穿著臃腫的工作服,也依舊顯得那麼勁瘦修長。笑容還是那般散漫,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彷彿才經歷生死浩劫的人並不是自己。

  也不怪編寫這段程序的人不走心,連楚環都不記得自己見過這男人驚慌失措的模樣。從小到大,他都是這副萬事不放在眼裡的傲慢。哪怕當年他有可能重傷而死時,也是笑得沒心沒肺。

  楚環踉蹌了一步,朝男人走去。

  空氣中湧起了一股清淡卻是宜人的清香,如仲春的草原,如雨後的海洋。那是這幾日一直縈繞在她腦中的氣息。

  楚環知道為了讓基訓更加真實,裡面有相當多場景來自真實的事件,也有大量虛擬人物是以真實原型創造的。但是這個場景裡的科學家,為什麼要以楚淵的形象出現?

  究竟是程式設計師的惡趣味,還是她的幻覺?

  還有,它是怎麼模仿得那麼像的?

  嘴唇的弧度,嗓音裡細微的轉折,溫潤的眼神,都和那人如出一轍。

  「你沒事吧?」

  「楚淵」微微側著頭,溫文有禮地注視著黑髮少女,關切地問:「我看到你受傷了。需要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嗎?」

  楚環不答,眉頭緊鎖,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將他上上下下反覆打量。

  她都糊塗了。除非楚淵對程序工程師提供了自己的資料,否則怎麼會模擬得這麼惟妙惟肖?但是他作為一國太子,各項生理資料都應該是國家機密,絕不可能隨意洩漏。

  「楚淵」說:「你應該是來救我的人。我該怎麼稱呼你?」

  楚環依舊沒吭聲。她深呼吸著,抬起手,試探著,朝男人臉上摸去。

  男人並沒有閃躲,目光溫潤,平靜而友善。

  她汗濕而冰涼的手終於觸碰到了男人的臉。

  柔軟,溫熱,同真人,或者同她以前在空間場裡碰到過的虛擬人一樣。

  「我並沒有受傷。」男人笑意加深了,「但我覺得你還有些傷需要處理。」

  楚環雙目怔怔,然後,一把揪住了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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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三十七章 基訓-10

  一小時四十五分鐘前。

  豪華的陸上車隊在武侯衛的騎隊護送下,穿過中央軍事學院氣派的正門,魚貫駛入。

  路邊的學生們被開道的警笛驚動,紛紛側目張望,交頭接耳地研究著那兩輛黑色武裝車頭的旗幟。

  「藍底綠枝,那不是華國的國旗嗎?」

  「聽說端王來了,昨晚還在新聞裡看到了他。」

  「等等,後面還有一個車隊。黑底紅鳳,那是……」

  「是楚國的國旗!」

  車隊穿過校園,繞過了中央行政樓,浩浩蕩蕩地朝著哨兵訓練樓而去,停在了樓前。

  車門打開,一位風度翩翩的儒雅的男子走了下來。

  他正當壯年,通身養尊處優的矜持高貴,清俊的面容帶著和煦的笑意,西裝領上別著的小小的國徽和族徽詔示了他的身份是一位位高權重的王公。

  校長率領著校園高層領導人已等候在門口,笑臉相迎。

  雙方剛剛握手,還未說完寒暄的話,就聽一陣警笛響,一列排場略小的大使館車隊施施然開來,挨著華國的車隊停下。

  司徒啟明一眼看清車頭的國旗,頓時覺得偏頭痛有點發作。

  楚淵步履從容走下車,扣好西裝外套,朝面色微微發僵的司徒啟明,和一眾呆若木雞的校方領導微微一笑,很是傾國傾城。

  校長整個人都有點不大好,一邊給秘書發眼刀子,一邊誠惶誠恐地迎了過去。

  「太子殿下蒞臨鄙校,實在是我們的榮幸。只是若是能提前通知,必然能在接待工作上做得更好一些……」

  「胡校長太客氣了!」楚淵絲毫沒有架子,笑得十分開懷,「我這是畢業生回母校拜訪恩師,哪裡有提前通知,讓師長們大熱天列隊來迎接我的道理?」

  剛被校方列隊迎接了的司徒啟明嘴角好一陣抽搐。

  他真覺得自己今日出門前應該看看黃曆,不然也不會和這混世煞星撞在一起。而今天又沒有李承欽這倒霉鬼出來替他吸引炮火,整個行程也想必都會和楚淵繫結了,那可真是有幾分生不如死。

  「再說了,」楚淵正經了幾分,「聽說學校上個學期剛完成了『金鷹超訓』系統的安裝,週末在試運行。這個訓練模擬系統可是我們楚國工程師耗時三年才研發出來的,意在為哨兵孩子們提供更好、更全面的訓練。我非常重視這個系統的運作情況,正好今日有空,便過來看看。」

  他說著,朝司徒啟明點頭笑了笑,「端王殿下如果有興趣,也可以一同看一看。」

  司徒啟明客氣道:「那卻之不恭了。我其實也早就聽犬子提起過這個訓練系統,也一直很感興趣。子彥,過來見過楚太子殿下。」

  一位容貌氣度同司徒啟明有七八分像的高挑少年自人群中走了出來,朝司徒啟明喚了一聲父親,又朝楚淵欠身行禮,道:「太子殿下。」

  「子彥都長這麼高了!」楚淵讚歎道,「上次在朝歌見你,你才到我的腰。思思欺負你,撓破了你的頭,你都一聲不吭,真是好性子。」

  楚淵對司徒啟明道:「孩子長得真快,一眨眼就是大人了。」

  司徒啟明攬著兒子的肩,也是滿眼自豪,嘴裡謙虛道:「也就徒長了個頭,不過還是個孩子罷了。」

  司徒子彥彬彬有禮,問:「思公主可好?真可惜她沒來朝歌唸書。之前她也信誓旦旦說了會來的。」

  一提起女兒,楚淵就有點中風前兆,擺手道:「她那成績不堪一提,人也像個混世魔王似的,我不敢放她來朝歌禍害百姓。還是拘在丹陽,多管教她幾年吧。」

  胡校長領著兩位貴客在哨兵訓練樓裡參觀,司徒子彥擔當了臨時的講解員,一路上向兩位長輩介紹著樓內的設施。他口齒清晰,思維敏捷,講解得有條不紊。不僅司徒啟明十分自豪,楚淵也對他讚不絕口。

  「變化倒是並不大。」楚淵對司徒啟明說,「重新裝修過,但是佈局還是老樣子。那後面還是一個咖啡廳?」

  「是的,殿下。」司徒子彥說。

  「叫我淵叔叔就好。」楚淵慈愛道,「我和你爹也是老校友了,今天也不是什麼正式的外交場面,不用那麼客套。」

  司徒啟明朝兒子點了點頭。少年立刻恭敬地喚了一聲:「叔叔。」

  「如今積分排行榜前五都是那些孩子?」司徒啟明問。

  司徒子彥答道:「第一名叫關禮銘,蒼國人,第二名叫周越群,楚國人,第三名就是唐國九王子李鳳笙。第四名叫孫殊桐,是個朝歌女生,也是前五裡唯一的女哨兵。第五名叫郭樂平,是華國人。」

  旁邊的一個校方領導十分機靈,立刻補了一句:「還有個並列的作戰指揮榜,子彥上學期一直名列第一呢。」

  「啟明教子有方。世侄不僅出落得一表人才,還文武雙全。你們兩口子真是好福氣,兒女都這麼有出息。」楚淵滿口把司徒子彥誇得天花亂墜。

  司徒啟明又是一番謙虛,兩人卯足了勁般誇獎著對方的兒女,走到了負一層的主控室。

  負一層的主控室裡忙碌非凡。這裡是個寬敞的圓形空間,中間是個巨大的全息沙盤,上百台小型機械助理由兩名工程師監管著,蜘蛛臂般的機械手臂正在操縱台上飛快運作。

  「金鷹系統至今已經試運行兩個小時了,殿下。」工程師滿面紅光地匯報,「一切都正常,而且反響非常好。頭兩輪訓練的學員都已經結束了,對新的訓練模式都給予了非常高度的評價。孩子們很興奮,很喜歡新的挑戰。」

  「我們現有開放的空間場已經供不應求了。」另外一名工程師說,「嚮導樓那邊聽說也是飽滿,嚮導們都不肯去做疏導了,全都進他們的空間場去訓練了。」

  一個獨立的螢幕上,羅列著一排積分榜。

  為了保護學員隱私,積分榜裡只顯示學生的暱稱。李鳳笙給自己起了個非常騷包的暱稱叫「Phoenix」,排在第三位,一眼即知是他。司徒子彥的暱稱是他魂獸雪狼的名字「琅琊」,位於指揮榜第一。

  楚淵帶笑的目光隨意地在榜單上掃過,定格在Ⅳ級欄中的一個名字上。

  丹朱。

  男人的瞳孔微微收縮,笑容不改,問:「那個名字邊標著個六角金星符號的,是嚮導吧?如今學校把哨嚮合併在一起訓練了?」

  一提這事,負責人立刻一臉自豪,笑說:「太子殿下好眼力。這位嚮導女生是這個學期才入學的,本來是我們的基訓志願者,結果對單人訓練很感興趣,就讓她試一試。沒想到是個身手很不錯的學生,才一個禮拜,就刷到了Ⅳ級的榜單上了。一個嚮導能達到這一步,可是非常出色了。」

  「是個華國的孩子,勤奮能吃苦。」教官主任也讚道,「今天是週末,她早上一開門就過來訓練了。才剛打完一局,完成度很高。對了,子彥,她是你的朋友,對吧?」

  司徒子彥有些不大情願地開口道:「是的,我和她在高中時就認識了。也是我鼓勵她來參加單人訓練的。她很有運動天賦。」

  「女朋友?」楚淵突然問。

  司徒子彥猝不及防,清俊的臉皮浮上兩片薄薄的紅暈,下意識回答:「不……並不是的……」

  司徒啟明忍不住咳了咳。

  那個機靈的負責人飛速在主機上查了一下,說:「這位楚同學今天一早就來訓練了。五分鐘前剛完成了Ⅳ-8的訓練,想申請Ⅳ-9,但是隊伍太長。咦?她還想申請虛擬隊友進行協同作戰訓練?那這就更麻煩了。今天的名額都已經滿了。」

  「連我都忘了週末是高峰期,昨天應該提醒她提前預約的。」司徒子彥訕笑,想把注意力引開,「我們可以看看別的學員的訓練情況。」

  「我看新系統的膠囊空間場有空的呀。」胡校長打醬油了老久,終於作為豬隊友閃亮登場,「Ⅳ-8就有個救援任務,很適合她。可以立刻入場。」

  司徒子彥冷著臉說:「救援任務對單人來說還是太難了。她比較倔強,也不喜歡和陌生的哨兵生合作……」

  「我有個建議。」楚淵清朗淳厚的嗓音蓋過了少年還有些稚嫩的聲音,「我很樂意去客串那被救援對象,同時親身體驗一下新系統的運作。況且作為一名失感的前哨兵,我至少比真實的救援對象稍微多幾分自救之能。」

  當一國太子說,我想入場,在全方位監控下和一個貴校女學生一起玩一局絕地救援,公平公開又寓教於樂。作為校方,你還能如何?

  「淵兄,」司徒啟明終於出聲,「你自己想上場玩,可以直接說……」

  楚淵笑眯眯道:「我們都是政客。政客做事,最要緊的就是噱頭。」

  二十多分鐘後,空間場裡,密林之中,變異蜥龍的屍體旁。

  林風蕭蕭,野獸在遠處嚎叫。

  「……就是這麼個來龍去脈。」楚淵微微笑,「所以,楚小姐,能否請你鬆開我的臉。真的有點疼了。」

  「哦……」楚環囧囧有神地鬆開了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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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三十八章 母星印記-1

  「我祖母沈正印女士的一生,簡直像一部宏偉的女性宮廷勵志文學大作,前半生裡經歷了數次大起大落,跌宕起伏,精彩絕倫!

  祖母出身非常高貴。雲州沈氏是我們楚國四大姓之一,盛產三樣東西:名將,兵書,和王后!我祖母就是第三項的代表產物之一。

  祖母出生的時候,正逢楚國遭遇衛、梁兩國夾擊圍攻。曾祖父夫婦在前線抗擊敵軍,死守孤星,戰死沙場。楚王厚葬了曾祖父夫婦,又將還在襁褓中的祖母同他的三王子定了婚。

  哪怕是權貴家族,孤兒的日子也不大好過。祖母幼年先後寄養幾個叔伯家,學會討好堂姊妹換取一個安身之處。但是即使如此,到了年紀,還是被送到丹陽念寄宿公學。

  沈家有哨嚮血統,族裡的兄弟姐妹都早早覺醒,就祖母到了十六歲還是普通人,活似一隻真人版的醜小鴨。好不容易,在十七歲那年覺醒成了B階嚮導,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祖父大祖母八歲,已等得不耐煩。於是祖母十八歲中學畢業,就和祖父匆匆完婚。兩人的精神閾值並不匹配,祖母有些自卑,更是挖空心思對他好。

  那時候王室裡正在上演奪嫡樣板戲,四個王子兩名公主為了一頂王冠掐得風生水起。祖母和祖父夫婦一心,又有沈家助力,勇闖各大關卡,取得了最終的勝利。

  太祖父退位,祖父登基後,祖母才生下了父親。她之前曾懷過兩個孩子,都在風雨動盪之中未能保住。孱弱的父親是祖母的命根子,但是卻不大討祖父的喜歡。而祖母因為生育的關係,等階提升到A後就再無進展。

  我曾想過,還在哺乳期的祖母看到丈夫牽著楚楚嬌柔的衛國公主走到自己面前時,該是多麼憤怒悲痛。她的父母死於衛國人之手,而衛國的公主如今又來搶她的丈夫,後來還搶走了她的后冠。

  祖母為了父親的太子之位,咬著牙把日子過了下去,天天看祖父和徐夫人秀恩愛生孩子。

  我曾見過啟明和姜鬱霖在一起的恩愛姿態,他半跪著幫她繫鞋帶,好似她斷了手。我遠遠望了一眼,就心絞痛了三天,也真佩服祖母能一堅持就是三十年。

  祖母是一直想翻盤的。

  她從小就沒有得到過多少愛,心底有一個總不能被填滿的黑洞。她婚後才有一個正式屬於自己的家,沒住幾年就遭受入侵。她像個絕望的母獸,死活都要守住自己的巢穴。

  她想重獲丈夫的愛與尊重,重獲一個王后應該有的名望和地位,獲得她從小就極度渴望的、別家孩子能擁有的一切。

  但是人們極度期待的事,往往不會發生,生活對你總有別的安排。

  祖母一敗塗地地離開了丹陽。

  在洹州,兄長楚淵漸漸成長,如塵土剝落,寶石展露光芒。

  他有楚家人的聰慧機敏,亦繼承了沈家的武將的骨血,他勇敢、善良,心胸寬廣,志向高遠。他成了祖母新的希望和唯一的依靠。

  我小時候就知道祖母極疼愛楚淵,當作眼珠子似的寶貝。她對我也不壞,卻是有一種漫不經心的敷衍。別的家長都會叮囑兄姐照顧好弟妹,只有我家,祖母總是吩咐我照顧好楚淵。

  『要把哥哥當成最重要的人,去尊敬,去愛護。』從小,祖母就這麼教育我,『外面有人要害你哥哥。你一定要保護好他,不能讓他受傷了。』

  『你要緊緊跟在他身邊,照顧好他。』

  還有一句話:『如果不是因為淵兒,我不會把你留下來。』

  這句話她只說了一次。彼時我還很小。她大概覺得我不會記住,但是也沒再提。

  後來父親聽到了這些話,和祖母大吵了一場。我和楚淵躲在門後偷聽,當祖母開始稱呼我是『雜種』到時候,楚淵急匆匆把我拖走了。

  我沒有問楚淵『雜種』是什麼意思,他看上去鬆了一口氣。

  我八歲那年,有瘟疫肆虐。楚淵外出和同學打球回來,晚飯的時候咽喉腫痛,咳血嘔吐,一病不起。

  洹州的醫療水平有限,楚淵高燒不退,昏迷不醒。祖母絕望恐慌,腆著臉給丹陽去信,哀求祖父派軍艦急送特效藥來。祖父當時正帶著徐王后離京避暑,徐后藉口通訊不便,拖了四天才派人送藥。

  醫生說楚淵這情況,恐怕支撐不到丹陽的藥送到。祖母於絕望之中想到了我。

  一直被隔離在別院的我被帶回了主宅。父親被祖母找了個事支開,我擔當起了照顧病中兄長的職責。我給他擦汗,量體溫,餵藥,念故事書。他蒼白虛弱,一直沉睡。而後我疲憊不堪,爬上床,挨著他睡著了。

  次日太陽升起的時候,我醒來,看到楚淵也在看著我。他雙目清亮,恢復了神采,並且對我微笑。

  奇蹟就這麼發生了。

  楚淵神奇地痊癒,而我卻病倒了。同樣的渾身疼痛,黏膜出血,高燒昏迷。

  我偶爾醒來,聽見父親和祖母在吵架。而楚淵總是守在我床邊,雙目通紅,在哭。

  不過我的運氣也不算太壞。特效藥趕在我嚥氣前送到了,救了我一條小命。我臥床休息了一個月,還得到了可以堆滿一大間屋子的昂貴禮物,包括一匹洹州特產而相當稀有的可以鳧水的麒麟鹿。楚璇羨慕死我了。

  從那以後,我能感覺到楚淵和祖母的關係有些微妙的變化,而他對我愈發親密。楚淵從來沒耐心陪楚璇扮家家玩,卻不論去哪裡都把我帶在身邊。暑假裡他甚至除了球隊活動,其餘時間都陪著我到處遊玩。我就是那個時候跟著他學會了衝浪。

  我覺得他有意不讓我多和祖母接觸,免得我再受她的影響。而祖母對我的批命一說愈發迷信,也很樂意我們兄妹倆形影不離。她專心栽培楚淵,順帶也栽培了我。她將沈家積累數百代的軍事知識灌輸給我們,給我們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我和楚淵一直維持那種形影不離的親密狀態很多年,直到長輩們覺得我們應該保持適當的距離。於是我隻身去朝歌念大學,而楚淵也很快結婚生子,聽從長輩的安排,娶了一個沈家的女孩兒。

  祖母的付出終於得到了回報。在被廢了十六年後,王位重新回到我們這一房的手中。祖母終於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終極封號:沈太后。

  退位的祖父和徐太后被送到『永樂宮』去『安度晚年』。那是一顆人造衛星,直徑只有一千公里,重力和丹陽星無異。上面的人造景色優美,宮闕精緻,各種設施一應俱全,唯獨交通不大方便。

  祖母就是要這一對背叛她、帶給她人生最大的坎坷和痛苦的男女,如嫦娥吳剛一樣天天從自家窗戶上眺望繁榮熱鬧的人間,卻再也不能回來!

  那時,佳餚美酒猶如穿腸毒藥,山水宮闕就是鐵欄寒窗。

  而這還不算完。

  我在朝歌念大二的時候,突然聽說徐太后『誤食』了含有哨嚮阻斷劑的食物,又因通訊問題,耽擱了四天,丹陽的藥才送到。

  為時已晚,徐太后和祖父已經解了契,再無那種美妙的靈魂共鳴和默契。徐太后還因此精神網多處崩塌,直接失感,又患上了嚴重的失狂症和精神分裂。

  祖母說徐氏和祖父恩愛,不忍拆散兩人,硬生生讓他們三人這樣在永樂宮上又生活了三年。聽說這三年裡,徐太后多次自殺,但是都被救了回來。祖父疲於照顧徐氏,也患上了抑鬱症。

  後來還是父親看不下去,讓徐氏所出的一個遠嫁的公主把徐太后接走了。徐太后於七年後病逝。祖父聞訊大哭一場,之後徹底消沉。父親要接他回丹陽,他也拒絕了,成日在宮裡給徐氏刻木像。

  我想,他應該是真的愛徐氏。不論是不是哨嚮,有沒有精神結契,他們的愛是不摻假的。『楚王深情』這傳說再次得到驗證,讓祖母贏得也不大痛快。

  從那以後,祖母夜裡自窗戶望向「永樂宮」的時候,心裡回憶的,是幾十年憋屈怨苦的生活,還是婚姻頭幾年裡夫妻舉案齊眉的日子?

  這樁事和我的出身一樣,都算是楚王室裡一樁醜聞,所以鮮少有人議論。

  很多年後,我離婚回到丹陽,擔任楚淵的私人機甲師。他沒事會帶幾個禁衛跑到我的工作車間,和我一起修機甲,當作解壓。我們在一次閒聊中談到了徐太后。

  楚淵說,他和父親當時都是知情的,卻是默許了祖母報復。原來楚淵的生母郭夫人和父親之所以會被拆散,是因為郭夫人曾和徐氏私下有過幾次不愉快,被徐氏記恨。徐氏朝祖父進言,說盡了郭夫人壞話。祖父捨不得兒子,只有把兒媳給摘掉了。

  『她把你的藥耽擱了四天。』楚淵冷靜地說,『所以我也只耽擱她四天,不多不少。我不欺負女人。』

  我當時忍不住問:『你還會為我做什麼事?』

  『任何事。』楚淵這樣回答我。

  我想,我就是那時候發覺自己早已愛上了他。」

  ——《逐光——楚環日記》

  ***

  利刃如閃電,劈開了骨骼和肌肉,野獸龐大如山的身軀轟然倒塌。

  黑髮少女後掠躲開飛濺的腥血,胸膛急促起伏,大口喘氣,用力過度的雙臂在細細顫抖。

  嚮導的身軀終究只是普通人,體能和力度都有個上限。楚環進入空間場才兩個小時,高強度的跋涉和打鬥就耗盡了她大半的體力。而她為了將數量有限的彈藥用在最關鍵的時刻,目前都還一直儘量使用冷兵器作戰。

  在這樣下去,拖著一個累贅,如期抵達營地真的有些困難。

  是的,累贅。

  哪怕這人是她最親愛的哥哥,她此刻也都無比地嫌棄他,簡直恨不能用刀柄敲暈了找個坑丟進去。

  「Bravo!」楚淵笑眯眯地鼓著掌。他正坐在不遠處滿是青苔的樹根上,衣衫乾乾淨淨,悠閒地就像是來春遊野餐似的。

  楚環看了他一眼,猛地將一把飛刀投擲過去。鋒利的飛刀擦著楚淵的耳邊掠過,釘在樹根上。一塊樹皮用力扭動片刻,垂了下來。

  「枯葉蝮蛇。」楚淵拔出匕首,還給楚環,「肉質鮮美,一毫克的毒液可以在五秒鐘內放倒一猛獁熊。決定了,這是我們今天的午餐。」

  「您可以換個安全一點的地點觀戰和科普嗎,殿下?」楚環一臉污血混著汗水,筋疲力盡。

  「你的反應速度非常快。」楚淵很慷慨地誇獎,「慢個兩秒,也許我的脖子上就多了兩個洞。」

  楚環腦補了一下楚淵中毒後臉腫如豬頭的樣子,居然還有點期待!

  可見人類的愛果真是有條件的。最好是吃飽喝足了坐在鮮花似錦的地方才有心情談情說愛。荒山野嶺異獸出沒之處,誰也不清楚自己下一秒會橫屍何處,哪怕對著前世戀人俊美的臉也是愁容滿面。

  「如果您能多警惕一點,我將不勝感激,殿下!」楚環咬牙切齒。

  「但是確保我的安全可是你的職責,楚小姐。」楚淵背起了疫苗保溫箱,大步朝前走,「而救援對象的愉悅度也是要計入評分標準的。」

  「原始森林裡的生死逃亡還能有什麼愉悅度呀!」楚環抓狂,追了過去,「難道要我一邊護送您,一邊給您說相聲嗎?」

  「我比較喜歡聽歌。」楚淵說。

  「您還嫌聽到我們動靜的變異獸不夠多嗎?」楚環簡直被他折磨得沒脾氣了。

  「好吧。」楚淵有些失望地嘆氣,「不能滿足救援對象的一項要求,是要扣分的。」

  「正常的虛擬人也根本不會提出這麼變態的要求好嗎?」楚環簡直想用電磁鞭把這男人抽一頓,「請不要因為您是太子就修改訓練規則,殿下!拜託嚴肅對待一下這個任務。或者您可以找別的不急切需要衝階的嚮導來玩這個遊戲!」

  楚淵好整以暇地欣賞著楚環怒火衝天的模樣。

  真是,學得幾乎一模一樣!

  「怎麼?」楚環警覺。

  「沒什麼。」楚淵錯開視線,「繼續趕路吧。你剛才不是說,我們必須在中午的時候到達河邊的嗎?」

  楚環抹了一把臉上的油汗,提刀開路,楚淵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跟著。

  且不論楚太子殿下是不是來遊玩的,但至少他非常盡忠職守地扮演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科學家。他只肯負責背疫苗保溫箱,走路從來不看周圍環境,任由比他年輕幾十歲的少女在前面披荊斬棘,應戰各種前赴後繼的變異生物,而且還有點話癆。

  楚環不斷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你哥今年五十好幾了,你才十八。你和一個老頭兒計較個什麼?

  迦樓羅對楚淵非常好奇,幾乎一直繞著他飛來飛去,還時不時停歇在他肩頭。楚淵似乎還殘留了一點哨兵的敏銳,時而微微側頭,彷彿感應到了什麼。但是他感覺得出對方沒有惡意,幾次之後就不再在意了。

  楚環忙前忙後,甚至還得幫著楚淵翻過盤根錯節的樹根和各種路障。這一點,楚淵倒不是倚老賣老。他當年的重傷後遺症似乎一直沒有痊癒,腿腳不便。楚環只是想不通他都這樣了還要進空間場來湊熱鬧,真是童心未泯麼?

  「我有個疑問,殿下。」

  「我允許你提問。」楚淵傲慢地回答。

  楚環咬著牙,使勁把楚淵從溝底拽了上來,氣喘吁吁。

  「您上次說,只有我再度表現驚豔,我們才會再見面。那麼現在,我可以默認我的表現引起了你的注意了?」

  「今天只是湊巧。」楚淵拍著身上的泥土,從容地回答,「不過你確實帶給了我更多的驚喜。如果我這次沒出現,你打算怎麼引起我的注意?」

  「校慶的機甲游戰總決賽。」楚環砍斷了一株伸著觸鬚想要捕食的變異灌木,「聽說你是頒獎嘉賓。」

  「你的消息很靈通。」楚淵玩味笑著,「然後呢?」

  「然後,按照傳統,我會向你提一個要求。而你必須答應我。」

  楚淵覺得更有趣了,「我也擔任過中央軍校的機甲游戰隊隊長,如果傳統沒有變,只有隊長才有向頒獎嘉賓提出要求的資格。」

  「這您就不用擔心了。」楚環有些小得意,「我都能讓您屈尊降貴親自進空間場,那麼代表球隊向頒獎嘉賓提要求,不會比前者更難。」

  「很高興看到現在的年輕人對自己這麼有自信。」楚淵呵呵,「但是我進來是為了親自測試系統的。」

  「你說啥就是啥咯。」楚環砍斷一根攔腰擋住去路的枯樹幹。

  「您。」楚淵很雞婆地糾正,「年輕人,對長輩要用敬語!」

  楚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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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淵:哎呀,年紀大了,腿腳不好了~~~~

  楚環:你就繼續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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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三十九章 母星印記-2

  這一場猝不及防的重逢讓楚環好半天都還處於摸不著頭腦的狀態。

  相認,還是不相認呢?

  所有的訓練都有教官即時監控和攝影。尤其是有重要的大人物進場,此刻總控室裡必然佈滿了高度緊張的眼睛。他們在裡面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都會被如實記錄下來。

  現在不是合適的時候。

  況且,認回去了,繼續做他的妹妹,一輩子兄友妹恭麼?

  她不稀罕公主的頭銜,也並貪戀任何特權。回不回去對她意義不大。

  楚環突然想起自己上輩子也曾有一次不想做楚家的女兒。

  她都不記得是為什麼事和楚淵爭吵了起來。楚淵氣得噴火,吼道,你是我妹妹,你就要服我管教。楚環一邊拿書本砸他,一邊哭叫:「我才不要做你妹妹。我是個雜種,我本來就不是你妹妹!」

  父親聽到兄妹倆吵架,匆匆過來,正巧撞見這一幕。

  楚環記得自己當時嚇得渾身冒冷汗,背脊一陣陣發麻。雖然父親和兄長什麼都沒有說,但是他們失望的眼神卻是永久地烙在了楚環的記憶裡。

  而她當時受到的懲罰也很嚴厲。本來已決定考取丹陽首都科技大學的她被送去了朝歌,成了她根本就沒有報考的中央軍事學院的新生。

  此後,她成了一隻候鳥,每年才回一次丹陽,過完年就又回朝歌。不停地讀書,升學,漸漸成為了楚家的邊緣人。直到楚璇以自殺威脅不肯嫁李承欽,楚環才被祖母急匆匆招回了丹陽……

  楚環上輩子一直沒有勇氣,到死都沒有說出那句話。就怕說了,又要被趕出家門去流浪。

  沒愛人不算慘,世上多的是孤單的人。可是沒家的人那就太可憐了。

  重生替她解決了最大的煩惱。她沒有了退路,孑然一身,可以放手去爭奪。就像她對李鳳笙說的那樣,她想換個身份重新和楚淵認識,以另外一種關係開始。

  她能死而復生,可見這世上並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奇蹟也許就在前方等著她。

  「快到森林邊界了。」楚淵忽然舉目四望,「空氣新鮮了很多。」

  「我也感受到了。」楚環說,「風從前方來的,我們的方向沒有走錯。」

  「你現在精神網能鋪展多遠?」

  「兩百米。」楚環回答,但是沒有提到自己的精神深度。

  「夠用了。」楚淵點頭,「不過你一味做哨兵的基訓並不夠用。還是該進行些專門的針對性的嚮導訓練。這個系統,也有嚮導版本。」

  「我對給人疏導沒有什麼興趣。」楚環撇嘴,「我做基訓,精神閾值提升也很快。」

  「很多剛成為嚮導的人,都對做疏導有牴觸。」楚淵說,「因為那個過程不愉快。嚮導會接觸到哨兵識海裡大量的負面情緒。仇恨、嫉妒、血腥,甚至是凶悍的敵意。沒有經驗的嚮導會手忙腳亂,甚至讓自身的精神網也受到污染。嚮導訓練,會教你學習疏導的技巧,學會如何連通和阻斷。」

  楚環承認楚淵說的有道理。

  她終究不再是哨兵了,她可以通過高強度訓練鍛鍊自己的身體,擴大精神網的面積和深度,但是說到運用這個力量所需要的技巧,還是只有從專門的嚮導訓練中獲得。

  「你是個有天賦的人。」楚淵說,「你也很以自己的搏擊技巧自豪。但你要想取得更大的成績,必須放下孤傲,學會和別人合作。」

  「你從哪裡看出我孤傲了?」楚環不服氣。

  楚淵目光含笑,「從一開始到現在,你都是一個人在支撐全域。我沒有主動提出幫忙,但是你也絲毫沒有要求我。」

  楚環愣住,「你是太子。」

  「我在這裡,只是個普通的科學家,是你同行的夥伴。」笑容收斂,男子俊臉冷峻肅然,「我們倆需要齊心合力才能穿越這片大陸,抵達營地。你哪怕心裡知道自己或許完成不了任務,但是也不向我求助。你不僅孤傲,還很自負。加在一起,就是愚蠢!」

  「我……」楚環無言以對。

  「孤軍作戰,只能取得一時的成就,卻不會取得最終的勝利。」楚淵說,「你不喜歡和人合作?還是建立夥伴關係上有障礙?」

  「我心理上沒問題。」楚環嘟囔著,「但是和哨兵合作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楚淵沉默凝視片刻,忽而勾唇笑了,「你身上的資訊素淡了很多了。」

  楚環的身子僵了僵,臉開始發燙。

  「你確實會受到很多騷擾。」楚淵淡然道,「但是我覺得那並不是不可克服的。一個不行,就換下一個。嚮導永遠處於被追求的角色,擁有很多特權和選擇。況且你也許會碰到適合你的男孩子。那時候就算刀山火海也不會讓你們倆分開了。」

  楚環心裡一動,不禁輕聲問:「你以前也遇到過那樣的人?」

  楚淵有點驚異,大概沒料到她會問得這麼直接。

  「有過的。」楚淵說。

  誰?楚環胸膛裡一陣翻湧。

  她是知道楚淵雖然不如李承欽風流濫情,卻還是有些紅顏知己的,卻不知道他曾動過真情。

  妹妹楚璇是王室八卦的靈魂人物,也從來沒同楚環提起此事。太子妃小沈氏又是最最敏感多思的,動輒對花泣血落淚,也從來沒有為此鬧過彆扭。

  楚環忽然站住,猛地轉身揮出長鞭,捲著一個黑色毛茸茸的玩意兒摜在地上。

  「猱?」楚淵看著那個垂死抽搐的尖牙俐齒的生物,繼而抬起頭。他也感受到了異動。

  尖銳的鳴叫聲由遠及近,他們身後的森林躁動了起來,樹木搖晃,枝葉抖動,彷彿有一陣無形的浪潮在朝他們衝來。

  在楚環的精神網中,有一大群密密麻麻的光點,那是將近一百多頭黑猱。光點之中,有一個最為明亮強烈,那是頭猱。

  「跑!」楚環當機立斷,「黑猱畏強光,出了森林它們就不敢……」

  楚淵已經背著藥箱健步如飛地奔出老遠了!

  「……追出來……」楚環嘴角抽搐。

  等等!

  不是說好了重傷失感,身體虛弱,腰酸腿疼腳抽筋嗎?剛才都還是一位需要人扶著過馬路的老大爺啊!你現在生龍活虎地在林子裡酷跑,不是擺明了打我的臉嗎?

  楚淵展現出了他前3S哨兵的矯健過人的身手,完全可以和黑猱一較高下。他嗖地翻過粗大的樹根,將保溫箱甩出去,縱身高高躍起抓住橫出的樹枝,蕩飛十數米,前滾翻落地,然後撿起落在灌木叢裡的保溫箱。一眨眼,就竄得連影子都找不到了!

  整套動作流暢簡練精準,且充滿了男性剛健有力的美感,系統絕對給個滿分還加獎勵分。眼尖的人不難看出他的套路和楚環的極像。兩人當年確實拜的是同一個武學師父。

  身後密集的尖叫越來越近,如山崩海嘯,蓋住了天地間其他的所有聲音。

  楚環猛地停了下來,迎著撲過來的黑壓壓的猱群衝去。她手中電磁鞭子劈啪作響,橫掃過去,一排衝在最前面的黑猱慘叫著飛回猱群中。

  猱群因此一頓。

  後面的黑猱呲牙舞爪地越過前面的同伴朝楚環飛撲而來。

  楚環甩出長鞭纏住高處樹枝,身子順勢盪開,躲過了這一波襲擊。一枚雞蛋大的手彈被她拋出,落在高處一個樹杈上。

  猱群黑壓壓沿著樹冠壓過來。楚環收了鞭子落地,躬身伏倒在一株樹後。

  刺目的白光無聲一閃,瞬間照亮了大片密林。那白光如有形的物質,吞沒了樹木、枝葉,以及所有猝不及防的黑猱。空中起了一陣強烈的波動,地面掀起一陣狂風,枯枝碎葉亂飛,無數隻地面的黑猱掀飛出去。

  楚環緊緊抓著樹根固定住身體。片刻後,白光褪去,林間霹靂啪劈地有物體墜落。

  那是殘缺不齊的黑猱的肢體,黏稠的血液如打翻的紅漆,潑得四週每根樹幹腥臭難聞。

  楚環長吁一口氣,自樹後起身。

  迦樓羅突然尖聲鳴叫。頭頂驟然一暗,碩大的黑影從天而降。楚環飛身撲開,躲過了幾乎可以將她開腸破肚的利爪。

  近成人體型的頭猱滿身鮮血,健壯的胸膛上橫著一道皮開肉烈的傷口,深可見骨。他的獠牙近一尺長,利爪如鋒利的鋼勾,輕易就抓下一塊臉盆大的樹皮,朝楚環投擲過來,並且狂怒咆哮。

  殘存的黑猱在頭領的命令下克服了恐懼,踩著同伴們的殘肢和鮮血尖叫著朝楚環包抄撲來。楚環目光萃冰,長鞭飛舞,將它們接連不斷地抽飛。

  「嘀嘀!」電磁鞭發出能量低的報警。

  楚環低罵,一鞭子狠狠抽過,數隻黑猱肢體碎裂飛開。剩餘不多的黑猱包圍著她,憤怒令它們不肯褪去,恐懼則讓它們躑躅著不敢進攻。

  楚環握著鞭子的手不住顫抖,已經有些脫力。她換了一隻手執鞭,深呼吸調節著心律,閉上了眼。

  群體作戰中,個體之間是會有一種情緒的感染,以支配它們的個體行為。精神網路裡,包圍她的黑猱各自的腦部活動以橙色光芒清晰呈現出來。

  伴隨著旁觀指揮的頭猱一聲厲叱,橙光接二連三暴漲。

  楚環揮手出鞭,朝著橙光逐一進攻,精準地擋下了每一個向她撲來的黑猱。

  頭猱暴躁地瘋狂嘶吼,捶打著胸膛,將一隻被掃到它跟前的黑猱接住,竟然狂怒地將它一把撕成兩半。

  電磁鞭最後滋滋閃爍兩下,電光熄滅,徹底沒能量了。

  楚環大喝一聲,鞭子捲著最後兩頭黑猱,狠狠甩在樹幹上。頭猱等待已久,就在此刻暴起,攀著一根籐條飛撲而來。

  楚環揮鞭抽去。頭猱突然扯斷了一根長藤,學著楚環的手法朝她揮去。失去電磁的長鞭和柔軟的籐條絞纏在了一起。楚環一驚,迅速放開長鞭,撲倒在地躲過頭猱的利爪。

  頭猱雙腳在樹幹上一蹬,折身再度朝她撲來。

  楚環來不及起身,拔出長刀抬手橫架,鏘然擋住頭猱十多公分長的鋒利勾爪。

  頭猱嘶聲咆哮,惡臭的口氣直噴楚環面頰,全身重量都壓在她身上。楚環已在剛才的打鬥中消耗了過多的體力,此刻幾次努力都沒有辦法掙脫。

  就這時,兩隻落單的黑猱從樹上跳下,興奮地奔了過來。

  楚環霎時渾身冰冷。

  迦樓羅身形暴漲,朝兩隻黑猱衝去。然而它是量子體,對方雖然是虛擬的,相對來說卻是實體。黑猱穿過了它的身軀,衝勁絲毫不減。

  嗖,嗖——

  兩團長毛生物跌落在楚環頭側。楚環瞳孔猛地收縮,感受到這兩隻黑猱的生命光在眼前熄滅。

  頭猱一愣,抬頭張望。

  就是這刻——

  楚環雙腳狠踹頭猱腹部,將之踹翻,終於掙脫了禁錮。頭猱揮爪拍過來,楚環持刀俐落一個轉身。雪亮白刃劃出一個優美的半圓,一隻粗壯的手臂帶著飛濺的鮮血落地。

  頭猱慘叫著,返身攀上樹。

  危機大致解決了。楚環幾乎全身脫力,大汗淋淋地靠在樹幹上,轉頭望向那個正施施然朝她走來的男人。

  對比楚環的狼狽,楚淵通身乾淨整潔,簡直像走錯了片場的演員。他手裡握著一把光子槍,就是他在剛才千鈞一髮之際射殺了兩隻黑猱,避免了楚環被開腦取髓的悲慘命運。

  「瞧!」楚淵站在楚環對面,好整以暇地打量她的慘狀,「你現在還覺得和人合作是那麼糟糕的事嗎?」

  「您剛才可跑得比兔子還快!」楚環咬牙切齒。

  楚淵好整以暇:「我迅速撤離危險區域,不給你造成負擔。在你遇到應付不了的局面時,又能及時回援。況且,你現在總該知道孤身奮戰的艱辛了吧?」

  「是啊……」楚環由衷道,「看您這把年紀了腿腳還這麼好,平時一定很注意補鈣吧?」

  會心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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