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6-12-26
- 最後登錄
- 2024-11-22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5469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38044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卷二 第三十八章 母星印記-1
「我祖母沈正印女士的一生,簡直像一部宏偉的女性宮廷勵志文學大作,前半生裡經歷了數次大起大落,跌宕起伏,精彩絕倫!
祖母出身非常高貴。雲州沈氏是我們楚國四大姓之一,盛產三樣東西:名將,兵書,和王后!我祖母就是第三項的代表產物之一。
祖母出生的時候,正逢楚國遭遇衛、梁兩國夾擊圍攻。曾祖父夫婦在前線抗擊敵軍,死守孤星,戰死沙場。楚王厚葬了曾祖父夫婦,又將還在襁褓中的祖母同他的三王子定了婚。
哪怕是權貴家族,孤兒的日子也不大好過。祖母幼年先後寄養幾個叔伯家,學會討好堂姊妹換取一個安身之處。但是即使如此,到了年紀,還是被送到丹陽念寄宿公學。
沈家有哨嚮血統,族裡的兄弟姐妹都早早覺醒,就祖母到了十六歲還是普通人,活似一隻真人版的醜小鴨。好不容易,在十七歲那年覺醒成了B階嚮導,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祖父大祖母八歲,已等得不耐煩。於是祖母十八歲中學畢業,就和祖父匆匆完婚。兩人的精神閾值並不匹配,祖母有些自卑,更是挖空心思對他好。
那時候王室裡正在上演奪嫡樣板戲,四個王子兩名公主為了一頂王冠掐得風生水起。祖母和祖父夫婦一心,又有沈家助力,勇闖各大關卡,取得了最終的勝利。
太祖父退位,祖父登基後,祖母才生下了父親。她之前曾懷過兩個孩子,都在風雨動盪之中未能保住。孱弱的父親是祖母的命根子,但是卻不大討祖父的喜歡。而祖母因為生育的關係,等階提升到A後就再無進展。
我曾想過,還在哺乳期的祖母看到丈夫牽著楚楚嬌柔的衛國公主走到自己面前時,該是多麼憤怒悲痛。她的父母死於衛國人之手,而衛國的公主如今又來搶她的丈夫,後來還搶走了她的后冠。
祖母為了父親的太子之位,咬著牙把日子過了下去,天天看祖父和徐夫人秀恩愛生孩子。
我曾見過啟明和姜鬱霖在一起的恩愛姿態,他半跪著幫她繫鞋帶,好似她斷了手。我遠遠望了一眼,就心絞痛了三天,也真佩服祖母能一堅持就是三十年。
祖母是一直想翻盤的。
她從小就沒有得到過多少愛,心底有一個總不能被填滿的黑洞。她婚後才有一個正式屬於自己的家,沒住幾年就遭受入侵。她像個絕望的母獸,死活都要守住自己的巢穴。
她想重獲丈夫的愛與尊重,重獲一個王后應該有的名望和地位,獲得她從小就極度渴望的、別家孩子能擁有的一切。
但是人們極度期待的事,往往不會發生,生活對你總有別的安排。
祖母一敗塗地地離開了丹陽。
在洹州,兄長楚淵漸漸成長,如塵土剝落,寶石展露光芒。
他有楚家人的聰慧機敏,亦繼承了沈家的武將的骨血,他勇敢、善良,心胸寬廣,志向高遠。他成了祖母新的希望和唯一的依靠。
我小時候就知道祖母極疼愛楚淵,當作眼珠子似的寶貝。她對我也不壞,卻是有一種漫不經心的敷衍。別的家長都會叮囑兄姐照顧好弟妹,只有我家,祖母總是吩咐我照顧好楚淵。
『要把哥哥當成最重要的人,去尊敬,去愛護。』從小,祖母就這麼教育我,『外面有人要害你哥哥。你一定要保護好他,不能讓他受傷了。』
『你要緊緊跟在他身邊,照顧好他。』
還有一句話:『如果不是因為淵兒,我不會把你留下來。』
這句話她只說了一次。彼時我還很小。她大概覺得我不會記住,但是也沒再提。
後來父親聽到了這些話,和祖母大吵了一場。我和楚淵躲在門後偷聽,當祖母開始稱呼我是『雜種』到時候,楚淵急匆匆把我拖走了。
我沒有問楚淵『雜種』是什麼意思,他看上去鬆了一口氣。
我八歲那年,有瘟疫肆虐。楚淵外出和同學打球回來,晚飯的時候咽喉腫痛,咳血嘔吐,一病不起。
洹州的醫療水平有限,楚淵高燒不退,昏迷不醒。祖母絕望恐慌,腆著臉給丹陽去信,哀求祖父派軍艦急送特效藥來。祖父當時正帶著徐王后離京避暑,徐后藉口通訊不便,拖了四天才派人送藥。
醫生說楚淵這情況,恐怕支撐不到丹陽的藥送到。祖母於絕望之中想到了我。
一直被隔離在別院的我被帶回了主宅。父親被祖母找了個事支開,我擔當起了照顧病中兄長的職責。我給他擦汗,量體溫,餵藥,念故事書。他蒼白虛弱,一直沉睡。而後我疲憊不堪,爬上床,挨著他睡著了。
次日太陽升起的時候,我醒來,看到楚淵也在看著我。他雙目清亮,恢復了神采,並且對我微笑。
奇蹟就這麼發生了。
楚淵神奇地痊癒,而我卻病倒了。同樣的渾身疼痛,黏膜出血,高燒昏迷。
我偶爾醒來,聽見父親和祖母在吵架。而楚淵總是守在我床邊,雙目通紅,在哭。
不過我的運氣也不算太壞。特效藥趕在我嚥氣前送到了,救了我一條小命。我臥床休息了一個月,還得到了可以堆滿一大間屋子的昂貴禮物,包括一匹洹州特產而相當稀有的可以鳧水的麒麟鹿。楚璇羨慕死我了。
從那以後,我能感覺到楚淵和祖母的關係有些微妙的變化,而他對我愈發親密。楚淵從來沒耐心陪楚璇扮家家玩,卻不論去哪裡都把我帶在身邊。暑假裡他甚至除了球隊活動,其餘時間都陪著我到處遊玩。我就是那個時候跟著他學會了衝浪。
我覺得他有意不讓我多和祖母接觸,免得我再受她的影響。而祖母對我的批命一說愈發迷信,也很樂意我們兄妹倆形影不離。她專心栽培楚淵,順帶也栽培了我。她將沈家積累數百代的軍事知識灌輸給我們,給我們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我和楚淵一直維持那種形影不離的親密狀態很多年,直到長輩們覺得我們應該保持適當的距離。於是我隻身去朝歌念大學,而楚淵也很快結婚生子,聽從長輩的安排,娶了一個沈家的女孩兒。
祖母的付出終於得到了回報。在被廢了十六年後,王位重新回到我們這一房的手中。祖母終於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終極封號:沈太后。
退位的祖父和徐太后被送到『永樂宮』去『安度晚年』。那是一顆人造衛星,直徑只有一千公里,重力和丹陽星無異。上面的人造景色優美,宮闕精緻,各種設施一應俱全,唯獨交通不大方便。
祖母就是要這一對背叛她、帶給她人生最大的坎坷和痛苦的男女,如嫦娥吳剛一樣天天從自家窗戶上眺望繁榮熱鬧的人間,卻再也不能回來!
那時,佳餚美酒猶如穿腸毒藥,山水宮闕就是鐵欄寒窗。
而這還不算完。
我在朝歌念大二的時候,突然聽說徐太后『誤食』了含有哨嚮阻斷劑的食物,又因通訊問題,耽擱了四天,丹陽的藥才送到。
為時已晚,徐太后和祖父已經解了契,再無那種美妙的靈魂共鳴和默契。徐太后還因此精神網多處崩塌,直接失感,又患上了嚴重的失狂症和精神分裂。
祖母說徐氏和祖父恩愛,不忍拆散兩人,硬生生讓他們三人這樣在永樂宮上又生活了三年。聽說這三年裡,徐太后多次自殺,但是都被救了回來。祖父疲於照顧徐氏,也患上了抑鬱症。
後來還是父親看不下去,讓徐氏所出的一個遠嫁的公主把徐太后接走了。徐太后於七年後病逝。祖父聞訊大哭一場,之後徹底消沉。父親要接他回丹陽,他也拒絕了,成日在宮裡給徐氏刻木像。
我想,他應該是真的愛徐氏。不論是不是哨嚮,有沒有精神結契,他們的愛是不摻假的。『楚王深情』這傳說再次得到驗證,讓祖母贏得也不大痛快。
從那以後,祖母夜裡自窗戶望向「永樂宮」的時候,心裡回憶的,是幾十年憋屈怨苦的生活,還是婚姻頭幾年裡夫妻舉案齊眉的日子?
這樁事和我的出身一樣,都算是楚王室裡一樁醜聞,所以鮮少有人議論。
很多年後,我離婚回到丹陽,擔任楚淵的私人機甲師。他沒事會帶幾個禁衛跑到我的工作車間,和我一起修機甲,當作解壓。我們在一次閒聊中談到了徐太后。
楚淵說,他和父親當時都是知情的,卻是默許了祖母報復。原來楚淵的生母郭夫人和父親之所以會被拆散,是因為郭夫人曾和徐氏私下有過幾次不愉快,被徐氏記恨。徐氏朝祖父進言,說盡了郭夫人壞話。祖父捨不得兒子,只有把兒媳給摘掉了。
『她把你的藥耽擱了四天。』楚淵冷靜地說,『所以我也只耽擱她四天,不多不少。我不欺負女人。』
我當時忍不住問:『你還會為我做什麼事?』
『任何事。』楚淵這樣回答我。
我想,我就是那時候發覺自己早已愛上了他。」
——《逐光——楚環日記》
***
利刃如閃電,劈開了骨骼和肌肉,野獸龐大如山的身軀轟然倒塌。
黑髮少女後掠躲開飛濺的腥血,胸膛急促起伏,大口喘氣,用力過度的雙臂在細細顫抖。
嚮導的身軀終究只是普通人,體能和力度都有個上限。楚環進入空間場才兩個小時,高強度的跋涉和打鬥就耗盡了她大半的體力。而她為了將數量有限的彈藥用在最關鍵的時刻,目前都還一直儘量使用冷兵器作戰。
在這樣下去,拖著一個累贅,如期抵達營地真的有些困難。
是的,累贅。
哪怕這人是她最親愛的哥哥,她此刻也都無比地嫌棄他,簡直恨不能用刀柄敲暈了找個坑丟進去。
「Bravo!」楚淵笑眯眯地鼓著掌。他正坐在不遠處滿是青苔的樹根上,衣衫乾乾淨淨,悠閒地就像是來春遊野餐似的。
楚環看了他一眼,猛地將一把飛刀投擲過去。鋒利的飛刀擦著楚淵的耳邊掠過,釘在樹根上。一塊樹皮用力扭動片刻,垂了下來。
「枯葉蝮蛇。」楚淵拔出匕首,還給楚環,「肉質鮮美,一毫克的毒液可以在五秒鐘內放倒一猛獁熊。決定了,這是我們今天的午餐。」
「您可以換個安全一點的地點觀戰和科普嗎,殿下?」楚環一臉污血混著汗水,筋疲力盡。
「你的反應速度非常快。」楚淵很慷慨地誇獎,「慢個兩秒,也許我的脖子上就多了兩個洞。」
楚環腦補了一下楚淵中毒後臉腫如豬頭的樣子,居然還有點期待!
可見人類的愛果真是有條件的。最好是吃飽喝足了坐在鮮花似錦的地方才有心情談情說愛。荒山野嶺異獸出沒之處,誰也不清楚自己下一秒會橫屍何處,哪怕對著前世戀人俊美的臉也是愁容滿面。
「如果您能多警惕一點,我將不勝感激,殿下!」楚環咬牙切齒。
「但是確保我的安全可是你的職責,楚小姐。」楚淵背起了疫苗保溫箱,大步朝前走,「而救援對象的愉悅度也是要計入評分標準的。」
「原始森林裡的生死逃亡還能有什麼愉悅度呀!」楚環抓狂,追了過去,「難道要我一邊護送您,一邊給您說相聲嗎?」
「我比較喜歡聽歌。」楚淵說。
「您還嫌聽到我們動靜的變異獸不夠多嗎?」楚環簡直被他折磨得沒脾氣了。
「好吧。」楚淵有些失望地嘆氣,「不能滿足救援對象的一項要求,是要扣分的。」
「正常的虛擬人也根本不會提出這麼變態的要求好嗎?」楚環簡直想用電磁鞭把這男人抽一頓,「請不要因為您是太子就修改訓練規則,殿下!拜託嚴肅對待一下這個任務。或者您可以找別的不急切需要衝階的嚮導來玩這個遊戲!」
楚淵好整以暇地欣賞著楚環怒火衝天的模樣。
真是,學得幾乎一模一樣!
「怎麼?」楚環警覺。
「沒什麼。」楚淵錯開視線,「繼續趕路吧。你剛才不是說,我們必須在中午的時候到達河邊的嗎?」
楚環抹了一把臉上的油汗,提刀開路,楚淵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跟著。
且不論楚太子殿下是不是來遊玩的,但至少他非常盡忠職守地扮演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科學家。他只肯負責背疫苗保溫箱,走路從來不看周圍環境,任由比他年輕幾十歲的少女在前面披荊斬棘,應戰各種前赴後繼的變異生物,而且還有點話癆。
楚環不斷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你哥今年五十好幾了,你才十八。你和一個老頭兒計較個什麼?
迦樓羅對楚淵非常好奇,幾乎一直繞著他飛來飛去,還時不時停歇在他肩頭。楚淵似乎還殘留了一點哨兵的敏銳,時而微微側頭,彷彿感應到了什麼。但是他感覺得出對方沒有惡意,幾次之後就不再在意了。
楚環忙前忙後,甚至還得幫著楚淵翻過盤根錯節的樹根和各種路障。這一點,楚淵倒不是倚老賣老。他當年的重傷後遺症似乎一直沒有痊癒,腿腳不便。楚環只是想不通他都這樣了還要進空間場來湊熱鬧,真是童心未泯麼?
「我有個疑問,殿下。」
「我允許你提問。」楚淵傲慢地回答。
楚環咬著牙,使勁把楚淵從溝底拽了上來,氣喘吁吁。
「您上次說,只有我再度表現驚豔,我們才會再見面。那麼現在,我可以默認我的表現引起了你的注意了?」
「今天只是湊巧。」楚淵拍著身上的泥土,從容地回答,「不過你確實帶給了我更多的驚喜。如果我這次沒出現,你打算怎麼引起我的注意?」
「校慶的機甲游戰總決賽。」楚環砍斷了一株伸著觸鬚想要捕食的變異灌木,「聽說你是頒獎嘉賓。」
「你的消息很靈通。」楚淵玩味笑著,「然後呢?」
「然後,按照傳統,我會向你提一個要求。而你必須答應我。」
楚淵覺得更有趣了,「我也擔任過中央軍校的機甲游戰隊隊長,如果傳統沒有變,只有隊長才有向頒獎嘉賓提出要求的資格。」
「這您就不用擔心了。」楚環有些小得意,「我都能讓您屈尊降貴親自進空間場,那麼代表球隊向頒獎嘉賓提要求,不會比前者更難。」
「很高興看到現在的年輕人對自己這麼有自信。」楚淵呵呵,「但是我進來是為了親自測試系統的。」
「你說啥就是啥咯。」楚環砍斷一根攔腰擋住去路的枯樹幹。
「您。」楚淵很雞婆地糾正,「年輕人,對長輩要用敬語!」
楚環:「…………」
--------------------------------
楚淵:哎呀,年紀大了,腿腳不好了~~~~
楚環:你就繼續裝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