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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hun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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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還珠樓主] 蜀山劍俠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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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6 16:02: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六○回 孽重憂危 離魂憐情女 心靈福至 隱跡護仙童

約有盞茶光景,七人逐漸如夢初覺。天殘、地缺立命向眾禮見。並說:"我弟兄二人早該成道飛昇,只為性情奇特,延遲至今。多蒙齊道友命門人解圍,居然轉禍為福,與諸位成了朋友。現蒙佛法度化,備悉前後因果,孽根已淨,連門人也變了氣質,真乃萬幸。我師徒九人稍事清修,便須出山修積。此後小徒在外行道,仍望諸位道友在便中相遇時加以教益。還有,此次雖是齊道友暗中主持,花、申二人實是首功。花無邪處境尤為可憐。適才默運神光查看,珠靈澗碑洞已被蠻僧連用三十六相神魔攻進頭層門戶。

花無邪禪經已得,本可冒險遁走,但此女向道誠毅,因見經解梵文尚未全通,已拼以身殉道,定欲學全。仗著大雄禪功,二、三兩層禁制尚未失去靈效,一任風雷烈火猛攻,全未在意,現正相持。可惜佛法神妙,頭層禁制未解以前,查看不出內裡情景。又以日前此女不肯借符一用,未曾命人往助,否則也不致如此。我因蠻僧長於晶球視影,先前撤禁,本為等候此女送符之故。自見申屠宏道友省悟之後,便將原有禁網恢復,這裡他決查看不出。此女志行如此高潔誠毅,行路之人均無坐視。我意欲同了諸位稍逆定數,將這雲南二惡除去,為此女永除後患。得經以後,再仗佛力化解夙孽,免去這十四年煉魂之慘如何?"

凌渾笑道:"你兩弟兄又想左了。我和小和尚、駝子夫妻,還有姜道友和老猿,哪一位不是和賢昆仲一樣,專講人定勝天的麼?如能這樣,隨便哪位前去,也只舉手之勞,何必勞師動眾呢?請想她那前師芬陀神尼是什麼人物,如不堪造就,決不會收到門下;既收,決不會再逐出。分明有意激勵,設法玉成。稍可挽回,休說似她師父的法力,便一干師執之交,也決無坐視之理。這十四年的苦厄雖極厲害,對她實有大益。我們愛之,實以害之,由她去吧。但那雲南二惡橫行川西雲南等地,為惡已有多年。固然他們的結局也是徒種他年惡因,終覺氣不過,我們到時自會除去。你兩弟兄護身雲屏,為小和尚佛光侵爍大久,不免受傷。這些遊魂也頗可憐,我們走後,便須重煉,以免多受苦痛。

花無邪危急之時,另有人來應援。我和猿長老秦嶺歸來,也許前往湊趣。你兩個由她去吧。"乙休笑道:"主人雖經佛力度化,但他們恩怨分明,根於天性。佛家原重因果,去原無妨,只不要早去便了。"

朱由穆笑道:"乙道兄此話多餘。主人法力高強,已知定數難移,無非想使花無邪稍減苦孽,異日少受上點魔難罷了。本來事尚兇險,因量尤墓中三怪執意想與幻波池易、李諸人為難,楊道友偶然對人談起,吃所收古神鳩聽去,得知三怪已經約好日子,由大、三兩怪先往洞庭山尋嶽溫道友鬥法,只要打一個平手,便用邪法發出信號,由埋伏幻波池左近的二怪去向英瓊、癩姑二人報復一刀之仇。恰巧楊道友所去之處,相隔幻波池只數百里。古神鳩和神鵰佛奴鳥友至交,立即溜出,趕往幻波池送信,本意報警,令神鵰轉告主人,多加戒備。神鵰為主忠義,知古神鳩專制這類殭屍惡鬼,當時用鳥語一激,不等發難,便先尋去。事有湊巧,三怪因平日自負,立有信條,犯他三怪的人,固是必殺無兔。如在下手以前有人逞能,包庇作梗,便先尋這人作對,非獲全勝,連生魂也攝去,決不再與前人為難。並且一擊不中,永不再發。此次為了看中幻波池藏珍、靈藥,雖然雙管齊下,畢竟有背向例,並料定嶽道友不好惹,本就不甚願意。妖婦烏頭婆又往卑詞求助,誘以禪經重利,已向大、三兩怪力爭,只要勝得嶽溫,報仇何必急這二三日內?多年信條,萬不可改,已經變計,應了烏頭妖婦之約來此。大、三兩怪飛行本極神速,路過大咎山,忽遇毒手摩什敗逃回去,說起七寶金幢已落他仇人小寒山二女之手,破幻波他便有二女在內,雙方仇人已結為一體。兩怪知那七寶金幢也是他們的剋星,聞言大驚,妄想趕往幻波池外,用邪法先攝癩姑生魂試上一試,途中正遇古神鳩,自然不放過。休看有名三怪那麼高邪法,竟遇剋星,連吃了好些虧,腦中元丹也幾被神鳩抓去。

後來情急,各用玄功變化,拼耗元神,施展阿鼻七煞。神鳩剛現敗象,楊道友便已趕來,將兩怪困住。後用邪法,向第二怪告急,隱形暗助,才得遁走。可是三怪元氣受傷不輕,復原尚須時日。又知烏頭婆已死,估量這裡主人也不好惹,想等二惡奪經之後,再撿現成。否則,花無邪危機還要多呢。"

乙休道:"話雖如此,聞說後半部禪經連同副冊經解,均刻在玉碑之上,還有幾件法寶也尚未取出。前部禪經,未了也要藏於碑內,第五日上,碑文便隱。由經聲止後算起,今天雖是第二日,但此後部禪經也不宜為群魔竊窺。上次分手,你與人所約時日已至,我還有事他行。此碑運走及保存,均非你不可,你真大意不得呢。"朱由穆道:

"這個無妨,我固有成算,齊道兄也預有安排。申屠宏只等我們一走,便往幻波池請我李寧師弟去了。"隨對申屠宏道:"你此次功勞不小,功力尤為精進。齊道兄日前談起,頗有獎意,好自為之,前途無量。我們尚要往主人洞府少坐,不必等候。定數如此,無須匆忙,只在第五日內趕到,決不誤事。你先去吧。"申屠宏早就盼走,聞言拜謝道:

"弟子待罪多年,幸蒙各位師執前輩恩憐,始有今日。此後重返師門,鹹出恩賜,敢不勉疇。"又向姜雪君謝了上次義釋女仙夫妻之德,然後分別拜辭。步行出洞,越過山去,再駕遁光往幻波池飛去,途遇神鵰,引入洞內;見了李寧與諸女同門,談完前事。

英瓊笑問:"師兄過大咎山時,可見小寒山二女麼?"申屠宏答道:"小師弟李洪趕回武夷,便要暗助謝家姊妹盜取心燈,他年幼喜事,也許跟了去趁熱鬧。他雖靈根不昧,法力甚高,這等強敵,既然有人出頭,終以不去招惹為是。我見他行時甚是高興,恐隨了二女同往下手,不甚放心,過大咎山時,曾經隱形前往窺探。只見山頂魔宮外面,平崖之上,湧起一幢祥霞,靜悄悄的,連個人影俱無。祥霞也極淡,日光之下,如換常人目力,直看不出。方想試探著近前查看,霞影中忽現出兩個孿生少女,一立一坐,並無洪弟在內。同時遙天空中異聲大作,妖光邪霧電駛飛來。東南方更有兩道細如遊絲,不用目力,直辨不出的金碧光線閃動,晃眼便要飛落當地。立的一個少女,又在朝我揮手。我雖未用本門心法,天蟬葉護身也極神妙,不知怎會被她看出。看神氣,分明知我來歷用意,必因妖黨將來應援,恐我遇上生出波折,催我速走。我見洪弟未在,二女已可制勝,又急於拜見李伯父,便趕來了,未看下文,立即飛走。剛一離開,妖人也相繼飛落,稍差一瞬,即被撞上,端的神速已極。"李寧接口問道:"你可看出妖人的形象麼?"申屠宏答道:"來的共是五人,雖是初見,內中三人似是毒手摩什同類。只那化身金碧光線的乃是兩個十多歲的幼童,各穿一身短裝,赤著雙足,頭上頂著一朵拳大的金蓮花,身上各纏著一條金碧光線,相貌也頗俊美,並無邪氣,看不出是什路數。"

李寧微噫道:"果不出我所料,這兩人果然背師下山,黨邪多事。小寒山二女如聽我別時之言,只將他們驚走,或可無事。謝瓔也還無妨。謝琳如恃絕尊者滅魔寶篆,加上李洪年幼,疾惡喜事,必定多所殺傷。固然此是他二人夙世因果,數應如此,但畢竟佛力廣大,將來道成,仍可化解。誅戮邪魔無妨,這兩人一傷,乃師必不甘休。小寒山神尼決不出手傷人,何況二人之師前雖魔教,近已皈依佛法。他師徒父女並不為惡,老的法力甚高,七寶金幢妙用也所深知。除因二女得有佛門最高心法,功力又深,真靈已與此寶相合,不能奪去以外,並難以此制他。阮徵遇他女兒糾纏,尚在他昔年舊居魔宮之中困了兩年,受盡煩惱,如非定力堅強,幾為所敗。近方脫困,化敵為友。彼時阮徵如與動強,直難倖免。李洪今生福厚,到處逢凶化吉,也還罷了。二人雖然靈根特秀,畢竟未到火候,如何能與李洪為敵呢?"

眾人聞言,全都憂疑起來。申屠宏更和阮徵、李洪幾生患難,骨肉至交,正想詢問:

"李洪在內,怎未看出?這兩個對頭的師父是誰?"易、李二人尚義性急,好友同門,均所關心,已經紛紛請問。李寧卻向申屠宏道:"你未見李洪,以為他不在內麼,七寶金幢神妙無窮,任何隱形妙法均無用處。當運用時,千百里內人物來往,均可由內查看。

李洪也真膽大,他原是背師行事,不特同去,並代二女主持心燈。見你去後,恐遭勸阻,所以隱形。在金幢中看出各方妖邪強敵紛紛趕來,防你眾寡不敵;又恐你對敵時久,誤了花無邪取經之事,才令二女現形示意,催你快走。內中人本可隨心隱現,你自然看他不出。阮徵非但脫困,並將屢生宿孽化去,連受將近兩年的磨折,終以堅誠毅力戰勝,未施一點法力。結果對方也受感化,同受其福。他那對頭原是個女子,此女之父便是你所遇頭頂蓮花兩幼童之師。所居在雲南高黎貢山西南,與緬甸交界的火雲嶺絕頂神劍峰上。你與阮、李二賢侄幾生至契,此時聽我一說,你想必知道了。"申屠宏聞言,得知阮徵夙孽居然化解,不禁驚喜交集。英瓊笑道:"這家父女師徒是誰,如此厲害?爹爹怎和申師兄打啞謎,不說出來呢?"

李寧道:"你們遲早必知底細。一則,此事說來話長,我就要走,無暇多言;二則,此人現雖改歸佛門,嗔念猶存,更與有名異派散仙蒼虛老人同一積習:人如無知相犯,他並不以為意;如知是他而與對敵,或他自道姓名仍不認罪服輸,必殺無赦。至今未參上乘佛法,也由於此。但他所習法術和兩件法寶,實具釋、道、正、邪諸家之長,別有妙用,決不可以輕敵。我料謝琳必樹強敵,你們與二女至好,若知此人姓名來歷,也許遇事還可相助。他見你們未學後進,又這等好資質,不特不致為難,弄巧故意任你們解圍而去。但他姓名來歷,必在你們去時說出。二次相遇,再與為敵,便須由他喜怒行事,難於逆料了。此事得知,反有害處,先說作甚?來日方長,足夠你們應付。以前所說,務須緊記。我們已經遲了些時,花女正在危急,另外雖有救星,仍非我和你朱師伯去,難收全功,我走了。"英瓊等知留不住,方欲恭送出洞,李寧笑說:"無須,我二人自會飛出。我去十日之內,此處便有事故,最好暫時守洞待敵,不要無故輕易外出,事雖一樣,到底要省好些心力。"說罷,將手微揚,一片金光閃過,便帶了申屠宏衝開禁制,飛將出去。

申屠宏滿擬遁光已隱,路過大咎山,還可就便觀察。後見李寧竟自繞越過去,徑飛崆峒,不知何意,只得罷了,心中仍是惦念李洪不置。飛行神速,比來時還要快得多,不消多時,已離崆峒山不遠。遙望珠靈澗,煙光交織,風雷大作,惡鬥方酣。暗忖:

"此人與蠻僧為敵,自是花無邪的援兵,怎也看不出他來歷?"心念才動,人已飛抵當地上空。李寧忽將遁光停住道:"花無邪的好友呂璟,竟背師命來此,現與雲南二惡正在相持。大蠻僧魔法頗高,花無邪真形已被攝去。我們到得恰是時候。早來,呂璟尚未趕到,花無邪不與見面,將來難免又生枝節;如到稍晚,天殘、地缺感念花無邪借符之惠,必先出手,二惡自知不敵,必有毒計。固然禪經不會落於他們之手,今日已是第三日,二惡晶球視影只能查知大概,玉碑有佛法禁制,不能洞悉微妙,後部禪經再有一二日便要隱去。如被施展魔法,將碑沉人地底,連取前部禪經也費事了。我自起身,便用佛法隱蔽,蠻憎尚無所知。你可在崖左近隱形埋伏,只見洞頂冒起祥光,速將你那金環、神砂放出,以防二惡見勢不佳,施展崩山下策。"說罷飛去。

申屠宏再用慧目往前一看,珠靈澗崖頂已被魔法揭去。蠻憎所用三十六相神魔,各由所持兵刃法器之上發出風雷烈火與各色光華,四面圍定,正在朝下猛攻。洞前站著一個丰神挺秀的中年書生,右手掐著靈訣,左手平舒,託著一個形制古雅大才五寸的小香爐,由爐中心發出一股青色煙光。初出細才如指,又勁又直,越往上越粗,到了空中展布開來,化為一座極大穹頂光幕,將全崖洞一齊罩住。四外妖光雷火為其所隔,雖然急切間攻打不進,書生面上已現悲憤之容。料知此人必是陽阿老人之徒呂璟無疑。花無邪真形為妖法所攝,人必昏迷,失去知覺。

申屠宏方在尋思,忽聽大蠻僧麻頭鬼王喝道:"呂道友,我原料今日之事未必順手。

但是此經,我和令友均非此不可。我此時已不想據為己有,只求容我二人將全文讀上一遍,經仍任她取走。你且問她,心意如何?"隨聽花無邪接口道:"蠻人無信無義,王哥來時已經上當,幾為所算,不可睬他。何況禪經上部被我藏起,眼前除我,只幾位長老、神僧能解。經聲已住,雖然後部禪經尚在碑上,日內也要隱去,就令他讀,必難通曉。況我適才真形被他攝去,此時有佛門至寶防身,固然無妨,將來魔劫終於不免。我志已決,再挨一會,蠻人多年苦煉的神魔便化為烏有,他能逃生,已是幸事。此說分明又是詭計,等我容他人門,再用邪法連人攝走,逼索經解,再加楚毒。我如不是尚有些事未了,本拼以身殉道,早晚一樣,已經豁出去了。你理他作甚?"二蠻僧聞言,面色越轉獰厲,同聲怒喝道:"小狗男女,不知好歹!佛爺如此委屈求全,你偏不聽。今日不將你們擒去,受我煉魂之慘,你也不知厲害。"說時,將手一揚,先前法臺上的兩朵血焰蓮花忽又出現,往洞前飛去,勢子卻緩。大蠻僧又厲聲喝道:"你們留意,再不降伏,我這蓮花往下一合,你那法寶立毀,人也成為灰燼了。"話未說完,先是一道祥光由洞中升起,到光幕頂邊停住。申屠宏見李寧發出信號,忙即現身,把伏魔金環與天璇神砂一同飛出手去。緊跟著,又聽兩人怪聲怪氣,接口冷笑道:"只怕未必。"那聲音聽去甚遠,似在後山一帶,但是來勢神速已極。話完人到,兩個死眉死眼的黃衣怪人,已在空中現身。四外空空,凌虛而立,一揚左手,一揚右手,看神氣,似要往那兩朵血蓮抓去。

申屠宏剛看出是天殘、地缺兩老,不知怎的,只現身一閃,忽然不見。同時一道佛光,金虹電射,由當空直射下來,晃眼展布,將那三十六個身高丈六,相貌猙獰的有相神魔全數罩住。同時在西南天空中,又有一片青霞電駛飛來。這原是瞬息問事,又是同時發動,勢疾如電。蠻僧瞥見申屠宏突然現身,天璇神砂金星電射般潮湧而來,方覺此寶厲害,天殘、地缺又現,不禁大驚。但心仍不死,咬牙切齒,待作最後一拼,未容打好主意,佛光已將神魔罩住。益發手忙腳亂,忙即行法回收,已是無及。青色光幕忽然撤去,下面祥光突湧,佛光往下一合,只閃得一閃,神魔全數煙消,心靈立受巨震,知已受傷不輕。總算神魔已為佛光所滅,不曾倒戈反噬,功力又深,一有警兆,立將心神鎮住,不曾反應昏迷。知道對方救星雲集,再不見機,萬無幸理。以為血蓮尚未飛抵洞前,未受波及,還可保全。慌不迭將手一招,並縱起魔光,待要帶了逃走。不料申屠宏臨敵最是機智穩練,伏魔金環早已準備應用,佛光一現,更不尋思,一指滿空霞雨金星,改朝蠻僧衝去。金環也化作一圈金霞,脫手飛起。一見蠻僧手忙腳亂之狀,忽然想起二惡數還未盡,兩朵血蓮乃魔教中心靈相應之寶,如能破去,日後害人,便要減少許多兇焰,豈不也好?心念微動,金霞立向血蓮飛去,恰好迎個正著。神砂星光再返捲回來,兩下里一湊,相次裹住,隨化血雨爆散,金霞再一閃動,全都失蹤。二蠻僧一見如此厲害,當時亡魂喪膽。百忙中又聽空中有老人口音大喝道:"我向來不打落水狗,來晚一步,便宜你們多活十數年,結局仍須死我門人手內。逃生去吧。"二蠻僧已經逃出老遠,猶覺聲如霹靂,聽去心脈皆震,哪裡還敢稍為遲延,就此逃去,只把花無邪恨人切骨。

不提。

蠻僧剛逃,便有一幢金光祥霞湧起一座神碑,左右分立著朱由穆和李寧,由崖洞原址冉冉升起。朱由穆朝下面點首說道:"我二人急於護送神碑,往復師命,不及與道友敘闊。令高足來此,實出不得已,還望道友從寬發落。我們改日登門拜訪吧。"說罷,佛光忽隱,不知去向。申屠宏再看洞前,立著一個白髮白鬚,面如紅玉,黃衫朱履,手執佛塵的老人。呂、花二人分別拜倒在地。知是在海外閉宮隱修多年,新近方出走動的呂璟之師陽阿老人。方想上前拜見,老人已指著呂璟說了幾句話,青霞微閃,便自飛去。

近前一看,呂璟滿面愁苦悲憤之色。花無邪仍是那麼玉立亭亭,神態從容,手上託著一個布口袋。見了申屠宏,先為呂璟引見。然後說道:"此次多蒙道友相助,且喜大功告成。這布口袋內便是神碑、藏珍,連前番所得,共是九件。禪師留有遺偈,除道友前收伏魔金環、西方神泥,與李道友所得金蓮寶座以外,尚有一粒龍珠,我暫借用。袋中共有五件奇珍和四十九粒化魔丹,此時還不到開視時候,道友帶回仙山,妙一真人自有分派。我這次因呂道友知我危急,拼受他師父重責,持了師門鎮山之寶來此應援,幾為邪法所汙。陽阿老人原知此事因果,只為一時疏忽,為佛法所掩蔽,沒算出採蔽大師護送神碑一節。由海外施展他多年未用的太清仙遁趕來,到得恰又稍緩須臾,見此情勢,越發不快。如非採蔽大師前生曾與交好,行時說情,呂道友受累更重。就這樣,行時仍罰呂道友回山,將一十九爐靈丹煉成以後,尚須鞭打一頓,罰在外面乞食數年。煉丹雖苦,於修為上反有進益。那行法的蛟影鞭,卻是難禁。最厲害是那行乞,事前本身法寶法力全要追去,直比凡人強不多少。更不許受人分文和向朋友求助。他生性耿介,日月又長,如何熬得過來?"

話未說完,忽聽身後有人接口道:"花姑娘,不必為令友擔心,此時且先顧你自己的事吧。"三人一看,正是凌渾,忙同禮見。凌渾不等發問,便先說道:"我和乙駝子以前專喜逆數而行。近聽朋友之勸,雖不似以前那麼任性,有時仍按捺不下。為了花姑娘心志堅強,愛莫能助,事前早和駝子、老猿商量,知道朱、李二位今日必到,並且一切均已算定,我們事前趕來,至多不令蠻僧攝去真形,結果花姑娘仍不能免難,反倒因此遲延歲月,多生枝節。與其這樣,何如釜底抽薪,給雲南二惡苦吃,先出點氣,使其異日再煉有相神魔,難於成功,而那魔火威力,也因此減少大半。比起來此助威,實強得多。定數所限,仍難盡如人意。我原想和駝子夫妻分頭埋伏在蠻僧去路左近,算計神魔一亡,他們必遁走。卻沒想到駝子有事他去,陽阿老人也會趕來。我們俱知此老輕不出手,出手便是辣的,向無虛發。他在島宮閉關二十六年,連上次峨眉開府均未得去。

近甫開宮出外走動,匆促之間,未及推算,以為蠻僧必無倖免。哪知他來得那麼雷風暴雨,其勢洶洶,竟連手也未伸。蠻僧因受你們幾面夾攻,連受損害,心膽皆寒,再吃他擋住去路,竟嚇得舍了回去正路,往相反方向逃走。我們看出蠻僧元氣大耗,將來魔火風雷雖仍厲害,只要禪功堅定,苦厄雖所不免,難關必能渡過。駝妻韓仙子,想與老人見面敘闊,並代呂道友求情,知他飛遁神速,已經趕向前去。適聽傳聲相告,呂道友罰仍不免,本身法力卻不加禁閉,那一頓長鞭也從寬不打了。我沒有追去,知道你們定必擔心,特意來此送信。以後不論甚事,我必竭力相助便了。"呂、花二人拜謝不迭。凌渾道:"我不喜人謙恭多禮,無須如此。還有你二人,一個要趕回海外領責,一個來日有大難,今生所用法寶也須準備。尤其令師遺留的那件錦雲衣,務須貼身穿好。龍珠用完,你只要心念峨眉,高呼大雄禪師法號,自會飛走。有此至寶護住元神,應劫之時,可免好多苦難。不過全身快被魔火化盡時,必須留意便了。你們先走吧。"花、呂二人立即應諾,分別拜辭,一同飛走。

申屠宏見二人走時,花無邪還不怎樣,呂璟卻在暗中切齒,悲憤已極。想起花無邪這麼好一個志行高潔的修女,不久便吃雲南二惡用魔火化煉成灰,再受十四年煉魂之慘,稍一疏忽,元神也為地火風雷所化,身受如此慘酷,朋友一場,愛莫能助,好生憤慨。

凌渾見他義形於色,笑道:"他二人原是歡喜冤家,已經歷劫五世,女的夙孽更重。到了今生,因受芬陀大師點化,方始勘破情關。再經十四年苦厄,脫困出來,便以元神成真。呂璟也必受她點化。此舉於他倆人實有大益,本人心志又強,不便逆她。否則,我們助她脫難,豈不易如反掌?只是蠻人下手慘毒,明知不行,仍想由此女口中逼出梵文經解,並且居心險詐,便此女肯獻出來,仍是難免,令人不忿而已。你與她也頗交厚,如不服氣,乘著師長未回,何不找點事做?還有你那徒弟,怕你不肯帶他,你又再三禁阻,不令來此探看,急得在山口外不住揹人祝告,眼都望穿,你也應該把他帶走才是。"

申屠宏便說:"我不放心李洪,欲乘恩師未回以前,就便往大咎山一行,尚不知能去與否,如帶龍娃,未免不便。意欲先往囑咐他幾句,大咎山事完,再來帶他同行。還有花無邪之事,既承師叔見示,此女實是可敬可憐,不知有無方法,使其減少苦孽?仍求師叔賜示。"

凌渾笑道:"這兩件事,我早想好。你先往大咎山去,別處你還有事。事完照我柬帖行事,內有靈符一道,去時應用,便不至被蠻人覺察。他們原是雲南玉樹烏龍族中兩個蠻子,幼時在海心山採藥,本是踏冰過去,不料附近火山爆發,海中冰解,無法迴轉。

為避狂風,誤人魔教中一個主腦人物所居魔宮地闕以內,巧值每三百五十年一次開山之期,不但沒有送命,反留在宮中百零九日,除傳授魔法外,又賜了兩部魔經。並說西崑崙有一破頭和尚,乃他師叔,命持魔經前往求教。蠻人將人尋到,煉成魔法以後,橫行雲南,無惡不作。破頭和尚是個漢人出家,得道早數百年,人更兇惡乖戾。因和血神子鄭隱爭奪魔教中秘籍血神經未成,反遭大敗,心中忿愧,立誓此仇不報,決不出世。蠻人本與他貌合神離,這次劫奪禪經,本來欺他閉居山腹,不使與聞。現見花女大援甚多,又知血神子已經伏誅,必往求助。禿賊前在西崑崙山腹隱居,禁閉甚嚴,與外隔絕。本是負氣苦修,入定多年,竟將一次劫難避過,越發自恃。不知修道人的本身劫難,非到臨頭,極難盡悉天機微妙。蠻人前往一說,定必靜極思動。如將此人除去,功德不小,並免花無邪每日魔火風雷之外,更受金刀煉魂之厄。就便再給蠻人一點苦吃,豈不也妙?

我看龍娃喜氣已透華蓋,決無兇險,只管帶去。如不放心,你將他放在大咎山北山谷崖洞之內暫候,事完同走便了。"

申屠宏料無差錯,方在應諾拜謝,凌渾人已飛走。忙趕往谷外,龍娃果然獨坐谷口,向內探頭遙望。見面喜極,便同往他家中,給乃母留了一些金銀,然後走向無人之處,往空飛去。龍娃對師親熱異常,從見面起,老是喜形於色,把師父叫不絕口,不住請問對敵情形和往返幻波池經過。申屠宏本就愛他天真,素性又極和易,見他問得甚詳,心想:"此子根骨雖差,但極聰明至誠。本要帶他在外經歷,此時所問,俱是本門師執尊長名姓法力和諸妖邪的來歷,而幻波池地闕仙景,日前也聽自己談到,卻未問起,也無慾羨之意。小小年紀,竟能逐處留心,分別輕重,實是難得。"心中一喜,便有問必答,不厭其詳。龍娃一一記在心裡。仗著師父帶了同飛,天際罡風吹不上身,問答方便,竟連大咎山斗法起因及此時情形,全聽了去。師徒二人且談且行,不覺行抵大咎山絕頂不遠。依了龍娃,還想跟去。申屠宏終覺累贅,不令同往,先往北山谷中降落。遙望絕頂之上,雙方似在相持,佛光祥霞,反倒加盛,不似上次經過時隱晦,看出謝、李三人正佔上風。這班妖人,均非弱者,本心為防李洪誤傷那兩個頭戴蓮花的道童,意欲覷便解圍,不令樹此強敵。照所見形勢,謝、李三人分明著重化煉毒手摩什,仗著七寶金幢防護,未怎出手。自己守著李寧預囑,既未打算助其誅殺妖邪,稍為延遲無妨。

當地鄰近魔窟,龍娃無甚法力,隻身在此,休說遇上妖邪一流,便厲害一點的猛獸,也禁不住。雖有李洪所傳法術和隱形絹符,但是學習日淺,功力不夠,只能用來防禦蛇魯,如遇妖邪,反而有害。絹符雖可以隱形飛遁,但又人地生疏,不知逃處。再因事急尋師,遁往山頂,更是可慮。本門隱形已極神妙,天蟬葉此時實是多餘,便取出來交與龍娃,傳了用法,擇好藏伏之處,令其將身隱起,不可出現。為防萬一,並在外面下了一圈禁制。龍娃大喜,立即跪請傳授,說:"師父去後,不知久暫,適見附近果樹甚多,如知收撤之法,便可隨意出入,弟子決不遠走便了。"申屠宏也覺這地方是個窄小隱僻的崖穴,龍娃年幼,獨個兒禁在內,也實氣悶,一個忍受不住,走出圈去,便不能再返原處。本想傳以出入之法,再見兩手牽衣,依依膝前,仰望自己誠求之狀,一時憐愛過甚,竟連收發口訣也同傳授。初意還防他功力大淺,到時遺忘,或是臨事疏忽,想將衣襟割下,留道靈符備用。哪知龍娃向道誠切,逐處用心,加上服了陽阿老人兩粒靈藥,靈智大增,自從領了本門心法,日常勤習,數日之隔,居然大有進境。因見師父常用此法封禁學塾,每次旁觀默記,除功力不濟,不能由心運用,便生極大威力妙用,仗以擒敵,外人決難發現侵入,單是收撤復原,竟是一學就會,毫不費事。出手更是謹慎從容,一點不慌。申屠宏見他如此勤勉向上,自然更放心嘉許,囑咐了幾句,便即起身飛去。

龍娃初次學會本門禁法,高興非常,師父走後,便在洞外演習,始而還用天蟬葉隱身。嗣一查看,那山谷隱於亂山危崖之中,四面更有高林掩蔽,巖穴左近草莽繁茂,高可過人,端的隱秘已極,覺著這等地方怎會有人到此?不由膽子漸大起來。又想起師父昔曾說起,本門禁法威力甚大,外人決看不出;即或外人心生疑念,強行闖入,不死必傷,或者昏迷成擒。雖然初學,功力太差,多少總可生出一點妙用,意欲尋點物事,試上一下。無如天蟬葉也是初學,人在禁圈之內,自不須此;一出圈去,便須如法施為,始能隱形:一心不能兩用。暗忖:"此地決無人來,便師父也說防備萬一,事出多慮。

一會工夫,有甚妨害?"便將天蟬葉收起,走出圈外。先尋了塊山石,假當敵人,往禁圈中投去。接著按照師傳發出法訣。只見一片金霞閃過,石成粉碎,一點也未侵入,越發高興。連試了幾次,俱是如此,不論是石塊,是樹枝,全部一觸禁網,立即碎裂四散。

意猶未足,又想尋個活東西試試。哪知當地野獸甚少,先在附近一尋沒有,不由往前走去。等走了半里多路,忽想起禁法厲害,自己不過藉以演習,卻要白害一條生物性命。

那蛇虎等猛惡毒物,又制它不住;兔子一類小生物,俱都與人無害,無辜弄死,豈非造孽?念頭一轉,忙往回走。快到崖側,似有金碧光華一閃即隱。龍娃無甚經歷,光又細如遊絲,斜陽影裡也未看清。同時想起:"先前原和師父求說,決不遠走,如何忘卻?

雖然師父不在,也無甚事,終是違背師命。自身根骨又差,好容易有此仙緣遇合,理當時刻仰體恩師心意行事才是。只要用心勤學,將來飛劍、法術全可學會,忙這一時作甚?

並且師父已去了好些時,想必快要回轉。行時曾說自己坐功長進,與其出外貪玩,何如去往洞中打坐?既可用功,還討師父喜歡,多好。"心中尋思,禁法已撤,便走將進去。

這地方本是危崖之下一個洞穴。左近還有兩洞,比較高大,但頗汙穢。這洞雖小,地勢卻好,外面還有丈許大小一片石地,上面危崖前覆,更有藤蔓下垂擋住入口,本不易為人發現。再一設上禁制,外觀一片側壁,決不知內有洞穴。申屠宏行事謹慎,那禁圈又藏在藤草之後,除非來人揭藤俯身而入,便走到崖前也不相干。龍娃因覺不該走遠,回洞時心中想事,稍為呆立了一會,方始走進。剛把禁制復原,用功打坐,忽聽破空之聲甚是勁急。龍娃知道師父飛行之聲細微得多,不特沒有冒失出外,反將天蟬靈葉取出,準備隨時可以運用。方始伏身崖口,隔著禁圈往外張望,目光到處,兩道白光已自凌空飛射,落向谷中,現出兩個白衣少年:一個長身玉立,丰神俊秀,手持一柄玉如意,背插一口寶劍,腰繫一個白玉葫蘆;一個身矮微胖,方面大耳,相貌醜陋,背插雙劍,兩手各持一鏡,斜對著四面亂照,鏡光遠射,宛如銀電,不時向左手鏡中注視,似用鏡光照看,搜索甚物事情景,面色也極緊張。龍娃近來耳濡目染之下,已稍能分別邪正。暗忖:"大咎山頂鬥法正緊,這兩人劍光、寶光均不似妖邪一流,來路又與山頂一面相反。

自己在此半日,從未離開,並未見甚事故,這兩人如此搜索,必有原因。"忽聽身後似有極輕微的聲息,心中一動,忙將天蟬葉隨手一晃,隱身縱向一旁。

龍娃回臉細看,洞中竟多了兩個十五六歲的幼童,各穿著一身蓮花短裝,赤著雙足,臂腿裸露在外。都是星眸秀眉,面如冠玉,頭上戴著一頂金蓮花,前發齊額,後發垂肩,相貌甚是英美。裝束一色,身材高矮也差不多,比畫兒上的哪籲、紅孩兒還要好看得多。

內中一個已經受了重傷,頭面身上好些血跡,滿面忿激之容,倚著牆壁,坐在地上。一個本來掩向身後,不知是何用意。因見龍娃忽然隱身飛遁,神色似甚驚惶,先朝外面匆匆看了看,將手一揚,回身說道:"我弟兄二人,因受仇人追迫,偏我哥哥受傷。仇人空中布有羅網,難於逃遁,來此暫避,並無惡意。我知你就在我前面,如蒙相助,異日必有重報。這裡說話,外面決聽不出,就被發覺,來人於你也無妨害。你如願意,請即出現商談。否則,我弟兄死不皺眉,也決不強人所難,只要答一個不字,我們便走如何?"龍娃素具俠腸,一見兩人這身裝束相貌和李洪相仿,本就心生好感。等話說完,忽然想起:"來時師父所說往幻波池請人,路上所遇頭戴金蓮花的兩幼童,正是這等打扮。並還說起這兩人來頭甚大,此次幫助妖黨,必是受人之愚。師父趕往大咎山,便恐李師叔不知底細,與人結怨,意欲相機化解,或到事急,助其逃去,不料在此相遇。追趕這兩少年的,照那遁光,決非師父所說本門尊長。好在不要出手,樂得助他,為李師叔解冤。"想到這裡,立時收了天蟬葉,現身出來,笑問道:"二位道長,只要有用我之處,力所能及,我必盡心,不知有何話說?"龍娃原因師父常說,在外對人務要謙和;又因初遇李洪,那高法力,卻是一個小孩;自己初次從師,什麼都不會,一心對人謙恭。

以為師父雖未細說,既肯為這兩人解圍,必是師父同輩,所以這等說法。

兩道童見龍娃如言現身,已現喜容,再見詞禮甚恭,越發喜他。立的一個便湊近前去,拉著龍娃的手笑道:"我也知你無甚法力,但你那隱身法和這五行禁制,均極神妙。

我先見你禁法,頗似敵人一路,只一發現我們,撤去禁制,仇敵立時尋來。固然我們還有脫身之法,但受傷終所不免。起初對你也無十分惡意,只想將你制住,以免壞事。你隱身遁走以後,想起這等行事有欠光明,非我弟兄所為,因此和你明說。為防萬一,我並還留有退步。不料你小小年紀,竟有這等膽識義氣。此時彼此莫問來歷,免你事後為我們受過。我們也別無所託,只要在我們仇敵羅網未撤,人未離去以前,同我們隱藏洞內,你也不可出去。還有你那隱形法寶,甚是神妙,我也不便相借。萬一仇人識得禁制,搜尋進來,你只和我弟兄立在一起,由你行法,一同將身隱去,出洞不遠,我便將你放下,自行遁走。你如能答應,將來不論甚事,只要你一開口,我必照辦,另外還送你兩件法寶。你願意麼?"龍娃也是福至心靈,記準師父化解之言,暗忖:"師祖仙府中法寶多著呢,只要我向道堅誠,必有賞賜。旁門法寶多是妖魂魔鬼所煉,我已見過,哪有師父師叔的好,誰希罕它?"隨口答道:"些須小事,理應效勞。我知二位道長法力甚高,這次必是不留神受了人欺。法寶、飛劍,將來師父自會賞賜,外人的多好也不想要。

萬一將來有事相求,二位道長如能答應,卻極感謝。"道童聞言,喜道:"你這人真好。

實不相瞞,本門法寶也難送人,本想另外尋找,否則現在就送你了。你竟不起貪心,我也不再勉強。既是這樣,將來無論天大的事,只要你一言,我弟兄必允便了。"

龍娃忽想起師父不令他離洞,少時如何同人隱身飛走?話已出口,無法挽回,後悔未一節不該答應。洞外兩少年本在谷中四處持鏡查照,搜索甚細,這時忽然尋近洞外,正在說話。兩道童面色立變,臥地的一個也被同伴扶起,打一手勢,同湊近前,一邊一個,將龍娃夾在當中,令其暗中戒備。龍娃知不能抗,再說已經答應了人家,轉不如放大方些。便將天蟬葉取出施為,先將身形一同隱起,以示踐言。二童同聲喜謝,悄說:

"就被仇人破法衝進,也無妨了。"話未說完,兩少年已尋到洞外立定,一面持鏡四下查照,面上同帶驚奇之色。只聽高的一個說道:"師兄,此事奇怪,莫要被這兩個小鬼滑脫,卻累我們白費心力呢。"矮的一個忿道:"憑我這兩儀天曇鏡,所照之下,決難逃脫。何況我們追他們走時,知道小鬼精於玄功變化,滴血分身,老早便把如意五雲羅暗放空中。大的一個,又為謝、李三位道友所傷。只可惜事前未用寶鏡,稍為疏忽,吃他用兩滴鮮血化成兩個幻影,往相反一方逃走。等到警覺,你將幻影破去,我用寶鏡查看,落在此地。雖然搜尋不出,但是人如逃出千里以外,陰鏡人影定必消滅。如今陰鏡人影尚在,陽鏡卻不現形。如用魔法隱藏,鏡上又無形跡煙霧之類出現,真個奇怪。我料人必在此,如不尋到,用那根鎖心神索將其制服,迫令立下誓約,將來必是隱患。如何可以大意呢!"高的道:"你休看寶鏡一照之下,物無遁形。但師父說,此寶靈效仍非極品,如遇峨眉、青城兩派玄門正宗禁制或佛法禁閉,便照不出。莫非正教中有人暗助小鬼隱藏嗎?"矮的道:"師弟你倒會想。謝家姊妹是佛門高弟,與各正教中長老門人多有淵源。李洪更是寒月大師門人、妙一真人之子。他三人在此誅戮妖邪,連我二人遇上此事尚且相助出力,豈有反幫對頭之理?"高的道:"這事難說。你沒見李洪喊他大哥的那位麻面大頭道友的行徑麼?如不是他用伏魔金環擋了一下,小鬼怎會遁走?至今我還疑他有心賣放人情。如非李道友和他那樣親熱,又親見他殺死兩個妖邪,真要當他奸細呢。我們先前不問這事也罷,如今鬧得勢成騎虎,不將小的制服,回山一播弄是非,老的必不甘休。師父又快閉關證果之時,已為量尤墓中三怪延遲了些日,豈不又要為此操心?"這時天空中忽有云光閃動,兩少年好似有甚急事發生,各自眉頭緊皺,將足一頓,破空飛走。

道童道:"蒙你相助,仇人因恐所布五雲天羅為毒火邪焰汙毀,趕忙撤去。也許另外還有甚急事,不欲再尋我們晦氣。現雖飛走,但是仇人詭詐,又持有兩面寶鏡,一離此洞,便易被他發現。平日無妨,此時我們有人受傷,元氣已耗,好些法力不能施展,飛行也較往日要差得多。仍望你始終如一,用這護身法寶,將我二人隱送五百里外,便不愁他追上了。"龍娃聞言嚇了一跳,隨他們逃往近處已是違背師命,如再遠出數百里外,休說無以對師,自己不會飛行,怎得回來?方想據理力爭,問他們前後之言為何不符?忽聽耳側有人低語,令速允諾:"遠出無妨,自有人去接你,也不會令你走出那麼遠。"聲音極低,料是師父傳聲,心膽立壯。同時側顧受傷的一個,大汗洋洋,面色愁苦,似已難支。發話的一個似見自己遲疑,也現出不快神色。於是忙答道:"我原在此等候師父,又無法力,不會飛行,惟恐走遠相左。現見這位道長受傷頗重,想必急於回山醫治,好在師父法力甚高,自會尋找。只好豁出受責,陪著二位道長同行了。"道童聞言,喜道:"本來我不令你遠送,無奈實逼處此。大咎山敵人只小寒山二女和一小孩。

你那師父,可是先前仇人所說的大頭道友麼?"龍娃答說:"正是,雙姓申屠。"道童又道:"有一阮徵,你可相識?"龍娃原聽師父說過,忙答:"那是我師叔,人門未久,尚未見過。"道童朝受傷的一個對看了看,隨道:"我本不肯食言相強,你如不願同行,還須冒險出探。既蒙相送,就此走吧。"隨令撤去禁制,龍娃依言收法。只見金碧光線閃得一閃,便即隨同凌空而起。剛同飛過兩座山頭,道童忽然側顧喜道:"仇人不知何事,竟未終場而去。今日之事,只這兩人可惡,無須遠送了。"隨說,隨同下降到地,說道:"此地離你原處只六七十里,本想送你回去,無如事正緊急,只好由你跋涉,徐圖報德了。詳情無暇細說,如見令師,只說我二人近和他好友阮徵有交,今日甚感令師徒盛情。令師必知我姓名來歷,不致再累你受責了。"

龍娃原從李洪學會隱形飛遁之法,只是所去須有一定地方,不能隨意飛行和遠出百里之外。聞言方答:"幾十里路,自會回去。"二童已經相扶飛去,一道金碧光線,破空入雲,轉眼無蹤。龍娃心想師父已知救人之事,並還願意命人來接,好生欣喜。收了天蟬葉一看,四外並無人影,以為人還未來,或是誤聽。好在路近,正待行法自回原處,哪知遁法失效,連試三次未起。眼看夕陽已快落山,算計不會有人來接。這六七十里山路,跑多快,也須兩個時辰,不走又不放心。正在愁急,尋路回跑,剛一舉步,忽聽身後噗哧一聲笑道:"你這娃兒,竟敢暗助敵人,放他們逃走,膽子不小。"龍娃聞言,大驚回看,正是李洪,不禁大喜,忙喊:"師叔!"跪拜在地,急問:"師父可曾怪我?

我是照師父口氣行事的。"

李洪拉起笑道:"你這娃兒,專會取巧鬧鬼,這便宜又被你撿上了。不過,田氏兄弟平日雖然好強,危急之際,也顧不了許多,彼時如不允助他,就許吃虧,連天蟬葉也被奪去。你師父見你遇事留心,應變機警,竟能體他心意行事,也頗高興。我起初原恨他二人黨惡助邪,後知受人愚弄而來,本已不想傷他倆。你師父再趕來傳聲相勸,我正想逼他們回去,不料謝二世姊的滅魔大法發動,即此已是他倆的剋星。偏巧玉洞真人嶽忸師叔兩個門人孫侗、於端,自在武夷見到謝家兩姊妹,便刻意結納討好。因聽人說起火煉毒手,田氏弟兄助邪作梗之事,他知田氏弟兄所煉魔法已得他師父屍毗老人真傳,近一甲子。乃師皈依佛門雖然未參上乘佛法,法力卻極高強。他兩弟兄最得寵愛,又學了好些本領,更有獨門飛劍、金碧神鋒和幾件神奇法寶,甚是厲害,恐謝家姊妹功敗垂成,竟把師門幾件鎮山之寶全帶來了,恰在緊急時趕到,兩下夾攻。如非你師父故意放出金環佛光擋了一擋,田氏弟兄休想全身回去。就這樣,田琪還受了重傷,元氣大耗,幸得田瑤用滴血分身護了乃兄,才得逃走。孫、於二人只顧討好,一面發出五雲天羅,一面用寶鏡照形追趕。既要和人作對,又怕人家師父,打算追上,乘其受傷挫敗,有力難施之際,強行擒制,迫令服輸。只要不再與妖邪一黨,回去不向乃師訴苦報復,便即放手,永罷干戈。也不想想,對方師徒是甚人物心性,田氏弟兄豈是受人強迫,便肯服低的?並且這次如非先為滅魔神光所傷,孫、於雖有師門至寶,也制人家不住。就被追上,乘人於危,如何肯服?"

"這兩兄弟照例同共禍福,一見不妙,定必挺而走險,拼舍肉身,只將元神遁去,雙方立成不解之仇。老的把這兩人和他一個前生女兒珍愛如命,以前鬧了不少事故,由魔歸佛,以致苦修多年,至今不能證果,全是為了保全他們。你阮師叔那麼高法力,如非師門淵源,老的近來脾氣略改,前年也幾乎死他手內,憑這兩人便想制服,如何能行?

但他們自信大甚,素無交情,無法勸阻,已然對你師父生疑,如何化解,恰巧你阮師叔同時隱形到來,將我喚出金幢寶光之外,匆匆說起他與田氏兄弟淵源。可惜定數所限,晚到一步,不及阻止。你師父知我已無敵意,他正會同你阮師叔合用天璇神砂防護,又有強敵侵擾,不能分身,命我隱身趕來,相機化解。我到時田氏弟兄正與你相見,孫、於二人也自尋來,我一面傳聲與你師父,一面令你允諾。正想暗護你們三人,設法愚弄孫、於二人,遁出雲網之外,不料又來強敵。那雲網天羅,原與寶鏡相輔為用,大咎山上空已吃神砂、神泥寶光籠罩,多厲害的邪法,也無所施。想是孫、於二人討好過甚,仗著此寶可以如意展布,又相隔不遠,於是連大咎山頂一齊罩住。本來妖人一見天璇神砂,定必知難而退,因為雲網所隔,你阮師叔把寶光隱卻十之八九,來勢又急,匆促之間,沒有看清,一到便用魔火陰雷往上硬衝,雲網差點為其毀去。等到二人警覺收寶,他們的師父又在行法催歸,只得懷著鬼胎趕回山去。總算雲網未破,妖人冒失下衝,吃神砂裹住,毀了兩件厲害法寶,負傷逃走。我先見孫、於二人說得頗好,法力也不弱,行事卻如此冒失,看去好笑,不知是何緣故。田氏弟兄起初也是屢生修積,根骨甚厚,本來早該成就仙業,只為一點夙孽,轉世不久,便吃他這位老魔頭由危難中救出,收歸門下。二人也真忠於乃師,誓不他投,立意隨同乃師,以旁門魔道修成。近一甲子,方始隨師改習正教。平日只是任性恃強,恩怨心重,雖與左道來往,有時遇事相助出手,本身卻和乃師一樣無甚惡行。我前生曾經人指點,見過一次,不曾交言。他們說話最算數,所允之言,必能照辦。這次他們和謝家姊妹仇怨不輕,孫、於二人更無庸說,將來如由你化解,就太妙了。"

龍娃知要起身,涎著臉笑道:"那山洞又窄又暗,師叔還叫我回去麼?"李洪笑道:

"你這娃兒,真個膽大,莫非還想跟我到大咎山頂去麼?"龍娃恭答:"有師叔攜帶,不論哪裡我都敢去,弟子還想聽那盜心燈的事呢。"李洪道:"熱鬧的事多著呢,豈止盜取心燈一件?此時火煉毒手正當緊急之際,無暇多言。我且把你帶去,事完問你師父吧。只今日情勢,比珠靈澗還要厲害。雖說毒手摩什原身早死,元神也將化完,但他煉就三尸元神,玄功變化。軒轅老怪邪法甚強,接應人多。稍被逃走一點殘魂剩魄,早晚復原成形,仍是隱患。又有妖黨環伺,乘隙發難。到時務用天蟬葉隱身,緊隨我身側,連話都不可說呢。"龍娃大喜應諾。

李洪正待起身,遙望大咎山頂,霹靂連聲,滿空星光霞雨四下飛射,先前隱伏在天璇神砂光幕之外的一些妖雲邪霧,全被太乙神雷擊散。隨見四五道深赤、暗綠和烏金色的妖光血焰,帶著極淒厲的異聲長嘯,分頭逃走,其急如電,晃眼遁向遙空暗雲之中,一閃不見。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道:"我上阮二哥的當了。"龍娃問故,李洪朝前山看了看,笑道:"你師父和阮師叔知道光幕之外必還隱伏著不少妖黨,必是防我事完之後節外生枝。又知我愛你,假說田氏弟兄心性難測,你不允助他們,定必翻臉無情;而孫、於二人也在情急之際,又未見過你面,二人冒失手狠,如誤當你是敵黨,必不肯容,處境甚危。他們又須合用神砂,不能分身,令我來此相機暗護。不料竟有用意。現時妖魂全滅,群邪鼠竄,謝家世姊送完心燈,即回小寒山。這都不說,最可氣是你阮師叔。他日前脫難之後,奉令往小南極,衝破大陰元磁極光,去助金、石諸位兄弟,合誅萬載寒蚿。在天外神山遇到大方真人,令其趕回中土,向楊仙子借用九疑鼎和古神鳩。偏巧古神鳩為助鳥友神鵰佛奴,與量尤墓中三怪結下深仇,要等過數日,始能借用此鼎,楊仙子命他就便來此相助。我與他二次見面,還在喜歡,難得師父又放了我三個月假,正想事完和他說好,均往小南極光明境一遊,看看極光圈外,天外神山的奇景。他竟不辭而別,我偏和你守在這裡不走。他只聽你師父的話,真個丟下我一走,從此再理他兩個才怪。他們嫌我惹事,我日內索性殺幾個著名的妖邪,與他們看看。"

龍娃雖和李洪親熱,言笑無忌,聞言當他真急,但所埋怨的又是師長,要想勸解,難於措詞。正不知如何說法,忽聽空中有人接口道:"洪弟,你錯怪我和大哥了。此行正還須你相助;如何不辭而別呢?"龍娃一看,話完人到,突有兩人自空飛落:一是師父申屠宏;那發話的是個重瞳風目,身著青羅衣,腰懸寶劍的俊美少年,知是師父同門至好阮徵,連忙禮拜在地。二人命起。申屠宏笑道:"二弟說你見妖人逃散,謝家姊妹回山,不見我二人尋你,不知是在掃蕩魔窟,只當二弟隱形走去,難保不負氣發點牢騷。

我還說是不會,來時行法查聽,果然還是這等天真。"話未說完,李洪哈哈笑道:"你們何曾猜對?不過我想和阮師兄一遊小南極,看金、石諸兄弟的天外神山如何開發,又恐吃碰,不帶我去。準知你們要查聽我的言動,故意說些話探口氣的。不然,就你二位,好意思不辭而別?當真你們人沒走,我都看不出來麼?二哥那麼高法力,前生法寶日前已由大姊奉命送還,大哥又代你收了一丸西方神泥,怎還須人相助?如是哄我,卻不行呢。"

阮徵笑道:"你大把宇宙極光看易了。我這二相環,近日威力大增,雖能控制極光,偏又帶上一座九疑鼎,故非你和大哥相助不可。請想,乙師伯那麼高法力,去時尚由地軸之下繞越過去,回來便難。也非真個不可,但他必須等候時機,還要少損元氣,才能通過,可知不是容易出入的了。"李洪道:"我們都去,那麼龍娃呢?"阮徵道:"為了他事母甚孝,至性感格,已蒙教祖與乙、凌諸老恩憐,不但令其隨往,還令在當地寄居三年,隨我煉本門大還丹,脫胎換骨之後,再來中土修積呢。好在極光雖然厲害,有我三人法寶、佛光圍護,便是凡人也能過去。此子福緣真個不淺。先聽大哥說他根骨稍差,此時一見,根骨雖非上等,誠厚強毅,根於天性,人又靈慧,異日成就,必不在小哩。"李洪道:"我三人無處可去,除龍娃外,無須飲食。弟兄久別,尚未暢談,此地景物不差,山月已升,就在這裡談上一會,少時再定行止如何?"申屠宏因當地鄰近魔窟,元兇群邪雖已消滅逃亡,終恐生事,方欲勸阻,阮徵已先點頭。再一想,憑三人這時法力,就有甚事,也是進退裕如,欲言又止。便由李洪先說本身經歷。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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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6 16:03: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六一回 怨毒種靈禽 白骨穿心騰魁影 纏綿悲死劫 金蓮度厄走仙童

原來李洪由珠靈澗別了凌渾,起身往武夷山趕去。暗忖:"謝氏姊妹乃師父前生愛女,來借心燈誅邪,為何不與,還要自己相助?天靈子這道靈符又是何用?怎的非它不能借到?前在峨眉,聞說此次休寧島群仙盛會,實因島上許多地仙大劫將臨,恃借這數百年一次的盛會,向我爹孃和各位有法力的尊長求助。所以爹爹此行為期最久,前後須去三次,與其他會後即去的仙賓大不相同。師父必被留在島上,未必回來。就是回來,如其不允,自己是門人,也無相助世姊偷盜之理。"正想不出是甚緣故,哪知天靈子有心以全力作成此事,法力又高,日前當頭一掌,竟將元神分化,附在李洪身上。李洪因見對方父執之交,好心指教,事出意外,沒有防備,心靈竟受遙制。那道靈符更是神妙,路上還在盤算,一到武夷,便只記著靈符必須轉交兩位世姊,始可將妖邪除去,永絕後患,別的全想不起,尤妙是,身剛到達,還未走進,便見小寒山二女飛來,雙方見面,自甚欣喜。謝琳開口便問:"我爹爹呢?"李洪見仙府雲封,禁法未撤,知道赴會未歸,笑答:"我也剛回,師父大約還在休寧島吧?"忽想起身畔靈符,連忙取出,說道:

"來時途遇天靈子世叔,交我一道靈符,命轉交世姊,說有大用。世姊請看。"謝琳剛一接過,一片紅霞閃過,符上現出兩行字跡,也是一閃即隱。心中大喜,忙即收好。並用傳聲告知謝纓,令其如言行事,李洪正與謝瓔敘談,剛覺符上有字,已經隱去。李洪問是甚字,二女同道:"說來話長,我們進去再說吧。"

李洪隨即撤禁,延入仙府以內。謝琳先將靈符取出,朝入門處一揚,又是一片紅霞飛起,連閃幾閃隱去,符已不見。然後落座,說道:"我爹爹少時即回。我們來意,是想借那心燈,去除毒手摩什。照著爹爹本意,惟恐由此生出枝節,本不肯借。我雖然想好一個主意,但爹爹法力多高,豈能巧取?正在為難,不料有人暗助,事已可望如願。

不過,事情仍須洪弟相助,你卻不許推辭呢。"李洪道:"只不叫我欺騙師父去偷,哪怕受頓責罰,也必照辦。"謝琳嗔道:"洪弟忒小看人。莫非我所求不遂,便作偷兒麼?

就說自己父親,事後可以涎臉請罪,也斷無逼你夥同行竊之理。"李洪見她生氣,慌道:

"我不過一句笑話,如何認起真來?"謝琳笑道:"你說話氣人麼。其實前半一樣瞞著爹爹,不過事有湊巧,仗著爹爹不曾明令禁止而已。我只問你,燈在你手,你肯不肯借呢?"李洪道:"如在我手,拼受責罰,也無不借之理。"謝纓接口道:"我看還是一面向恩師、葉姑通誠求告,等爹爹回來,明言借用吧。"謝琳道:"姊姊真迂。適才靈符現出,已經指點,並且到時自有機緣。適求恩師、葉姑,均無迴音,當有原因,再求未必有望,弄巧還被爹爹警覺。偏生這幾日無法求見,尋了去也是無用,時機甚迫,稍縱即逝。爹爹不知為何不允?萬一堅執成見,說明更糟。好在誅邪除害之事,異日有甚麼難,我自當之。我真恨那妖孽,難得有此除他良機。豁出爹爹見怪,便做小偷,也所不計,何況無須作賊呢。"謝瓔便未再往下說。李洪還想問師父如果不允,既不暗取,如何到手?話到口邊,吃二女說話一岔,就此忘卻。二女也不再提前事。

這日李洪正談花無邪取經經過,謝山忽然走進,李、謝三人迎前禮拜。謝山笑問二女:"幻波池事完了麼?"二女略說經過。謝山笑道:"那毒手摩什連吃大虧,必不甘休,你姊妹不久下山,卻須隨時留意呢。"謝琳乘機說道:"那個自然。便女兒們來此,也是想求爹爹相助,將這妖孽除去呢。"謝山道:"這妖孽在老怪門下最為兇殘淫惡,委實能早除去得好。我此時尚難為謀,且從緩計議吧。"隨對李洪道:"休寧島諸位道友欲借心燈一用,但是此燈所存萬年神油,本來無多,所餘幾滴,又經葉姑和我先後用去。而休寧島這次天劫,須用四十九朵佛火燈花,相差懸遠。雖然此寶神妙無窮,無油也能應用,威力終差得多,休說這等數百年一次的天劫,便用以化煉具有神通的妖邪,也未必能奏全功。並且葉姑將來誅戮小南極四十七島妖邪時也甚需要。這類神油本極珍貴難得,也是邪魔將亡,機緣湊巧,楊瑾道友在白陽山古妖屍無華氏墓中,竟將這神油無意之中得有甚多。事後分了一半送與令尊,因須煉過,始可合用,我在峨眉開府時,不曾索取。昨聽令尊說,楊道友已用佛法將油煉成,恰可取來應用。此外尚有一事,須我親往,必須半月,始可辦完。特地回山一行,命你持此心燈,去向楊仙子求取神油。

她此時已回倚天崖,去必獲允。她正與量尤墓中三怪為敵,如有甚事,你只照她所說而行便了。還有,我這一去,需要三月始回。回山不久,你便同我往謁天蒙、白眉二位神僧,由此勤修佛法,七年之內,難得離山一步。你靈智雖復,童心猶盛,前生良友又均難滿,重逢在即。好在我這裡並不須人照看,你取來燈油之後,乘我未歸以前,三個月內許你自在遊行。但那神油必須在十四天內取到,仍放原處。只要將留存的靈符如法一揚,此燈即自向休寧島飛去,你就無事了。"謝、李三人聞言大喜。

謝山手朝洞壁一指,一片金霞閃過,壁間現一尺許高的小洞,心燈便在其內。隨將燈交李洪,傳以存放啟閉之法。二女笑道:"爹爹的心燈,原來藏在這裡。將來女兒想要借用,爹爹不肯,便可偷了。"謝山笑道:"你們還像以前一樣頑皮。異日有事,暫用何妨,說甚偷字?"謝琳聞言,首先跪謝。謝山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莫得意。你姊妹二人,獨你習了滅魔寶篆,魔障也隨之而生。你如一遇事便來借用,我並不一定再肯呢。"謝琳故意把櫻口一呀,笑道:"習那寶篆,原為仰體爹爹心意,如今說了話又不算。女兒日後不用此燈便罷,如用此燈,不問明偷暗盜,一定到手才算哩。"謝瓔知道時機成熟,父親法力甚高,惟恐靈符時久失效,插口道:"琳妹說話全沒檢點,幸而洪弟不是外人,否則,和爹爹這等放肆,豈不被人見笑?"謝琳知她用意,故作負氣,走向一旁不理。謝瓔又對謝山道:"女兒久已不見葉姑,楊仙子對女兒們也極期愛。洪弟法力雖已復原,終是年幼,持此至寶遠行,也覺可慮。意欲與他同往龍象庵,拜見楊仙子,就便看望葉姑。等取來神油,再返小寒山,不知可否?"謝山笑道:"你看他年小麼,稍差一點的妖邪,真沒奈他何呢。同往無妨。葉姑卻見不到,雙杉坪無須去了。

楊道友如無甚使命,回山去吧。"李洪把珠靈澗所得蓮花形法寶取出,說了來歷。謝山笑道:"我已聽人說起,此是大雄神僧昔年降魔至寶金蓮神座。我此時無暇,你見了楊道友,她兩生對你均極期愛,必有傳授。我等一人來此,便要起身,你們去吧。"二女巴不得早走,忙催李洪,一同拜別上路。

謝琳心急,剛同駕遁光飛出不遠,便和李洪商量說:"火煉毒手就在日內,等油取到,便先借用。"李洪一算,盡有富餘日限,剛剛應諾,忽見一道金光由身後電駛追來。

方疑是正教中長老父執,想看是誰,晃眼已經追近,正是謝山同一頭陀。謝山喚住三人,先命向頭陀禮見。然後說道:"事雖定數,藏靈子何必又亂謀?只顧他感念齊道友的厚情,卻忘了別人添累。我如不允,反道我真個畏懼這些邪魔外道。燃脂道友,又代你三人力保。你們此去尚還有事。我已允借心燈,無須再有顧忌,事完由纓、琳二女送回,照我適說行事。你小世弟與前生良友重逢,不捨回山,且由他去便了。"說時,李洪早認出同來的是前生至交燃脂頭陀,心中大喜,忙上前拜見,想問隱修何處。未及開口,已吃頭陀拉起,笑道:"一別多年,在此重逢,皆是前定。再有數面之緣,我便去了。"

同時,謝山話也說完,一道金光便同飛去。

二女見父親追來,本在擔驚,不料竟奉明命,喜出望外。謝琳笑道:"可見還是做好人上算,洪弟如不允借,豈不白做惡人?"李洪笑道:"我早打好主意,心燈雖可借用,你不要我同去,卻是不行。"謝瓔道:"洪弟你大膽大。我們兩次敗於毒手摩什之手,這妖孽實是厲害,聞他這次並有好些能手相助,便我們也只試試,並無必成之望,如何可以視如兒戲呢?"李洪急道:"那烏頭婆鬼手抓魂何等厲害,照樣吃我大虧。我有三寶護身,怎去不得?何況還有你們七寶金幢呢。你們多大亂子都敢惹,怎一有我在內,就膽小了?反正我不多事,只幫你們助威照料,總可以吧?"謝琳接口道:"如論小世弟的法寶功力,去是可去。不然,爹爹早就禁止,也不是那等口氣了。我只恨他狡猾,始而說他不肯背師偷盜,但又願受責罰,暗助我們。既不背師,如何暗助?話已矛盾。本心喜事,想趁熱鬧,卻不先說。直到爹爹追來,明允借燈,才堅執同行。分明先前怕有礙難,預留地步。如不是答應借燈,還有一點情分,我再和他好才怪。"李洪忙分辯道:"我一離山,藏世叔贈符之事立時想起。因師父法力高強,念動即知,又知你近來心急計快,惟恐師父查知,不但去不成,還誤你事,到了地頭再說,不是一樣?你偏路上先說,我正擔心師父這時離洞,必定查知就裡,果然追來。幸我應命於先,不然,更當我藏私,有口難分了。我這人言出必行,永無更改。也知二位世姊愛我,恐有閃失,並非輕視。不令我去,仍是不行。你只細想,師父行時所說,是不要我去的話麼?真不令去,我將心燈交與世姊,自己一樣能去。妖邪人多勢眾,你們要煉毒手,難於分神對付別的妖黨。你們不放心我,我還不放心你們,恐怕功敗垂成呢。這心燈,師父便傳過我用法,你們雖能以佛法應用,終是初試。有我同行,既可為你們護法,遇事還可代為應付,以免分神。這等自送上門的好幫手,該有多好?"謝琳笑罵道:"小猴兒,又逞能吹大氣了。到時如稍誤事,看你日後拿甚面目見人?"李洪笑道:"這個只管放心。

真要丟人,兩位世姊也在一起,大家一樣,有何可笑?"謝纓伏魔法力不如謝琳,禪功卻較高深,近來益發精進。先因李洪年幼,不欲令犯奇險。及見非去不可,回憶父言,果有許他同行之意,只未明說。再一想,此人屢世修積,功力根骨無不深厚,今生應當證果,福緣更厚,何況法力早復,又有靈嶠三寶防身,不特無妨,果還是個極好幫手,如何因其天真稚氣便加輕視?忙接口道:"如論洪弟法力,足可去得。只為來時李伯父力戒,此次只除毒手妖孽,不可多殺,恐你好貪功,又生枝節罷了。只要能聽話,同去也可。"李洪聞言,自是高興。

三人一路說笑,飛行神速,倚天崖已經在望。忽見一點黑影疾如流星,迎面飛來,兩下里都快,晃眼鄰近,黑影由小而大。二女見是楊瑾門下古神鳩,先告知李洪。隨問道:"楊師叔知道我們要來拜謁麼?"神鳩點頭,歡叫了兩聲,便朝前引路飛去。李洪久聞神鳩之名,尚是初見,笑問道:"聞說神鳩得道數千年,妖邪鬼物望影而逃,怎和老鷹差不多大,莫非故意縮小的麼?"未句話未說完,神鳩身形忽然暴長,兩翼立即伸長十多丈,鐵羽若箭,根根森立。身上更有栲栳大十八團金光環繞,目光宛如電炬,回顧三人。張開那比板門還大得多的鐵喙,一聲長嘯過處,身子倏又暴縮成拳大一團黑影。

那十八粒金光,也縮成綠豆般大,宛如一蓬星雨,朝前面峰腳下射去,一閃不見。李洪笑道:"神鳩果然靈通變化,不比尋常。差一點的妖人,休說與之對敵,嚇也被它嚇死。

人言它性情過於剛烈,也真不假,我只隨便一說,立時顯出顏色來了。"謝琳笑道:

"只你小娃兒家口沒遮攔,說話冒失。它去得那麼快,也許生氣了呢。"李洪笑道:

"我本疑似之詞,又沒說它不好,怎會見怪?顯點威風我看,也許有之。"

謝纓忽然驚道:"神鳩所去之處,不是倚天崖,莫非楊師叔換了仙居,命它來接引麼?"李洪、謝琳也被提醒,見那地方偏在倚天崖左的百餘里峽谷之中。倚天崖矗立大雪山川邊界上,四外景物本就荒寒,那條峽谷更是險惡陰晦,隱秘非常,更有高峰危崖掩蔽。三人若不是飛得甚高,又有神鳩前引,決難發現。心想這等寸草不生的窮山暗谷,主人怎會移居來此?峽谷中間一段,谷徑長約裡許,寬只數尺,兩邊均是危崖,三人已經飛過。李洪因覺神鳩好玩,飛得又快,相隔近二百里的峽口,晃眼飛投下去,一閃即逝。先前因將到達,未催遁光急追,竟未看出下落,尋時格外留心。偶一回顧,瞥見身後危崖,近地面一段竟是空的。二女也恰回顧,謝瓔首先心動,覺出有異,見李洪正要開口,忙使眼色止住,故作前飛。越過谷徑,再打一手勢,同隱身形,往回急飛。落到谷底一看,原來那中間一段,空中下視,彷彿一條裂縫,寬只二三尺,下面卻甚寬大。

一面危崖低覆,凹進之處竟達六七十丈寬深,直似把山腹掏空,成了一個大洞。因前面入口寬只尺許,崖石厚達數丈,又甚傾斜,便走近前,也當是峽谷盡頭,不易看出。

方覺洞中空空,無甚異物,忽聽一聲鳩鳴甚是洪厲,同時瞥見當中地皮下陷一個巨穴,邪氣隱隱。各運慧目定睛一看,一股綠氣突然湧起,內中裹定三個大隻如拳的骷髏頭骨。一出現,便在綠氣之中上下滾轉,其疾如電,晃眼幾百轉滾過,吱吱幾聲鬼叫過去,綠氣忽連骷髏落地爆散不見,化作三個周身灰白色的赤身怪人,俱不甚高,相貌獰惡已極。身外各有五尺長一朵火焰燈花,各持著一根死人骨朵,一個三寸大小的六角環,非金非玉,色作灰白,環中碧鋒交射,密如針雨,看去和刀圈相似。三怪初現形時,似有畏難之色。及聽神鳩在外鳴嘯不已,正在互相推託,分人出外探看,穴中異聲忽起。

三小怪人聞聲全都驚惶已極,慌不迭各把手中六角環一晃,那環隨即暴長到五六尺方圓。

當頭一個環中現出一個古神鳩的影子,似被邪法困住,在裡面左衝右突,憤怒已極,無如被那一圈碧鋒綠氣吸緊,脫身不得。另外兩環,卻是空的。

李洪並沒把妖邪看在眼裡,幾次想要出手,均吃二女阻住,不令言動。等三個形如鬼物的赤身怪人走出,互相一打手勢,謝琳首先往外飛去。謝纓剛把七寶金幢放出,壓向穴中,忽聽穴中遠遠傳來兩聲極淒厲的鬼嘯。同時外面震天價一個迅雷過處,雷火金光交映中,耳聽謝琳大喝:"休放妖邪逃走!"聲才入耳,三小怪人已經電駛飛回,那現有鳩影的妖環已經失去。瞥見金幢祥光徐徐轉動,霞輝四射,花雨繽紛,歸路已斷,同聲慘嗥。兩個想往外面分路衝逃;一個就地一滾,化為一溜綠氣,往地下便鑽。哪知遇見剋星照命,七寶金幢威力神妙,一經施為,多厲害的妖邪也難脫身,更能憑著主人心意發揮威力。這上下方圓數百丈地面,全在禁圈以內,何況相隔這麼近,另外兩人還有防備。不過謝瓔想看看妖孽邪法究有多高,是否如先前所料;又因心性慈祥,當地雖然無甚賦有邪氣的生物,又是深藏山腹之內,終防萬一有甚傷害,不肯發出全力,勢子稍緩而已。綠氣才一沾地,便吃祥光裹人金幢之內,消滅無跡。另外兩個怪人,一個被李洪擋住左邊出口,胸前放出一片霞光,先將怪人裹住,斷玉鉤隨即飛出,兩道寶光交尾一絞,便成粉碎;另一個吃謝琳揚手一串連珠霹靂,同時了帳。剩下幾縷殘餘妖煙邪氣,連那骨朵、妖環全被金幢祥光吸去,晃眼全滅。謝琳道:"此與癲姊姊所說量尤墓中三怪一般路數。必是記恨神鳩,不知怎會被他們將形攝去?先前神鳩來迎,多半楊師叔不在庵中,自知有難,欲引我們來此相助。恰值邪法攝魂,它用那十八牟尼珠抵禦,洪弟恰在說它,適逢其會,並非逞能呢。"說時,地底忽然隆隆大震,山崖似要崩塌,吃謝纓金幢略轉,便即止住。李洪道:"適聞穴中異聲,三怪必在遠方主持。現成地穴,何不尋去,永除後患?"二女同道:"你真看事容易。三怪行動捷逾雷電,追趕不上。

他們剛才妄想發動地震,吃我鎮住,地穴已經填沒。何況妖邪所開地穴就算還在,也由其主持運用,急切間如何追尋?如用金幢硬衝,豈不又要造孽傷生麼?"

話未說完,神鳩已經飛進,仍是蒼鷹般大,朝著三人歡嘯不已。謝琳因當地曾有妖邪出入,為防捲土重來,又下了兩層伏魔禁制。方始各收法寶走出,一同飛起。神鳩這次才是朝前引路,並沒往別處飛走,相隔百多里路,晃眼飛近。正要往倚天崖上庵門前飛去,神鳩忽然回顧三人,叫了兩聲,繞崖而過,往葉繽煉法的絕尊者故居雙杉坪對面山腳下飛去。三人疑心另外還有妖邪伏伺,趕去一看,那地方乃是一片童山削壁,神鳩已先飛到。爪喙齊施,朝壁上畫了幾下,張口噴出一團金光,一股紫焰射向壁上,山石立即裂開,現出一個石洞。方覺神鳩變化通靈,神通廣大,只惜不會人言,是個缺點,楊瑾已由洞中迎出,三人忙同禮拜。楊瑾拉起,同到裡面落座,笑道:"這孽畜在自修煉數千年,劫後重生,又經家師佛法點化,雖不似前兇野,天性仍是那麼剛烈,又喜多事,時常累我清修。日前忽與三怪結仇。我知三怪無怨不報,此鳩在化去橫骨以前,尚有兩次大劫。憐它雖然性暴疾惡,對於主人和同道鳥友,倒也忠義。正趕葉道友這次重返雙杉坪閉關煉法,不日完滿,期前不免邪魔煩擾,欲為暗中護法,移居在此,就便結壇,為她解去這場大難。彼時葉道友也功成出來,正好合力將三怪引來,一齊除去。事雖勉為其難,並非無望。它偏心急,耳目嗅覺又極靈警,知我在此護法防魔,每日都在留心守伺。三怪因我設有佛法禁制,推算不出虛實,昨早命一得力妖徒來此窺探,被它在洞中聞出邪味。此洞原是山腹中空之處,並無門戶,出入均須行法。此鳥功候甚深,隨我這幾年,這類禁法已經通解,本身又有裂石開山之能,阻它不住。先想用它身佩十八牟尼珠將其禁住,不令外出,因它急叫不願,只告誡了幾句,沒有施為,又當煉法正緊之時,竟吃開禁走出。它專長抓食這類兇魂戾魄煉成的精怪和殭屍一類的邪魔。妖徒本難免死,偏吃了性急的虧。妖徒知道此間人鳥均不好惹,來時隱了身形,並還備下退路和替身。其實此鳥神目如電,老遠便能聞出邪味,隱形無用。如若故作未見,聲東擊西,冷不防噴出丹氣紫焰,張口一吸,妖徒便無幸理。它始而性急,一出便照直飛撲過去。臨快下手,一見不是三怪本人,便存輕視,忽想生擒回來,由我問出口供,再行享受。又因在峨眉開府時得了一口飛劍,經我無事時略加傳授,居然與身相合,常想賣弄。

於是沒噴丹氣,卻將飛劍吐出,以為它那飛劍不比尋常,想將妖徒脅迫入洞。哪知妖徒詭詐已極,邪法又高,李英瓊紫郢劍尚難傷他,何況別的?隱形無用,本在行法欲逃,如來得及便下手暗算。一見所用飛劍,正好乘機暗下毒手。一面故作張皇,現形欲逃,冷不防,暗用白骨鎖心環,將它真形先行攝去;一面化作一朵火焰,還想另施毒手。總算此鳥應變尚速,看出飛劍無功,妖徒有詐,心靈一有警覺,立將紫焰噴出。妖徒知難迎敵,方始穿地逃去。神鳩回到洞中,尚不知真形被攝。後來三怪邪法發動,心魂欲飛,才知不妙。幸而身懷佛門至寶,略一運用,便即無事。三怪自不死心。白骨環乃量尤胸骨所制,為二怪鎮山之寶,例存墓中,向不輕出。再如三環同用,一任道力多高,也擋不住。記仇心切,本身又在養傷,決計先殺此烏,日後再尋我的晦氣。便命門下三妖徒,仗其本門玄功變化,將三個白骨環一齊帶來,由地底潛行,在你們所去谷洞之內,設好埋伏,誘令此鳥上當。它如不多事,只須捱過今夜,佛法煉成,加上九疑鼎,便可將計就計,連妖孽師徒一網打盡了。想是運數所限。

"適才大方真人命人來此投書,上說阮徵被困火雲嶺神劍峰魔宮之中,已近兩年,災孽將滿。昔年阮徵被妙一真人逐出時,曾允有事相助。無如魔宮山主屍毗老人得道千年,法力既高強,阮徵和他前生魔女又有屢世夙緣。此老以前雖習阿修羅法,為魔教中第一人物,但他昔年立志欲以旁門證果,千年苦修,備歷災劫危難,從未做過一件惡事。

這兩年來閉關期滿,改修佛法,雖以嗔念未盡,暫時難參上乘佛法,已經兼有兩家之長。

此事他又有理可說,不便和他動強。並且阮徵仗著定力堅強,性行誠潔,被困兩年,已將孽盡難滿。不過最後一關尚須佛法暗助,始能圓滿,雙方交受其益。但是此老爭強好勝,又最喜愛靈慧有根器的幼童。大方真人日前默運玄機,推算因果,只有李洪能勝此任。恰巧大雄神僧西方至寶金蓮寶座又為所得,更易成功。因金蟬、石生等七人近由陷空島誤入北極地軸,走往小南極天外神山。大方真人早知此事,前在銅椰島分手,曾賜金蟬一件法寶,告以將來如遇一身具六首四十八足,精幹玄功變化,幻形美女,能運用太陰元磁真氣的怪物,被其困住,可用此寶求救。此寶原是兩塊刻有符篆和太極圖形的鐵牌,乙真人也留有一塊。無論相隔千萬裡,只一如法施為,立生感應。這時恰巧接到求救信號,時當極光最盛之際,乙真人那麼高法力,如欲衝越過去,也非容易,必須仍由陷空島地軸通行。相隔十數萬裡,先是不願延遲,使金、石諸人吃苦,意欲早去。又算出你三人今日來取前古神油,特命司徒平與我送信,請我傳授此寶用法;並將所附柬帖轉交,令在此間開看,借我法力禁制,以免對方由魔宮寶鏡中查知,別生枝節。司徒平還未起身,乙真人忽得妙一真人由休寧島飛劍傳書,說金、石諸人只此一場困厄,過此便無往不利。加以妖物寒蚿貪戀七人屢世童貞,志在必得,決不加害,晚去些日無妨。

並且凌雲鳳師徒不久也要趕去,她持有前古至寶宙光盤,專破磁光和大陰元磁真氣,無足為慮。到時烏牙洞之行,萬不可緩,務請與天殘、地缺踐約之後再去。乙真人方始息念。

"司徒平來時,我又恰在入定,神鳩本來認識,開山放進。他為人恭謹,不肯驚動。

偏巧另奉師命,有事秦嶺,必須趕往,好在詳情均在信上,便向此烏略說來意,禮拜留書而去。此鳥聽我說過七寶金幢威力,一聽寶主人就快要來,立即迎了上去。剛遇見你們三人,妖徒也快趕到,內中一個忽用妖法攝形。本是存有戒心,意欲三環合用,試上一試,如能就此將神鳩魂攝去,便省來此犯險。哪知另外兩環不曾攝形,連在一起,力雖加強,並無用處。此鳥自然警覺,知道仇人已來,此次非它所能抵敵,一面發動牟尼珠,擋了一擋;一面縮身隱形,引你三人前往,將三妖徒除去,破了攝形之法。我恰回醒,知這一來,仇怨更深。三怪也不敢再自恃邪法玄功,輕來犯險。可是不來則已,來必厲害,此鳥必有一場大厄。事已至此,只率聽之。李洪本習佛法,近日玄功精進。金蓮寶座用法極易傳授,你只要記住珠靈澗外層六字靈符,再由我傳一訣印,立可應用。

大咎山之行,應在五日之後。火雲嶺卻須早去,燈油現成,事不宜遲,看完柬帖便須起身了。"

李洪一聽阮徵有難,早就心急,忙接柬帖一看,不由驚喜交集。楊瑾隨向二女要過心燈,取一玉瓶,將瓶中神油注入,傳了訣印,命帶心燈起身。二女也要同去。楊瑾略為閉目尋思,笑道:"柬帖你姊妹也各看明,同去更多一層助力,但須用無相神光隱身。

只能由李洪一人出面,照柬帖所言行事,卻不可顯露形跡,也不可到峰頂上去呢。"二女領命,便同拜謝辭別,楊瑾親送出洞。謝琳見神鳩低鳴連聲,意似感謝,忽然心動,笑對它道:"你放心,我大咎山回來,也許能幫你除此一害。"神鳩歡嘯了一聲。說時已行至洞口。楊瑾喚住三人道:"你們由此起身,比較穩妥。"三人隨即隱形飛起,往火雲嶺神劍峰而去。

當地在滇緬交界的亂山之中,四周山嶺雜沓,高峰入雲,上矗天半。山陽一面上下壁立如削,無可攀升。峰半以上終年為雲霧包沒,看不見頂。左右兩面溪谷迴環,幽險莫測,其中更多毒蛇猛獸,森林覆壓,往往二三百里不見天日。林中蚊蛇毒蟲類以千計,更有毒蟻成群,大如人指,數盈億萬,無論人獸與之相遇,群起猛齧,轉眼變成枯骨。

瘴氣迷漫,中人立斃。故為人獸足跡所不至。只山陰一面有一橫嶺,乃哀牢山支脈,由蒼山婉蜒而來,與峰相接,成一數千丈高的斜坡,與峰相連。沿途草莽怒生,灌木盤虯,更多險峨,亦難直達。本來四面無路可上,三人因有大方真人預示途徑,一起身便直往半峰雲霧中飛去,到後一看,雲上竟是別有天地。原來那峰周圍有百十里方圓,雲層以上忽作圓錐形,往裡縮小,現出大片平地。上豐下銳,孔竅甚多,宛如朵雲高起,矗立雲端,高出霄漢,天風浩蕩,煙靄蒼茫。四望雲外,大地山河宛如蟻蛭,歷歷可數,景絕壯闊。上半峰巔,果如卓劍,知那魔宮就在劍柄護手兩頭。山主屍毗老人父女分居其內,上下皆有禁制,仙凡不能衝越。李洪便請二女埋伏峰半崖拗之中,潛為接應。自己照仙柬所示,覓到峰側盤道,用佛法隱身,潛蹤而上。魔宮禁制森嚴,止此一條道路,專供魔女平日遊山之用。但離峰丈許以上,便為禁法所制,不死必傷,並難脫身遁走。

峰形如劍,上下筆立,盤道環峰而建。其間洞壑靈奇,水木清華,移步換形,時有勝景,令人應接不暇。外觀卻如一條青線,盤繞峰腰之上,時隱時現,斷續相間,峰高前突,已難窺測。入口一帶,乃一暗洞,寬只容人,高僅數尺,深約十丈,不知底細的人絕難發現。

李洪知道此行如用法力飛行,易為對方警覺,前段必須步行上去。好在途徑避忌均已知悉,隱形又極神妙。只要走到峰左魔宮平臺之上,大功即可告成。便飛步徑直而上。

沿途所見瑤草琪花,美景甚多,也無心觀賞。仗著奔馳迅速,不消多時,便趕到峰巔。

那峰上層,宛如一個倒丁字形,魔宮分佔兩邊橫頭之上,地大各數百畝。魔宮金碧輝煌,峰石如玉,宛如一根絕長大的碧玉簪,一邊擔著一幢金霞,卓立天漢雲海之中,氣象萬千,壯麗無倫。魔女所居在左,平崖突出,下臨無地,魔宮便建其上。前邊一片花林,燦若雲錦,花大如碗,多不知名。李洪剛由林中突出,遙望魔宮前面,一夥美豔如仙的少女,擁著一個身著青羅衫的少年緩步走來。李、阮二人屢生至契,一望而知,那少年便是平生唯一的好友阮徵。料知難發在即,又想起和二女分手時謝琳面上神色,似有不服之意。恐其自恃法力,用無相神光隱身,冒然掩來,一觸主人禁制,便生波折,良友關心,好生愁慮。那一夥人又走得慢,直似閒談玩景,不似變生頃刻之勢。再稍前進,便入禁地,易被覺察。沒奈何,只得守在花林旁邊一株石筍之上,靜立相待,以備接應。

當地看似一片絕好園林仙境,實則禁制重重,埋伏殺機。惟恐發難時相隔太遠,不及救援,事機瞬息,稍縱即逝,心情正在緊張。阮徵同那一夥少女竟似預有成約,當地美景甚多,均未瀏覽,直往林前走來。神態偏又那等從容,若無其事。心方奇怪,來人已經停步。正對花林外面是一個十畝大方塘,水清見底,符藻紛披,寸鱗可數。左通小溪,右傍花林。當中有一晶玉所建水榭,兀立水上,通以朱欄小橋。水謝頂上是一玉石平臺,相隔石筍只二三十丈。阮徵等已到平臺上面,這才看出,內一黃衣少女,雲帔霞裳,儀態萬方,周身珠光寶氣,掩映流輝,容光照人,美絕仙凡,似是眾中之首。一到平臺,便與阮徵分坐青玉案側玉墩之上,諸女侍立兩側。

待不一會,黃衣少女隨顧左右說了兩句,內一侍女意似不願,黃衣少女風目微睜,立現怒容,諸女分別各去。阮徵和那少女便爭論起來。隱聞少女說:"你非此不能脫難。

我雖經慘劫,不過苦難三年,有我父在,終不至於滅亡。而你異日道成,倘能念我對你三生熱愛,將你師父的毒龍丸與大還丹各賜我兩粒,也不在我對你這番痴情苦心,就足感盛情了。"阮徵道:"我誤你兩世仙業,你又為我身遭慘死,受盡苦難,本是不解之冤。蒙你大恩寬有,自行化解,深情厚德,終生難忘,愧負已多。我已連鑄大錯,如何又使你為我受此慘禍:只要你對我寬恕,令尊法力雖高,我不過每隔些日受上一回苦難,並不能奈我何,反倒加強我的道力,有甚相干?你因對我情痴太甚,見我每月必受幾次金刀刺體、魔火燒身之厄,愛莫能助,心生憐念,故爾出此下策,不惜捨身相救。此時你我二心如一,無事不可明言。實不相瞞,我仗本門法力與二相環守護心神,令尊毒刑,我並不怕,反以為非此不足抵消前孽,似禍實福。倒是你以前對我深情密愛,有時過分,尤其情痴太甚,有失常度。我既不能自毀道基,屈意相從,終於兩敗;又不忍對你難堪,加重冤孽。當時你那玉骨冰肌,雪膚花貌,無異刀林箭雨攢刺全身;淺笑輕顰,柔情媚態,更似烈火毒焰燒心的骨。又是日夕相處,軟硬兼施,隨時皆可發難。不比令尊毒刑,至多隻一日夜,甚或片刻之間,即可耐過。彼時你神智失常,全無理性,魔法又高。我為防誘惑,一面鎮攝心神,一面還須甘受凌逼,婉言勸解,以防羞惱成怒,情急生變。

彼時處境,輕重皆難,內心苦痛更有甚幹魔火金刀之厄,至今思之,猶有餘悸。現你既已如夢初覺,不聽老人亂命,我便無所顧忌,別的何足為慮?我自日前彼此把話說明,對你敬愛甚深,便沒有這兩生夙孽,也不忍傷你分毫,何況目睹心中敬愛的人,為我受此慘禍呢?我每日但得來此一遊,終有脫身之望。因我許多話不便先洩,大約出困當不在遠。異日道成,便來接你,一同清修,天長地久,共享仙福。昨日已經言明,靜俟時機,或是另作計較,如何又欲變計,定以身殉呢?"

少女嘆道:"哥哥,你哪知道爹爹的神通和厲害呢!適才因師弟密告侍女阿壹,說爹爹當初原想人非木石,我的容貌也非庸流,早晚你必能被我痴情感動;他又以毒刑煎逼,迫你降順。知我彼時雖然怨你薄情,但仍愛你深情,勝逾性命,見你受苦,自然不捨。於是每次行刑,故意弄出一點空隙,以便我私人解救,所以你身受苦難,多是片刻即完。只有三次,經時一日夜以上。那是他聽侍女告密,說我百計千方呈身自薦,不顧羞恥,種種難堪。每次受傷歸來,又是那等服侍將護,無微不至,深情一往,任是鐵石心腸,也應動心。你卻始終置之不理,至多說上幾句花言巧語;再不,竟同老僧入定,無一次不使我傷心已極。為此大怒,立意懲罰,以全力禁制,使我不能衝入相救,給你多吃點苦。這還是他身為我父,不願看見兒女之私,#防師弟由寶鏡中看出,將這裡全境預以法力掩蔽,只聽侍女口說,如真見我那些俯就醜態,更不知對你如何楚毒了。我沒想到侍女饒舌,不能入內解救,向他哭求了一夜,才行將你救出。你除心智靈明未滅外,事後苦痛尚非人所能堪,獄中情形可以想見。好容易調養痊可,我不合又生慾念,強迫同好,你又不從,第三日便吃攝去。我才查知侍女告密,向爹爹哭求不允,正要斬殺侍女洩忿,再去拼命,爹爹忽然將你放回,只不許殺那侍女。我見你周身糜爛,心如刀割,恨那侍女不過,方要毒打報仇,忽被師弟奉命救走。由此逐出宮去,不令隨侍。

第三次,原是我不好,因往參謁,想起傷心,爹爹盤問,略說了幾句。當時激怒爹爹,說此時此地只有妙一真人和天蒙、白眉兩禪師可以救你。但你負我兩世夙冤,情孽糾纏,因果相循,爹爹於理無虧。這三人,一個是方今正教宗師,兩個是有道神僧。除你自行化解,三人法力雖高,決不肯作此逆數背理之事。爹爹當時無殺害之心,刑卻更毒。我知失言,這場毒刑以次加重,越往後越難當,哭求不允,只得橫心拼命。總算爹爹愛我,恐我以身殉情,於危機一發中將我放進,救你回宮,由此對你便不再似前此惡毒。我更時刻留心,見人失蹤,立即趕去。所以你以後每月例受苦難,只要我強行衝進,便即救出,為時不多。如非衝入費事,簡直連那片刻之苦都不會受了。爹爹見我不念兩世殺身之仇,今生情痴更深,時將兩年,依舊固執,昨日談起,大為忿恨。知你道心堅定,功力甚深,又有至寶防護心靈,料我決不傷你,便設下法壇,施展魔教中九天十地大修羅法。到時先將我禁住,以免從殉。再將你擒去,化煉成灰。也不傷你生魂,仍放投生,只將你本身多生修積的靈智攝去,為我補益。這麼一來,我靈智道力無不大增,慾念一消,夙孽也解,就不致再作痴心殉情之想了。即便你師父知道,以你一命償我兩命,也不為過。禍在旦夕,除此無救,你如何還可延遲呢?"

阮徵聞言,先頗吃驚,聽完慨然答道:"我寧遭慘死,墮入輪迴,縱然轉世成了凡胎,毀卻數百年功力,只要心志堅定,終有成功之日。何況前生恩師良友以及各位師執尊長,見我處境如此,決不坐視呢。我志已定,決不容你行此拙計。"少女笑道:"我自受你感化,情發於正,已決不再以色身相示。今當生離死別之際,為示我心志堅定,使你一見,當不致說我食言無恥。你來看!"說罷,慷慨起立,兩臂一振,滿身霞彼雲裳一齊委卸,除胸前有形似背心的一片冰紈遮住乳陰外,通體立即赤裸。人本極美,這一來,把粉彎玉腿一齊呈露,越覺柔肌如雪,光豔照人。阮徵一著急,指上所佩二相環立化一圈虹霞飛出,將少女全身罩住。口中急呼:"我實愛你,妹妹不可!"李洪不願見裸女形態,無如事機正迫,不容少懈。方在暗道:"晦氣!"晃眼工夫,少女從頭至腳,突現出無數小金針、金刀、金叉之類,長約二寸、三寸、五寸不等,俱都深深釘入玉膚之內,有的看去已經刺入骨裡。胸前七把金刀,更是長達尺許。金光閃閃,看去可怖,通身釘得密層層,刺猖一樣。少女隨笑道:"這二相環與你心身相合,為你防身。

我爹爹如施全力,尚且難當,如何攔得住我魔教中最惡毒的金刀解體化血分身大修羅絕滅神法?我只要心念一動,不必自己拔刀,全身立化血雲而起。快快依我收去,休傷一件至寶,照計行事,兔被爹爹追回,平白送我一命。只要你能圖他年聚首,便是憐我痴情,真心相愛。否則我志早決,魔法已經發動,不能收回。除非我佛菩薩親來,此時便我生了悔心依你,我也無法自救。轉不如聽我良言,來生尚有相逢之日。如非愛你過甚,不捨分離,想在死前多看得一眼是一眼,等你答應起身,我再發難,也放心些。不然的話,我已只剩一點精氣化成的血雲,休說肉身不受三年煉魂之苦,連神魂都散而不成形了。好哥哥,你聽我的話,走吧。"少女心志雖然如此壯烈,起初並不帶一點愁苦容色。

尤其聽到阮徵說是愛她,更是媚目流波,滿臉欣慰之色。及至說到未幾句上,想是會短離長,柔腸欲斷,滿腹悲苦,再也支持不住。始而翠黛含顰,隱蓄幽怨,漸漸語帶哽咽。

到了未句"哥哥走吧",竟然不勝悽楚,星眸亂轉,淚隨聲下。人是那麼美豔多情,聲音那麼悽婉,處境又如此壯烈悲苦,端的子夜鵑位,巫峽猿吟,無此淒涼哀豔。李洪九世修為的童貞有道之士,也被感動,心酸難過。

少女見阮徵不肯收那二相環,不住以好言求告,滿面愁苦,惶急萬分,不禁破涕為笑道:"我為愛你大深,不借百計千方,屢以色身誘惑。現雖蒙你見憐,允作名義夫妻,他年同修仙業,我也知你至誠君子,不會欺我,終覺為形勢所迫,為解夙孽,不是真心相愛,想起前事,引為奇恥。今得見你至情流露,百死無恨。除不捨這長時之別外,只有更喜慰。料你二相環不肯收去,這件法寶,於你異日修為關係至大,我決不捨損傷我心愛丈夫防身之寶,但決阻我不住。為全此寶,說不得,只好拼受痛苦,以次而行了。"

說罷,口皮微動,胸前七把金刀便緩緩自行拔起,刀上金光驟轉血紅顏色,少女酥胸上鮮血立即隨刀上湧。阮徵見狀,不禁收環撲抱上去。李洪知是時候了,忙即現身喝道:

"二嫂無須拙見!我來接應二哥,持有佛門至寶在此,你二人均不妨事。只請世嫂暫等三年,便與二哥同證仙業了。"話未說完,佛門至寶已先發出,化為一朵畝許大的千葉蓮花寶座,飛向男女二人頭上。李洪再掐靈訣一指,蓮花上突湧起一圈佛光,照向少女身上。少女此時本是苦痛萬分,眼看形神將化血雲而散,忽見李洪現身,聽出來的是丈夫好友。但知魔法厲害,萬無解救,既不信一個幼童有此法力,又恐來人失陷,話未聽完,便負痛急喊:"你那法寶無用!來人快走!"佛光已照向身上,立覺金芒掩耀,神鐵無光,通體清涼,疼痛全止,魔法自解,全身金刀、金叉、金針之類紛紛墜地。事出意料,心中狂喜。同時瞥見前退侍女由魔宮左角蜂擁而來。為首一女,隔老遠將手一揚,花林四外突然血焰飛揚,中夾千萬金刀,潮水一般,向平臺上湧到,大片園林立成刀山血海,李洪歸路已斷。少女見狀,一聲嬌叱,將手一揮,四圍血焰金刀便不再進。口中急喊:"哥哥還不快走,等待何時?"這原是轉瞬間事:李洪早連寶座一齊飛向平臺之上,不等少女說完,飛身上前,手拉阮徵,另一隻手一揚靈訣,蓮座往下略沉,阮、李二人飛身其上。佛光隨將二人罩住,寶座千層蓮瓣齊放毫光,擁著二人,電也似疾,更不再由故道,衝破千層血浪金刀,往花林上空突圍而出。耳聞身後風雷大作,宛如百萬天鼓一齊怒鳴,聲勢驚人。回顧少女,手執一枚金環,由環中射出一道黃光,一晃分佈開來,將血焰金刀阻住,似在斷後神氣。同時又聞遠遠傳來一種鐘磬之聲,悠揚娛耳。

李洪料知屍毗老人已經警覺,血焰金刀已被少女阻住,正好逃走。剛飛出不遠,忽想起小寒山二女尚在峰半崖洞之中潛伏。略一遲疑,猛聽空中有一老人口音喝道:"孺子何來,竟敢犯我禁條麼?"聲才入耳,便見前面高空中懸下一條寬達十丈,長約百丈以上的黃光。當中站著一位老人,生得自發銀髯,修眉秀目,獅鼻虎口,廣額豐頤,面如硃砂,手白如玉。穿著一件火也似紅的道袍,白襪紅鞋。相貌奇古,身材高大,宛如畫上神仙,手執一個白玉拂塵,擋住去路。相貌那樣威嚴,面上卻無怒色,手指二人道:

"你這娃兒雖然無知,這等膽大,倒也罕見。先不間你來歷,我只問你:你救這人,欠我女兒三生孽債,尚未清償,你們一走,就算完了麼?"李洪法力甚高,年幼膽大,屢世修為,見多識廣,人又靈慧機智,一見這等聲勢,知非易與。又因阮徵乃屢世患難骨肉之交,知他成敗安危,系此一舉。本意委屈求全,但求免難,不肯操切從事。何況來時又經高人指教,竟把往日遇敵勇往直前之氣去個乾淨,破例小心起來。當時躬身答道:

"我與令婿多生至友,義同生死。明知你老人家法力無邊,得道千年,此舉無異以卵擊石。但是交深金石,不容袖手,為此甘冒百死,來犯威嚴。師長父母均未請命,純由義氣所激,一意孤行。幸託我佛默佑,僥倖成功,令愛冤孽亦同化解。尚望你老人家念在世哥阮徵九世苦修,能到今日,煞非容易,並念翁婿之誼,許其暫離仙山。三年之後,再接令愛去往海外同修仙業。令婿固感玉成之惠後輩也同拜大德了。"說時隱聞身側有一女子聲音冷笑,知是小寒山二女隱伏在側,心方一放。老人還未即答,猛又瞥見一個相貌簡醜的魔女,駕著一朵血雲電馳飛來,近前說道:"小賊另有同黨,不知用甚法寶隱身,暗將禁法破去三層,小仙源入口山徑也被毀去好些,阿鬕並受重傷,主人千萬不可放此二人逃走。"

老人聞報大怒,喝道:"孺子大膽乃爾!我在此修煉千年,從無一人敢犯我一草一木。你來此救人,念在為友義氣,本不想與你計較,略問數言,便即放走。你竟敢率人毀我靈景,傷我侍女。就此放你,情理難容。就算我女兒孽緣已解,也須將我靈景復原,還須問明情由,方可酌情釋放。"話未說完,忽聽謝琳在暗中插口笑道:"老人家在自修道千年,為何這麼大火氣?阮道友所欠乃是令愛孽緣,與你何干?逞能出頭,已嫌多事。冤孽未解,也還可說,如今債主已自願了結,反而怨你行事狠毒,你仍出頭作梗,理更不通。如說毀你山中景物禁制,須要賠償,那麼阮道友與你並無冤仇,無故將他困禁兩年,受盡金刀、魔火、風雷之厄,你將如何賠法?"老人已怒不可遏,厲聲喝道:

"何方賊婢,敢在我面前饒舌強辯?"隨將手中玉拂塵一揮,立有千百萬朵血焰,燈花暴雨一般飛出,佈滿空中,將阮、李二人金蓮寶座一齊圍住。雖因佛光環繞,無法近身,但是上下四外已成一片血海。李洪心靈上立有警兆,知道老人魔法至高,自己法力新得,雖習禪功,功力尚差,一個衝不過去,全數被擒。所幸老人未自道名姓。心中愁急,方欲婉言分說,與之辯理,忽聽謝琳傳聲語道:"洪弟,你不要慌,事情有我擔待,只准備走好了。"阮徵同也要挺身向前理論,聞言略一遲疑,二女七寶金幢已先發動。李深知謝琳近日性情法力,料將決裂,難於挽回,因受大方真人之惟恐做過了分,將來更難化解。一面傳聲密告二女,不可現身;而把靈嶠三寶連同斷玉鉤同時施為。也不前攻,只將寶座四外護住,擋在金幢寶光之前,高聲說道:"後輩不敢班門弄斧,只望老人家大度包容。三年之後,再與令婿同上仙山,負荊請罪。暫時我們告辭了。"

老人本極高明識貨,明知金蓮寶座乃西方至寶,李、阮二人根骨福慧平生僅見;阮徵又孽冤已解,轉禍為福;素性又最喜這等靈慧雋秀的幼童少年,本無傷害之意。此時追出攔阻,雖以千年威望所關,不願來人隨意出入禁地,事成之後從容而去,一半還是另有深心。不料小寒山二女久候李洪不至,謝琳首先不耐。又以阮徵乃妙一真人九生高弟,昔年法力高強,並有兩件至寶隨身,稍差一點妖邪,聞名喪膽,望影而逃。此次為了犯過,逐出師門八十一年,在強敵林立,群邪環伺之下,竟以精誠毅力,歷盡苦厄,排除萬難。這最後一場冤孽更是厲害,有力難施,師長良友全都愛莫能助。終仗著至誠苦志,感化魔女,同保真元,化敵為友。人又生得那麼英秀,前在峨眉仙府,曾聽癩姑說起,此人在同輩仙俠中有第一美少年之稱。不特一班異派妖邪淫娃蕩婦欲得而甘心,便是海外女散仙,甘棄仙業欲謀永好的也大有人在。靈雲姊妹未成道時,與之情分甚厚,歷劫九生,終能守身如玉,以迄於今,又將這仙凡所不能解的夙世愛孽奇冤一朝化去。

聞名已久,早欲一見其人,又想就便觀賞魔宮奇景。謝瓔也有同感。謝琳既恃伏魔威力,又恐李洪年幼,不能濟事,略一商議,便即起身。路上疏忽,不曾步行,雖然尋徑飛馳,離地不高,仍將埋伏引發。謝琳雖聽楊瑾叮囑,但並未放在心上。哪知魔法厲害,牽一髮而動全身,到處皆是梗阻,金刀箭雨,血焰如潮。幸而此是魔女所居,主人正與阮徵死別生離,情愛纏綿之際,雖有警兆,無心及此。二女有無相神光隱身防護,居然衝到魔宮前面,沿途景物卻被毀去不少。

事有湊巧,那醜女便是魔女恨其告發阮徵,欲加毒打,後又逐出的侍女拉蠻。因為求榮反辱,懷恨在心。算計兩年期滿,阮徵不從婚姻,魔女痴情,必將此人放走。為想討好老人,近日常往伏伺。正與同黨侍女阿鬕在一小峰之上密語窺探,卻被二女隱形跑來聽去。同時阮徵和魔女正訴說前事,情致哀豔,令人心側,二女大為感動。因聽兩侍女準備阮徵一逃,立將埋伏全都發動,擒去慘殺,心已憤其殘酷。跟著李洪發出金蓮寶座,剛將分身解體魔法破去,兩侍女也將埋伏引發。二女立時生氣,頓忘楊瑾之誡,謝琳先將滅魔寶篆施展出來。謝纓又將碧蜈鉤放出,化為兩道翠虹飛將出去。因不肯輕用七寶金幢,魔宮禁制又極神妙,阿鬟本不至於受傷。偏生平臺上魔女見阮、李二人還未起身,侍女已將禁制發動,惟恐情人受傷,又陷羅網,當時急怒交加,也未看清李洪有無同伴,猛以全力將所有禁制強行止住,雙方恰是同時動手。拉蠻狡詐,一見主人身上刀叉飛針自行脫落,人也未傷,魔法全解,大出意外。小主人不死,不問阮徵能逃與否,決不與己甘休,知事不妙,見勢先逃。阿鬕驟不及防,竟為碧蜈鉤斬斷一臂,化道血光逃去。醜女拉蠻本往老人宮中告急,老人已經警覺追來。同時阮、李二人也飛身遁走,二女立即追去。這事本是一時疏忽,陰錯陽差,老人又預有算計。假使無人告密,老人必定裝作不知,雙方問答幾句,即可無事。無如醜女拉蠻本系老人記名弟子,因犯過惡,降為侍女,人極好狡,蓄有私心。自慚貌醜,老人又最恨淫惡,自見阮徵,便生忌妒。

謀害未成,反與魔女結怨,仇恨越深。巴不得有事,一見老人追出,隨後趕來大聲告發。

老人雖有通天徹地之能,只是嗔念未消,積習難忘,聞言自覺多年威望,情面難堪。

又聽二女出語譏嘲,最奇是憑自己這麼高法力,竟看不出對方形影,越發有氣。剛剛出手將來人困住,本心迫令服輸,稍加懲治,仍願放走。哪知血焰剛湧上去,蓮花寶座佛光驟盛,已出意外。緊跟著又湧現出一幢上具七寶的金霞,祥輝瀲灩,瑞靄千重,將阮、李二人籠罩在內,血焰挨近,便即消散。認出此寶來歷,只不知幢頂舍利己失。心方驚急,李洪又將靈嶠三寶與斷玉鉤一齊發出,光芒萬丈,奇輝電耀,擋在金幢之前。都是聞名多年的仙府奇珍,西方至寶,竟在此時突然出現。一任老人平昔自負,也由不得心生謹慎,急怒交加,嗔念與好勝之心也被激發。正待施展玄功變化,改變初衷,與敵一拼,忽聽李洪以上說話,盛氣漸平。又覺對方法寶如此厲害,縱然煉就不死之身,不致受什麼傷害,但是此時尚可乘機下臺,再若出手,一個制伏不住,盛名立墮,反而不美。

心念一轉移問,遙聞魔宮金鐘連響,知有急事發生。忙按神光查看,才知愛女為防自己與逃人為難,竟發動魔宮禁制,假裝向己求情,實則以死相挾。心想正可藉此下臺,但須使對方知道,免其輕視。同時李洪說完,金幢寶光已在衝蕩血焰,向側面移動。為示不與老人為敵,行動雖緩,所到之處,那勢如山海的魔火血焰,已似狂濤怒奔,紛紛消散。老人忙把手向空一指,大聲喝道:"無知乳臭男女,現已放你,且慢逃走,聽我一言。"阮徵知道厲害,忙止二女,暫停前進。謝琳因老人詞色強做,意猶不服。總算謝瓔心氣和平,又因阮、李二人為此行主動,不應相違,將金幢強行止住,不令謝琳開口。

李洪先問:"老人家有何見教?"阮徵接口說道:"岳父息怒。我與令愛雖無肌膚之親,已有夫婦名分。蒙其深情厚愛,不特自解前孽,並允三年之後,與小婿同去海外合籍雙修,同證仙業。今當孽消難滿,蒙屢生良友解危脫困,冒犯威嚴,實非得已。所望岳父念在來人急於義俠,未知厲害,大度包容,使小婿重返師門,再事潛修,感恩不盡。"

老人把兩道其白如霜的壽眉往上一揚,冷笑道:"此中因果,我原曉得。救人尚可酌情容恕,為何毀我靈景,傷我侍女?本來欲加懲處,現因我女在宮中苦苦哀求,拼舍一身為你們贖罪。如以為你們持有仙、佛兩家至寶,便行自滿,日後來人再犯我手,就難活命了。"

這時對面現出一圈銀光,大約數畝,中現一座金碧輝煌、宛如神仙宮闕的魔宮洞府。

魔女跪在一個法壇之上,囚外盡是金刀魔火,圍緊燒刺,正在哀聲號位,哭求乃父寬縱來人,聲音悲楚,慘不忍聞。阮徵見狀,慨然接口,厲聲說道:"我不忍見此慘狀。請速停止禁制,我束身待命,任憑宰割便了。"老人紅臉上方轉笑容,答道:"既允放你,決不食言。我女自作自受,以死相挾。此時雖然不免受傷,但亦無妨。你們去吧。"說到"去"字,把手一揮。先是光中刀火全清,只剩魔女嬌聲悲泣,委頓在地,柳悴花憔,奄然欲絕。同時四外血焰潛收,晴空萬里,重返清明。老人也自隱去。只覺一股重如山海的絕大潛力由後湧來,推著寶座、金幢,比電還疾,往來路飛去,晃眼遠出千里之外,方始停止。老人未句話的餘音,猶覆在耳。謝琳幾次要想開口,均被李洪阻住,直到潛力收去。眾人又飛行了一陣,算計途程已達二千里外,料知不會有事。剛把勢子放緩,想要互敘別狀以及各人經過,忽聽破空之聲,同時瞥見一道金光如長虹經天,橫空飛來。

李洪與二女同聲急呼:"大姊來了!"

來人已經飛近,光中現出一年約十八九歲的道裝女子,正是峨眉四大女弟子中的齊靈雲。見面把手一招,便往左近山頭上飛去。眾人料知有事,忙收遁光法寶,跟蹤降落。

互相禮見之後,靈雲先向阮徵道賀,匆匆略談別況。隨又說道:"昨日家母由休寧島飛劍傳書,上寫蟬弟等七人,因甄氏弟兄在南疆赤身寨為毒刀所傷,同往陷空島求取萬年續斷,與島主發生誤會,困入迷宮。後經易氏弟兄與石生合力,由地竅中通行,誤走小南極天外神山,被盤踞當地多年的妖物萬載寒蛟所困。命阮師兄急往救援,家母代你保存的法寶以及四枚二相環均已發還,交我取出帶來。另有白眉禪師所賜心光遁符一道。

此符飛行千萬裡,頃刻即至,又當宇宙磁光最弱之時,當日便可到達。如過今天,磁光威力絕大,便有此符,也甚費事。並且你事完之後,日內還要重返中土,故非迅速不可。

此環尚有一枚在申屠師兄手中,他得了一丸西方神泥,與之融合,如能六環合用,威力更大。無如他日內也有急需,暫不能取。你我劫後重逢,尚有多少話說,請即起身,日後相見再作長談吧。"阮徵聞言大喜,隨將法寶、靈符接過,一縱神光,往小南極飛去。

靈雲又對謝、李三人說:"大咎山之行,由今天算起,應在第四天上。早去便生枝節,務要留意。洪弟雖然年幼,此行尚還無礙。倒是二妹眉宇間隱伏殺機。自來道長魔高,尤其二妹近習滅魔寶篆,法力雖然高強,也必從此多事。所望殺戒少開,遇事務從寬大,便可少卻許多煩惱。屬在知交,特為奉告,留意為幸。愚姊新近移居紫雲宮,本意請去一遊,無如遠在東海,相隔數萬裡,往返費時,萬一誤事,反而不美。異日事完有暇,再奉邀一遊吧。此三四日中,最好能尋一處知交姊妹,前往小聚,以待時至,往除毒手妖孽。以金幢威力,一日夜間即可將其消滅。如願迴轉武夷等候更好。愚姊尚另有事,行再相見吧。"說完,作別自去。

謝琳笑道:"靈雲姊姊人是極好,就嫌她稍為有點頭巾氣。洪弟是她前生愛弟,性情卻不一樣,這等淘氣。"李洪未及答言,謝瓔接口道:"琳妹此言不對。他雖宿根靈慧,今生畢竟年幼。可記得你我未到小寒山以前,不也是帶著幾分稚氣麼?"謝琳笑道:

"你還說他幼稚呢,平時那樣好勝喜事,多大亂子,他都敢惹。可是適才對付老魔頭,說那一套,何等文雅謙和,酸溜溜的。你我當初說得出來嗎?可見他也是欺軟怕硬,見景生情。不似尋常初生之犢,慣吃眼前虧呢。"李洪氣道:"二姊專挖苦我,也不想想今天是甚情勢?阮二哥和我多深交情,休說幾句軟話,為他脫難,再大委屈我也願受。

如非有所顧忌,一任對方多兇,我要皺一皺眉頭才怪。"謝琳把櫻口一撇,笑道:"事後說狠話,誰相信你?像老魔頭那高法力的人,方今能有幾個?另換一人,自然你狠,何足為奇?"謝纓見李洪無話可答,賭氣把小胖臉往側一歪,假裝看山,不再理睬。知道二人世交至好,無事常喜拌嘴。妹子心靈慧舌,妙語如珠,李洪稚氣天真,一說不過,就生悶氣,轉眼就好,已成常事。便笑說道:"琳妹,話不是這樣說。屍毗老人得道千年,法力兼有佛、道、正、邪諸家之長,實非小可。眼前各位長老尚且無人對他輕視,何況我們後生小輩?這次我們因候洪弟不至,前往窺探,本心不想為敵,不料無意中觸動禁制,毀損好些靈景。他千年威望,不快自是人情,你不合出語譏嘲,越發激怒。當血焰猛壓洪弟法寶,尚未施為之時,雖然西方至寶仍具極大威力,衝行其中,便不似毒手妖光雲幕那麼容易,我心靈上也有了警兆。幸我存有戒心,又知金幢舍利己失,未敢輕敵,無相神光不曾撤去,魔女恰在此時捨身求告,才得善罷。否則,以我今日觀察,我三人結局,勝負正自難定呢。就以修道年齡而論,洪弟詞意稍為卑下,也不為過。何況對方乃阮師兄的岳父,而洪弟所說不亢不卑,也甚得體呢。分明我姊妹不來,事更易了;這一來,反倒生出嫌怨。此時想起,真覺多此一行哩。"

李洪立轉笑容道:"還是大師姊公平講理,不似二姊欺人。今日你也看見,以我三人所用,無一不是具有極大威力的奇珍至寶,可是休說衝蕩血焰,不似往日遇敵那等厲害,就以臨去而論,人家只把手一揮,道聲'去吧',那催送之力,晃眼竟把我們送出千里之外,法力可想。對方別的神通尚還未見,是否能敵,實是難料。就這樣,我也不肯怕人,只為來前乙世伯仙示再三告誡不可輕舉妄動,務以阮二哥為重,不得不委曲求全。二姊說我欺軟怕硬,早晚找一個與此老有同等法力的人鬥他一鬥,看我李洪年紀雖小,法力不高,可是怕人的麼?"謝琳星眼微苯,未及發話,謝纓已先攔道:"你兩個都是小孩脾氣,這些閒話說它則甚?我們往返火雲嶺,尚有三四日的閒暇,往哪裡去呢?"李洪道:"我有主意了。昨天和你們說那花無邪志行高潔,向道堅誠,身世處境至為可憐可敬。我們左右無事,何不前往珠靈澗助她一臂?"謝琳答說:"也好。"謝瓔道:"此事不妥。花道友劫難乃是定數,我們去了不能救她,反倒難過。至於懲治蠻僧,照昨日洪弟所說,已有申屠師兄在彼,更有凌真人暗助,何必多事?"謝琳道:

"那麼我們到哪裡去呢?莫非在這荒山頂上露立四天麼?"謝瓔道:"如今各位姊妹道友,俱各奉命下山建立洞府,積修外功,都可以作主人。除幻波池,因聽李伯父的口氣,似乎不應再去外,餘者哪裡都可去,地方多著呢。"謝琳喜道:"我想起來了。前次峨眉開府,我姊妹幾乎被於蝸的混元球裝走,多虧半邊大師賜我一根玄女針,才得轉危為安,甚是感念。她門下武當七姊妹,又有五人與我們交好,分手時曾答應日後有便,往作良晤。山在鄂西,鄰近四川,以我們飛行之速,往大咎山片刻可至,由彼動身,也頗方便。我意欲往作數日之聚,便踐前約,不是好麼?"謝纓拍手稱妙。李洪卻不願意道:

"我不慣和女子同玩,武當門下盡是些女弟子,有甚意思?你們去,我不去。"謝琳笑道:"你敢不去,日後你再出花樣淘氣,我們再幫助你才怪。我姊妹不也是女的,你怎麼也跟我們好呢?你剛到武夷拜師,因太幼小,好玩喜事,我們每去,你磨著出遊,好姊姊喊個不住,哪一次不是我抱你同去?如今又不願與女子同玩了,羞也不羞?你不知道石家姊姊她們人有多好,還不是和我們一樣?"李洪也笑道:"莫非這也算是我的短處?引頭帶我出遊,不也是你嗎?第一次和妖人動手,還是你教的呢。去我便去,你要當著外人拿我取笑,我決不於,當時就走。心燈在我手上,誤事你卻莫怪。"謝嚶接口攔道:"你倆姊弟,每到一處就拌嘴。洪弟也是多餘,我們比同胞骨肉還親,當著外人只有誇你,怎會取笑?這裡景物荒寒,久留無趣,我們走吧。"

三人隨同起身,謝纓為防萬一,並還將遁光隱蔽。這時原是深秋天氣,沿途山野中,不是梧桐葉落,桂子香殘,便是黃花滿地,楓葉流丹,秋光滿眼,天色本極晴爽。哪知飛到武當附近,三百餘里暗雲密佈,天色忽變,再往前便下起雪來。沿途都是崇山峻嶺,山中氣候陰晴百變,地勢高寒,原不足奇。二女所居小寒山雖是仙靈境地,但在滇西大雪山後僻遠之處,四圍冰山雪嶺,亙古不消,看慣無奇。李洪長居武夷,地暖氣和,難得見雪,不住贊妙。謝瓔笑道:"這有甚希罕?幾時你到我們小寒山一遊,當地到處冰封雪壓,終年愁雲低垂,暗霧沉沉,令人悶氣無歡,你一看就無趣了。"李洪道:"聞得小寒山靈境福地,鹿虎共遊,雀鼠同棲,瑤草琪花,四時同春,一派祥和氣象,怎會是這等晦暗景象?"謝琳道:"大姊說的是山外。這雪越下越大,看神氣已下多時,武當仙府定成玉砌銀裝。可惜時在九秋,嶺上梅開尚差一月,無由領略寒芳,美中不足而已。"說時,三人已經越過臥眉東西兩峰,直達武當後山絕頂,綠雲崖前降下。崖在半邊大師所居仙府張祖洞左側,地廣百畝,背倚崇山,面臨碧蟑。中間隔著一道大壑,浮雲低漫,深不可測,修竹流泉,映帶左右。對面峭壁上更有一條寬約丈許的大瀑布,自頂際缺口倒掛下來,順著崖勢折成長短數疊,如匹練懸空,玉龍飛舞,直瀉下面雲霧之中,隱聞鏗鏘琤琮之聲由壑底傳來,與上面泉響松濤匯為繁籟。彷彿黃鐘大呂,雜以笙簧,清妙娛耳,塵慮皆消。雲層之上,水煙溟檬如籠輕紗,霧穀冰紈,與雪花相映,分外繽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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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6 16:04: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六二回 縞袂可勝寒 萬樹梅花 佳人獨立 璇沙能禦敵 彌天靈雨 妙女雙飛

三人為想觀賞雪景,由洞側危崖之下緩步走來。見積雪已厚尺許,雪仍未住,當地山勢靈秀,再吃積雪一鋪,到處瓊堆瑤砌,玉樹銀花,照眼生纈,觀之不盡:一時心喜,無相神光也忘撤去。謝瓔低語道:"你們看此地又是一番美景。前聞林綠華姊妹最愛梅花,姑射仙之得名,也由於此。這裡乃她七姊妹嘯邀遊賞之地,就說梅花未到開時,怎連成陰的綠葉也見不到一片?"李洪道:"莫是被雪蓋沒了吧?"話未說完,忽聞一股幽香隨著雪風吹來,沁人鼻端,二女忙即示意噤聲。剛轉過崖角,猛瞥見崖腰上突出一根虯枝,上綴紅梅三五,正在凌寒吐豔,自競芳華,忙趕過去一看。原來崖上有一斜坡,近壁一株丈許高的梅樹正向前斜伸出來,鐵幹盤虯,迎風飛舞,上面約有百十朵梅花。

因為樹大,看去稀落落的,有的枝上尚還掛著幾片殘葉。積雪難支,似墜不墜。葉旁花萼兩三,嫣紅欲吐。二女原極愛梅,覺著此中消息大有天趣,正在流連觀賞,不捨遽去。

忽見李洪跑來笑呼道:"二姊快看!那旁梅花多著呢。"二女聞聲回顧,問在何處。李洪道:"我無心中往前走了幾步,就在前面坡下。你們的朋友也在那裡,還不快去!"

三人邊說邊走,已經看見前面崖勢凹下,現出一片平崖。雪勢已止。崖上一幢樓臺精舍,前面大片梅花林,樹頭滿綴繁花,香光如海,望若雲霞。林前一株大梅花樹下,站著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白衣少女,玉立亭亭。人本美秀,再吃四外白雪紅梅、瓊樓飛瀑一陪襯,宛如鎬衣仙人離自廣殿瑤宮;又似小李將軍雲山畫圖中,添了一個仙女。武當七女中,二女只見過五人。方欲現身上前通問,忽聽少女嬌叱道:"何人大膽,窺視仙山?急速現形出見,不怕死麼?"語聲未住,把手一揚,立有一道青光飛起。同時二女也已現身走近。白衣少女一見來人,略一注視,立即轉怒為喜。因看不出來人所在,飛劍並未隨人下落,似有愧色,連忙收回,趕迎上來,笑喚道:"來者是小寒山謝家二位姊姊麼?肉眼無知,只當外人,幸勿見怪。"二女同道:"姊姊貴姓芳名?石、林諸位姊姊可在仙山?"少女答道:"小妹司青璜,去年才蒙恩師收錄,不在武當七女之列。

二位姊姊卻是心儀已久,今得相見,真乃幸事。這位道友尚望引見。"隨向三人禮拜。

三人答禮。謝琳道:"此是我小世弟李洪,妙一真人齊世伯九生愛子。偶因暇日,來此拜望七位令師姊,不料又得一位良友,真乃快事。"司青璜道:"諸位師姊多半有事遠出,只林綠華師姊現在入定。我因見積雪,閒中無聊,偶然遊戲,把林師姊的催花靈符暗中取了一道,照她所傳,如法施為。此地梅花多半為女仙姜雪君所贈,均是洞庭山中靈木,各有一點氣候。林師姊又極珍愛,常用靈泉滋潤,故此花開容易。本心想等林師姊出來,同賞香雪,博她一笑,不料三位道友光降,倒真成貽笑大方了。"三人自是謙謝。青璜道:"嘉客遠來,只顧說話,還未及請進敘談呢。"遂請三人入內。

剛剛坐定,林綠華便已走來,見面大喜,互相禮敘。綠華道:"愚姊妹如今奉命輪流下山,修積外功,眾同門姊妹在山時少。今日石玉珠師妹本已回山,又被臥眉峰孫毓桐姊姊約往鼎湖峰採藥,見面沒有說幾句話,便匆匆走去。我因家師近方閉關,須人留守,未得同行。卻值天降大雪,小師妹故弄狡檜,知我最愛梅花,行法催開,三位嘉賓又從天外飛來。古人謂良辰美景,賞心樂事,今乃兼之,梅花有知,當亦欣喜。只惜諸姊妹未得迎待,辜負此清賞罷了。"說時,青璜已將主人自釀香雪飲,連同山中特種葡萄、蘋果、梨、棗、松仁、首烏之類,雜以松菌、筍脯等素餚,用碧玉盤端來奉客。綠華笑道:"薄酒野簌,愧無兼味款待嘉賓,惟此果品數事。雖是常物,尚系愚姊妹由各名產地移植而來,此間地脈尚屬膏腴,復經靈泉澆灌,味頗甘芳,有異常產。若比凝碧仙府仙果靈實,相差不可以道里計了。"三人隨意取嘗,果然玉肪流膏,芳騰齒頰,雋美非常。那酒倒在玉杯之中,湛然深碧,芳馨襲人,尤為色香味三絕,比起峨眉仙釀另具勝場,俱都讚不絕口。

謝琳道:"林姊姊冰肌玉骨,美絕天人,彷彿梅花化身,同此冷豔。吐屬容止,更那麼溫文嫻雅。與你相對,就有一點俗氣,也被你的容光所化了。"綠華道:"二姊幾時學來這一套客氣話?莫非玉珠妹子不在,我便見外不成?"青璜見二人謙詞相對,笑道:"我這人口直心快,常說同門師姊妹中綠華姊姊最美。久聞謝家二位姊姊天真美貌,並世所希,常想還有比我綠華姊姊更美的麼?今日一見,果然珠輝玉映,儀態萬方,青女素娥,未必勝之。你二人瑜亮並生,我綠華姊姊也不逞多讓。可是綠華姊姊孤芳自賞,哪似二位姊姊瓊樹雙生,琪花並秀,看得人眼花繚亂,直恨不能永為臣僕才快心呢。"

李洪道:"你們盡轉文,放著好酒好東西不吃,說這些文話幹什麼?"謝瓔道:"洪弟畢竟年幼,連主人說在一起。初次登門,也太不客氣了。"謝琳笑道:"此時此景最宜清談,誰似你這等俗氣,只會吃呢!"綠華前在峨眉見過李洪,知他九世修為,法力甚高,忙笑答道:"我們修道之人,原無須乎客套。本來是我說話酸氣,小師妹再一隨聲附和,無怪乎李道友齒冷。"謝埂道:"姊姊才說不客氣,為何對洪弟道友相稱?若不見外,和我們一樣稱呼如何?"林、司二女謙謝不肯。謝瓔道:"洪弟童心未盡,你要客氣,他便不能久留了。"綠華本意結納,又聽出三人此來,不似略談即去口吻,隨即應諾。隨問是否便道相訪,還是另有別事?謝琳說了來意。林、司二女一聽,三人似願小住,益發高興,再四挽留。三人便應了。

當地乃是一座玉石所建的兩層樓舍,樓外便是大片花林。賓主五人憑欄賞梅,對雪小飲,笑語甚歡。李洪見主人對他格外殷勤,也自高興,忘了拘束。三人因半邊老尼閉關入定,不能進謁,只託綠華日後致意。雪住以後,天氣漸趨晴朗,遙望夕陽已落西山,大半輪紅日浮在地平線上,射出萬道光芒,把左近山石林木都映成了紅色。謝纓道:

"今方九月,天並不冷,這場快雪,恐怕留不住哩。"司青璜道:"此間地暖,本來難得遇到這等大雪,就下也難留。適才略施小技,留此快雪,以伴梅花,並留姊姊、洪弟同賞寒芳。你看此崖以外積雪不都化了麼?"三人斜倚玉欄,先未留意,聞言四顧,尺許厚的積雪已經化去十之八九,只剩薄薄一層,浮在地上。雪後飛瀑,越發雄快,玉濺珠噴,水煙溟漾,斜陽映照上去,繽紛五色,頓成奇觀。

正觀賞間,忽見遙天雲影中,有兩道金碧光線閃了兩閃,細如遊絲,一霎即逝,也分不出邪正家數。李洪回問眾人見未,綠華眉頭一皺道:"此與妖邪不同。名姓詳情,我不深知,不值一談。"正說之間,又是一道青光如長虹飛渡,朝那金碧光線追去,晃眼落向左側亂山之中,相去也只五七百里,三人看出青光之中邪氣隱隱。謝琳便問故。

綠華道:"本山雖不許左道妖人駐足,但在五百里外,向不過問。這道青光尚是初見,我們還是飲酒賞花吧。"李洪回顧,見青璜憤容初斂,綠華詞色也頗可疑,好似有話不說神氣,料有緣故,便留了心。

一會,東山月上,清光大來,照得樓外花林香光浮泛,仙景無殊,對月開槽,佳趣無窮。彼此又那麼情投意合,直談到斗轉參橫,翠羽啁啾,東方有了明意。三人知道,武當諸女在山時均有常課,力請自便,主人方始弓!客去往樓後雲房中安置。三人也想用功,略為商談,便同在房中玉榻上入定。因連日不曾用功,這一坐,直到次日下午方始先後起身。李洪先起,見主人不在房中,信步走往前樓。見晴雪梅花益發繁豔,想往花下踏雪。剛剛飛落,忽見青璜急匆匆跑來,說道:"好弟弟,快幫她一幫,綠華姊姊出了事了。"李洪知道綠華道力頗高,半邊老尼好勝護犢,向不許人欺她門下,何人大膽,敢捋虎鬚?忙問:"現在何處?"青璜急道:"就是昨日青光下落之處。林師姊不許我去,更不許對人說起。本來不想出口,無如她此時還未回來,令人放心不下。此事不宜人多,最好快去快回。事前連謝家姊姊也無使知,問時我自會代你應答,請快去吧。"李洪喜事,住在當地本非所願。只覺綠華人好,匆匆也未深思,便即起身,破空飛去。

六七百里的雲程,飛行神速,晃眼即至。因青璜不知一定所在,只照昨日青光落處尋找,見下面亂山雜沓,溪壑縱橫,空山無人,毫無跡兆可尋。正在盤空疾飛,打不出主意,忽見前面山谷中飛起一片藍色妖光,光中一個相貌痴肥的妖人,剛由林中飛起。

緊跟著後面一道尺許長金光電射追去,晃眼趕上,兩下里才一接觸,霹靂一聲,妖光立被震破,灑了一天藍色星雨。妖人一聲怒嘯,化為一溜煙逃去,一霎不見,金光也自撤回。認出那金光便是玄女針,謝琳曾有此寶,乃半邊老尼所賜,知是綠華所發,人必在內,忙即趕去。入林一看,綠華手指一道金光,與昨日所見青光相鬥。敵人乃是一個相貌醜怪,一目已眇的中年禿子。前面另一美少年,面容愁苦,正向綠華賠話,神情甚是惶遽。綠華面有愁容,似在大聲斥責。回顧李洪趕到,意似驚急,更不再理少年,手指敵人喝道:"我實委曲求全,投鼠忌器,禿賊休再不知進退。再不見機,剛才妖人便是你的榜樣!"隨把手一指,金光驟盛。李洪也已趕近,因知綠華所用金牛劍乃武當派鎮山之寶,威力至大,而妖人並無所懼,綠華又是那樣情急,匆匆未暇尋思,左肩搖處,斷玉鉤立時化為兩彎精虹,神龍剪尾飛將出去。惟恐不能制勝,又將玉塊一按,一片祥霞隨同飛出。

那妖人乃左道中有名之士,受人之託而來,本心想迫綠華降伏,未施全力。不料綠華應變神速,反乘隙將另一妖人打傷敗逃。一見飛來一人,雖是幼童,遁光卻不尋常。

暗忖:"此是何人門下?小小年紀,具此根骨功力。今日若敗,以後何顏見人?"方想另施邪法取勝,金牛劍光驟盛,匆匆迎御,斷玉鉤已迎面飛來。妖人深知此寶來歷,心中一驚,祥霞一起,越知不妙。因所用飛劍也是苦煉多年,雌雄各一,不捨失去,想要收回。慌迫中略一遲疑,哪知來勢萬分神速,青光又被金光絆住,緩得一緩,斷玉鉤已追上前來,照準青光一絞,立成粉碎,化為凡鐵,紛紛墜地。妖人急怒交加,未及施為,玉塊霞光電駛飛來,當頭壓下,精虹也跟蹤剪尾而至。兩人夾攻,知無幸理,只得咬牙切齒,把心一橫,左臂往上一迎,立被鉤光斬斷,就勢化為一道血光遁去。李洪耳聽綠華急呼:"洪弟且慢!"事已無及,匆忙中也未在意。事完回看,那美少年仍立在綠華面前,面色已是慘變。綠華急道:"你這不聽好話的人,自尋苦惱,誰來管你?再不見機,此時便難活命了。"說時見李洪回身走來,臉上一紅,似有愧容。正待迎前說話,少年面色忽轉悲憤道:"妹妹再不見憐,有何生趣?你不肯下手,便請貴友殺我吧。"

綠華見李洪已經走近,知難隱諱,只得苦笑道:"洪弟乃我好友,怎肯殺你?倒是你連番弄巧成拙,今日更是引火燒身。幸而田氏弟兄被我說服,否則誤己還要誤人。你真是我屢世冤孽,我決不忍見你自毀仙業,徒取滅亡。今日你如聯合妖人與我為敵,我蒙李道友相助,也不至於吃虧。妖人雖敗,你卻無害。不合首鼠兩端,既想借外人之力乘我於危,又恐我受傷害,事急之時,反而倒戈相助,以至兩妖人反勝為敗,相繼受傷逃走。這兩個一是姬繁愛徒,一是小南極群邪之首,對你豈肯甘休?你雖愚昧無知,昔年情分仍在,況有義母撫育之恩,豈容坐視?偏生師父對你又極厭惡。妖人尋我,尚有師父蔭庇。你孤立無援,田氏兄弟未必助你。本來再有一甲子,我功行便可圓滿,經此一來,又要為你延誤。事已至此,尚復何言?綠雲崖左近,師父決不容你涉足。若往別處,難保不與妖人相逢狹路,吉少兇多。幸石師妹好友孫毓桐隱居臥眉峰峰腰一洞,深入地底數百丈,乃古仙人煉丹之所,可往相依。就這樣,蹤跡仍須隱秘,我每月兩次,或是得暇,必往看望,就便考察功力,也許日後機緣巧合,將你引進到諸正派長老門下。

你雖在旁門,從無惡行,今世又是散仙門下,只要肯勤於修為,仙業並非無望,何苦自暴自棄呢?"少年起初聞言,神色依舊悲憤,好似無動於衷。及聽綠華日後要去看他,面上忽現喜容,答道:"今日才知妹妹對我仍是關切。本心只求常得相見,並無他求,但得如此,百死也所心甘,請即同往便了。"李洪細看少年,方覺他丰神俊朗,道骨仙風,頗似散仙中人,並非左道一流,心頗喜他。未及發問,小寒山二女忽然現身,笑道:

"林姊姊有甚為難之事,但請明言,我三人願效微勞如何?"綠華見二女趕來,益發玉靨生春,朝少年斜視了一眼,眉宇間隱含幽怨。轉對二女道:"你我至好,無事不可明言。這位崔道友當初乃我世交至友,說來話長。三位請回綠雲崖,等我將他送往臥眉峰安頓之後,回來再說吧。"隨向雙方引見,禮敘後分別飛回。

原來李洪走時,二女已經警覺趕出,隨後追去,相繼到達林中。一聽雙方說話,便明白了幾分,知道綠華別有難言之隱,本來不想現身出見。因見少年情詞誠切,神情悲憤,隱蘊無限深情,人又那麼英俊,一身道氣;綠華對於少年只是難處,並無惡感,反甚關切,不由生出同情,意欲問明相助。一想李洪已與綠華相見,妖人也為她所傷,少時仍須問明,便即現身相見。回到崖前,青璜正在盼望,問知前事,知難再隱,便同去樓中,笑道:"林師姊雖是麗質天生,性情溫婉,但她玉潔冰清,纖塵不染,此是她難言之隱。少時回來請勿多問,由我略說經過吧。"二女一問,才知綠華前生乃滇西派教祖凌渾之女。因父母雪山煉丹,年幼不能同去,經乃母白髮龍女崔五姑寄養仙都後山碧梧仙子崔蕪洞中。少年乃崔蕪次子,兩人本是兩世情孽,轉世重逢,情更深厚。先頗發情止禮,終以冤孽糾纏,致為妖人所算,同失元真,又墮塵劫。綠華幸得前世恩師半邊老尼接引,重回師門,仙業已將成就。少年接連三世俱在旁門,今生始拜在一位散仙門下,對於綠華情深愛重,相思入骨,一心只想常伺玉人顏色,並無邪念。無奈武當教規至嚴,半邊老尼性情古怪,因愛徒前生為其所誤,大為厭惡,不許入山相見。少年在左近守伺多年,好容易見到兩次。綠華性情溫柔,始尚敷衍。嗣見少年情痴更甚,恐蹈覆轍,又陷情網,往往避道而行。少年自是痴戀,本就難耐。近聞武當七女奉命行道,照膽碧張錦雯、摩雲翼孔凌霄與綠華不久還要別尋靈區勝域,另建仙府。聞訊驚喜交集,頓觸夙願,欲與綠華乘機同在一起共修仙業。綠華為人謹慎,如何敢逆師意行事。近三月中,少年乘著老尼閉關,七女他出,綠華一人在山,竟自犯險,暗至綠雲崖與綠華相見。綠華又急又怒,嚴詞拒絕,並以法力驅逐。

少年情急難堪,一時激怒,忽發奇想:便約了幾個左道中好友,欲以強力迫令如願。

此已三次,均未得逞。但對綠華情痴意厚,行事便多顛倒:一面約人相助,又恐綠華到時受傷,不是發難之前飛書告警令作準備,便是到時一見綠華有了敗意,便銳身掩護,甚或反戈相向,情願事後向所約妖人賠罪,受盡折辱,所識幾個左道中人竟全因此反目。

這一次展轉請求,所約的也無一庸手。因憤綠華薄情,已下決心。哪知人約定後,知來人法力高強,行事毒辣,情切心上人的安危,又害了怕,忙在人到以前趕來告急,吃綠華怒斥回去。三人來時,綠華實在暗中準備,因想師傳法寶神奇,近來功力尤為精進,只有田氏兄弟乃屍毗老人愛徒,魔法甚高,恐非敵手,心中疑慮。先想請李洪等三人相助,又覺羞於啟齒。今朝一見時至,如若不去,必要尋上門來。心對少年仍存維護,師父最恨外人來此擾鬧,何況上門欺人,萬一將其驚動,少年必無生理。忙中無計,只好硬著頭皮,前往一試。哪知田氏弟兄甚通情理,綠華義正詞嚴,竟被說服,首先退去。

這兩個最厲害的一走,綠華心便放了許多,以後情事,三人均曾眼見。

說完,綠華也已迴轉。謝琳首先說道:"此事已聽青璜妹子說起,姊姊處境困難,令友痴情也是可憐,久藏在此,終非了局。我想此事只有佛力度化,方可無害。妹子事完回山,必向家師求說,請其相助便了。"綠華聞言大喜,再三稱謝。隨對二人道:

"今日禿賊邪法甚高,未容施展全力,便為洪弟所傷,決不甘休。此賊手狠心毒,煉有邪法九寒沙,此外異寶甚多。洪弟再與相遇,最好先用靈嶠三寶制住他的本身元靈,勿留空隙,再將斷玉鉤與太乙神雷同時發動,方可永絕後患。否則,此賊最長暗算,識人甚多,海外妖邪多半是他後輩,定往仙山尋仇。固然洪弟法力高強,必可無害,但現當用功之時,豈不惹厭?"二女同聲說道:"早知此賊是我葉姑對頭,剛才我們也動手了。"李洪道:"早知如此,我只要放出一朵燈花,立可了帳,何必費事?"謝纓道:

"這可來不得,我們蹤跡一現,毒手妖人立可警覺。如知此寶在我們手中,必先隱匿逃遁,再過些日,元氣煉復,除他便難。所以我們行動均用有無相神光隱身,雖也有現形之時,決不使其看出將有除他之意。妖孽雖知金幢厲害,一則幻波池諸姊妹未與我們一起,魔宮防備森嚴,邪法厲害,心仍自恃,以為我們畏懼軒轅老魔,必有顧忌。到了明日子夜,我三人突然前往,出其無備,方可成功,怎可打草驚蛇呢!"

眾人笑語歡敘,時光易過,不覺到了用功之時,仍去分別入定。等次日功課做完,同時走出,林、司二女又陪往遊玩全景。偶談起臥眉峰主人雅善修治營建,匠心獨運,清景如畫。殘雪早消,滿山紅葉與秋菊爭豔,秋光獨盛。主人不在,也可觀賞,欲往一遊,便信步行去。快要到達,忽見一道白光刺空飛來,直往面前落下,現出一個道裝女子,正是武當七女中的大姊張錦雯。與三人分別禮見之後,便對綠華道:"我原說山中哪有如此年幼的道友,原來李道友與二位姊姊寵臨,無怪乎那麼厲害的妖人,也不是對手了。"眾人問故。錦雯道:"適才歸途,發現川鄂交界深山之中,水木清華,洞壑幽奇,意欲日後為本門闢一洞府,前往查看。忽然發現有人在彼修煉,剛把身形隱起,便見兩人走出。聽他一談,內中一個禿賊竟是小南極為首妖人尤鰲,主人乃昔年在東海三仙無形劍下漏網的妖婦半楊妃勾魂奼女馬庚仙。禿賊說起昨日為李道友所傷之事,痛恨徹骨,必欲得而甘心,只不知姓名來歷。已和妖婦定下毒計,由明日起,禿賊先來本山查訪窺探。只一見面,便即誘往妖婦山中,用邪法困住,由妖婦吸取真陽,再由禿賊嚼吃肉身,方可報仇雪憤。我知又是林師妹那位冤孽所惹的事,此人也大情痴,長此糾纏,如何是好呢?"謝琳插口笑拍了李洪一下道:"你這個胖娃娃,少惹點事,留神禿妖賊要吃你的肉呢。"李洪在旁,本就有氣,不等說完,怒道:"禿賊、妖婦實大可惡!反正無事,就此除去也好。"說完,手向張、林、司三女主人把手一拱,道聲:"行再相見。"雙足一頓,破空飛去。謝纓一把未拉住,想要飛身追回。謝琳攔道:"禿賊以前曾往金鐘島生事,葉姑門下兩世妹幾為所害,斷乎容他不得。就此除害,豈不也好?"

張錦雯道:"我看禿賊、妖婦惡貫滿盈,此去手到成功。愚姊妹尚有要事,未便遠離,恕不奉陪了。"二女問明途向,作別起身,以為飛行神速,必可追上。哪知敘別稍為耽延,李洪年幼疾惡,匆匆起身,未及細問,只知地在川鄂交界深山之中,本來不易找到。

也是妖人該死,陰錯陽差,卻在此時離山外出,二女反倒撲空,李洪卻迎個正著,等二女尋到,雙方已經惡鬥多時,生出枝節來了。

原來李洪飛經川鄂交界,忽想起先恐二人攔阻,忙於起身,不曾細問山在何處,荊門一帶,千山萬壑,如何尋找?又不便回去問人。心想今天才第三日,有的是閒空,豁出把這一帶山嶺尋遍,也許查出妖人下落。心念才動,猛瞥見一道青光同了一道暗赤光華橫空而渡,飛得極高,直非尋常目力所見。暗忖:"禿賊飛劍已被我所毀,這道青光怎與其一樣?莫非飛劍不止一口?晴赤光華也與赤陰教相似,說不定就是所說的妖婦。"

立即跟蹤趕去。原意身形已隱,對方不能發現,等追上看明,再行下手。不料男女兩妖人邪法甚高,還未近前,便被警覺,因覺來人決非平庸之手,特意誘往小峨山一個有力的同黨那裡,準備合力應付。那同黨正是毒手摩什門下妖徒閔烏能,正在山上祭煉邪法,性本兇殘,仗恃乃師兇焰,無惡不作。所煉邪法,得有師傳,也極厲害。一見二妖人匆匆跑來,神色張皇,見面說不幾句,李洪也已趕到。因見邪法厲害,妖人已經現身,果是禿賊、妖婦連同妖黨師徒,有十餘人之多,正向自己來路指說,知被警覺。少年心性,不欲示弱,立即現身,方喝:"妖賊納命!"山頂上忽有一片烏金色的雲光飛湧上來,將李洪圍在其內。李洪雖不知妖黨來歷,但聽二女說過,這玄武烏煞羅喉血焰神罡的厲害。近來精習禪功,應變神速,心靈上略有警兆,靈嶠三寶立即發動。玉塊祥霞首先飛出,護住全身。金連環連同斷玉鉤相繼飛出。本來心有先人之見,毒手摩什又未見過,雖然當地山形景物與二女所說大咎山魔宮不類,但因所用邪法同一路道,心疑毒手摩什也在其內。又見金雲電漩,血焰如潮,上下四外成了一片烏金色的火海,寶光以外,什麼也看不見。那麼強烈的護身寶光,所到之處,儘管縱橫如意,並不十分為難,潛力卻大,妖光隨滅隨生,散而復聚,越來越密。

匆忙中不知妖徒伎倆只此,因素來強橫驕狂,夜郎自大,當著同黨門人,表面雖還鎮靜,實已手忙腳亂,強行掙扎,損耗頗多,並不能持久下去。以為邪法厲害,二女又未同來,如無七寶金幢將妖邪困住,必被逃走。雖有制他之寶心燈在手,不能妄用。勝負兩難,方在尋思。對方男女兩妖人原是行家,先覺閔烏能邪法可恃,人又剛暴逞強,不便伸手。及見李洪周身都是佛光祥霞環繞,邪法無功,大有相形見絀之勢。妖婦首把腰間葫蘆一拍,便有粉紅色的淡煙雜著一股赤陰陰光雨,朝前激射出去。此是赤陰教中最陰毒的邪法,厲害非常。看去光並不強,中雜一股帶著粉香的腥穢之氣,灑中人身,骨髓皆融,終化膿血而死,連生魂帶所化汙血全被妖婦葫蘆吸去。每害一人,便增加若干兇威。不論道力多高的人,驟不及防,如為所乘,初聞尚覺腥穢異常,只一入鼻,便覺另具一種羶香,越聞越愛。不多一會,便軟癱在地,聽其擺佈,終於化血而死。妖婦原因李洪仙骨仙根,致生邪念。又見李洪頭頂祥霞,身環金光,精虹如電,上下飛舞,以為妖光血焰雖不能近,並非無隙可乘。所放毒氣俱是兇魂厲魄,與極汙穢淫毒的精氣合煉而成,能由心運用,得隙即入,敵人稍為疏忽,即受暗算。便用寶光護滿全身,稍為疏忽,也必暈迷過去。對頭法寶雖極神妙,終是年幼,無甚經歷,多半不知利害。又因妖徒勢絀,不容袖手。明知寶光強烈,此舉必有損耗,既而一想:"敵人不知是甚來歷,這麼好的根骨稟賦從來未見,如能吸取他的童真,足償所失。"貪心一生,立即如法施為。禿子也將輕易不用的九寒沙發出助戰。

李洪本有戒心,前生曾與赤陰教妖人對敵,深知邪法來歷。又見九寒沙化為千萬點碧螢,暴雨一般射來,烏金色光雲血焰又未減退。一時驚疑,惟恐失算,便把蓮花寶座取出,望外一揚,化為一朵金光萬道的蓮花寶座。本意騰身其上,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先把自己護住,再打禦敵主意。沒想到西方至寶威力絕大,前與屍毗老人相鬥,心存退讓,全力並未發揮,這時卻顯出此寶的妙用。靈嶠三寶本就萬邪不侵,妖婦所謀只是徒勞,所用毒氣並不能侵入絲毫,哪再禁得起這一件西方至寶的威力。一經施為,那千葉蓮花瓣上突射出萬億金芒,所到之處,邪焰全消,毒氛盡滅。更有一圈佛光,大約十丈,懸向敵人頭上,祥輝瀲灩,徐徐流轉。妖婦先打著如意算盤,欲等對方中邪暈倒,立即連寶帶人,一齊下手搶走,捷足先登,以免同黨覬覦。待用玄功變化,掩向火海邪氛之中,相隔甚遠,做夢也沒想到禍發甚快。佛光一現,立被罩住,邪法全都失效,原形畢現,想逃已是無及。李洪原為有點疑慮,上來便照楊瑾所傳,猛以全力施為,未料此寶如此威力。一見金蓮湧出,邪法全破,天色立轉清明。妖婦忽在身前不遠現形,手執陰火葫蘆,周身邪煙圍繞,被佛光罩定,正在強力掙扎,似想逃走。知道上有佛光,下有金蓮,任何邪法異寶俱難侵犯,無須再用法寶防身。於是將手一指,斷玉鉤先飛出去。

妖婦首當其衝,精虹略閃,立時斃命。如意金環寶光趕上前去,裹定一絞,連人帶葫蘆一齊消滅。禿子見勢不佳,急縱妖光逃去。閔烏能看出不妙,再不見機,必無生理,心中憤恨,急怒交加,也忙化為一溜烏金色的妖光,電馳遁走。李洪雖覺妖人邪法不如意料之甚,但是相貌獰惡,身材高大,連所發妖光均與二女所說相似,仍疑心是毒手摩什本人。也許幻波池新遭慘敗,元氣未復,故此法力大遜。一見逃走,惟恐二女不在,被其逃脫,因而誤事,便著了急。立縱遁光加急追去,百忙中連所用法寶也未收回,身在蓮花寶座佛光環繞之中,前面又有一道金紅色的交尾精虹和靈嶠三寶所發寶光,相率齊飛。一時光焰萬丈,上燭重霄,慧炬流天,星馳電射,頓成亙古未有之奇觀,千萬裡外俱能看見。

當時只苦了山頂上一夥毒手門下的徒子徒孫。因妖師情急逃命,忘了攜帶,來勢又萬分神速。知金蓮寶座本是佛門降魔至寶,尋常妖邪只吃那圈佛光照住,或被金蓮寶焰射中,決難倖免;常人遇上轉可無事,且增智慧。這班極惡窮兇的妖徒一經接觸,立生反應,欲逃無及,佛光寶焰已照上身來。李洪只顧追敵,並未在意,眾妖徒卻全數遭報,死於就地。總算李洪不曾有意誅戮,佛法慈悲,經此佛光一照,邪法戾氣與原有惡性一齊解消,仍可前去投生,轉入輪迴,只不過法力全失,與常人死後精魂一樣罷了。當地原離大咎山魔窟不遠,雙方飛得又快,不消片刻,先後飛近。

這時毒手摩什正在宮中修煉,欲謀異日報仇之計,忽見一門下妖徒神色慌張,飛身入報說:"閔師兄被一敵人追來,已將到達。"毒手摩什聞報大怒,身形一晃,便到宮外。迎頭遇見妖徒鼠竄逃來,手指身後來路,連話也顧不得說,神色甚是驚惶。素日兇威遠震,無人敢櫻其鋒,這多年來只小寒山二女曾來本山與之對敵,由此連遭挫折,想起便怒不可遏。一聽有人追上門來,想起前事,更是火上加油,暴跳如雷。因憤妖徒膿包,怒吼一聲,方要打去。猛瞥見遙天空際,一座千葉蓮臺帶著大片金光祥霞,電也似飛來。先前吃過佛門中人的虧,一見這等聲勢,疑是平日意想中那幾個強敵來尋晦氣,不禁驚疑。再一想:"來人如是方今佛門中幾個有名人物,妖徒一遇,早為所殺,怎會被其逃走?再說來人也不曾這等賣弄,許又是對頭門人有意欺人。"念頭一轉,怒火重又上升,李洪也已追到。一見來人是個不滿十歲的幼童,再見周身俱是法寶防護之狀,分明年幼無知,仗著師長法寶,私出生事。覺著自己多年威望,無人敢惹,如今時衰運背,連這麼一個乳臭未乾的幼童也敢上門欺人,怒極之下,心想:"來人根骨至佳,從所未見,如能攝得生魂,祭煉邪法,報仇必可如願。"毒手自從幻波池逃走以後,也曾防到對頭尋他晦氣,魔窟內外均設有極厲害的埋伏禁制。於是將手一揮,立即發動。

李洪正追之間,瞥見妖徒下落的山頭竟有大片平地,一頭矗立著數十幢金碧樓臺,殿閣崇宏,氣象萬千。前面更有無數琪花瑤草,佳木秀列,軟草如茵,山光潑黛,景極壯麗,有似神仙宮闕,不類人間。但用慧目法眼遙一諦視,便看出其中邪霧隱隱,暗含煞氣。快要飛到,忽見殿前玉平臺上突現一人,緊跟著兩旁金碧臺榭內又飛出一夥奇形怪狀的妖人。前追之敵,也已落地現身,先出妖人把手一揚,便即退去。這才看出為首一個,正是毒手摩什。暗忖:"這裡方是大咎山魔窟,至多捱到明朝,二女必要尋來,一舉成功。一放,人已飛上山頂。要知下文許多驚險新奇情節,俱在以後各口披露。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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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6 16:05: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六三回 驚麗質 驀地起微波 忿輕狂 凌空飛巨掌

前文說到李洪獨自一個追趕妖徒,不料竟追到大咎山毒手摩什魔窟門上。等到發現毒手摩什在對面山頂上現身,才知先前所迫不是本人。雖幸妖孽未被滑脫,但是小寒山二女不曾跟來,是否能敵,尚無把握。方在驚喜交集,人已飛近。毒手見來人是個幼童,越發忿怒,立意生擒,用邪法逼問口供,攝取元神祭煉魔幡。厲吼一聲,揚手一片烏金色的光幕飛將出來,將李洪連人帶寶光一起罩住。這玄武烏煞羅喉血焰神罡在魔法中最是厲害,李洪雖有佛光、法寶護身,畢竟今生功力不夠,只能仗以防身,取勝卻是無望。

這還是毒手日前幻波池連受重傷,妖光魔火損耗太甚,所剩只是一點殘餘,雖然連日苦煉,尚未復原,否則更兇,但也傷害李洪不了。

李洪不知就裡,一見妖光當頭壓到,跟著血焰如潮,四外湧來,防身寶光以外,成了一片暗赤色的血海,烏金色的妖光更是箭雨一般射到。雖為寶光、佛光所阻,不能近身,但上下四外全被膠住,無法行動。比前遇妖徒固兇得多,連屍毗老人魔光血焰也似無此厲害。耳聽毒手現身惡罵:"何方小狗,通名納命,少時可兔好些苦痛。你那法寶不過稍挨時候,我只要略用玄功,你連人帶寶立時粉碎了。"李洪想起二女以前所說妖法厲害,雖有制他的法寶,不能妄用。方想把如意金環和斷王鉤放出防身寶光之外試試,忽聽兩個女子聲音同聲接口清叱道:"無恥妖孽,少發狂言,你今日惡貫滿盈,活不成了。"剛聽出是二女的口音,話還未完,猛瞥見一幢祥霞突然湧現。同時又聽一聲厲嘯,那佈滿山頂高入數百丈的妖光血焰,連同毒手師徒多人,全數不見,只有十幾道妖光黑煙往祥霞中投去。天色重轉清明,妖氛盡掃,雲白天青。面前七寶金幢仍在徐徐轉動,祥輝瀲灩,彩霞千重。內中現出謝瓔跌坐在地,身後站著謝琳。金幢約有三丈多高,丈許粗細,由謝纓頭上升起,將二女帶妖人一齊籠罩在內。

再看毒手師徒十餘人,僅有兩條黑影隨同毒手摩什在光幢外圍之內上下衝突,往來飛舞,倏忽如電。正在注目查看,一會工夫,妖徒肉身早已消滅不見。元神所化黑影,隨同佛光祥霞閃變之際,一個個由濃而淡,轉眼化為烏有。只剩毒手摩什尚在光中張牙舞爪,拼命掙扎,想要逃出。謝琳一手掐著一個滅魔訣印,一手指著一道佛光,射向妖人身上,隨同飛舞,似以全力防範,不敢絲毫鬆懈之狀。謝纓閉目跌坐,神儀內瑩,正在默運禪功,加增金幢威力。二女本來美絕天人,再吃佛光祥霞一陪襯,越覺寶相莊嚴,儀態萬方,容光照人,不可逼視。方在贊妙,待要走進,忽見謝琳朝自己看了一眼,面有怒容。隨聞妖人厲吼悲嘯之聲,由光幢中隱隱傳出,掙扎衝突,勢更猛急。再看謝琳,好似有點制他不住,神情也不慌亂。暗忖:"金幢乃佛門至寶,多厲害的妖邪一被困住,休說逃生,連聲音也被隔斷,想向同黨求救也辦不到,吼嘯之聲如何聽出?"又見金幢祥霞大盛,轉動漸快,嘯聲也時聞時輟。猛想起:"心燈佛火尚未施為,妖人未受重創,已被二女擒住。聞說妖法厲害,聲到人到,已經聽見嘯聲,許是金幢制他不住,莫要被他乘機逃走,卻是大害。"心中一動,手掐法訣,取出心燈。謝琳臉上忽現喜容,越知所料不差。方想如法施為,說時遲,那時快,毒手魔影忽在金幢光層內急掙了幾掙,一片極淡的血焰妖光倏地爆散消滅,毒手前半身竟然衝出光外,妖遁神速無比。這時毒手已拼捨棄原身,只留妖魂元神,本來非被逃走不可。也是惡貫滿盈,數限將終,二女又以全神貫注在他身上,金幢威力絕大,掙逃甚難。毒手將原煉形體失去,已是痛心萬分,出於無奈,再將三尸元神葬送兩個,自更不捨,欲保全魂而逃,以致弄巧成拙。

二女原恐附近有氣候的生物無辜受傷,又恐隱卻寶光,李洪看不見自己,特用有無相神光籠罩在外,未將金幢全力施為,以免波及。及見妖魂要逃,心中一急,便不再顧忌,加增威力。毒手身剛逃出一半,便被吸住,知被擒回,再逃更難。這時方在咬牙橫心,拼著苦煉六十年,想要分化元神,只保得一半殘魂逃去時,就在這時機緊迫,不容一瞬之際,李洪手指處,青熒熒只有豆大一點極柔和的佛火神光,已經發將出去。雙方相隔甚近,恰好迎個正著。毒手神通廣大,見多識廣,百忙中瞥見幼童手上拿著一盞玉石燈檠,燈頭上發出一朵燈花,看出是件佛門至寶,情知不妙,無如裡外受敵,想逃如何能夠。剛被打中,只覺身上微微一涼,佛火神光隨即爆炸,將元神震散了一半,只慘嗥得一聲,立被金幢佛光攝去,轉眼合成一條黑影。雖然仍在裡面掙扎,比起先前便差多了。金幢轉動,便由快而慢,回了原狀,漸漸停住不動,光霞也減少了多半。這原是瞬息間事,先後不過半盞茶時。李洪見妖魂逐漸勢弱,知已無礙,正在高興,忽聽謝琳嬌嗔道:"洪弟還不收了你的法寶,進來代我護法!妖孽這一聲鬼叫,不知要有多少妖黨被他引來。強敵將到,你一人在外,如何應付?"說時,李洪已如言走進,覺著由光層中穿過,若無其事。知道佛門至寶,隨同主人心念所至,因人而施,果然神妙無窮。

方在贊妙,謝琳已埋怨起來,說因李洪忘了施展心燈,看出妖人慾用玄功變化逃走,略用眼色示意,稍一分神,差點沒被漏網。李洪隨問如何尋到此地。

原來二女照張錦雯所說妖人巢穴尋找,敵我俱無蹤影,惟恐有失。正在巫峽上空飛尋,忽遇金姥姥羅紫煙說:"適才空中遙望,李洪在佛光金霞環擁之中追一妖人,往西南方大咎山一面飛去。前面妖人駕著一道烏金色的妖光,頗似毒手摩什門下。"二女聞言大驚,立用有無相神光隱身急追,到時李洪已被困住。便乘妖人口發狂言,尚未驚覺之際,冷不防施展七寶金幢,將毒手師徒一起擒住。雖然出其不備,得手容易,不似預計之難,但下手早了一天,難免不生波折。又知這類妖邪頗具神通,同黨呼嘯,均有邪法運用,不論多遠都能聽見。毒手這一喊,必已發出求救信號。軒轅老怪因知劫運將臨,邪法尚未煉成,惟恐因此生出波折,牽動全局,雖然不敢出手,但毒手是他第四愛徒,任人宰割,心必不甘,定必示意妖徒來援。而毒手本人所結妖黨,也不在少,必來為他報仇。謝琳不願李洪犯險,又恃學會絕尊者滅魔寶篆,便令李洪用心燈代她護法,以便專心禦敵。剛剛準備停當,將寶光縮減,便由金幢中看出申屠宏繞道飛來。另外兩三起妖黨也由天邊出現,各縱妖光,似往當地飛到。李洪知道這些敵人定極厲害,申屠宏此來,必為不放心自己是否在此。忙告謝琳,令其示意催走,不令停留。同時把身隱起,人在金幢之內,千百里內人物往來,俱能看見,更能隨意隱現。申屠宏到時,未見李洪,謝琳又揮手示意,再見天邊兩道金碧光線與幾道妖光三面飛來,自己又有事在身,不便久留,便往幻波池飛去。申屠宏剛走,先是那兩道金碧光線飛落山頂,現出兩個頭頂金蓮花,各披雲肩,臂腿半裸的白衣道童,一現身,便手指金幢,喝令二女現身答話。

謝、李三人見這兩個道童面如冠玉,皆是英俊,赤著白足,年紀不過十五六歲,和畫上哪籲、紅孩兒相似。又都生得一般高矮,裝束相貌宛如一人,分不出誰長誰幼。連人帶那金碧光華,均不帶一絲邪氣。雖不知來人乃魔教中第一等人物屍毗老人的愛徒田琪、田瑤,初見也未有甚惡感。尤其李洪,見他們這等相貌打扮,惺惺相借,首先有些喜愛,本意不願傷他們。三人均在金幢祥霞之內,萬邪不侵,一心想等毒手摩什煉化之後,再作計較,任其叫罵,沒有理睬。轉眼之間,又飛落三個妖人,都是滿身妖氣,面目猙獰,神態兇惡。一到便各施展邪法,放出各色各樣的妖光法寶,上前夾攻,紛紛厲聲怒罵,話甚穢惡。隨後又一妖婦趕到,相貌奇醜,偏是赤身露體,不掛一絲,只有一團粉紅色的彩煙將身圍繞。紫黃色的胖身體上,畫著不少赤身俊男美女。始而不曾動手,只在光層之外搖頭晃腦,做出許多妖聲媚氣,向三人嬌啼哭喊,說毒手摩什是她情人丈夫,快快放還便罷,否則身帶諸天欲界陰陽五淫神魔,稍一施為,他們連元神帶肉體,全被她身上神魔享受了去,休想活命。又說她雖然相貌不大討人喜歡,但是身具豔質奇資,不論仙凡無此稟賦。又具陰陽二體,平生閱人千萬,從無一人合意,只有毒手情郎是她心愛之人,無如他情愛不專,一年中難得聚上兩次。適才聞他求救之聲,特意趕來相救。也知道你們正派門下專與他這樣的人作對,如能看五淫仙子情面,將他放出,他對我固是知恩感德,而我有了合意郎君,常年快活,必定同他隱居在那小春城諸天欲界之中,終日廝守,永不出山害人為惡。你們無形中也算積了極大功德,彼此兩益,何苦結什麼冤家呢?

這妖婦既長得奇醜,說話偏那麼浪聲浪氣。那粗如水桶的腰身,連同前胸一對肥肉口袋,後身兩片紫醬色的肥臀,還隨同亂扭,醜態百出,厥狀至怪。先來三妖人深知妖婦厲害狠毒,始終在旁夾攻亂罵,只讓出中間一段,由其向前答話,眼看別處,故作未見。田氏兄弟見此怪狀,也忍不住笑出聲來。謝、李三人本來打算除去毒手之後再說,藏身寶光之中,對這些妖黨全不理睬。及見妖婦這等醜怪,簡直夢想不到;再想起毒手摩什那副尊容,與妖婦恰好配對。初遇不知來歷,謝琳首先忍不住好笑起來。哪知妖婦邪法厲害,別具專長,即此也是邪法之一。幸被金幢寶光隔斷,未受暗算,否則謝琳這一笑,先吃大虧了。妖婦早就看出毒手摩什只剩殘魂在內,勉強掙扎。暗中激怒之下,因對方三個少年男女根骨之好,從來未見,竟生妄念:既想代毒手報仇,救出殘魂;又想把敵人真神攝去。及見邪法無功,內中一個少女同一幼童還在指點自己笑罵,竟如無事,不禁大驚。當時一聲怒吼,現出本來面目。濃眉往上一豎,兩隻豬眼突泛兇光,拍手跳腳,狼嗥也似破口大罵起來。

謝瓔近來禪功精進,佛法越高,一經運用,便如一粒慧珠,通體靈明,不染絲毫塵滓,任何事物絕難搖惑。此時正在靈光返照,潛心默運,打算時機一到,再發心燈佛火,消滅殘魂。妖婦儘管醜態百出,直如未見。謝琳卻是不然。因七寶金幢已有乃姊主持,護法有人,又恃煉就伏魔誅邪之法,先見群邪猖狂,本就躍躍欲試。又見妖婦怪聲怪氣,哭求了一陣,無緣無故忽然翻臉,張著一個連腮血唇大口,露出滿嘴黃板牙,唾沫橫飛,跳腳亂罵,出語更是汙穢不堪,便是鳩盤、嫫母,惡鬼變相,也無此醜怪,不由有氣。

李洪更是早就厭恨。於是雙雙不約而同,一個把斷王鉤化為剪尾精光,一個把碧蜈鉤化為一道翠虹,同時飛射出去。

不料田氏弟兄喝罵一陣,見對方三人不曾理睬,當作有心輕視,越發有氣。把來時所聞妖人激將之言信以為真,早要發難。不過二人出身雖是魔教,因屍毗老人為人正直,除因身是旁門,恐正教中人輕視,無甚往還,交遊不多,大半左道又與乃師一樣習性,專喜意氣用事而外,善惡之分,卻極明白。見妖婦淫穢醜態,也是心生厭惡,羞與為伍。

這還是與群邪同在一面,妖婦不曾犯他,如在別處相遇,絕看不慣妖婦這等淫邪無恥,也許動手殺她。皆未可知,如何還肯與之同流合汙?因此一來,反倒停手住口,暫作旁觀。心料妖婦邪法雖高,不是對方三人之敵,想等妖婦敗退,再行上前,以示並非妖黨。

只為聞說二女學會絕尊者寶篆,要將宇內魔教中人一一除去,自己雖已隨師皈依佛法,以前總是魔教,為此不服。又與軒轅門下妖徒好些相識,還想尋對方理論,教她知道魔教中人厲害,就便救出毒手,應人之託。停手以後,仔細往光中一看,見二女生得美勝天仙,清麗絕塵,又是一般裝束相貌,不由生出愛意。暗忖:"自己也是孿生兄弟,又都生得那麼美秀,自負舉世無二,誰知天地鍾靈毓秀,並不偏私,竟會生出這樣兩個少女。師父近來雖習佛法,因是得道千年,法力高強,無從拜師剃度,至今不曾受戒。本門不禁婚嫁,新近師父還將師妹的前生愛侶擒來,迫令允婚,自己學樣,當不怪責。如得此女為妻,豈非天造地設,兩雙四好,永傳佳話?"想到這裡,多年道心竟為二女美麗容光搖動,本就越看越愛。謝琳再因妖婦醜態,嫣然一笑,越發愛極,正在痴看。不料兩道虹光電射飛出,當前妖婦首先化作一片紅粉色的妖光,一閃不見。

李洪年幼愛才,對於二田並無敵意。見妖婦逃退,右側三妖人正以全力猛攻,想救毒手。金幢寶光雖衝不進,但謝瓔一心對內,未將金幢威力向外發揮。而來的這三個妖人,所持均是魔教中的異寶,厲害無比,如換別的法寶,早已被他毀去。尤其內中一個身材高大的妖徒,竟用大量陰雷來攻。只見一團接一團茶杯大小紫碧二色晶球,在光層外連珠爆炸,發出極猛烈的雷火精芒,連同另兩妖黨手上發出來的十幾根血焰火蜇,所到之處,激撞起千重霞彩,花雨繽紛,霹靂之聲震天動地。如非金幢鎮壓,軒轅老怪秘煉陰雷與九烈神君異曲同工,兇威最猛,休說為數這麼多,只消兩三粒,兩座大咎山也被從頂到底連根炸去,成了平地。就這樣,當地雖無甚殘破,附近峰巒也被震裂了不少,紛紛倒塌,此起彼應,轟隆轟隆,響成一片巨震,聲勢猛烈,也實驚人。此時正越來越猛,李洪自是不容,一指斷玉鉤,改朝三妖人飛去,雙方鬥在一起。謝琳見妖婦逃退,本來想與李洪合力禦敵,猛瞥見田氏弟兄痴看自己,低聲說笑。金幢以內,心靈所注,能聽出千里以外,任何巨聲繁喧均不能亂,照樣聽得逼真。先見二童喝罵叫陣,因見身無邪氣,左道妖邪中從來無此妖人,當是海外散仙一流,受人蠱惑而來,本和李洪一樣不想傷他。及見神色可疑,行法一聽,對方竟垂涎自己美色,正在暗中商議,想用魔法擒回山去為妻,如何不恨?當時大怒,以為兩道童決非好人,立意除他,不願再尋三妖人的晦氣。一面指揮翠虹,改朝田氏弟兄飛去;一面把近煉的伏魔法寶,紛紛飛將出去。

田氏弟兄竟然不俱,朝著二女,喜孜孜同喊得一聲:"好!"連身化作兩道金碧光華,與那四五道寶光雷火斗在一起。

妖婦五淫仙子秦嫫邪法高強,本非真敗,因見金幢神妙,邪法難侵,又見鉤光厲害,措手不及,本意敗退誘敵,將邪法準備停當,乘隙暗算。二田動手一擋,敵人法寶又在紛紛發出,正合心意。知道這類法寶多與主人心靈相合,如在行法時先有準備,不令上身,便有成功之望。只要對方心神稍受搖動,所煉五淫神魔便如影附形,不到把對方真元吸盡,骨銷神滅,便是天仙也難解脫。又看出田氏弟兄對她意存鄙視,對於二女卻甚有情,不由激發天生兇殘淫妒之性,妄想就勢連男帶女一起下手。這時剛剛準備停當,飛將回來,二次現身,手朝臍下一拍,妖婦醜怪形體忽然隱去。謝、李三人面前,忽現出畝許大小,明鏡也似一團略帶紅粉色的光華。先前妖婦身上所繪五對赤身美男美女,忽同出現,在一片繁花盛開的桃林之內,舞蹈起來。始而粉臂輕搖,玉腿同飛,雪股酥胸,極妍盡態。跟著豔歌互唱,媚笑相聞,聲音柔曼,蕩人心魄。到了後來,更是橫陳花下,引臂替枕,活色生香,備諸妙相。

謝琳禪功本有根底,道心堅定,不合心忿敵人,必欲置之於死,全神貫注在田氏弟兄身上,生了嗔念,心神已分。索性厭惡妖法汙目,不去看她也罷。一則妖婦邪法相隔不遠,正在對面,佔地又大,目光所及,不容不看;再則謝琳童心未退,性最愛花,又擅滅魔大法,未免自恃,不知厲害。見那片花林花光瀲灩,燦若雲錦,十分好看,一時大意,不由多看了一眼。及見林中邪魔諸般醜態,不願再看下去,暗罵:"該死妖婦!

少時一定教你形神皆滅。"正想用法寶破那妖法,猛又瞥見鏡中飛起一蓬粉紅色的彩煙,朝外面寶光中射去。當時心神一蕩,心旌搖搖,心靈上立生警兆。知道妖法厲害,雖然金幢阻隔,不曾受害,因所用法寶與心神相合,也竟受了感應,幾為所算,可見陰毒無比,不由大吃一驚,改了先前輕視之念。於是忙把最具威力的滅魔大法施展出去。

妖婦不知金幢威力不可思議,就算謝琳神魔已經附身,不過元神稍受損耗,謝纓必定警覺,稍為運用,不特害人不成,那淫魔也必消滅;再不,便是倒戈相向,反攻主人。

本來萬無幸理,偏又是既貪且狠,竟想謝、李三人之外,就便連田氏兄弟一齊下手。做夢也沒有想到,李洪九世童貞成道,雖然年幼,不論法力,專論道力,竟比二女還要深厚。不特見如未見,無動於中,反倒恨她汙目,正要一舉除她。而另一面,田氏弟兄得道多年,又是行家,雖未見過妖婦,聞名已久,知她淫毒無比,不論親疏,早有防備。

先還想妖婦震於自己師徒威名,必不敢犯,不料竟連自己齊下毒手,毫不顧忌,不由大怒。又想借此向心上人賣好。於是同聲大喝:"謝道友暫停玉手,留神邪法暗算,我代你除此妖孽。"隨說,田琪揚手一蓬彩絲,暴雨一般發將出去,首將那團妖光一齊網住。

田瑤又發出三根血紅色的飛釘,朝妖光中打去。李洪為想一舉成功,竟將金蓮寶座取出,手掐訣印,往外一揚,那圈佛光立飛出去,罩在紅絲妖光之上。妖婦隱身妖光之內,見所想擒的五人,除謝琳面色略變,即復原狀外,一個也未受動搖,心中驚奇。正待加緊施為,忽聽二田喝罵。猛想起:"慾令智昏,怎會忘了這兩人?看去年幼,實則得道年久,又是屍毗老人愛徒,如何惹他們?"情知不妙,方欲收法暫退,誰知對方出手神速,恰又同時發動,剛被紅絲連人帶淫魔一起網住,連中三根魔釘,現出原形。那五淫神魔所化的十個美男美女也齊現原形,變作十個青面獠牙,形如骷髏的猙獰惡鬼,一窩蜂朝自己撲咬上來。心中一慌,佛光也已照到,本就萬無生理,另一面謝琳又揚手一片雷火打到,三面夾攻,妖婦固是形神皆滅,連帶二田的那蓬紅絲和三根魔釘,也一起消滅。

謝琳心恨二田輕薄,妖婦一死,又指寶光夾攻上去。田氏弟兄把師門至寶連失其二,不由急怒交加。又看出謝琳恨他們已極,明知對方厲害,無如心愛二女,又從未丟過這樣大人,就此退去,面上無光,只得各施法力鬥在一起。雙方相持,不覺過了一日夜。

謝琳成心要制二田死命,見對方法力甚高,法寶層出不窮,急切問無奈他何,欲用所習小金剛滅魔神掌傷之。但是剛剛煉成,尚未用過,此法威力太大,功力不純,一個駕馭不住,自身元氣也要損耗。事前還要準備,必須有人相助,始保萬全。謝纓專煉毒手;李洪正與三妖人為敵,剛剛得勝,又來了兩個妖黨,打得正緊。又看出李洪對於二田似無敵意,越不好意思把前聞之言告知。打算暫時相持,等到妖魂將要煉化,再告知姊姊,一同下手。本來毒手魔什的妖魂黑影,至多再有幾個時辰便可消滅。謝琳如不先發,到時二女合力上前,只將七寶金幢往前一罩,田氏弟兄便難倖免了。

事有湊巧,玉洞真人嶽溫的兩個門人孫侗、於端,因隨師父武夷訪友,遇見過二女二次,意欲結納,聞說二女在大咎山化煉毒手摩什,有不少妖邪前往作梗,特意趕來相助。見田氏兄弟孿生,相貌非常英俊,所用法寶邪正皆有,甚是神妙,謝琳與他倆只打個平手;李洪以一敵眾,卻常佔上風:心中奇怪。便飛身上前喝道:"你二人乃何人門下?不去好好修道,來與邪魔為伍?少時形神皆滅,悔之晚矣!"田氏弟兄正沒好氣,聞言怒答道:"無知鼠輩,也配問我姓名!說出來嚇你一跳。我弟兄乃火雲嶺神劍峰屍毗老人門下田琪、田瑤。從來不與別人相干,因聞小寒山二女近煉滅魔寶篆,口發狂言,要將魔教中人一網打盡,為此尋她。先見她姊妹並不似傳言那等驕狂,又是孿生美秀,已不想與她倆計較。恰值妖婦用五淫神魔暗算,攝她真神,被我二人看破,助她先將妖婦現形困住,合力殺死。此女不知好歹,反將我們法寶毀了兩件。此時除她姊妹嫁我二人,絕不甘休!"孫、於二人一聽,對方竟是屍毗老人愛徒田氏兄弟,心中一驚,本在躊躇。及聽到未兩句,不由大怒,各把法寶、劍光紛紛放出,上前夾攻。謝琳聽對方公然當眾明言,要娶她姊妹為妻,不由怒上加怒,更不再有顧忌。隨即暗囑李洪,暫緩與群邪為敵,彼此合力,先將二田除去。

正說話間,申屠宏忽然趕到。李洪一見大喜,一面答應謝琳,一面高喊:"大哥怎又尋來?花道友呢?"申屠宏看出田氏兄弟必敗無疑,因在光幢之外,還不知謝琳要下那等殺手,忙用傳聲說:"田氏弟兄並非惡人,與阮徵還有淵源,千萬不可傷他們。"

其實李洪自聽對方道出姓名來歷,已無傷害之心。只為深知謝琳心性,又見她第一次這等生氣,如不依她,少時必受責難,口雖應諾,心中早打好兩全之策。再聽申屠宏一說,越發小心。知道日前往救阮徵時,田氏弟兄必已離山他去,受人之愚,不知二女厲害,生此妄念。見謝琳已將外面法寶收回,由孫、於二人迎敵,暗中默運玄功,準備發難。

欲向二田警告,故意喝道:"我名李洪。阮徵是我二哥,為令師所困,便是我同謝家兩位師姊救他脫險,你們難道不知厲害麼?"田氏弟兄雖因二女只守不攻,不曾發揮全力,畢竟得道多年,早已看出神妙,知非易與。只為天性好勝,不肯服輸,又丟了好幾件法寶,心中怨恨。二女尋毒手摩什時不曾眼見,自恃煉就玄功變化,兼正邪諸家之長,所用法寶均極厲害;心又不捨二女,明知不能如願,仍想勉為其難,只管遲疑不決。不料孫、於二人因在途中聽姜雪君說起二女誅邪之事,只想見好,特地回山把師門幾件至寶全帶了來,內有兩件恰是專制魔法的剋星,正待施為,即此已是難當,哪再禁得起謝琳一擊,雙方又是同時發動。

正鬥之間,謝琳突在無相神光護身之下,飛出光幢,一聲清叱:"小賊納命!"隨說,玉手往外一揚。田氏弟兄見謝琳現身出鬥,想說兩句便宜話,口還未開,猛瞥見金光奇亮,光中一隻大約畝許的藍手,由敵人玉臂上飛起,發出轟轟霹靂之聲,當頭打到,這才知道不妙。弟兄二人最是友愛,田琪因見敵人法力太高,身子已被金光照住,情知不能倖免,惟恐與兄弟兩敗俱傷,不特未逃,反倒迎上前去。回手望頭上一拍,頭上蓮花金頂立時飛射出千重金色蓮焰,朝那大手迎去。滿擬用師傳防身救命之寶擋它一下,好放兄弟逃走。自己無事更好,如若不敵,拼受一點傷,再縱玄功遁走。不料神掌威力至大,如何能與相抗。另一面,孫、於二人又將專破魔教元神的五雷神鋒發將出來,兩面夾攻,全都厲害非常,形勢危險萬分。幸而五行有救,阮徵也在謝琳發難以前,由小南極趕來,見狀大驚,當時不便現身,忙用傳聲告知李洪,令其暗中解救。李洪本有此心,又最聽申、阮二人的話,假裝從旁相助,一指斷玉鉤,朝正中飛去。申屠宏更是早有準備,也將伏魔金環連同飛劍一齊發出。田瑤瞥見金光藍手當頭壓到,乃兄不顧危險,口喝:"瑤弟速退!"自己犯險迎上,知道凶多吉少,不禁大驚。危機已迫,知攔不住,又以弟兄情重,不願獨退,正拼運用玄功,冒險搶救。晃眼之間,田琪已被神掌打中,當時金冠震裂,血流滿面,受傷甚重。那旁孫、於二人的寶光雷火,又似暴雨一般打到。

不由心膽皆裂,料知不能逃命,怒吼一聲,待用魔教中解體分身大法,與敵人拼命,就算二女有佛法護身,不致受傷,拼得一個是一個,好歹也將孫、於二人殺死洩忿。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心念微動之間,猛又瞥見一道精虹剪尾飛來,恰將藍手擋了一下,未再下去。同時斜刺裡又飛來一環佛光,將孫、於二人的法寶神雷擋住。這兩起來勢都是又巧又快,雖只微微一擋,不過瞬息之間。田氏弟兄久經大敵,應變神速,最是機智,百忙中見兩面強敵均被對方自行隔斷,知是逃生機會。田瑤就勢一把抱起田琪,化為一道金碧光華,飛身遁走。迎頭又遇孫、於二人,揚手一蓬飛針打到。正在驚惶,恐乃兄禁受不住,不料那環佛光正往回飛,似有意似無意地又將飛針擋了一下,然後轉往斜對面眾妖人中飛去,田氏弟兄始得逃退。逃時瞥見那用佛光解圍的,是個大頭麻面少年。心想:"照此情勢,分明成心解救,連那小孩也似有意助己逃難。"雖知這兩人明是敵人至友,當時還未想到阮徵身上。滿腹悲忿之下,正待逃回山去,稟告師父,設法報仇。

誰知孫、於二人見二田逃走,知已闖了大禍,除非將其擒住,迫令服輸,立下誓約,否則後患無窮。見謝、李二人正在爭論,那發佛光的麻面少年並未去追,直似有心助敵神氣。又忿又急,不暇理論,匆匆飛起便追。惟恐敵人飛遁神速,被他逃走,竟把師父一向不許輕用的五雲天羅向空撒去,晃眼展布空中。一面照準逃人,窮迫不捨。二人在玉洞真人門下多年,法力頗高。田氏弟兄傷敗之餘,不能同運玄功,晃眼便被迫近。田瑤抱著乃兄同飛,回顧敵人越追越近,四面天空均被五彩光網布滿。知道再被迫近三五里內,光網往下一罩,立被擒去。兄長又被重傷,沒奈何只得拼耗元神,咬破中指,回手一彈,用魔教中滴血分身之法,幻出同樣一道光華,帶著兩個人影,在血雲擁護中,往斜刺裡飛去。真身卻用玄功往相反的方向遁走。因有一人受傷,空中又被五色雲光隱隱罩住,不能逃遠,意欲就近覓地藏起。剛向前面山谷中降落,孫、於二人已用兩儀天曇鏡發現幻影,又用鏡光照查,跟蹤追來。幸遇龍娃,得救回山。

申、阮二人和李洪匆匆見面,便令他將心燈交與謝琳,前往暗助二田脫難。李洪走後,在場諸妖人均為申、阮二人所敗。除有兩個為謝琳就勢用神掌擊成粉碎而外,全數受傷逃走。跟著又來了幾個妖邪,均是左道中能手。二人因見二女成功在即,不想多結仇冤。只將天璇神砂會合西方神泥,一同放起,護住山頂,不去理睬。這時整座山頭,都在五色星砂與金光靈雨籠罩之下,多高邪法也難侵入。孫、於二人偏又將雲網遠布,蓋向上層。不料後來這批妖邪,竟有黑伽山主刀南公門人在內,邪法自是厲害,幾乎毀卻一件至寶。孫、於二人見雲網受陰雷妖光衝擊,眼看要破,同時又聽師父用千里傳聲,催令速回。只得收了法寶,連二女也未見面,便即飛回山去。

眾妖人連用邪法、異寶攻山,均被神砂阻住。又相持了些時,謝琳見毒手摩什妖魂黑影越來越淡,掙扎之勢逐漸緩慢,好似就要消滅神氣。暗想:"李寧曾說,這妖孽本由精魂煉成肉體,又曾煉就三尸元神,與別的妖邪不同,邪法甚高,哪怕只剩一點殘魂餘氣,經妖師祭煉數十年,仍可成形復原;非仗心燈佛火之力,不能將其消滅。否則,如用金幢,便須多耗時日,至少也在七天以外始能化盡。曠日持久,必生枝節,勢須從速。總共兩天工夫,怎會消滅殆盡?可見金幢雖無那一粒舍利子,仍有這大威力妙用,不仗心燈,也許能夠成功。"正在尋思,不料妖魂刁狡,自知難於逃死,二次被禁以後,想下詭計。知道佛門至寶,抗力越強,反應越大,消滅更快,便不再十分掙扎。一面拼受佛光煉形之厄,忍痛待救,故意裝出力弱不支,借用玄功,準備最後一試,作那萬一之想。這時因見群邪相繼死散逃亡,新來援兵不能攻進,光幢之外又是星砂彌天,祥光如海,自知逃生望絕。那佛光煉形苦痛也實難忍受。萬分憤恨之下,早想出其不意,與敵拼命。又見李洪離去,謝琳正與申、阮二人說笑。謝纓又把眼睜開,笑向來人點頭。

似因自己形影越淡,快要消滅,不知暗藏詭計,意存輕視,心神已分。不由觸動兇心,妄想乘著仇人心神鬆懈之際,猛下毒手,與之同歸於盡。用心雖是刁毒,實則並無用處,死得更快。謝纓早有準備,金幢佛光已將妖魂隔斷,多厲害的邪法也難施展。何況謝琳手持心燈,應變叉快。見妖魂微微掙了兩掙,倏地一閃,由大變小,縮成尺許長一條黑影,張牙舞爪,目射兇光,猛向謝琳頭上便抓。同時聞得謝纓喝道:"琳妹還不下手!"

立被提醒,手掐訣印一指,燈頭上便飛起一朵青熒熒的佛火燈花,照準妖魂打去。妖魂本擬驟出不意,剛把元神縮小凝聚,忽見謝纓目注自己,正在微笑。面前祥光突盛,身被隔斷,無法衝過。同時佛光潮湧,上下四外平添了無限壓力,將妖魂緊緊逼住,不能移動分毫,才知弄巧成拙。剛剛吼得一聲,佛光已當頭打到,休說逃避,連似先前那樣恢復原影,也辦不到。當時只覺頭上一涼,佛光爆發,連聲都未出,便被震碎,化為無數零煙,跟著佛光祥霞,隨同金幢轉動,略一閃變,便即消滅,化為烏有。

申、阮二人見大功告成,便向外面群邪喝道:"毒手妖孽已經伏誅,除他的小寒山二女謝家姊妹與我們四人,各有西方至寶七寶金幢、大雄禪師伏魔金環與天璇神砂,萬邪不侵。因念爾等為友心熱,數限未終,不與計較。再如不知自量,我四人出手,爾等形神俱滅了。"隨說,把手一指,一面發揮天璇神砂的威力,一面由二女現出金幢寶相。

眾妖人先見敵人一味防守,不曾應戰,雖然技無所施,仍在妄想報仇主意。及聽對方發話,緊跟著百丈星砂,金光電漩中,突又現出一幢上具七寶的佛光祥霞,內一少女,手持一個玉石燈檠,青光熒熒,佛光神焰似要離燈而起。這才看出,無一不是專戮妖邪的至寶奇珍,料知厲害,俱都膽怯,紛紛逃退。只有兩個行輩較高,邪法特強,自覺被敵人幾句話嚇退,太已難堪,仍想一拼。一個被謝琳用心燈佛火殺死;一個被天璇神砂裹住,自斷一臂,用身外化身之法,化道血光逃去。總算謝瓔未再施展金幢,否則那夥妖人一個也休想逃命。大功告成,互相談了幾句。二女知道李洪要隨阮徵往小南極一行,便帶心燈先行辭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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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6 16:05: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六四回 絕海渡鯨波 喜得冰紈傳秘奧 求丹行鐵甬 巧穿石壁赴璇宮

申、阮二人送走二女,又往魔宮掃蕩邪氛,將全宮行法毀滅,成為平地,方始往尋李洪,說起數日之內往返小南極的經過。原來金蟬、石生、甄艮、甄兌、易鼎、易震等六人奉命下山時,金蟬因七矮中為首的阮徵待罪在外,尚未返回師門,特意把小神僧阿童拉來補缺,湊成七矮之數。自從南疆大戰紅髮老祖,又隨易靜、癩姑、李英瓊同往陷空島求取萬年續斷和靈玉膏,為秦寒萼、李文衍、向芳淑三女同門醫那化血神刀之傷。

到手以後,與嶽雯新收未入門的弟子靈奇,一行十一人飛回中土,到了西川境內,各自分手。易靜等三人自往幻波池,去除妖屍玉娘子崔盈。金蟬等八人自往姑婆嶺,給秦、李、向三女送藥。到時三女正被群邪圍困,幸八人趕來,誅邪解危,得免於難。並因此交了兩個道友:一是土木島主商梧、商慄的門人卜天童,一是麻冠道人司大虛唯一得意門人幹神蛛。二人因追妖婦趙金珍,誤入秦嶺石仙王昔年石宮地府故居,毀了不少仙景,將石仙王派來守洞的一個怪人,連所庇護的妖魂一齊誅殺。幸而南海雙童甄氏弟兄,將石仙王之孫石完收到七矮門下,免去雙方嫌怨,未生枝節。跟著帶了靈奇、石完,往峨眉拜見師祖,正值閉關期中,未得進謁。偶往解脫坡探訪天狐寶相夫人,巧遇黎人云翼之妹雲九姑。並受寶相夫人之託,分途趕往貴州婁山關九盤嶺左道妖人癲僧盤踞的巢穴以內,殺死兩個妖徒,救出雲翼和癲僧所禁制的九姑真形,癲僧也受傷逃去。

當地本名金石谷少清仙府,原是道家西南十四洞天,景物本極靈秀。又經癲僧多年佈置興建,到處瑤草琪花,繽紛滿目,修竹流泉,交相掩映,越覺水木清華,洞壑幽奇,仙景無邊,觀賞不盡。七矮先因所奉仙示偈語隱微難測,屢次推詳,好像自己所闢建的洞府,似在雲貴野人山南疆一帶,又似另有一所遠出天外的極好去處。可是經年尋訪,飛遍字內名山,未有遇合。一見當地風景如此美妙,地名又與金、石二人暗合,以為仙示已經應驗,甚是高興,正想作那久居之計。不料癲僧雖因小妖徒韋蛟在鬥法前巧遇石生,改邪歸正,拜在七矮門下,拜師以前見癲僧危急,捨命求救,得保元神,連身遁走。

但是癲僧雖系左道旁門,法力甚高,自知大劫將臨,難於避免,為此想下兩樣主意:準備強迫雲九姑嫁他,將未幾頁道書得到手中,一同修煉,仗以免難,作一地仙,固是心願;否則,便在期前兩年,設法兵解。事前原有成算,不料將七矮引來,未容將計就計,身受眾人圍攻,又被阿童佛光罩住,如非韋蛟捨命相救,勢必形神皆滅。雖得逃走,心仍未死,不多幾日,連往故居侵擾,均為七矮所敗。第二次並被擒住,也是韋蛟向眾跪求放卻。第三次又往,事前七矮發現他昔年惡跡,同時看出他想借阿童神木劍兵解的用意。因癲僧這次做得太狠,將石生新用仙法佈置的一處美景毀壞,全都激怒,欲使形神俱滅,由當地起,直追到雲南滇池香蘭清旁小瀛洲上空。癲僧眼看危急萬分,幸蒙前輩散仙寧一子出頭,代為說情,才得如願兵解。本來無事,偏巧赤身寨兩妖徒也在此時路遇,一個為石完所殺,一個逃時口發狂言。七矮師徒殺完癲僧,別了寧一子,便跟蹤追趕。到了赤身寨,與為首妖人列霸多、長臂神魔鄭元規師徒多人苦鬥了七日夜。末了,向芳淑約同凌雲鳳,帶了沙餘、米餘二徒和新得的兩件至寶趕來,雙方合力將全寨妖孽誅殺殆盡。甄氏弟兄和米餘卻為七煞烏靈毒刀所傷,甄兌斷去一隻左手,米餘斷腿,受傷更重。

金蟬知道雲鳳還未找著洞府,便請她暫帶沙、米兩小,前往金石洞調養待救,並助韋蛟留守。自己率眾去往北海陷空島,再向陷空老祖求取靈藥。說完,雲鳳師徒先走。

甄氏弟兄雖然受傷,仗有靈丹御毒止痛,照樣飛行。幹神蛛也要隨去,金蟬等已早看出他為人心性,雙方成了至友,自然願意。因都憐愛沙、米兩小人,略為商談,匆匆起身。

以為陷空島乃舊遊之地,上次取藥,主人相待頗好,這次前往必能如願。眾人年輕好友,同居一處,不捨離開,上來便把遁光連在一起,把臂同飛,一路說笑甚歡,並未細想。

靈奇雖知主人上次曾有"此後不令入境"之言,但是孺慕情殷,想見乃父靈威叟。又知這幾位師叔都好說話,就有不合,不至怪責,何況此舉由於思親,見未阻止,便隨了去。

走到路上,想起島主法令甚嚴,向不許人違背,父親又在他的門下,如何明知故犯?有心告知眾人,中途退回,無如海天遼隔,路逾十萬,父子二人難得相見,島主不許自己登門,好容易遇到這等機會,又覺不捨,一路思潮起伏,進退兩難。

眾人飛行神速,不消一日,已飛入北極冰洋邊界。只見下面寒流澎湃,悲風怒號,萬里鯨波,全在凍雲冷霧籠罩之中,一片沉冥,望不到底。一座座的冰山,順著海浪飄來,上載千百年的積雪,遠近羅列,互相激撞。或是浮著浮著,忽然自行中斷崩裂,海波當時激起好些水柱,高湧數十百丈。此外冰岸冰山受了震盪,衝撞越多,轟隆巨響,遠近應和,匯為一片繁音巨籟。時見鮫、鯨等百十丈長的大魚,在海面上出沒遊行,吹浪如山,噓氣成雲。玄冥界天限嚴關已將在望,靈奇念切思親,心中愁急,不禁現於顏色。眾人橫海飛行,極目萬里,正覺波瀾壯闊,奇景難窮。金、石二人因見靈奇從起身便未開口隨眾說笑,先當他為人恭謹,未怎在意。這時見他滿面愁容,忽然想起。金蟬首問:"你是怕島主不許你入境麼?"靈奇也想到事態兇險,不應如此冒失,聞言躬身答道:"弟子本想隨同諸位師叔神僧,往見家父一面,但知師祖法嚴,不敢妄人。意欲過了玄冥界,便即落下,去往昔日烏神叟所居神峰故徑之外守候。求師叔與家父一口信,請抽空趕出,使弟子得見家父,感恩不盡。"金蟬還未及答,石生素孝,上次聽說陷空老祖不許靈奇父子相見,便抱不平,首先接口道:"島主此舉本來不近人情,如照他那島規,便於道友和石完也未必許他進去。島上奇景實在舉世所無,另有它的妙處。北極磁光也因此島正對南極子午線,能見全景。先前不請幹道友同來,說在前頭,也還罷了。

如今十萬裡外橫海飛來,好容易有此機緣,如何望門卻步?情理上也對不起朋友,島主此舉更是不近人情。依我之見,既來之,則安之,我們還是一同進去,到了島宮對岸,把那防守海岸的精怪喚出,令其代為通報。就說幹道友和石完二人是仰望他的威名和島宮海底奇景,特意前來拜望。靈奇乃我們的師侄,因為隨同行道,他道淺力薄,初入師門,尊長全都不熟,目前各派妖邪正乘師長閉關之際,到處尋仇,強敵甚多,未便令其孤身在外;又想念他父,意欲一見,請其開恩,收回前命,許隨我們人宮拜見。肯了固好,不肯,至多不許進去,想也不至翻臉為仇。你看好麼?"

金蟬笑道:"你倒說得輕鬆。此老有名剛愎,性情古怪,不通情理。上次行時,原說連玄冥界也不許靈奇踏進一步,休說玉殿晶庭,便島宮海岸也不能到,按說此事絕對不行。但我來時已經想過,一則此老將來有求於我;二則上次來時,原說我們如將他的叛徒鄭元規殺死,便不消犯那戰門靈癸殿、丹並等奇險,去往丹室,盜取靈藥。這次鄭元規恰被我們殺死,形神皆滅,替他出了一口惡氣。而鄭元規被殺,又因靈奇知他底細,從旁提醒,我們才得成功,未被妖魂逃遁。幹道友也是出力最多的人。此行實是有飼可借。你們不必發愁,到時我自有話說。既帶他來,焉有中途退縮之理?島主如若見怪,我便說他禁制神妙,道法高深,我們非有靈奇領路,無法深入寶山,故此帶了同來。有什責罰,我自承當,此老雖不講理,想必不至對我下那毒手。可惜溫王、冰蠶均在峨眉,此時無法往取,否則他還更高興,當我們嘉客登門呢。"眾人俱覺言之有理。只靈奇深知主人性情,心中不無疑慮,但想這等說詞,對方當不至於十分翻臉成仇,至多把自己辱罵一頓。只要見到父親,再因此一來,把話說開,使其收回前言,他年父子相見,豈非萬幸?於是便未再說。

眾人以為輕車熟路,一過玄冥界天限,便可按照上次所行之路,仍由靈奇引導入內。

哪知上次眾人取藥走後,陷空老祖防範更嚴,不特神峰下面出口的晶壁行法封閉,連靈奇昔年發現的那條震源通路也被隔斷,無法尋找。眾人先並不知真相,又因主人法力高強,所居霜華宮設有法壇,按照一元五宮,略一轉動,兩三千里外人物往來,纖微悉睹。

為求縝密,索性連玄冥界神峰天險都不去犯它,徑由上次鬥白熊的冰洋海岸,順地底穿行入內,等到島宮對岸繡瓊源,再出其不意,突然飛出,通名求見。及至找到海獺土穴,飛將出來,仍用前法,一同前進,才只三數百里,忽見地底震脈甚多,道路分歧,時遇阻礙,與上次迥不相同,心已生疑。先還仗著靈奇地理熟悉,南海雙童師徒與幹神蛛均擅穿山行地之術,易氏弟兄更有九天十地闢魔神梭,任何堅厚的冰雪石土皆不能阻。只當又經過了一次地震,把上次通路填沒。等到再走二百餘里,不是道路毫無,便是曲徑彎環,形如螺旋。最後一次,竟繞回到了原處,幾乎連方向也難分別。因未見什麼法力阻隔,仍不在意。互相商量,料知通路已經堵塞,決計由南海雙童師徒三人辨明方向,照準往陷空島那一面,用地行法當先開路,眾人跟在後面直穿過去。

這一來,居然又穿行了五七百里,比起剛才初入地時還快得多。哪知正走之間,當頭三人猛覺前面有一股奇冷之氣撲上身來,因未見有別的異狀,仍舊施展法力,向前衝去。本來眾人非要吃點小虧不可,尚幸靈奇機智細心。先見舊路堵塞,因在島上居住多年,天時地理最是熟悉,知道當地冰山雖常有崩塌,地形容易變異,因有神峰火口常年狂噴火焰,宣洩地氣,地震數十百年難遇一次,怎會如此?又見沿途曲徑彎環,平列地底,高低卻差不多,也與地震裂縫不同。尤其是一處處形如螺旋,上下都有。知道主人法力甚高,有時敵人已經深入腹地,還看不出,有時只使來人知難而退,還不妨事。否則,到了最後一關,所有埋伏一齊觸動,越發難辨,不可收拾,來人能保得全身逃去,便是大幸。早就生疑,有了戒心,一直用心提防。這時緊跟在甄民之後,一覺對面有冷氣撲來,便知不妙。再如前進,萬一所伏寒雷冷焰突然爆發,縱令眾人法力高強,驟出不意,事前未用法寶防身抵禦,這等寒毒之氣撞上,受傷也是不輕。萬一對方再用毒計,將眾人倒翻在北極地竅之內,更是凶多吉少,難於藏身。趕忙上前喚住。偏巧石完童心好勝,初入師門,不明禮讓,仗著身秉靈石精氣而生,穿山透石,如魚游水,竟與乃師搶先飛駛。甄氏弟兄知他一味天真,此舉實是賣弄他的天賦本能與家傳獨門神通,志在討好自己,想得誇獎,並非不敬。心想:"看他天生特長,在地底能走多快?"便由他去。這時恰被搶在前面,約有兩三丈遠。同時前面埋伏也被觸動,只還不曾爆發。石完覺著師父地行法還沒有他快,正在賣弄精神,加急前馳,猛瞥見迎面一片寒碧光華突然飛湧,衝上身來,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寒戰。隨聽後面靈奇急呼:"師弟、師叔,快快止步請回!"同時阿童同了金、石、易諸人正走之間,心靈上忽起警兆,不由戒備。跟著身上一冷,目光到處,石完已將碧光引發。又聽靈奇大聲疾呼,料知不妙,把手一指,一片佛光金霞電也似急飛將出去,擋向前面。石完也聞聲飛退回來。靈奇見埋伏已被觸動,不及細說,忙喊:"諸位師叔神僧快退,如往地底穿下最好。"眾人見他神色驚惶,料有緣故。石完首先應聲開路,往地底深處穿去,眾人跟蹤而下。阿童發出佛光,幹神蛛發出大片灰色的光網,護往上面,斷後同行。眾人應變極速,剛剛下落丈許,那寒碧光華隨著佛光一撤,已和電一般快,由頭上入口潮湧而過,後面更夾著許多銀電般亮的針芒,耳間爆音轟轟,宛如密雷。如非佛光蓋住穴口,定被跟蹤追來。等眾人下降了數十丈,上面方始過完。隱聞雷聲猛烈,朝前面來路響去,一晃響出多遠,不時聽到幾聲極沉悶的巨震,地底好似波浪起伏一般,不住晃盪。

靈奇請眾人暫停,連說:"好險!"眾人間他何故如此驚慌?靈奇道:"此是島主冷焰寒雷,乃萬年前寒毒之氣所積精英凝鍊而成,厲害無比。雖有小神僧與諸位師叔的至寶奇珍護體,不致受它大害。但一不留神,佛光法寶不及施為,那寒毒之氣比上次諸位師叔在戰門靈癸殿所遇陰毒得多。尤其那寒雷已經爆發,威力至大,對面撞上,哪怕一座鋼山也成粉碎,抗力越大,它也越兇。最厲害的是見縫就鑽,無孔不入。等它通過升出地面,遇到熱氣自行爆散,萬里冰原生物稀少,還好一些。如在地底遇到阻礙,接連爆發,生生不已,那一帶千百里方圓,數十百丈深厚的地面,定被整個揭去,震裂成一個大洞。從此當地冰堅勝鐵,終年籠罩著數十百丈高的一團冷霧,變成奇寒之地,任何生物不能走近一步。至少經過數十年,才能逐漸減退。端的厲害已極。方才幸是下降,如由來路退回,除非飛行比它更快,一直退出於餘里入口之外,如被迫上,固是難當。

我們再如不願遠退,中途停留,或是回身抵禦,想要破它,小神僧和諸位師叔也許無妨,弟子和石完必定經受不住,不死必傷了。"石完在旁笑道:"你說得那麼厲害,我不過打一個寒噤,並未覺得怎樣。"靈奇說時,本朝石完臉上注視,面現驚奇之容。聞言又走過去,拉著手細看了一看道:"我明白了。先見你觸動埋伏,人未僵倒,心還奇怪。

這時想起你的天賦本能,水火寒暑所不能傷,難怪平安無事。但是你剛遇冷焰,便即退回,又被佛光擋了一擋,冷焰被阻在禁圈以內,寒雷不能爆發,你才未與相撞,不知它的威力。否則,那雷一個接一個連珠爆發,越來越多,你便是大羅神仙也禁不住,只怕比我還要吃虧呢。"石完意似不服。眾中還是甄氏弟兄見聞較多,早已看出厲害,同說:

"靈奇之言不差,實是厲害。我們雖有佛光至寶防身,那一震之威,就不受傷,恐也難支。"石完最信服師父,又和靈奇至好,想起他從未以年幼無知輕視自己,話到口邊,欲言又止。

眾人都信二甄,便問靈奇:"照此厲害,禁制周密,如何可以過去?"靈奇道:

"此時過去卻並不難。因為最厲害的冷焰寒雷剛剛發過,適聽雷聲已在千里左近,揭地而出,向空爆散。此寶雖極猛烈,設伏並非容易,不是當時便可施為。我們有佛光寶光防身,更精地行之法,此最厲害的一關已經過去,底下縱有禁制,均可抵禦,不致傷人。

不過事情仍須隱秘。好在寒雷威力極大,又追出老遠方始爆發。此地在玄冥界外,為霜華宮法壇觀察不到,島主必料來人就不震死,也必重傷逃走。這裡已深入地底三百餘丈,再下數百丈,便入海底平面之下七十餘丈,霜華宮一樣查看不出。可是我們已將臨近地肺,所過之處,其熱如焚,有的地方還有地火沸漿和金、鐵、石、煤等熔汁。如非小神僧的佛光與諸位師叔那幾件至寶奇珍可以防身,不畏地水火風之險,照樣也過不去。此舉決出島主意料之外。莫如將計就計,不由上面寒雷故道,徑由地底通行。等他驚覺,我們已到達繡瓊源,深入腹地了。"

眾人同聲稱善。商定之後,仍由甄氏師徒開路,降往地層深處,往陷空島繡瓊源飛去。眾人為想考驗各人功力,初下時,只駕遁光,緊隨甄、石三人身後飛行,未用佛光法寶防身。先是地層土色隨同下降之勢,變異氣味,窒息難聞。便把七竅閉住,以本身真氣運行全身,不再呼吸,還不妨事。降至五六百丈以後,泥上漸軟,地氣越熱,便與尋常天熱不同,另具一種況味,彷彿人在一座蒸籠之內,難受已極。等到降近地肺,改作平面飛行,不特熱氣加重,而且果如靈奇所說,不是一片沸漿熔液阻路,便是遇到凝結數十里方圓大團晴綠色的地火,人行其中,宛如由火海熔爐之內通過。更有陰風刺骨,黑水毒煙橫亙前路,到處皆是,此去彼來,一任法力多高,也難禁受。還未進到最深之處,易氏弟兄首先忍耐不住,便將九天十地闢魔神梭取出,藏身其內,向眾招手。石生看出於神蛛胸前蜘蛛影子突然出現,好似不耐神氣。幹神蛛因金、石二人未退,還在隨眾強支。石生知他好勝,一面頭上放出一片金霞,一面趕過來拉他,一同進入梭舟以內。

前行的甄氏弟兄雖精地行之術,因先受七煞毒刀之傷,甄兌更斷去一手,如非石完奮勇當先,地水火風全不能侵,也幾乎難於如意通行。金蟬看出眾人多半不耐,又見易氏弟兄放出神梭,忙喝止道:"此寶通行地底,響聲太大,難免不被對方驚覺,如何能用?

易師弟還不快些收起!"隨說手往胸前一按,身佩靈嶠三仙所贈玉虎立即離身飛出,晃眼暴脹,長約三丈。金蟬手朝眾人一招,各縱遁光,隨同附在玉虎身上。易氏弟兄忙將神梭收去。石生把手一指,那金霞再飛向玉虎之上。阿童也忙將佛光放出,護住前面甄、石三人,一同向前飛馳。這才未受侵害阻難。只見佛光護住一道墨綠色的光華與兩道白光,金碧交輝,虹驚電舞,當先開路。後面一片山形金光,籠罩著一個銀光閃閃的玉虎,湧起十丈祥霞,無窮靈雨,繽紛五色,電漩星飛,朝前直射,穿行於火海黑波,陰風毒煙之中。所過之處,衝蕩起千重火衖,百丈玄雲,毒煙滾滾,陰風怒號,頓成從未有之奇觀。眾人多半天真,童心未退,紛紛喊起好來。這一來,飛行越發加快。

靈奇默計途程,已離地頭不遠,忽然想起一事。忙請甄、石三人把勢子放緩,說道:

"今天事情大怪。那寒雷冷焰,島主視為防禦外敵的至寶,從未見他輕用。這次竟將它暗藏在玄冥界地底埋伏之內,數量又那麼多,好似早知有人要來生事,意欲一舉致人死命。諸位師叔素無仇恨,又有師門淵源,說什麼也不會特地下此毒手。如說為了弟子,島主與家父師徒情分甚厚,知道家父只此一子,又最憐愛,就算痛恨弟子,也必看在家父面上,至多加上一點責罰,何須小題大做?此事實出情理之外。他當初不許再來人境,而弟子今日便遇此事。也許島主有甚仇敵,應在今日到來,故此設下這類極厲害的埋伏,欲使來人形神俱滅,永絕後患。偏被我們趕在那人前面,無心引發。而來人也在此時隨後趕到,見機遁走,或是受傷逃去,也未可知。如弟子所料不差,以島主為人性情,定必忿急,到時還須留他點神才好。"眾人聞言,頗覺有理。因想到了地頭,再突然上升,以免中途遇阻,對方仗著天時地利,特有的禁制法寶,閉關相拒,不令人入境,平白徒勞。不過這等走法,途程、方向計算稍差,容易錯過。正由靈奇一路查看土色形勢,緩緩往前行去,走了一會,忽見前面地層土色如雪,甚是乾淨,地、水、火、風已不再見。

知道陷空島繡瓊源方圓三千里內天生靈境,近年地層深處也與別處不同,照情勢,轉眼必要到達。各自留神,暗中戒備,以便一舉直上。

果然前進百餘里,靈奇由土石中看出,已到了繡瓊源地層下面。因靈奇當地情形雖熟,這等走法尚是初次,惟恐有失。又往前走了一段,尋到陷空島最深的海眼附近,由幹神蛛行法,聽出海聲,再由靈奇算計好了遠近和上升之處。然後聚在一起,冷不防一同破上,直上數百丈深的地層。在甄、石師徒三人開路之下,不消半盞茶時,便已升出地面。金蟬一看,上面正是繡瓊源舊遊之地。料知島主已經驚覺,事機瞬息,恐有延誤,意欲搶先發話。無暇賞玩當地仙景,一出土便向海岸趕去,躬身說道:"弟子齊金蟬、石生、甄艮、甄兌、易鼎、易震,同了白眉老禪師弟子阿童、司道長門人幹神蛛,師侄靈奇、石完,一行十人。自從上次拜謁老祖,蒙賜靈藥,迴轉中途,因在滇池追一妖人,看出那是赤身寨為首妖孽列霸多門下妖徒,想起叛師賣友的惡徒鄭元規,意欲就便除去,為老祖效勞,清理門戶。不料邪法厲害,弟子等與他師徒苦鬥七日夜,雖然得勝,將赤身寨妖孽師徒全數除去,但是師弟甄民、甄兌一時疏忽,為七煞毒刀所傷,斷去一手。

師侄米餘更將兩腿斬斷,現在金石谷養傷待救。為此二次又來拜謁島宮仙府,求取靈藥。

望祈老祖看在家父師面上,並念事由誅殺鄭元規而起,加恩垂憐,再賜靈藥,俾將斷處接續還原,感恩不盡。"說完,不見動靜。暗忖:"上次易靜等三人剛到海岸,還未開口,便有夜叉水怪相繼出現,這次怎說了一大篇話,無人答應?形勢似較上次和緩,也許有望。"方在尋思,忽見一道寒光自如銀電,由陷空島隔著海面飛來,晃眼落下,現出兩個道童,項圍雲肩,身穿形若冰紈的短衣短褲,四肢半裸,面白如玉,相貌俊美,年若十三四歲。石生在後面,認得這是上次所遇島主再傳徒孫寒光、玄玉二童。知他們和自己頗為投契,心中大喜,連忙趕近前去。眾人也隨後趕到。玄玉正向金、石二人舉手為禮,一眼瞥見靈奇在內,星眸微微一瞪,揚手便是一蓬銀絲,似暴雨一般朝靈奇當頭撒下。靈奇似知不妙,縱起遁光想逃,已是無及,吃那蓬銀絲連人帶劍光一齊網住。

玄玉跟著把手一指,便網了靈奇,朝陷空島上飛去,晃眼投入島中心盆地之內不見,勢急如電,神速無比。

眾人因二童上次一見如故,談得甚是投機,這次見面又以客禮相待,萬不料會有此舉。因變出非常,誰也不及攔阻,竟吃在人叢中把靈奇擒去。七矮雖然驚急不快,因對方只向靈奇一人下手,事後仍以笑顏相對,不現一絲敵意,料知靈奇為違背上次島主行時所誡,二童奉命行事,只想向其責問,尚未發作。石、幹二人不知底細,尤其石完性如烈火,生來心急手快,又和靈奇同門至好,首先情急,也未留意眾人舉動,口中大喝:

"白娃娃,你敢傷我師兄?"話還未了,揚手一道墨綠光,早朝玄玉頭上飛去。玄玉把手一指,先前那道銀光重又飛起,將綠光敵住,同時張口一股銀光,朝石完迎面噴來。

見石完閃躲不及,只打了一個冷戰,仍站地上未動,不禁驚奇。那旁幹神蛛又是一個愛友護群的心性,數十百條縱橫交織,形如蛛網的灰白色光影也脫手而起,飛向前去。玄玉也是自恃太甚,未及閃避,竟被網住。寒光見狀,又急又怒,正待施為,金、石二人知道話還未說,屆時不宜動手結怨,何況二童奉命行事,也難怪他,忙喝:"幹道友,快請停手,此與二位道友無干。石完不可無禮。"幹神蛛雖然性急,人卻機警,見七矮一個未動,知道冒失,醜臉一紅,也未見動手,白影忽然不見。玄玉雖是千萬年寒魄精英煉成,也被白影勒得痛癢難禁。雙方寶光飛劍也各收回。

眾人俱料二童定必發怒,哪知二童若無其事。只玄玉朝幹神蛛看了一眼,笑道:

"你這醜鬼,真沒道理,這事能怪我嗎?靈奇之父是我師伯,如何肯無故傷他?你們闖了大禍,我二人好心好意,借題來此指點,不裝得像,如何能行?你跟那小黑鬼怎都不知好歹?"幹神蛛已看出二童骨秀神清,渾身上下宛如冰玉搓成,這等根骨,從來未見。

聽雙方口氣似有深交,平日愛交朋友,對方說話又那麼天真,並無怒意,連忙謝過。石完劍雖收回,仍然不服,口中咕嚕道:"不問是誰,要害我靈師兄,我和他拼命。"甄艮聞言喝止,不令開口,方始默然,面上仍有忿容。二童見他生得那麼矮胖奇醜,憨態可掬,又聽出是七矮門下,便笑道:"我不想你二人竟有這兩件專長,我代你們又少擔一點心了。"

金、石二人等二童把話說完,方要詢問老祖是否允許入見?何故將靈奇擒去?猛聽遠遠一聲大震,好似崩山之聲。跟著便有一道奇亮無比銀光,在遙天空際閃了一下。二童面上立現驚異之容,同向眾人使一眼色,大聲喝道:"師祖有命,說靈奇不遵前誡,已應嚴懲,來時更不合引了外人觸犯禁制,引發寒雷冷焰,本意將其斬首。一則念在他新近已拜在峨眉門下,又是大方真人接引,姑看齊、乙二位真人情面,雖不要他的命,似此膽大妄為,不加責罰,必當我陷空島可以隨意胡為,如人無人之境,情理難容。至於你們上次所得靈玉膏,原夠十人之用,尚有盈餘,儘可取用。就說妖刀陰毒,萬年續斷與靈玉膏只能接骨還原,邪毒仍然暗伏體內,當時不痛,隱患無窮。欲用我師租秘煉的冷雲丹化盡邪毒,來此求討,事情又為誅殺本島叛徒鄭元規而起,如若來時向玄冥界通誠叩關求見,或是選出兩人徑由上空飛來,一過玄冥界,師祖自會命人接待。偏要膽大妄為,仗恃地行之術,由地層之下私越禁地,已屬無理欺人。姑念後輩年幼無知,不與計較。但想求討靈藥,卻無如此容易。那靈奇也不傷他。昔年三樣靈藥,現同放在霜華宮後地底地璇宮內。你們既然法力甚高,飛人禁地,目中無人,只管前往盜取,連靈奇一同救走。否則,那地璇宮挨近地軸最深之處,相隔海底千四百四十九丈零六寸,更有許多埋伏,你們法寶佛光只能防身,有時並此不能,只可見機逃避,切勿自恃,以免取禍。話說在先,憑你們的運氣吧。"

二童口內說話,所著冰紈短衣前胸,接連現出好些字跡。大意說:島主有一強仇,定在今日由地底來犯,想要破壞丹井下面磁源真氣。島主知道此人不除,必有後患,為此在玄冥界內佈下疑陣,暗藏本島至寶寒雷冷焰,引其入阱。不料因事疏忽,禦敵匆促,未算出眾人會先一步趕來,誤將寒雷引發。這時敵人正由眾人所開的地道趕來,一見神雷,趕忙遁走。並還將計就計,想將寒雷引去,炸燬神峰,激發地底大火,把方圓五千裡的地面化為火海,引起地震,毀損本島仙景。幸而島主深知敵人厲害,神峰早有防備,未為所算。敵人幾乎弄巧成拙,只得穿地而出。寒雷也隨同爆發,將一座冰山揭去,震成粉碎。島主也已查看明白,本意阻止眾人,不令入島。略一佔算,改命二童,等眾人到了繡瓊源,先將靈奇擒去,再命眾人自往地璇宮盜丹救人。二童知那地璇宮鄰近地軸,與南極子午線遙遙斜對。全宮系島主多年心血,按照天星纏度建成,其中途徑迴環往復,密如蛛網。休說救人,到了裡面定必迷路,投入七星環死地,人到裡面,休想脫身。並且宮中佈置,宛如縮小的一個天體,到處均有禁制埋伏,神妙無窮,威力絕大。每月由初七日起始,多在裡面留上一天,便多受一種危害。再過七日之後,所經途徑宮室,不是化成一段極長大的堅鋼,便是化成無量火焰熔汁,逐漸凝成其熱無比的膠質,將人埋藏在內。再要誤走日、月兩宮,一個是日輪壓頂,發出萬道金光,比烈火還熱千萬倍的熱力,將人化成一縷青煙消滅;一個是一團暗影壓向頭上,當時奇寒透體,毒火燒心,寒熱交作,同時似有幾千萬斤壓力,將人吸人暗影之中,氣閉身死。當地乃北極天樞與地軸中心奧區,本來具有地利天機、陰陽五行生剋妙用,並非全由法力使然,實在厲害已極,多高法力也難破解。二童因與七矮一見傾心,雖不知師祖用意,但知雙方師長均有淵源。惟恐眾人仗恃法寶,犯險送命,恰好奉命擒人,就便警告,令其留意。到了地璇宮中,如果迷路或是遇險,須記準五宮五行方位。不管沿途歧路多少,只照右轉三丈六尺,左退兩丈一尺,照長圓形往前走去。如見黑色六角小亭,便是金宮頂上。由亭中地洞下去,便是藏丹困人之地。下去之後,全宮禁制必生變化,日月七星連同五行妙用齊發威力,便大羅神仙也難衝出重圍。二童也不深知底細,但知金宮正亭下面有一甬道,如能下去,尋著道路,可以脫險。屆時必被一塊極厚的玄晶封閉堵塞,前見眾人法寶神妙,尤其李英瓊那粒定珠似乎可以將它破去。偏生此女未來,見時正替眾人著急。不料石完有天生耐寒之性,連玄玉先前所噴寒精俱都不怕;幹神蛛所發白影,不知是何法寶,竟能將自己網住。由此二人同行,足能下去。但是前聽師祖說起,下面便是地軸入口,也須留意。師祖現已回宮,不敢多言,也不便接待。相知以心,行再相見,請各保重。

那字跡隨現隨隱,現完,話也說完。

金蟬想了一想,當先答道:"煩勞二位道友轉告島主,說我們來此,本以後輩之禮求見。請其念在代誅叛徒微勞,而殺鄭元規的正是靈奇,縱令犯過,似可將功折罪。初意島主舊規,不喜人由上空飛越,直抵島前求見,欲尋昔日地底故道,不料觸犯寒雷埋伏。更不知島主為防禦外敵而設,因見威力驚人,不敢再由上面穿行。而受傷的人必須靈藥醫治,前賜靈藥雖然還有,所餘均在兩位女同門手中,現正奉命在幻波池誅殺妖屍,不便往尋。再者,三人所受邪毒,也非島主冷雲丹不解。故此冒昧同來。島主既然見怪,又將靈奇擒去,我等身屬後輩,不敢多言,自取蔥尤,只得遵命而行。但是陷空仙府,貝闕珠宮,上下方圓地廣數千百里,惟恐愚昧無知,於犯禁忌,尚望指點地璇宮所在之地,引往入口,以免妄自走入,得罪左右,負罪不起。"二童答道:"家師祖原命諸位如敢入宮盜丹救人,不特我二人應為領路,並以諸位道友均是妙一真人門下高弟,此舉意在警誡,並非有甚惡念。知道貴派法寶神奇,宮中五行七星,除日宮最為厲害,但是老遠便可驚覺,望即遠避,不致受害外,餘者多半也能防禦。只是前途另有危機,遇時難免受制,特贈神雷三粒,以備緩急之需。另外還有神香七枝,須用三昧真火方能點燃。

此是千萬年前天龍毒涎,與千百種異香靈木合煉而成,任何海中精怪一聞此香,立生妙用。今贈七位道友人備一技,前途興許有用處,也未可知。"

金蟬原因師父尊長都說自己和石生仙福至厚,此後任意所為,絕無兇險。又知主人性情剛愎,言出必踐,永不更改,已經激怒,出此難題,又將靈奇擒去,求告無益,徒自取辱。再見二童身上現字示警,更知事在必行,樂得大方應諾。料定前途兇險,不是易與,忽聽這等說法,心想:"主人既然有心為難,如何又肯贈這兩樣法寶?行事矛盾,令人莫測。也許此行又和上次一樣,轉禍為福。"心念一動,方才盛氣便平和了許多。

笑問:"此香有何妙用?"二童笑答:"師祖傳命如此,我們也不深知。道友請收此寶同行吧。"金、石二人接過一看,那神雷乃是三粒墨色晶珠,雖然透明,並無光澤,看去毫不起眼。拿在手裡,卻是沉重非常,那七枝毒龍香幾長二尺,粗約寸許,看去彷彿六角形的尖頭烏木棒,其堅如鋼,又黑又亮。二童便叫七矮人佩一枝,插在背後備用。

金、石等六矮如言斜插背上。惟獨阿童料知前路兇危,自己有佛光護身,不怕遇險,心愛石完,憐他小小年紀,初次隨師出山,便遇到這等厲害關頭,惟恐途中有甚險難,多此一寶,便多一層防護,有意轉贈,堅辭不肯佩帶。玄玉笑道:"這小黑鬼,法寶功力不如你們,如說此行,他和那醜鬼卻是別有專長。休看你佛法高深,到時定力稍差,如無此香,便難保不吃虧呢。"寒光看了玄玉一眼,說道:"玄弟如何隨便說話?你知小神僧無此定力麼?"玄玉便不再說。阿童年幼好勝,聞言自然更不肯再要。金、石二人看出二童詞色可疑,知有隱情,力勸阿童不聽,只得改與石完佩了。那三粒神雷應由一人應用,便由金蟬收去。

二童隨帶眾人凌波亂流而渡,往陷空島上飛去。由島中央萬年寒鐵所建仰盂形的鐵城中心,直降下去,深達三百多丈,方始到地。乃是大片水晶鋪成的一座廣場,大約十里方圓,其高八九十丈,用六根粗約十抱晶柱支住。除通向上面一段外,頂上也是水晶鋪成。精光燦爛,耀眼生輝,迥非舊遊之地。眾人因上次來時,靈威叟曾說迷宮疑陣,共有周天三百六十五個門戶,為島宮第一難關,多高法力的人也難走完。稍為疏忽,便被陷入戰壇之內,兩儀之火一齊夾攻,難於抵禦。因已移往他處,不曾見到。二童所說地璇宮,必是指此而言,誰知還有七星五行之險。邊走邊問二童道:"靈威道友可在宮中麼?"寒光答道:"大師伯現在隨侍師祖,不得出來接待。諸位道友可有什話說麼?"

金蟬道:"靈道友前說,這裡有一迷宮疑陣,共分三百六十五個門戶,可是地璇宮麼?"

二童驚喜道:"正是此宮。他還說別的話沒有?"金蟬道:"並未說甚別的。見時煩為致意。"二童好似失望,應諾未答。那廣場盡頭,遠看也是一片晶壁,及至走近一看,竟是極深厚的海水,因受仙法禁制,成了大片冰牆,望若晶壁。眾中除金、石二人一落地便早看出外,餘人雖也全是慧目法眼,先前竟然誤認。

二童先領眾人由南而北,將到盡頭,忽然轉身立定,說道:"此是地璇宮的上面,這片廣場乃此宮總圖。我弟兄與七位道友一見如故,承蒙折節下交,認作平生幸事,按理不應詢私。一則,雙方師長原有交情,島主此舉必有用意,不是想置來人於死地。二則,我弟兄實秉萬年寒冰精氣而生,雖是島主再傳弟子,平日期愛最為優厚。曾允將來轉世,親自收為門人,不與二代弟子並列。並說我二人靈根特異,天仙有望。只因身負奇寒之氣,任何母體俱難投胎,不等降生,親母必死。只有冰蠶、溫玉,還有毒龍丸、大還丹兩種靈藥,可以助我二人轉劫成道。曾囑遇到友人持有這類至寶靈丹,便可任意行事,縱犯本島規令,只要不過分,也免責罰。先前便想略說幾句,總以平素畏懼,本島法嚴,膽小不敢妄言。此時見諸位行即入險,而此四寶又全在貴派門下,想起師祖前言,正可惜題,略為盡心。等我現出總圖,諸位道友道法高深,當能看出天星纏度與陰陽兩儀上下相生,七宮五行之妙。固然天樞、地軸玄機微奧,變化無窮,仍在諸位臨機應變,隨時警悟,不是一看即可全解,但到底不無小補,所望留意才好。"

說罷,將手一指,立有一個形如羅盤的碧玉冒出地上,大約三尺。離盤寸許,懸著大小七根鐵針。二童手伸盤內,分朝第二、第四兩針微微一撥,針頭上立時射出一青一白兩股細才如指的精芒,長約丈許,到了前面,互相激撞,一閃即滅。緊跟著,轟的一聲巨震,廣場上六根金柱齊射毫光,同時轉動,電也似旋將起來,約有盞茶光景,忽然隱去。再定睛一看,已換了一番景象。前面大片水晶地面已全不見,四外青氣混茫,當中裹著一個略帶長圓不甚整齊的大球,正在徐徐轉動。看去好似實質,但是氣層中隱現著好些脈絡,密如蛛網,更有無量大小星光明滅閃動,小的幾如微塵,不是目力所能發現。橫面南、北兩端各有一道光線,繞向上面圓球之上。光並不強,好似一青一白兩股光氣互相接觸以後,合而為一,顏色卻不相混。再由中心聚點,向兩旁各射出一片奇光,形態各殊,變幻不同。眾人自從峨眉開府以後,功力大進,知道此是宙極縮影。剛剛悟出一點地軸、天樞妙用,球上纏度還未看清,忽聽遠遠金鐘響動之聲。二童慌道:"師祖升座,我二人必須前往。下面便是地璇宮入口,請快走吧,恕不奉陪了。"說罷,圓球忽隱,廣場並不復原,當中現出一個井形大洞,黑沉沉看不見底。金、石二人運用慧目,定睛一看,底層暗影中似有一團亮光,停住不動,上下相隔約有三四百丈。阿童正放佛光朝下照看,大洞一現,二童面上更形驚慌,見阿童放出佛光,忙又回身急喊:

"諸位請就此下去,不用法寶,還可兔卻人門時好些阻力。"話未說完,便雙雙往上面來路飛去。阿童也將佛光收起。眾人略為商量,料知二童善意相告,必有原因。但是深入重地,主人又是那麼難說話,不得不加小心,便戒備著往下飛落。沿途並無阻礙,只覺氣大濃重,如行大霧之中,如換常人,必難呼吸,別的並無異狀。

晃眼到地一看,那發光所在,乃是一個六角形的洞門,作斜坡形,好似半個圓球平置地上,正面開著一個孔洞。來路天井已然不見,上空四外一片沉冥,霧氣濃密,其黑如漆。用盡慧目法眼,只覺地方奇大,也看不到一點物事,也不見有宮殿影子。那光便自洞中發出,光並不強。細查洞內,也是一片茫茫,依稀只辨出一點甬道影子。休說歸路已斷,其勢也無中途退出之理,只得一同試探著,往裡緩緩飛人。進約數丈,光氣忽隱,偶然回顧來路,門也不見,後面也化成一條又彎又斜的極長甬道。金、石、甄、易六人前破紫雲宮,曾在神砂甬道中出入,料與相似。便無二童之誡,也不敢妄用法寶,引發它威力變化。便囑幹神蛛、石完、阿童三人:"大家一起,不要走單,須聽招呼行事。"一面率眾前行,順甬道走去。眾人飛行神速,一晃飛出數百里。剛覺出甬道奇長,前面忽現出七條歧路,參差分列。金蟬等近年已通曉七宮五星兩儀運行之妙;先前二童洩機,又佔了不少便宜。知道此是七星環入口,內中金、日兩宮通路最為厲害,必須避開,便即立定。方在仔細觀察,尋找土、木二宮入口,比較減少危害。忽見第七條歧徑上黃塵滾滾,互相磨蕩,發出一種極洪烈的巨聲。遙望門內,無量數的火星互相激撞爆發,密如雨雹,勢甚驚人。下餘六條歧徑仍是靜悄悄的。斷定此是土宮入口,看去雖然猛烈,比較下餘六宮威力要差得多。一行諸人,有好幾個通地行之術,就有險阻,也可用法寶闖過,不致被其困住。立率眾人縱起遁光,往裡飛進。覺著塵沙火星,越往前越密,威勢越大。仗著各人均有法寶防身,阿童更放佛光護住,眾人一同急進,居然通行無阻。方想七宮雖然通連,本身各有纏度,可通中樞要地,至二童所說的六角黑色小亭,取得靈藥,將靈奇救了出來。哪知飛不多遠,忽到盡頭,並無出路,壁堅如鋼,非金非石,無法再進。同時塵沙火星全數斂去。

眾人不知土宮也有好些變化,那盡頭處實是通路,只要由甄、石師徒三人用地行法穿將過去,即可直達所去之地。當時疏忽,不曾細想,誤以為黃塵迷路,走錯了地方。

回頭一看,果然左右兩側均現出不少通路。事出意外,先看總圖又未記全,急切間想不出如何走法。沒奈何,只得選中一條較小的甬道,往前走去。行約裡許,看見前面似有一座金亭。初次見到亭舍,以為那是金宮中心要地,只一入內,便可看出日月五星七官方位,走到一看,果是一座大約二十多丈的金亭。可是那亭中高起,每面各有一條極長甬道通連,內有兩條最大。眾人站在亭內,正在分頭查看,不知往哪面走好。忽聽幹神蛛驚呼速退,回頭一看,東首甬道不見。一個極大日輪發出萬道金光,由遠而近電駛飛來,老遠便覺奇熱無比,的人如焚,任何火力也無此強烈。以為誤走日宮,不禁大驚,紛往來路退回。眾人退得快,那日輪來得更快。眾人剛剛退出,還未立定,只聽轟轟隆隆,一片霹靂之聲,那日輪直似一個極大的火球,已由原甬道外穿亭而過。那亭立時不見,路也隔斷,變成一片金壁。總算飛遁神速,沒有撞上。眾人雖是法力高強,還有至寶防身,也幾乎面熱心跳,烤得透不過氣來。心神乍定,方想另外覓路,四下一看,地形又變,歧徑更多,無所適從。還未看清方向,對面又有一片黑影冷氣緩緩飛來。先前日輪嘗過厲害,恐是二童所說月影,恐生變化,不願與抗,忙即退人別路。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聽石完大聲喜喚:"師父、師伯快來!我能開路了。"

眾人恐他走單遇險,連忙趕去一看,原來迷宮奇境隨時變化。當眾人匆匆飛避之時,石完早就疑心那盡頭牆壁是個玉石之質,打算仗著家傳仙法,撞它一下試試。同時見那黑影冷氣來勢較緩,初生之犢,不知利害輕重,退得遲了一步。剛要飛去,恰巧甬道又生變化,左手一條極長的甬道,倏地湧起一片黃塵,緊跟著又變成一片牆壁,擋住前面,和第一次所見一樣。心中一動,不再隨眾退下,徑往左側剛變出來的牆上行法撞去,果然石質堅硬非常。本來這一衝,土宮妙用已被引發,石完如若回身,又生變化,仍是無用。總算福至心靈,一經試出真相,不特未退,反用家傳法力將那牆壁裂口制住。經此一來,妙用全失,急切間不能生出變化,致被眾人安然尋去,見狀大喜。同時聞得風、雷、水、火夾著各種極猛烈的異聲,萬籟齊鳴,上下四外一起震動。全甬道也不住搖撼,彷彿海嘯山崩,就要爆發情景。金、石、幹、甄諸人不是得有師傳,便是見聞廣博,知道宮中妙用埋伏,已被石完觸動,此是應有現象,不足為慮。前面石壁必是入口,前行固然不免險阻,且喜無心中得到出路,由此可以悟徹玄機。反正不用法寶不行,且由石完先行開路,到了前面見機行事。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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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6 16:06: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六五回 冰魄吐寒輝 金庭森玉柱 霞影千重光似焰 花開十丈藕如船

眾人因知石完地遁由於天賦與祖父母的獨門傳授,具有專長,便令他當先開路。甄艮、甄兌左右相助,金、石、二易居中,阿童與幹神蛛殿後,一同前進。剛剛穿入石中不過數丈,方才風、雷、水、火各種爆震之聲忽然停止。初意一座石壁能有多厚,一心只防衝開石壁,走上正路,必有許多阻礙。哪知並無別的變化,石卻深厚得出奇,前途不知多深。尤其是前面堅如鋼鐵,石完當先剛剛衝過,上下四外直似快要凍結的石膏一般,又似極濃厚的膠質,隨分隨合,齊往身上擠來,身後立即填滿,向人湧到。如非阿童、幹神蛛各放佛光、蛛網,分頭抵禦,後面兩人非被陷住,埋藏在內不可。並且越難通行,壓力逐漸加增,在佛光籠護之下雖還無害,均覺吃力異常。

金蟬看出情勢危急,稍為疏忽,必受其害,權衡輕重,不管前途如何兇險,終以防身為上。便令易鼎、易震將九天十地闢魔神梭取出,化成一條兩頭尖的梭舟,眾人藏在裡面,各將法寶、飛劍放出,護住四面,試一衝行,竟比石完開路還慢。沒奈何,只得仍命石完開路,眾人駕著神梭尾隨在後,向前衝去。所過之處,只見金光電閃,霞彩飛騰,上下四外的石漿狂濤全被排盪開去。雖然神梭一過,後面仍舊合攏,比較先前卻好許多。四邊壓力為寶光所阻,石完走起來也較先前容易了些。似這樣,也不知飛行了多少時候。眾人見前途漫無止境,又覺著所行之路迂迴往復,並非直路,幾次命石完留意朝前直穿,總有穿通之時。不料費盡心力,不能如意,非順石性,不能通過。屢想用法寶、神雷往橫裡攻穿出去,看清石外形勢,再作計較。總算甄氏弟兄持重,力說:"這裡面既是土宮門徑,被我們無心發現,總有到達之時。以我觀察所得,好似此中只有一條道路,不照它走,便有無量阻力,此外無路。否則,早和先前一樣,現出許多奇境了。"金蟬也覺有理,只得前進,走上一陣再說。也是眾人不該遭難,否則,以眾人法力,再如妄用主人所贈神雷,這條石中道路難免不被震破,不特眾人脫身無計,五行也必失次,甚或引起一場大劫,均未可知。

眾人在裡面又飛行了好些時,將到盡頭。只知順路穿行,早分不出東西南北,更不知土宮纏道已將走完,過去不遠,便是中心六角黑亭。但在將到以前,還有一重難關。

走著走著,方覺石質逐漸鬆軟,石完在墨綠光籠罩之下,奮力往前一衝。眾人緊隨在後,猛覺身外一輕,前面石壁變作一片極濃厚的黃影,與初人士宮所見相似。晃眼衝將出去,面前一亮。回顧身後黃塵滾滾,星沙飛舞,正似潮水一般退去,一閃不見,來路只是一堵石壁,知將土宮走完,心中大喜。再往四面一看,除來路外,歧徑縱橫交錯,蜿蜒迴環,密如蛛網,望去甬道甚長,盡頭處各有門戶。同用心力,按照先前所見總圖仔細參詳,好容易才看出五宮五行方位。可是一經走動,險阻橫生,不是金刀水火突然怒湧,便是風雷爆發,霹靂橫飛。更有五行神雷,連同五色光柱,各像本形,互相生化,夾攻上來,一個退避不及,幾乎便為所困。幸而胸有成算,始終合在一起,不曾走單,方得保全。就這樣仍受了不少虛驚,才得化險為夷。未一次,更將日輪、月影差一點引發。

起先眾人深知五行生剋與七星運行之妙息息相關,牽一髮而動全身,捷逾影響,法寶、威力越強,壓力越大。到了後來全數引動,一齊夾攻,必不能當。雖幸應變機警,都是淺嘗輒止,不曾深入腹地,但是動輒得咎。除開來路短短四五丈地面一段死甬道外,任走何路均有埋伏。每經變故,地形必變,所現甬道更多。

正無奈何,石生笑說:"主人真有玩意,想不到這地璇宮竟比紫雲宮千里神沙還要討厭。何不照著那兩位朋友所說的走法試試?"金蟬早就想到二童身上所現字跡,因主人法嚴,二童此舉詢私洩機,大犯島規,但能不用最好;就用,也要裝著無心巧合,以免主人看破,使受責罰。聞言看了石生一看,故意說道:"他教我們遇到危險,用島主所贈神雷抵禦。照著此行經歷,前途大難,不到萬分緊急,如何妄用?我們還是查看好了纏度和五行生剋方位,試探著前進吧。"石生聞言會意,想起二童私現總圖,聞鍾驚慌之狀。人家為友熱心,何苦累他受責?好生後悔,便不再說。阿童、石完想要開口,也被金蟬使一眼色止住。又犯了兩次小險,方照二童所說,往右邊一條甬道走進三丈六尺,果然發現左面有一往後退的甬道。仍作不知往前走去,待前面埋伏發動,然後故作慌不擇路,往那甬道退回。到了兩丈一尺左側,又一甬道形如鹿角,改退為進。仍作不知,照前觸動埋伏,再退回來,改走進去,果然無事。料定所說不虛,只恐二童負過,一路做作,有時相準行勢,連往別路犯險,始回正路,似這樣,經過七八次之後,方始裝作悟出玄機,照著所說進退之法,往前飛馳,也未再遇絲毫阻礙,所經道路竟達三百六十五條之多。走到一半以後,發現沿途所經,是個長圓形的螺旋纏道,由外而內,圈子越來越小,知將到達。事情雖可如願,金宮黑亭最後還有難關,既不知如何衝出埋伏,更不知歸途如何走法。方在商議,路已走完,略一轉折,便見黑亭當路,其高九丈,大約畝許,正中心果有圓形地洞。

金蟬沿途行來,已覺越走地勢越低,估計離上面海底,少說也在千丈以上。亭心地洞深三四百丈,知道下面必與地軸相連。少時遇險,再要深入,必要走近兩極子午線,或將元磁真氣引發。眾人法寶,除靈嶠三仙所贈玉虎,以及石生的兩戒牌、易震的火龍釵、阿童的神木劍外,無一樣不是五金之質。心方一動,忽聞有人與靈奇說話,甚似耳熟。石完、幹神蛛、阿童首先飛身而下。金蟬不暇多想,恐防遇阻分散,匆匆率眾跟蹤趕去。快要落地,便見一道青光擁著一個紅矮胖老頭,正是靈奇之父靈威叟,朝著眾人把手一拱,一言未發,便迎頭飛過,往上升去。落地再看,靈奇手裡拿著一個小晶瓶,一個內貯靈丹的玉盒,上前拜見遞過,神色略顯緊張,似未受苦。只奇怪靈威叟怎會在此,而且彼此情意頗厚,見面不交一言,徑自飛走?接過靈丹,方要問話,靈奇已搶先說道:"諸位師叔,請快隨我避入甬道,再說不遲。如非家父在此,諸位師叔一到,所有埋伏全發動了。"說罷,當先走去。眾人料知來勢厲害,忙即跟去。下面形勢長圓,一頭大,一頭小,並不凹凸,不是純圓。那甬道入口,在橫面之北作三角形,大約三丈。

但只一塊銀色,光可鑑人,不知底細,絕看不出那是甬道的入口。眾人剛剛走到,便聽上面萬籟怒號,震耳欲聾,比初入土宮所聞更要猛烈得多,知道厲害。金蟬不等靈奇招呼,先命石完行法開路。石完當日連受獎勉,又聽出玄玉口氣,破此玄晶非他不可,越發興高采烈,不等說完,冒冒失失,頭一晃,便衝將進去。只見墨綠光華剛剛破壁飛進,忽聽石完驚呼一聲:"噯呀!"同時那塊玄晶也變成一股奇亮若電的銀色光氣冒起,亭上面的五行神雷也似排山倒海一般快要湧到。下面立生反應,上下四外一齊震動,壁上銀光若箭,暴雨一般相對飛射,晃眼化成一片光海。

眾人先聽石完驚呼,知已遇險。因他年小膽勇,獨任艱難,全都對他憐愛,惟恐有失,一著急,各用法寶護身,便要趕去。甄氏弟兄更是著急搶先,剛一飛近,猛覺奇寒侵骨,幾乎血脈皆凝,快要凍僵。銀光中又飛出一蓬淡青色的寒星,這才看出那玄晶竟是萬載玄冰所結精英,寒星更是厲害,知道不妙。本難避免,幸而金蟬早有防備,見石完不等說完,先自飛入,忙喊:"幹道友、小神僧留意!"幹神蛛揚手一片灰白光網飛將出去。不過二甄心急,稍為快了一步,兒吃大虧。就這受寒驚退之際,光網已飛向前面,將那一蓬寒星兜住,不令噴出,眾人也無法前進。幹神蛛回顧身後形勢大變,全室除甬道入口這一片外,都在靈光箭雨紛射之下,阿童正用佛光抵禦。幹神蛛不由情急,自言自語道:"你不趁此時進攻,我將來如何向人求告?暫時就吃點虧,所得也足償所失。就現原形,有甚相干,誰還不知道麼?"眾人料他要令附身神蛛破那玄晶,果然話未說完,胸前黑衣上現出一個大白蜘蛛,以前眾人所見,只是神態生動,若隱若現的蜘蛛影子。這時神蛛雖未離人飛起,卻是全身畢現,看得甚真。只見那蜘蛛形如人面,獰惡非常,通體灰白,六腳長毛如針,一雙火眼其紅如血,凹鼻方口,上下各有兩枚利齒。

一現形,便由肚臍眼內射出一股白氣,光網立即加厚,同時嘴裡噴出一個血色火球,由光網中心穿出。對面銀光寒星雖被網住,仍在衝突飛舞,毫未減退。火球一現,立時爆散,化成一片火雲,只一閃,便連光網帶銀光寒星全都消滅。蜘蛛也已不見。以眾人的目力,並未看出是怎麼收回來的。面前立現出一個三角甬道,連忙一同飛進。石完也由裡面迎出,見面說道:"我出生以來頭一次遇到這樣奇冷,差點沒有把我凍死。"幹神蛛見甄氏弟兄尚未復原,便請與石完立在一起。跟著胸前蛛影略現即隱,一片紅光朝三人當頭一照,三人立覺一股熱氣罩向身上,寒氣全消,當時復原。

就在這略一停頓的工夫,上面五行神雷全數爆發,隨見一股五色變幻的精光直衝進來,甬道全被填滿。前頭各色火花亂爆,發出連珠霹靂,狂潮也似朝眾人湧來。阿童殿後,忙用佛光擋了一擋。方覺力大異常,從來未有,猛瞥見五色精光齊射中心,互相一撞。跟著便是驚天動地一聲大震,威力加倍猛烈,佛光竟被蕩退。心靈上忽生警兆,心中一驚,不敢再抗,忙大聲急喊:"大家快走!我支持不住了。"這時雷聲更密,千百團五色火花隨同霹靂之聲紛紛爆射,宛如百萬天鼓,一齊怒擂。眾人聽不出說些什麼,但見阿童驚慌卻退之狀,料似不妙,無法再相問答,各縱遁光,聯合一起,朝前飛去,後面神雷飛馳追來。眾人見那甬道作圓弧形,往下彎去,只顧逃避,也不知飛出多遠。

似這樣逃竄了半個多時辰,甬道漸漸縮小,最前面只有丈許方圓。看去深黑異常,後退無路,只得飛向前去,相機行事。因慮地勢如此狹小,無法應付,一同施展全力,飛身逃遁,又飛出老遠。金、石、阿童三人留意後面無甚聲息,回頭一看,驚慌忙亂中,後面的五行神雷已經退去,四外靜蕩蕩的,黑暗異常,霧氣濃密。那麼強的寶光,只能照出七八丈遠近。神雷收得奇特,意欲回看。哪知才一舉步,便覺潛力阻路,重如山嶽,寸步難行。如往去路飛行,卻是輕快異常。惟恐強行回沖,引發神雷,又人危境。互一商議,取丹救人已經做到,主人又將靈藥交與靈奇轉付,更無再用深機密阱苦苦為難之理。既有道路,總可通行,索性前飛,看到盡頭是何景象。

金蟬隨問靈奇怎會父子相見?被困時可曾受苦?靈奇答說:自被玄玉擒去,飛到島上,便見父親靈威叟趕出,帶了自己,飛入地璇宮最下層金宮洞底。一直等到眾人快來,才將丹藥交與靈奇,說:"五行神雷萬不可抗,應由石完開路,一同飛入。這時五行神雷一齊發動,定必來追,只要不與接觸,飛行百里左右,神雷必退。雖然可回原路,穿行全宮,脫身出去,但經此一來,途徑已變,除向島主服低認過,要想覓路脫身,卻非易事。逃時如若誤用法寶佛光去敵五行神雷,一生反應,卻不知要被它追出多遠,方始撤退。不過前行彼此有益,比由璇宮迷徑走出反而容易,只是道路要遠得多。"說完,眾人便來了,乃父也自飛去。

眾人先前只顧尋路急飛,無人留心裡程和飛行時間,只知所經途程甚多,不知神雷退時人已深入地軸,為前面元磁真氣所吸。先只覺得越往前飛越快,好似不用飛遁,也能照樣前進。那甬道已不見,上下四外暗沉沉一片混茫,以金、石二人目力,竟看不出前面景物。所行卻是正中央略作弧形的一條直線,毫不偏倚。後來發現前進固是輕快無比,後退卻是有不可思議的絕大阻力,不能倒退一步,成了有進無退之勢,除照中心飛馳前進而外,連往兩旁移動,稍改方向,都辦不到。甄民、甄兌首先驚覺,跟著金蟬也已醒悟:如非深陷地肺之內,將為太火所化,形神皆滅,便被兩極元磁真氣吸住,人由地竅中穿出,走向去往南極的子午線上。互相一說,全都驚慌起來。眾中只阿童、石完二人還能勉強掙退,其勢又無丟下眾人退走之理,正在憂疑。

七矮見身被前面吸住,除越飛越快而外,別無所苦,也不見有什異兆。暗忖:"照此飛行,早已穿入地肺深處,為地底千萬年鬱積的太火所困。照前次神駝乙休在銅椰島陷入地肺情景,就仗法寶護身,不至煉成灰煙而滅,也絕無如此平安。再者,主人與師父尊長俱都相識,對幾個後輩也絕不會深機密阱,行此陰謀毒計。此時必是附身在地軸中樞,地體下層之外,上下四面均有極濃厚的混元真氣裹緊,只當中子午線有兩極元磁吸力,可以通行無阻,左右移動,固然不能,什麼也看不見。大火焚身之險雖可免去,但那南極盡頭的宇宙磁光威力之大,不可思議,多高法力也禁受不住,到時如何抵禦?

脫身更是奇難。此行如有兇危,下山時所賜仙示如何不提?"心念一動,金蟬首先想起:

"仙示偈語微奧難解,幾經猜詳,以及玉清大師、鄭八姑二人答話暗示,好似新闢的金石谷,只是自己他年小住往來之地,真正洞府似在海外兩極等處。照著目前形勢,好些俱已應驗。"向眾一說,再互一推測,果然一點不差。石生更說:"靈威叟最愛靈奇,有時為他,甘受島主重責。上次暗中相助,何等出力,那是因靈奇拜在嶽師兄門下,愛屋及烏之故。如今我們果有兇危,斷無一言不發之理。我看不特仙示應驗,前行當有奇遇,連那宇宙磁光到時也必能通過。"眾人法力雖高,仍是少年心性,聞言憂慮全消,反嫌飛行子午線上黑暗奇悶,巴不得早到盡頭,見個分曉,一點不知厲害,全都膽壯高興起來。眾人所用法寶、飛劍,十九是大白金精所制,為防萬一,遁光又連在一起。對面吸力自然隨之加增,便不御遁飛行,也不由自主朝前疾駛。這一心急趕路,飛行更快,端的比電還急,朝前射去,快得出奇,晃眼便是千百里。眾人只覺飛行之快,從來所無,也不知飛行了多遠,飛了多少時候。正在加急飛馳,忽然發現前面微微有了一片亮光。

眾人以為快要到達,心中一喜,猛覺身上奇熱,前面吸力倏地加增。因見前進太快,初次經歷,不知吉凶如何,想要仔細盤算應付方法,試把遁光停住,任其自進,果然慢了許多。

七矮上次見過北極磁光,見前面光影相隔漸近,只是一大片灰白色光影,並不好看。

暗忖:"前次所見磁光,精芒萬丈,輝耀中天,千萬裡的天空佈滿彩霞,大地山河齊幻異彩,光怪陸離,不可逼視,奇冷異常。怎同是極光,南北不同?不但光不強烈,並還如此奇熱,莫非相隔尚遠之故?"正指點說笑問,猛瞥見灰白光影中現出一個黑點,並無光華,照樣發出無量芒雨,作六角形往外四射,吸力又復加強好多倍。眾人身子竟如一群隕星,往前飛投下去。不知黑影便是大氣之母,陰陽二氣正在互為消長。平日所見極光並非實物,乃是氣母與元磁精氣分合聚散之間發出來的虛影回光,黑影一散,極光立現。陰疑於陽必戰,此正是極光出現以前應有現象。陽極陰生之際,那熱力竟比尋常烈火加增到幾千萬倍,而且吸力大得出奇,不論宇宙間任何物質,稍為挨近,便自消滅,化為烏有。眾人已經將近死圈邊界,形勢危險萬分,一點還不知道。眼看走上死路,也是仙緣深厚,該當轉禍為福。就在這快入死圈,危機一發之際,那氣母元磁精氣恰巧由合而分,爆散開來,挨近子午線旁的極光虛影立即出現。

眾人正飛之間,瞥見那六角黑影突然暴脹,四邊齊射墨色精芒,當中空現一點紅色,其赤如血,晃眼加大,熱氣同時增加百倍。如換常人,早在半途熱死,也絕不會飛得這麼近。眾人本就熱得難耐,哪經得住熱力暴加。又看出黑影紅星威力猛烈,不近前已熱得五內如焚,透不出氣,再如飛近,焉有幸理?因覺這等突發奇熱,從來未有,金蟬已早將玉虎放出,也只覺對面吸力減少一點,仍然抵禦不住奇熱。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聽幹神蛛驚呼道:"前面死路,萬萬不能再進!"眾人聞言大驚,身子又被吸住,無法停止回退。正待回問,猛瞥見左側極光突現,萬里長空齊煥精光,霞影千里,瑞彩彌空,壯麗無倫,俱以為極光原來在彼而不在此。大家全都怕熱,看出前面厲害危險,猛又覺出吸力驟減,身上一輕,不約而同,便往有極光的地方飛去。本來眾人身上飛劍、法寶俱與心身合一,早被元磁真氣吸緊,萬拉不脫。事有湊巧,極光現時,眾人恰飛到正子午線側面來復線交叉之處,已經無意巧合,現出生機。

阿童本在斷後,始終未向前去。因眾人法寶、飛劍均極神妙,不在佛光之下。初次下山,無甚經歷,只用佛光試行後退,覺著艱難,以為前面也是一樣,並未再試。忽聽幹神蛛大聲警告,自己也是熱得難受,想用全力發動佛光去擋熱力,再試它一下。如在先前,此舉也無甚補救。這時卻是適逢其會,正趕到子午、來複兩線交叉之地,再巧沒有。又以師傳心法全力施為。金蟬玉虎不是金鐵之質,又具有隔離妙用。於是太陰元磁真氣首被隔斷,擋了一下,不等由四方身後包圍上來,眾人已經發現極光虛影,同時身上吸力一輕,更不怠慢,紛紛改道往側飛去。一經脫身於子午線外,吸力全消,當時一個寒噤,又由奇熱變為奇冷,知已脫險。驚魂乍定,惟恐又陷危機,俱以全力飛行,朝前疾駛。直到飛出老遠,方始回顧,見右側橫著一條奇長無際,不知多粗的氣體,別的一無所見。天色上下一片混茫,也與平日所見天色不同。只面前銀色極光佈滿遙空,下半齊整如前,上半長短大小參差不齊,宛如一大片倒立著的天花寶蓋,瓔珞流蘇,不往下垂,根根上豎。霞光電射,銀雨星飛,與上次陷空島北極磁光正好相反。只見萬里長空,上下四外只此一片極光,不見一點雲彩與別的景物。極光雖然非常好看,卻不能照遠,近身一帶仍是黑沉沉的,並且越往前走,遙望極光越發鮮明,所行之處反更黑暗起來。心中奇怪,仍想前途總有光明,一味疾飛。哪知人已飛到南極盡頭,轉眼重又走入極邊地竅。由地軸中通行,穿出大地底層,只消衝破最後一關,便到了小南極左近,附在地體旁邊的天外神山之上。

眾人飛了一陣,眼前一暗,極光不見,又入黑影之中,先還不知就裡。等到又飛行了些時,才看出與陷空島初入地竅時情景相似。心料危難已過,前途必是南極奧區,只要和在北極一樣見了實地,便可進退如意。一面又想著仙示海外開府的語意,全都興高采烈,不以為意。這一段地竅竟短得多,不消多時,便已走完。眾人正飛之間,忽見前面微有亮光,近前一看,所行之路乃是一條弧形甬道,已經行到盡頭。光並不強,只似一團實質,將去路堵塞。易氏弟兄心急,首將飛劍放出,哪知飛向光中,竟如石投大海,劍光一閃即沒,無影無蹤,仍是好好的,並無異狀。眾人一見大驚。石完不知厲害,又當是石土之質,飛身便朝前穿去。甄民想攔,沒有來得及,人已衝入,當時發生變化。

只見奇光電漩,石完陷身其內,儘管用盡力量掙扎,不能脫出,急得大聲疾呼,哭喊:

"師父、師伯救命!"又有無數光箭朝眾人猛射過來。雖仗各有飛劍、法寶防身,不曾受傷,但那力量大得出奇。尤其是酷寒難禁,與上次陷空島初探戰門時所經一樣。晃眼之間,眾人便全陷身於光海之中,冷得亂抖。同時阿童一見石完失陷,首先一指佛光,飛身上去,雖然將他護住,但那寒光之中另具有一種極大壓力,上下四外一起湧到,不能脫身。靈奇強掙著喊道:"這必是兩極寒精所萃之地"那三粒神雷呢?"金蟬不等他說完,已先警醒,便將陷空老祖所贈神雷一起發將出去。那寒光竟似具有靈性,想要逃遁,無如金蟬出手得快,又是連珠同發,已經無及。只見神雷脫手,三團酒杯大小的五色火花紛紛爆炸。耳聽兩聲哀吟過處,寒退光消,一閃不見,所失飛劍也便收回。前面地上,甬道重現,倒身兩具殘屍。過去一看,乃是兩個質如晶玉的女子,各穿著一身薄如蟬翼的冰紈霧毅,與陷空島二童一樣形質。只是相貌猙獰,兇惡非常,已被神雷打死,肢體碎裂,橫仆地上。眾人知是寒魄精氣煉成的怪物,已經身死,便不去理睬,仍舊前行。

走出四五十里,前面又現微光。眾人全有戒心,惟恐又遇阻攔,洞徑彎曲向上,看不到盡頭,便把勢子放緩。正在戒備前行,忽聽幹神蛛笑道:"我看看去,也許走遠一點,諸位尋不到我,不要介意,這地方我許有一點事要辦呢。"說罷身形一晃,當先飛去,轉眼不見。行時,眾人見他面有喜容,胸前蜘蛛影子時隱時現,張牙舞爪,興奮異常,不似路上那樣沉默憂鬱之狀。前面光影似由上透下,與先前遇險不同,已將鄰近。

到了盡頭,才知那地方正是通往上面的出口,形如深井,上下相隔約數百丈,勢向前傾,上面洞口大隻數尺,天光由此斜射下來。知到地頭,出險在即,不由精神一振,大放寬心,忙催遁光飛將上去,出口便見面前現出一片奇景。那地方乃是一座極高的冰山頂上,通體翠色晶瑩。一座高約十丈的黃色玉亭罩住出口,平頂垂直,整齊如削,直似整塊晶玉摟空雕刻而成。眾人先看到的是對面大片海洋,碧波浩瀚,天水相涵,極目蒼茫,漫無涯際。水色又極清深,幾可見底。水中魚介多具文彩,五光十色,千形異態,不時往來飛翔於水面上。海底深約百丈,細沙如雪,上生海藻海樹之類。有的五色交輝,"r權分歧,宛如巨樹;有的翠帶紛披,長達十丈以上。更有不少奇形怪狀的海獸、飛魚穿行其間,追逐為戲。偶然激怒,鬥將起來,海底細沙受了震盪,立捲起千層星雨,億萬銀花,飛舞於翠帶珊瑚叢中。

方覺奇景當前,從來未見,忽聽石生、阿童傳聲驚呼,起自身後,金、甄、易、石諸人回頭去看。因前面亭外矗立著一座高達數十丈的玉壁,眾人一出口,便見大海前橫,景又壯麗,紛紛向海眺望,亭前景物被玉壁和兩邊冰崖擋住,不曾繞往前面查看,也未想到這等海上神山,豈無仙靈精怪之類隱居盤踞,多半不曾留意。只阿童一人因先前幾為寒精所困,想起大師兄朱由穆銅椰島別時之言,始終謹慎,見當地景物過於奇異,休說眼見,連聽也未聽過,本就驚疑。同時心靈上又起了一點警兆,照著初下山時恩師傳授,料定必有事故發生,亂子還不在小。見眾人正在看海,指點碧浪錦鱗,十分有興,此時尚無異兆,不願大驚小怪。因與石生並肩而立,便悄聲說道:"這地方太怪,我們往亭那邊看看去。"二人本甚交厚,隨同往亭前走去。本意那山頂形勢奇特,左右兩面有數十丈高的冰崖,環向對峙,前面一座玉壁,除亭後向海一面,下餘三面外景全被擋住,打算飛向前面玉壁之上,往外查看。哪知上面看是空的,暗中竟設有禁制,剛飛到頂,便將埋伏引發,萬點銀光似暴雨一般當頭打下。幸而阿童早有防備,石生那一塊三角金牌又是靈嶠奇珍,自具靈異,與主人心神相合,金霞佛光同時飛湧,那禁法恰巧遇到剋星,才一接觸,便即破去。二人知已深入重地,一面傳聲音警,一面隱身上飛。到了牆頭,恐又有甚埋伏,越將過去,方始下落,同時看出牆外別有天地,景更光怪奇麗。

原來下面乃是數千裡方圓一片盆地。先在山頂觀海,已覺那山甚高。再由這山前下望陸地,更顯得那山高出於意外,上下相去達數千丈,地面似比海底還低得多。地面上也有不少峰巒遠近羅列,最高的約有千丈,但比這座高山卻差得多。最奇的是除開肢陀溪澗而外,大部地平如鏡,其白如銀,也看不出是冰是雪。每座峰巒均由平地拔起,翠色晶瑩,上面各生著不少奇花異樹,遙望過去,俱似晶玉之質,不是金光燦爛,便是錦色輝煌。有的花朵生得奇大,從來未見。如非樹身高大,老幹丫權,蟠屈飛舞,姿態生動,簡直不像真的。更有不少金碧樓臺掩映光林之中,下面地上也是處處花林,燦若錦繡,繁豔無倫。由上望下,到處仙山樓閣,霞蔚雲蒸,光怪陸離,不可名狀。頭上的天是青的,長空萬里,湛然深碧。除偶然白雲如帶,橫亙在東南方峰腰殿閣之間,舒捲迴翔,似欲颺去而外,不著絲毫雲翳。下面的地又是白的,廣原平野,其白如銀,直似一片奇大無比的銀氈。上面堆著千萬錦繡,花光浮泛,彩影千重,分明是夢想不到的美景奇觀。

便凝碧仙府也無此宏闊壯麗,氣象萬千。令人見了目眩神迷,應接不暇。

石完喜得便要往下飛去,被金蟬一把拉住,說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如此冒失。"說時,發現那山佔地甚大,除玉亭高居山頂正中,三面均有玉牆冰崖環繞而外,形勢靈奇,景物也頗繁妙。便令眾人先尋一個隱秘之地,就冰塊上坐定,說道:"適才推詳仙示,好似此地是我師徒七人久居修道之所,但是事前似有不少兇險。似此靈境仙山,休說是見,便聽也不曾聽過。其中如是海外散仙所居宮室,這麼大的地方,人棄我取,選上一處做我們的洞府,對方要是正經修道之士,聲應氣求,必無嫌忌;如是左道妖邪,事情就難說了。幹道友此地從未來過,怎會一去不回?必有原因。事須謹慎,我們孤懸南極夭外,相隔中上不知多少萬里,一有失陷,連救兵也請不到。上次在銅椰島與乙師伯分手時,雖蒙他賜我一面事急求救的信符,但是相隔大遠,又有宇宙磁光大火、大氣阻隔,也不知道能否當時趕來。幹道友雖是初交,已成至友,蒙他數十萬裡犯險同來,如今失蹤,吉凶難定,也須從速查探他的下落。二甄師弟傷還未愈,一路險難飛馳,雖有靈藥,無暇醫治。必須治癒復原,將毒氣化盡,以免臨時倉促,容易吃虧。"隨將陷空島所得晶瓶玉匣取出,打開一看,瓶中靈玉膏、萬年續斷和冷雲丹外,玉匣中尚有一個小蚌殼,中藏綠豆大小十粒透明金丸。另附靈威叟一張二指大的鮫綃,上寫"辟邪去火,解毒清心。到後即服,可以防身"等字。人數正對,只幹神蛛不在。每人分了一丸,將另一丸連蚌殼帶餘藥收起。甄氏弟兄接過靈藥,便照前法醫治。因所中刀傷有奇毒,雖仗本門靈丹保住心身,仍非陷空島靈藥不能去毒復原。不到半盞茶時,甄氏弟兄便同復原。各人又把那粒金色丹丸服下,入口覺有一絲清涼之氣流行全身。再等行完一周天後,好似心神比前更加清靈,只心頭微有一點涼意。急於查探幹神蛛下落,是否入伏被困,匆匆起身,均料此丹有益無損,也未在意。

行時金、石二人同用慧目法眼,仔細往那群峰樓閣查看,覺著相隔太遠,縱有妖邪盤踞,也難看出。但是內中一所樓臺,金庭玉柱,高大崇宏,一片平臺甚是廣大。別的樓閣都在峰上,獨此一處建在平地。四外群峰環繞,一水中涵,竟比紫雲宮中的黃晶殿、蚣就榭兩處還要壯麗得多。佔地最大,相隔那山也最遠。心疑正經修道士怎會如此奢侈,窮極工巧?意欲先往一探,又恐下面設有埋伏,幹神蛛不曾走遠,便被困住。這等地方不見一人,越看不出一點跡兆,越是危險,深入重地,虛實難知。便試探著隱身降落,打算由平原花林之中,沿路觀察,隱將過去。先還恐地面上設有埋伏,降時甚是審慎,哪知由上下落,倒還無事。因見近山一帶,除萬載堅冰,青凝如翠,從未見過而外,由上到下都是空的。山下地面雖也銀色,大片平原草木不生。那最壯麗美觀之處全在東南角上,相去約數百里。便同往下斜飛過去。落地一看,所有地面非晶非玉,又不似冰,一片銀色,通體晶瑩,不見一點塵沙。那麼堅硬光潤的地面,竟會生著許多不知名的奇樹。每株均有七八抱粗細,其高多達一二十丈以上。樹身碧綠,宛如翠玉,瓊枝碧葉,上綴各色繁花。有的花大如盆,宛如一朵圓徑五六尺的白牡丹,千葉重重,天香欲染。

有的花大如杯,滿綴繁枝,宛如朱霞錦樟,綿軟芬芳。有的鐵幹挺生,直上二三十丈,到了樹頂,繁枝亂髮,廣被十畝,每一枝上掛下七八丈長,形似垂絲蘭葉的翠帶,葉上又生著無數五色蘭花。偶然一陣微風吹過,花、葉隨同披拂,看去好似一座撐天寶蓋,繁花如雨,五色繽紛,冉冉飛舞,似下不下。花葉相觸,發出一片鏗鏘之聲,如奏官商,自成清籟,最為奇絕。下餘有的和陷空島繡瓊源所見大略相同,但是花開更豔,到處香光盪漾,玉豔珠明,為數更多更奇。那花香也與別處不同,不特清馨細細,沁人心脾,並還沾襟染袖,人由花下走過,便染上了一身香氣。香並不十分濃烈,只覺暗香微逗,自然幽豔,聞之心清,令人意遠。眼、耳、鼻所領略到的妙處,一時也說它不完。

眾人念切良友安危,靈景當前,暫時也無心觀賞。連穿越過好幾片花林,飛行迅速,已經又多深入了一二百里。由一座孤峰繞過,忽聞籤簧交奏,琴瑟丁冬,匯成一片極繁妙的聲音。過去一看,原來面前橫著一條大溪,闊約十丈,水甚清深,水底滿鋪著大小寶石。三座碧玉飛橋,宛若長虹,橫臥水上。上下疏疏落落,矗立著不少玉筍,翠色晶瑩,高出水面數丈不等。上生一種五色苔蘚,其大如錢,宛如無數奇花,重疊貼在上面。

通體孔竅甚多,玲瓏剔透,風水相激,頓成幽籟,適聽聲音便由此發出。橋下無柱,全橋宛如整塊碧玉雕成。除來路孤峰上下童禿而外,兩岸俱是參天花樹。因為樹大枝繁,行列雖稀,上面花枝糾結連成一片,一眼望過去,直似兩條花龍,婉蜒飛舞於碧波之上。

因處在花林深處,更有遠近群峰遮蔽,先在山頂並未看到。這時一見這等壯麗景象,心想:"來路花林,還可說是千萬年冰玉精英靈氣凝結而生。這三座翠玉虹橋,雕鏤精細,巧奪鬼工,分明是人力所為,怎會入境已深,始終不見一人?"橋長中高,非到橋上,看不見對面景物。橋旁空處,又為花林擋住目光。石生、易震正要飛高查看,再行過去,金蟬、甄兌各用傳聲攔阻道:"我看此事奇怪,橋對面必有埋伏禁制。我們雖然行法隱身,但身在異地,危機將臨。幹道友並非弱者,忽然不見,大是可疑。如有埋伏,由地上走過,或者不致引發。這一飛高,難免觸動禁網,還是小心些好。"說罷,各把法寶、飛劍暗中準備,斂去光華,由當中橋面上貼地低飛過去。一看橋那邊,果然邪氣隱隱,正當中湧起一片輕煙,將路阻住。那煙似煙非煙,看去好似一簇輕紗,甚是淡薄。偏生前面景物盡被遮蔽,不能遠視,怎麼也看不見。再用慧目細查,兩旁花林也有這類淡煙浮動。情知有異。待了一會,不見動靜,石生、石完和易震三人首忍不住,待要上前。

阿童也說:"已經身入虎穴,終須見個分曉。邪煙阻路,也許幹道友陷身在內,夜長多夢,遲則生變。好在身形已隱,如不該來,或有險難,教祖仙示必已明言。似此相持,何如試它一試?"

阿童和眾人已學會峨眉傳聲之法,大家說話,外人一句也聽不出。金蟬本在暗中推詳仙示上的偈語,意欲謀定再動,並非真個膽小,聽眾一說,立即應諾。因恐人單勢孤,和幹神蛛一樣走了單,發生險難,仍然聚在一起。料定林中埋伏必更多而厲害,轉不如徑由側面衝將過去。那三座玉橋,每橋相隔約有十丈,通體約有五六十丈之寬,全被那片淡煙擋住。眾人議定以後,便聯合一起,往對面煙中心衝去。快衝過時,忽聽有人急呼:"諸位道友請慢!"剛聽出是幹神蛛的口音,人已飛過,那片淡煙只一衝便即散滅。

同時眼前一亮,前面突現出三座白玉牌坊,上面用古篆文刻著"光明境"三個丈許大字。

那牌坊約有三十丈高大,通體水晶建成,銀光燦爛,耀眼生花。眾人那麼高的隱身法,竟被破去,各現原身。幹神蛛也由左側趕來,神情似頗驚惶。牌坊旁邊不遠,倒臥著一個虎面魚身,六蹼四翼的水怪,身旁流著一攤腥血,腦已中空,頭上陷一大洞。眾人見那麼清潔的仙山靈境,竟會發現水怪死屍,忙即止步,雙方見面。幹神蛛道:"諸位道友,可是尋我來的麼?我雖被困,並不妨事,再有一會便脫身了。可惜稍緩一步,諸位隱身神妙,我沒有看出,等到警覺,已經入伏。我本想求諸位相助,代辦一樁彼此有益的事。偏生我那冤孽老怕人笑他,性子又急,不令我和諸位商量,致有此失。這一來,又要多費手腳了。"眾人問故。幹神蛛道:"前事說來話長,無暇詳言。這裡底細也不深悉,只知我們已經深入重地,有進無退。好在妖物自恃神通,又是天生特性,現在還不致發難,樂得探明虛實,再作計較。幸我早有防備,隱形法未破,且引諸位同去,見機行事便了。"

眾人見他早來,以為必知對方虛實來歷,便即依言而行。幹神蛛隨將眾人身形隱去,由牌坊下往裡走進。石生邊走邊問道:"這裡的地主,你見過了麼?你也初來,怎知底細?"幹神蛛面上一紅,略為遲疑,答道:"我並未走到裡面妖窟,為首妖物也未見到,一切全聽我那冤孽所說。也是剛過牌坊,便遇禁阻,幸而遇到兩個精怪在彼閒談,聽出一點虛實。本想趕回送信,但為邪法所阻,必須尋一替身,方可乘機脫身。不料剛尋到一個水怪殺死、我還未走,諸位道友就來了。此事只內人知道一半底細,到了妖物盤踞之所,必須照她所說行事,才可減少危害。我與靈奇、石完均不會貴派傳聲之法,妖物神通廣大,耳目甚靈,我們不過來得湊巧,才未被它覺察。等到臨近,言動千萬留意,務請看我眼色行事,冒失不得。但盼般般湊巧,將它除去,諸位固得這一大片靈境神山,建立仙府,我也得以解脫夙孽,勉修正果,豈非絕妙?"金蟬等聞言,才知幹神蛛並未深入妖窟,只仗附身靈蛛指點,隨口應諾,並不十分在意。前途景物越發雄麗。先是數十丈寬一條質若明晶的大道,長達三數十里,兩旁均是參天花樹,翠幹銀枝,瓊花玉葉,紫奼嫣紅,索青儷白,其大如鬥,競吐芳菲,一路香光綿亙不斷。到了盡頭之處,路忽兩歧,左面不遠盡是一座座的高峰危崖,眾人見上面不少金碧樓臺,當是妖人所居,正要掩去。幹神蛛搶前攔住,用手示意,令眾噤聲。輕悄悄往右一轉,便見大片花林,樹不甚高,離地不過兩丈,枝幹卻長,婉蜒四伸,虯枝委地,又復生根,往上發枝,互相糾結蟠纖,和閩、粵問的榕樹差不多。最大的樹佔地十畝以上,有花無葉,由上到下滿生繁花,形若桃梅,望去一片粉霞,宛如花城,擋住去路。

幹神蛛領了眾人,由花叢中悄悄繞行過去。那蜘蛛影子也在胸前時隱時現,似頗惶急不安之狀。又行五六里,方由衖中走出,乃是一座極高大華美的宮殿後面。再由殿側繞向前面,正是先前高山所見那座殿臺。殿高十丈,佔地四五十畝,玉柱金庭,瑤階翠檻,珠光寶氣,耀眼生顆。殿前一座白玉平臺,高約丈許,尤為壯麗。因自側面繞來,又是步行,不曾看見殿臺上的事物。只見那殿位列正中,三面翠玉峰巒環繞,遠近羅列,不下二百座;猶如玉簪插地,雲骨撐空,斜壁瓊樓,交相掩映。對面又是一片湖蕩,澄波如鏡,甚是清深。因為地面瑩如晶玉,清波離岸不過尺許,望去一片澄明,幾乎分不出是水是地。湖中心也有畝許大小一座橢圓形的白玉平臺,高出水面約有二尺。湖岸旁生著一片蓮花,水生之物卻種在陸地上面,蓮藕根也露出地上,每枝粗約二尺,其長過丈,分為三、四、五節不等。顏色比玉還白,看去滑嫩異常,吹彈欲破。每一節上各生著一柄蓮葉,或是一朵蓮花。那葉莖粗如人臂,長約丈許,葉有六七尺方圓。花分粉、紅、青、白四色,盛開時大約翠葉之半。有的含蕾將綻,其大如瓜,吃碧葉金莖一陪襯,彷彿一條白玉船上面,撐著兩三個寶幢翠蓋。古詩"花開十丈,藕大如船",今乃見之,端的好看無比。只是為數不多,共總二十多條。結實又少,僅有當中一枝白蓮現出蓮房。

花外更圍著一圈二尺多高的珊瑚朱欄,上面蒙有一片粉紅色的輕煙,隱現邪氣,料是珍奇仙品。那藕又嫩又鮮,定必甘芳雋美,爽脆非常。蓮蓬只此一朵,必更珍貴。但有邪法防護,不是容易可以得到。

眾人中只甄氏弟兄最為持重。金蟬因奉師命,暫作七矮之首,生性好強,惟恐失措,貽笑同門,遇事也格外慎重,已不似以前一味天真。靈奇素常謹慎,專一隨眾進退。餘者多半童心未盡,一見這等珍奇靈物,多半動了食指,想嘗異味。石完、阿童、石生三人首先傳聲提議,先往蓮花叢中看個仔細。易氏弟兄隨聲附和。幹神蛛聽不出眾人說話,所去之地又恰可看到臺上,不曾阻止。金蟬見他未攔,以為無妨,便同了去。石生本想此地既是妖邪所居,只要力所能及,便無顧忌。石完素常想到就做,更不必說。三人如若一到就採,或者也能得手。偏生走到花前,目光看到臺上一些奇怪的事,只顧觀察對方情勢,便耽延了些時辰。金蟬恐對方驚覺,再一攔阻,未將那三百六十五年才結實的天府玉蓮採下,自將機緣錯過。如非那幾根神香,幾乎送了性命。這且不提。

原來眾人還未走到花前,便發現當中白玉平臺上面全景。那臺原是一塊整玉建成,玉質特佳,光明若鏡,大有兩畝方圓。這麼空曠檯面,只臺中心孤零零設著一個橢圓形的寶榻,上面側臥著一個身蒙輕紗的赤身妖女,睡眠正香。妖女生得膚如凝脂,腰同細柳,通體裸露,只籠著薄薄一層輕紗,粉彎雪股,嫩乳酥胸,宛如霧裡看花,更增妖豔。

尤妙是玉腿圓滑,柔肌光潤,白足如霜,腔附豐妍,底平趾斂,春蔥欲折,容易惹人情思。活色生香,從來未睹。另有十幾個道裝男子,有的羽衣星冠,丰神俊朗,望若神仙中人;有的相貌古拙,道服華美,似個旁門修道之士;有的短裝佩劍,形如鬼怪;有的長髯過腹,形態詭異。什九面帶愁容,靜悄悄侍立兩旁,面面相覷,一言不發,狀甚恭謹。除當中妖女外,更無別的女子。眾人見這一夥人及裸女身上多半不帶一絲邪氣,而沿途所見埋伏和蓮花上的煙霧全是邪法,心中奇怪,不知鬧甚把戲。幹神蛛胸前靈蛛影子又現了兩次,面色更轉緊張,連打手勢止住眾人,不令妄動,靜以觀變。金蟬覺著照此情勢,分明是妖邪一流,竟無邪氣現出,決不好惹。也忙止住眾人,先不要動,看明虛實,再作計較。

守伺了半個時辰,方覺不耐,石完畢竟天真,脫口說道:"似這樣等到幾時?先吃那藕吧。"眾人想攔,話已出口。同時對面平臺上,妖女也伸了一個懶腰,欠身欲起。

旁立老少諸人,立即趕去,紛紛跪伏在地。內有兩個道童打扮的正跪榻前,妖女已緩緩坐起,粉腿一伸,一隻又嫩又白的左腳正踏在一個道童頭上,那道童好似受寵若驚,面容立時慘變。眾人斷定此女必是群邪之首,絕非好相識,石完不應出聲,將她驚動,方料要糟。哪知妖女意如未覺,坐起後,只朝眾人星眸流波,作一媚笑,懶洋洋把王臂一揮。那班人面上立現喜容,紛紛起立,目注妖女神色,倒退數十步。到了臺口,方始轉身向外,化作十幾道紅碧藍紫的光華,分頭朝那遠近群峰玉樓中飛去,當時散盡。臺上只剩一個相貌醜怪的矮胖道童,跪伏榻前,被妖女一腳踏住,尚還未退。眾人去後,若有大禍將臨,周身抖戰不止。妖女左腿踏在道童頭上,右腿微屈,壓在左股之下,卻將私處微微擋住,心中似在想事,不曾留意腳底。一會,忽由身後摸出一面金鏡,朝那玉臂雲鬟,左右照看了兩次,顧影自憐,柔媚欲絕。無意中右腿一伸,腳尖朝那道童的臉踢了一下。道童忽然興奮起來,縱身站起,兩臂一振,所穿短裝一齊脫卸在地,立時周身精赤,一聲怪笑,便朝妖女撲去。妖女好似先未理會到他,神情別有所注。及見道童快要上身,忽把秀眉一揚,嬌聲喝道:"你怎還未走,你忙著求死,我偏要留你些時。

此時不該你班,去吧。"說到未句,纖手往外一揚,當胸打去。道童聞聲,早就止步,只不知對方心意,進退兩難,微一遲疑,便被打中。道童看去頗有氣候,人更健壯。妖女人既美豔,手又纖柔,這一掌彷彿打情罵悄,輕輕拍了一下,並無甚力。道童竟似禁受不起,忽的一聲慘嗥,跌出老遠。連衣服也顧不得穿,隨手抓起,縱起一道藍光,就這樣赤身飛去。眾人見他逃時手按前胸,好似受有重傷,面上偏帶著十分喜幸神情,俱都不解。

妖女逐走道童,又取鏡子照了一下,微張櫻口,曼聲嬌呼了兩句,音甚柔媚,也不知說些什麼。平臺對面群峰上,便起了幾處異聲長嘯,與之相應,卻不見有人下來。又隔有半盞茶時,妖女意似不耐,面帶獰笑,一雙媚目突射兇光,更不再以柔聲嬌喚。張口一噴,立有一股細如遊絲的五色彩煙激射而出,一閃不見。跟著便聽好幾座峰上有了一片呼嘯異聲,隨有七八道各色光華,擁著一夥道裝男子飛來。到了臺前,全都落向臺下,一個個面如死灰,神情狼狽。最奇怪的是,這一班人看去法力頗高,身上也多不帶邪氣,對於妖女卻奉命惟謹,不知為何那麼害怕。妖女反和沒事人一般,嬌軀斜倚金榻之上,手扶榻欄,滿臉媚笑,微喚了一個"龍"字。

來人中有一身材高大,長髯峨冠的老道人,聞聲面色驟轉慘厲,把牙一咬,隨將腰間兩個葫蘆,連同背上兩枝長叉向空一擲,由一片煙雲簇擁著,往斜刺裡天空中飛去。

跟著飛身上臺,在一幢紫光籠罩之下,走到妖女面前,厲聲喝道:"我自知今日大劫將臨,命送你手,但你不要喜歡。我雖異類修成,道力也非尋常,已經費盡心力,由地軸中穿行,去往中土,拜在一位仙師門下。本可逃出你的爪牙毒口,不合結交妖人,犯了教規,恐恩師金刀行誅,沒奈何又設法逃回。以為藏身之處鄰近地竅,本來精擅玄功,又收服了兩個冰魄寒精,與我所煉法寶合用,不畏太陰元磁真氣,稍有警兆,也可由子午線上遁走。不料一時疏忽,為你陰謀暗算,將我師徒擒來,供你蹂躪淫慾,已有三年,仗著功力較深,苟延至今。無如你淫兇詭詐,毫無信義,致在日前為你盜去元丹。如換別人,早應殘殺。你表面雖說,這多年來一班有氣候的同道被你殘殺殆盡,苦無適意之人。那日盜我元丹,由於一時情濃,並非本心,現在仍想和我做長久夫妻。難得瑤池玉蓮今年結實,到時令我採服,雖仍不能復原,足抵三百年苦煉之功。說了許多花言巧語。

起初我也頗受你愚弄,近日方看出你只為欲心大旺,稟賦奇淫,暫時留我補空。等我元精被你吸盡,早晚仍作你口中之食,並非真有好意對我。昨日回去,想起寒心。恩師以前所賜白柬忽現字跡,才知我命該終,萬難避免,今日便是我應劫之期。幸蒙恩師憐念,算出結果,有了準備,否則連元神也保不住。可是我死不久,你的數限已盡,身受較我尤慘。我本可設法拖延到你伏誅,免去此劫。一則前蒙恩師點化,傳授道法,備悉因果,自知惡孽太重,非此不解;再則元丹已失,與其苦煉數百年,本身仍是精怪一流,何如保著殘餘精氣,一靈不昧,往轉人身,悔過求師,重修仙業。剛才你喚人時,本想早來,為了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特在事前向諸位道友告以趨避之法,意欲稍為保全幾個。本來他們聞呼即至,乃我一人行法阻止,迫令聽完我話再走,為此晚來一步。我已拼作你口中之食,供你淫慾,也只一次,無須作此醜態,由你擺佈便了。"

當道人初上臺時,妖女面有怒容,似要發作。及聽對方厲聲醜低,反倒改了笑容,喜孜孜側耳傾聽。斜倚榻上,將一條右腿搭在左腿之上,微微上下搖動。玉膚如雪,粉光緻緻,上面瓤犀微露,皓齒嫣然,更在頻頻媚笑,越顯得淫情蕩態,冶豔絕倫。一任對方厲聲辱罵,直如未聞,正在盡情挑逗,賣弄風騷。及聽到未兩句,方始起身下榻,扭著纖腰玉股,微微顫動著雪也似白的柔肌,款步輕盈,待要朝前走去。道人話已說完,好似早已知道對方心意,有心激怒,不等近前,雙臂一振,衣冠盡脫,通體赤裸,現出一身紫色細鱗。妖女雖然心中毒恨對方,但是賦性奇淫,此時慾念正旺。本意陰謀被人識破,欲以邪法強迫為歡,不料對方痛罵了一頓,仍和往日一樣脫衣來就,一時疏忽,忘了戒備。道人身外那片紫光,忽然電也似急地當頭罩下。此是毒龍所煉防身禦敵之寶,厲害非常。總算妖女功力甚高,口張處,飛出一股綠氣,迎著紫光微微一擋,便全吸進口去。表面仍和沒事人一般,媚笑道:"你想激我生氣,沒有那麼便宜的事。"說時肚臍下猛射出一絲粉紅色煙氣,正中在道人臉上,一閃不見。經此一來,臺上形勢大變。

妖女固是蕩逸飛揚,媚態橫生;道人也由咬牙切齒,滿臉悲憤,變作了熱情奔放,慾火如焚,不可遏制。雙方立時扭抱在一起,在那一片形若輕紗的邪煙下,糾纏不開。

眾人看那道人相貌奇醜,身有逆鱗,也是水中精怪修成,功候並不尋常,來時明已悔悟,結局仍為邪法所迷。所說恩師不知何人,料是散仙中有名人物。事迫無奈,多表同情。激於義憤,想要救他,又看不慣妖女丑態,正在傳聲商議。幹神蛛比較知道底細,惟恐冒失,又不便開口說話,只得忙打手勢。又用手指畫字,告知眾人說:"先在光明境牌坊下面,曾聽妖邪私語,妖女乃是一個極厲害的妖邪。此外也都是小南極光明境這一帶修煉數千年的精怪和一些左道妖邪。我們如在此地建立仙府,這麼多妖邪,掃除費事,此時正好任其自相殘殺,以暴制暴,有甚相干?那妖女不知是人是怪,如此厲害,就要下手除她,也須等到探明虛實深淺以後;或是少時由我同了內人,前往那些翠峰樓閣之中,生擒一兩個拷問明白,下手不晚。"眾人也看出妖女邪法高強,何況還有許多妖邪精怪,休說不勝,就被漏網,也是隱患,只得忍耐下去。

隔了一會,忽聽臺上接連兩聲怒吼慘嘯。眾人因不願見那淫穢之事,正向臺下人叢中查看,見一道者帶著一個十來歲的幼童,並立一處,面帶愁容。幼童生得粉裝玉琢·,骨秀神清,決不是甚妖邪,不知怎會與群邪一起。心方奇怪,聞聲往臺上去看。先見道人已經仰跌地上,胸前連皮肉帶鱗甲裂去了一大片,滿地紫血淋漓。妖女正由榻上起身,目射兇光,手指道人,獰笑一聲,喝道:"我已用你不著。你元陽雖失,內丹仍在,想要欺我,直是做夢,趁早獻出,少受好些苦痛。"道人閉目未答,似已身死。妖女連問數聲未應,張口一噴,一股綠氣便將道人全身裹住,懸高兩丈,那綠氣便往裡緊束。道人身本長大,經此一來,便漸漸縮小,只聽一片軋軋之聲,跟著便聽道人慘哼起來。妖女笑道:"你服了麼?"隨說,綠氣往回一收。吧的一聲,道人墜落臺上,周身肉鱗全被擠軋碎裂,肢骨皆斷,成了一攤殘缺不全的碎體,橫倒地上,血肉狼藉。濺得那光明如鏡的白玉平臺,染了大片汙血,慘不忍睹。妖女二次喝問。道人緩了緩氣,強提著氣,顫聲答道:"我那兩粒元珠麼?方才自知今日必死,已用恩師屍毗老人所賜靈符;連我法寶,一同衝開你的禁網,飛往神劍峰去。為防你不肯甘休,腦中一粒尚在。但有恩師仙法禁制,此時周身糜爛,無法取出。你如不傷我的元神,我便指明地方,情願奉送如何?"妖女不俟說完,厲聲喝道:"我早知你存心詭詐。你此對元神受禁,迫於無奈,就肯獻出,也非將你元神吸去不可。何況龍珠已失,又中詭計,所說直是做夢。你不說出,當我不能自取麼?"道人好似無計可施,急得慘聲亂罵。妖女也不理睬,伸手便往他頭頂上抓去。眾人見狀,俱都忿極。連金蟬也忍不住怒火上衝,正待發作。幹神蛛見勢不佳,連忙搖手阻止時,只聽臺上喳的一聲,道人大喝道:"無知淫妖!你上當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妖女手剛打中在道人頭上,猛見一朵血焰金花由道人頭頂上飛出,中間裹著一條尺許長的紫龍,比電還快,刺空飛去,一閃即隱。妖女一聲怒吼,道人右手便炸碎了半截,殘屍在地,方始完全死去。

妖女似知追趕不上,咬牙切齒,暴跳亂吼了一陣。忽然走向臺前,望著臺下眾人,作了一個媚笑,眼含蕩意,瞧了兩眼。走回原榻坐定,張口一噴,全臺便被一片綠氣罩住,什麼也看不見。金蟬、石生二人本能透視雲霧,知系妖女丹氣,與先前所見禁制不同。忙運慧目法眼,定睛注視,才知妖女竟是一個極奇怪的妖物。體如蝸牛,具有六首、九身、四十八足。頭作如意形,當中、兩頭特大,頭頸特長,腳也較多。一張平扁的大口,宛如血盆,沒有牙齒。全身長達數十丈,除當中兩首三身盤踞在寶榻之上,下餘散爬在地,玉臺幾被它佔去大半。道人殘屍已被吸向口邊,六顆怪頭將其環抱,長頸頻頻伸縮,不住吮啜,隱聞咀嚼之聲。形態猛惡,從所未見。想不到一個幹嬌百媚,玉豔香溫,冶蕩風騷,柔媚入骨的尤物佳人,一現原形,竟是這等兇殘醜惡的妖孽。

金蟬等正驚異間,忽見臺下人中幼童不知去向,那具殘屍也被,吃完。妖物身子漸漸縮小,在臺上盤作一堆,狀似睡眠。甄艮猛覺石完扯了一下衣服。眾人隨手指處一看,那結有蓮房的荷花,忽然中空,那粉紅色的邪煙仍籠花上,只當妖物攝去,也未在意。

再往前一看,幼童忽又在道者身側出現。跟著臺上綠氣忽斂,妖女又恢復了原狀,仍是方才初見時那麼稱豔淫蕩神態,那隻斷手仍是玉指春蔥,入握欲融。地上仍是晶瑩若鏡,休說殘屍不見,連半點血跡俱無。妖女柔肌如玉,斜倚金床,無限春情,自然流露,正在媚目流波,呢聲嬌喚。臺下眾人似知當日情勢分外兇險,一聽嬌呼,雖然面色慘變,早有兩人裝作滿面喜容,飛身上去,見了妖女,更不說話,各把衣服脫去。這次結束卻是極快,共總不到刻許工夫,上去兩人全都奄奄待斃,狀若昏死,僵臥榻上。妖女把手一揮,便似拋球一般,兩人滾跌出去老遠。跟著妖女又喚了兩聲。似這樣,接連上去六人,情景大略相同。到了未次事完,前兩人首先回醒,似知將落虎口,勉強爬起,乘著妖女前擁後抱,正在酣暢之際,想要溜走。剛縱遁光飛起,妖女把口一張,全臺立被綠氣佈滿。妖女突現原形,當中兩身各用四五條怪爪緊緊摟抱著一個赤身妖人,尚還未放。

先前四人,已被那如意形的怪頭吸向口邊,一片吮啜咀嚼之聲,先已連肉帶骨吃個淨盡。

後兩人為邪法所迷,抱緊怪物下半身,尚在纏綿不捨。不知怎地觸怒妖物,當中兩個如意怪頭往起一伸,張開血盆大口往下一搭,便將那兩人整個身子咬下半截。這兩人也是旁門中得道多年的散仙,本來隱居南極各島上修煉,新近約有十幾個同道來此,妄想盜採當地靈藥仙草,全被妖物擒來,遭了慘死。此時為邪法所迷,明明摟抱著一個兇殘醜惡的妖物,竟把它當作天仙美女。正在得趣當兒,連聲都未出,便送了命。

這妖物便是盤踞光明境多年的前古妖物萬載寒蚿,以前被禁閉在臺前湖心地竅之中,近數百年二次出世。生性奇淫,兇毒無比,終年殘殺左近方圓七千裡內外的精怪生靈。

當地乃緊附宙極下的一座天外神山,兩間靈氣所鍾,並有極光大火元磁真氣阻隔,為仙凡足跡之所不至。神峰翠峰不下千百,地質宛如晶玉。更有琪樹瓊花,靈藥仙草,種類繁多,遍地都是。島上生物和海中魚介之類,生此靈區仙境,得天獨厚,漸漸飛騰變化,具有神通。本來與世隔絕,除了強存弱亡,偶起爭殺,或因一時多事,前往隔海侵擾,被不夜城主錢康誅殺收服而外,本可潛心修煉,相安無事。不料妖蚿二次出世,大肆淫兇。始而只是幻身美女,勾引挑逗,使其競媚爭寵,互相殘殺,共起淫慾,於中取利。

彼時當地頗有幾個得道數千年,本領神通和妖蚿差不多的精怪,終於在妖蚿媚惑之下,同室操戈,一個個失去靈丹元陽,相繼做了妖蚿口中之食物。

妖蚿近年吞噬既多,神通越大,淫心食慾也更加盛,越發任性妄為,恣意淫殺。那為採靈藥自行投到的南極散仙,不知死了多少。照例交合之後,除卻道力較深,知道厲害,元陽未失,還能保得暫時活命,去往妖蚿所建仙山樓閣中困居待死而外,多半交合之後,便遭吞噬。因當地一帶,由上到下全有極嚴密的禁制,被擒人身上均中妖毒,休說逃不出去,就算僥倖逃脫,出境毒便發作,全身糜爛,化為膿血而死。同時妖蚿也必趕來,將元神吸去,捷如影響,連做鬼都無望。妖蚿又生具特性,縱慾之後,非食肉飲血不可。吸血之後,必要醉臥一會。所食如是人血,經時更久。先死六個,倒有四個是人,吃完便自睡著。臺下還剩四人,好似胸有成算,妖蚿一睡,兩個首先往殿後偷偷繞去,走的正是眾人來路,方向、途徑一點不差,也是步行,一會便穿入花林之中不見。

剩下一個道者和那幼童,互相急匆匆打了一個手勢,幼童便往眾人立處的荷花前面趕來。

道者拉他不聽,緊隨在後,神情似頗惶急。到了花前妖煙之外立定,道童一晃不見。道者回到臺上,正在愁急,忽然人影一閃,幼童二次現身,手上卻握了兩尺來長的一段藕尖。雙方又打了一個手勢,同往湖心中穿去,動作快極,一點聲音都沒有。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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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6 16:07: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六六回 卻敵環攻 玉殿晶宮傷老魅 傳音告急 翠峰瑤島困群仙

金蟬等見後來十人比先走諸人不同,多半身帶邪氣,相貌兇惡,一望而知是些左道旁門。但都是人,並非精怪。獨這一老一少卻是仙風道骨,相貌清秀。幼童根骨更是少見。再看他盜藕情形,所習盡是大清仙法,那麼堅厚晶玉地面,竟能來往自如,膽更大得出奇。金、石二人首先喜愛,只不知二人人湖做甚。蓮叢就在臺右不遠,那麼神通廣大的妖物,怎會一無所知,任其盜走?料定先前蓮蓬也是幼童所盜無疑。照此久候下去,無非多看一點淫兇醜態,有甚意思?幾次想要下手,偏被幹神蛛再三搖手力阻。方在尋思,回顧石完不見,互一詢問說:"先前還在甄兌身後,未見走動,不知怎的沒了蹤影?"看出妖物神通廣大,身居危境,人忽不見,自是憂急。遙望臺上妖蚿物酣睡若死,又不似有甚動作。金、石二人暗忖:"眼前所見,分明妖物吸血之後,必定醉眠,此時下手,豈非最妙?\心方一動,未及與眾商量,石完突由地底鑽出,雙手也捧著一節大藕,喜叫道:"這藕好吃極了。"幹神蛛聞言大驚,忙即阻止。底下話未出口,臺上妖蚿忽醒,又將身子縮小,綠氣突收,仍化為一個妖媚入骨的赤身美女,緩緩欠身而起。

眾人本覺妖蚿難惹,多主慎重,想照幹神蛛所說,向所困妖邪先探虛實,再打主意。一見妖蚿好似不曾留意自己,身又隱去,便不再想發難。以為妖蚿必重施故伎,向臺下喚人淫虐,不願再看,打算去往對面群峰設法探聽,已經要走。金、石、阿童三人忽想起,那幼童本隨道者同立臺下,聽候殘殺,忽然不見,妖蚿決不甘休。去處又在湖中,以妖蚿的神通,多半受擒。二人人水不出,必為妖蚿已醒,不敢出面。這老少兩人絕非妖邪一流,幼童靈慧膽勇,尤為可愛。恐妖蚿擒回殘殺,想要相機解救,不捨就走。正用傳聲告知眾人,幹神蛛胸前蛛影突又一現即隱,覺他神色又帶驚惶。

妖蚿忽由身後取出那面金鏡,笑孜孜正在搔首弄姿,做出許多媚態,對於臺下四個逃人直如未見。不知何故突現怒容,目射兇光,將手朝外一揚,那臺前湖水突然湧起,直上數十百丈,成了一個撐天晶柱,往上冒起,湖水立時由淺而涸。一會便見水中露出兩人,正是先見道者、幼童,身陷水柱之內,掙扎衝突,周身光華亂閃。無奈身被困住,如盆中之魚一樣,儘管在水內駕著遁光上下飛行,穿梭也似,共只畝許粗細的一根水柱,竟不能衝出水外。眾人見妖蚿禁法如此厲害,也甚心驚,料定老、少二人凶多吉少,激於義憤,本就躍躍欲試。妖蚿怒容已斂,只把一雙饞眼註定水中兩人,看了又看,滿面俱是喜容。倏地把口一張,綠氣重又噴出。這次卻不散開,初噴出時,粗才寸許,一直射向高空,到了水柱頂上,方始展為一蓬傘蓋,籠罩水上。那水柱立即由頂彎倒下來,被那綠氣裹緊,由大而小,往妖蚿口內投進,勢甚迅速。同時綠氣到了妖蚿口邊,反捲而下,重又佈滿全臺。妖蚿也現出原形。那水柱大半彎曲,縮成五六尺粗細一股,往綠氣之中衝入。下半仍有數十丈高,畝許粗細一段。水中二人幾次隨水吸近臺前,又被掙脫,躥向下層。看意思,似知四外無望,待要往湖底鑽去。無奈妖蚿力大,那麼大的一湖水,竟被吸起十之八九,已經見底。妖蚿突將六首齊昂,張口一吸。水中二人立似兩條人箭,直往臺上射去,眼看就要投入綠氣之中,為妖物所殺。

總算命不該絕,下面十人見此情形,更不再計厲害,除幹神蛛另有心計而外,便有九人動手。金、石、阿童三人一著急,各把飛劍、法寶、佛光先飛出去,餘人不約而同也相繼出手。金蟬霹靂雙劍紅紫兩道光華,與石生所發的一溜銀光合在一起,霹靂連聲,加上阿童一道佛光,已是驚人。惟恐邪法妖氣厲害,又雙雙揚手,把大乙神雷連珠打去。

數十百丈金光雷火,一起向上打到,爆雷之聲驚天動地,震得滿殿臺金庭玉柱一起搖撼。

再加上易氏弟兄的大皓戈、火龍釵,南海雙童下山時新得的五雷神鋒,靈奇的寒碧劍光,石完的墨綠色劍光,以及別的法寶、飛劍,數十道各色寶光金霞,虹飛電舞,交織如梭,連那大片連珠雷火,同時夾攻上去。妖蚿先前只知來了一夥隱形敵人,潛伏在側,心驕自恃,以為網中之魚,少時手到擒來,正用前古寶鏡照查蹤影。本未想到吞噬老少二人,忽由鏡中無心發現,又見幼童身上揹著一節玉藕,立時激怒,想將二人吞吃下去,再尋敵人晦氣。萬未料到來勢如此厲害,驟不及防,護身丹氣幾被震散。只顧抵禦,妖氣一鬆,水柱邪法先為佛光神雷擊散。道者首先破空遁去。幼童本也隨同飛走,剛飛出不遠,重又飛回與眾會合,也把劍光放出,隨同夾攻。

這原是瞬息間事。金蟬等剛一出手,便聽幹神蛛急喊:"我非妖孽之敵,又有一層顧慮,此時隱身法已經無用,只好暫退。諸位道友須要聯合一起,小心應敵,不可分散。

我暫時只好失陪了。"眾人知他人最肝膽,累次相助,均出死力,舍眾獨退,必有原因,絕非怯敵膽小。料知妖蚿厲害無比,金蟬、二甄首存戒心。方喝:"眾人留意!"一眼瞥見幼童身劍合一,在一道青光護身之下,右手發出五股毫光,正向綠氣猛射,並眼望自己這面,大有欣羨之色。恐其誤遭毒手,忙把手一招。幼童去而復轉,便是想與眾人親近,因眾忙於對敵,不曾喊他,年少面嫩,心雖感激,還在不好意思。一見金蟬招手,石生也在含笑點頭,不由大喜,忙趕過來。石生因自己收了韋蛟,甄氏弟兄先收了石完,金蟬居首,門下反倒無人,早想給他找個好徒弟。一見幼童靈慧美秀,根骨既好,又是眾人所救,欲令其拜金蟬為師。見他含笑飛來,神情親熱,好生歡喜。剛剛迎上前去,未及說話,妖蚿邪法已經發動。

眾人知道妖蚿厲害,那麼多的法寶、飛劍、佛光、雷火夾攻上去,滿臺綠氣不過震盪了一下,便散而復聚,反更較前濃密,所有劍光、寶光全被擋住,奈何它不得。金、石二人正待將兩套修羅刀放將出去,忽聞一股羶香刺鼻,緊跟著眼前一暗。眾人猛覺心神一蕩,周身發熱,起了一種從來未有的奇異感覺。阿童心靈忽然大震,想起下山時恩師所賜偈語,倏地驚悟,知道不妙,不禁大吃一驚,忙用傳聲告知眾人:"已中邪法暗算,務須速退,先逃出羅網,再作計較。"眾人自在來路服了一粒金色的靈丹,便覺胸前發冷,老有一團涼氣。一任運用本身純陽化煉,當時稍好,過後又復如初。又以連經危境,跟著深入妖窟,吉凶莫定,無暇及此,只得聽之。除金、石、阿童、石完四人稍好而外,多半冷得難受,頗悔不應早服,但已經服下,也是無計可施。靈奇因見眾人都說難受,明知師祖好意,打算留以備用,獨未曾服。因為先前妖蚿藏身綠氣之中,不曾出來抵敵,全神貫注前面,毫無形跡,不知怎會中了邪法暗算?好生奇怪。一聽阿童傳聲告警,想起以前阿童曾說,下山時師父白眉禪師曾有偈語,說他此行當有一場大難,到時心靈上必現極大警兆,令其留意;桐椰島隨同起身時,他大師兄朱由穆又有和自己六人同行,要吃苦頭的話。此時必已應驗,聞言暗自惶急。

那暗影已經失去,重現光明。猛聽身後石完驚呼,回頭一看,前面不遠,現出六個與妖蚿同樣的赤身妖女,在一片粉紅色輕紗籠罩之下,做出許多淫情蕩意,手指眾人,秋波送媚,巧笑不已。眾人中石完生具異稟奇資,向來不怕女色搖惑,阿童從小修道,得有佛門真傳,定力堅強;金蟬等六人也都宿根深厚,道力堅強,下山時節又曾通行火宅嚴關,得有本門心法,悟徹上乘妙諦,更預先服有專御邪毒的靈丹,雖中邪法暗算,一下警覺,忙各鎮攝心神。加以累世童貞,素無邪念,只開頭身上煩熱,均未十分搖動。

這時一見妖蚿元神幻化,分身出現,阿童又在二次催逃,一面把佛光收回,照向眾人身上,正待一同飛遁。猛瞥見靈奇俊臉通紅,眼裡似要冒出火來,竟然飛出光外,朝那妖女撲去,神態甚是難堪。金、石、阿童三人首先想起,自從聞到邪香,胸前冷氣便自消散,跟著心身逐漸清涼,不再有那微妙感覺。只靈奇一人這等情景,知是未服靈丹,致為邪毒暗算,受了媚惑,自投死路。心中一急,更不怠慢,紛紛各縱寶光,衝將上去。

金、石二人各把玉虎、金牌發出百丈金霞,千重靈雨祥光,上前搶救,雙手齊揚,太乙神雷密如雨雹,紛紛打上前去。阿童佛光更快,隨手指處,晃眼便將靈奇圍住,攔了回來。也是靈奇命不該絕。妖蚿分明見眾人法寶、飛劍、佛光、雷火威勢驚人,從所未見,依然自恃,以為無論多高法力,只要聞到那股羶香,中毒心迷,便可聽其擺佈。又見來的這九人,根骨元陽之佳,實在少見。除盜藕幼童已預定先作口中之食不計外,意欲挨個攝取真元,從容享受。又見眾人回身驚顧,內一美少年已朝自己撲來,越發心驕意快。

正待施展淫媚慣技,先行抱住交合,再向餘人引逗,令其自行投到。只當眾人全受邪迷,多高法力也不會對她再存敵視。不料全都功力深厚,並未迷倒。只靈奇一人,還因未服靈丹之故。眾人來勢又捷如雷電,靈奇立被擒回。妖蚿志在誘敵,使其全神貫注身前,以便掩向身後,暗中下手。護身丹氣全在臺上,只將元神幻化成六個赤身美女,飛向眾人身後。索性隱形到底,也還不致吃虧。經此一來,這些專除妖邪的至寶奇珍,加上佛光、神雷,怎禁得住。到口美食先被奪去,元神還受了重傷。等到復體重來,眾人已有了準備,雖然全被困住,再想遂意淫慾已無望了。

眾見靈奇被佛光圈住,強行奪回,人仍和瘋了一般,不住在佛光中左衝右突,拼命想朝前撲去。同時寶光、雷火夾攻之下,妖蚿元神已受重傷,一片血雨飛灑中,龍吟也似幾聲怒吼,六個妖女一齊不見,滿空血雨猶自紛飛,尚未全息。因見妖蚿敗退,多想乘勝追殺,二次往臺上進攻。一則阿童又在連聲催走,惶急萬分;又見靈奇中毒,神志全昏。猛想起:"上山時,錦囊仙示尚有幾行空白。目前吉凶難定,不如先行遁走,救轉靈奇,取出仙示,通誠祝告。如能現字,指示玄機,豈不容易應付得多?"心念一動,一聲招呼,一同電馳般遁走。逃時,盜藕幼童雜在人叢之中,阿童見他只是面帶驚疑,並未中邪,心中奇怪。恐他遁光追趕不上,落後遇害,二指佛光,連他裹定。餘人也是同樣心思,便連他一齊護了帶走。

這原是轉念瞬息間事。剛剛飛出不遠,便聽臺上妖蚿厲聲喝道:"無知小兒,已為我仙法所困,一出光明境,便化膿血而死,還想逃麼?速往東北方順數第九峰白玉樓中候命處治,等我法體復原,自會挨個尋你們快活。想逃豈非做夢?"聲甚猛惡,與先前嬌聲媚氣迥乎不同。眾人也不去理它,本意是往回路逃走,衝出光明境,再打主意。不料妖蚿邪法厲害,到處埋伏。眼看飛離光明境玉牌坊不遠,忽見四外白煙蓬勃而起,晃眼瀰漫開來,上下一片迷茫,什麼也看不見。眾人便把太乙神雷向前打去,一片驚天動地的大霹靂連串響過,妖煙盡退,突然大放光明。再看前面,光明境牌坊仍是相隔不遠。

當時也未理會,照舊前飛,滿疑晃眼即可飛過。哪知飛行了一陣,牌坊依然在望,不曾飛到,方始醒悟。回顧來路,已不似先前樣子。知道陷入埋伏,忙各止住,聚在一起,在法寶、飛劍四外防護之下。正待商議,忽聽妖蚿又恢復了先前妖聲浪氣,媚笑哧哧,若遠若近,隱隱傳來。石完忽道:"上面不好走,我們不會由地下穿出去麼?"一句話把眾人提醒。易氏兄弟忙把神梭取出,正用傳聲商儀如何穿地而出,眼前忽又一暗。等到重現光明,因不放心石完,想用神梭載了眾人,同時裂地出險。一看地勢,人已落在一所極高大的白玉樓中。眾人料知妖蚿用邪法挪移,引來此地,已被困住。先還當神梭可以脫身,及至易氏弟兄將梭化成一條金舟,前面七葉風車一齊轉動,金光電漩,行法一試,哪知地比精鋼還堅百倍,非金非玉,不知何質,一任用盡心力,竟衝不破。石完與那幼童全不服氣,連用家傳穿山行石之法,也未穿動。見那玉樓共只內外兩間,孤懸翠峰之上,約有三四十丈寬大。內裡陳設,皆是精金美玉、珠翠珊瑚所制,珠光寶氣,富麗堂皇,神仙宮室,不過如斯。三面瓊簷高聳,翠檻橫空,除卻斜壁雲門,珠欞洞啟,更無屏蔽。樓外碧峰刺天,高低錯列,翠色晶瑩,山光如活。時見白雲如帶,婉蜒山腰,更有不少玉字瓊樓,掩映於白雲花樹之間。端的神山仙宅,美景清淑,氣象萬千,備諸靈妙,便唐宋名手也畫它不出。

眾人明知入伏已深,未必有用,仍用神雷、法寶發將出去,結局仍是徒勞。三面軒窗,看是空的,無奈衝不出去。前面也未見有甚徵兆。方知厲害,危機已迫,脫身不得,只有開讀錦囊仙示,或能現出一線生機。還有靈奇也須救轉。幼童來歷尚未問明,許能由他口內探知一點虛實。適聽妖蚿口氣,好似受傷甚重,正在調養,暫時被困,不致來擾。因為妖物神通廣大,出人意料,恐有萬一,便把所有法寶、飛劍一齊施展出來,凌空結成一個極大的平底光幕,將眾人全體護住。再看靈奇,已是如醉如痴,身熱如火。

忙把那粒靈丹搜了出來,塞向口中。搜時,石生又發現他身畔法寶囊內,有一座六角金鼎,中貯黑色粉未。方在傳觀,幼童在旁,一直滿面喜容望著眾人,依在金、石二人身側,幾次想要開口,因眾人正忙,欲言又止,這時忽然驚咦了一聲。金蟬正要問話,靈奇已漸毒解,明白過來,滿面慚惶,跪在七矮面前,意似求恕,羞於出口。金蟬命起,笑道:"邪法厲害,此事怎能怪你?倒是脫困誅邪要緊。"

隨用傳聲告知眾人,同向峨眉通誠祝告。取出錦囊仙示,空白上果現字跡,互相一看,不禁驚喜交集。大意說:那妖物名叫萬載寒炫。已經修煉九千餘年,身具六首九身,神通廣大,變化神奇。尤其所煉內丹最為厲害,便大羅神仙,事前如無防備,為它所算,也是難當。因稟宇宙間邪毒之氣而生,生性奇淫,兇殘無比,又具純陰極寒之性。小南極光明境一帶最多生物,得天獨厚,極易修成,一向精怪甚多,並還掌生不已,近年竟被妖蚿殘殺殆盡。七矮雖然終於成功,但是這次兇險不比尋常,必須謹慎應付,方可免害。此時人已被困,不特行動艱難,不能離樓一步,再過一日夜,妖蚿肉體修復,必來侵擾。越往後越厲害,必須忍耐待救,不可冒失出手,防身要緊。阿童更須留意防護,因到最緊急時,各人只能自顧,不可分心,否則自己受害,還要連累別人。到時,眾人已被妖蚿用邪法隔開,所見同伴多半為幻影,最易上當,不可不防。只等救星一到,除了妖物,阮徵趕來相會,合成七矮,便可在光明境建立仙府。與海外前輩散仙不夜城主錢康分居兩地,永住天外神山,同修仙業。但救星是誰,如何抵禦妖法,卻未提到。

金蟬驚喜之餘,越想越著急。石生道:"我們乃是陷空老祖引來,此舉他必有用意。

如有傷害,休說冰蠶、溫玉,李師姊不曾借他,乙師伯也決不肯甘休。想他必早算定,愁他作甚?"一句話把金蟬提醒,想起銅椰島分手時,神駝乙休曾贈了一面信符法牌,說是元磁真金所煉,陰、陽兩面,用以傳聲,無論相隔數十萬裡,當時便能到達。靈機一動,立即將牌放出。原來方今女散仙中,只有神駝乙休之妻韓仙子法寶最多,又均各具妙用。此寶乃乙休向其要求,轉賜金蟬。看去黑鐵也似,並不起眼。約寸許寬,兩寸來長,兩頭橢圓,中腰特細,彷彿大小兩枚棗核連成一串。當中太極上各有一線銀絲,細如牛毛,針鋒相對,時隱時現。背面一頭有一個六角形的星紐,微微凸出。用時,按照所傳法訣,用中指緊按背後星紐,再以峨眉派傳聲之法,先朝正面大的一頭噴出一口真氣,如法通誠,對方那面陰牌立時發出信號。所說的話,不論相隔多遠,全被聽去。

雖然陰、陽兩牌一發一收,對方不能回話,說時頗耗元氣,是其所短。但是任多厲害的妖邪,各家禁制和至寶奇珍,均不能加以阻止隔斷,用以求救,實是再妙沒有。金蟬說時,兩頭銀絲線各射精芒。話才說了一半,小的一頭銀線轉成紅色,不住閃動。料知乙休已接信號,雖因宇宙磁光阻隔,相去數十萬裡,不知能否即時來援。但這一位父執至交,法力極高,人甚仗義,又最鍾愛自己這幾個後輩,必不袖手。也許贈寶之時,便已算出這場危難都不一定。想到這裡,心情稍寬。

所救幼童已朝眾人躬身為禮,請問姓名來歷,怎會來此。金蟬見這幼童生得長眉星目,粉面朱唇,兩耳垂珠,鼻似瓊瑤,頭挽雙髻;穿著一身淡黃色短裝衣褲,非絲非帛,質似鮫綃;露出半截手臂和下面一雙小腿,赤足不襪,又白又嫩。看去玉人也似,竟和石生一樣俊美,宛如瑜亮並生,難分高下。這一近看,越發喜愛。又見他稚氣天真,面上常掛笑容,看去不過十來歲光景,料是海外散仙之子。便把自己的姓名、來歷告知。

問他父、師何人,怎會被妖蚿困住。幼童聞言大喜,當時拜倒,跪他說道:"弟子名錢萊,家父是不夜城主錢康。弟子上月偶往烏魚島遊玩,無意中遇見四十七島那夥妖孽,眾寡不敵。幸仗家父傳授;而且不夜城、光明境俱是天外神山,與四十六島相去三千餘里,中有磁光大火阻隔,妖人不能通行,才得脫身逃回。因忿島上群邪以眾欺小,又不敢告知家父,屢想報復之策。不料這夥妖邪日前竟乘極光大火每年必有六個時辰最微弱的時期,衝將過來,想要偷採光明境內各種靈藥仙草,又怕妖蚿厲害,不敢直赴妖窟。

但這天外神山碧海茫茫,除此兩處仙山靈境,更無陸地。先又不知弟子來歷,冒失欺人,妄逞兇威,結下仇怨。以為家父人最和善,只要來人對他有禮,不是偷盜本島靈藥,任憑遊玩,從不作難;尤其是在城外海邊一帶,更不加以過問。欲借本島作一根據地,分人去往妖窟窺探,乘便下手。不料來了七天,被弟子發現,認出仇敵,如何能容。暗中跑回城內,將家父母法寶取了幾件,又取兩粒冷焰寒雷趕出。不合自恃地利與法寶、神雷威力,心粗膽大,也沒有告知別人,獨自向前,先用法寶打傷了兩個。餘人一聽弟子道出姓名,知道極光圈外無處棲身,就算盜得靈藥,也須在不夜城島上住上一年,到了明年此時方能回去;又見我的法寶厲害,如何還敢應敵,一面逃走,一面和弟子說好話,意欲求和。弟子忿他們無惡不作,又曾目睹妖人祭煉生魂時慘狀,立意為世除害,一直追到光明境島上,只還不曾過橋。本來已人險境,偏巧眾妖邪恐怕妖蚿出來,前後受敵,情急反噬,群向弟子夾攻;同時仍想講和,力勸弟子化敵為友,以免兩敗。偏生內一妖人妄用邪法,放出一片妖煙邪霧,想將弟子擒去,以此要挾家父,許其在海邊暫住一年。

弟子恐受暗算,便將神雷發出,邪法雖破,妖蚿卻被驚動,追了出來。眾妖人除幾個先被神雷打死之外,全被妖蚿擒去,困入翠峰玉樓之中。

"這些樓閣,看似軒窗洞啟,並無遮蔽,實則妖蚿神通廣大,幻化無窮,暗中運用,到處都是阻力,看不出一點跡兆,人在裡面,休想逃出。所噴丹毒綠氣更是厲害,只要稍為沾染絲毫,便如影附形,不論逃出多遠,妖蚿心念一動,立即趕上,不是當時吞吃下去,便將人擒回供它淫慾,終局仍加殘殺。再不,便是一到光明境禁圈以外,由手腳爛起,爛到全身化為膿血而亡。元神被禁,萬逃不脫,所受更慘。除卻聽命,有時碰到機會,死雖不免,元神或者能夠保全逃走。因此被困的人明知無幸,誰也不敢冒此奇險,只有聽候宰割,以冀萬一。弟子如非年幼,早已做了妖蚿口中之食。被困才只兩日,眾妖邪已慘死了十二四個。心想家父未必得知弟子被困。凡是被妖蚊喚去的,從無一人回來。眼看被擒二十餘人,只剩下了三個,今日必要輪到弟子身上。用盡方法,只能在所住峰上游行,不能離峰他去。正在無計可施,忽然發現隔室有一道友,乃小南極附近散仙,名叫公孫道明。也因偷採靈藥,衝越極光來此,被妖蚿擒來,困在此地,幸與屍毗老人記名弟子龍猛相識。那龍猛本是前古毒龍,修煉數千年,功候頗深,老巢就在本海深處,為避妖蚿殘殺,逃亡中土。因犯師規,恐受誅戮,逃回不久,便被妖蚿暗算擒來。

雖然同樣被困,但他精幹玄功變化,近又算出本身因果,又得妖蚿歡心,各地均能自在遊行。於是暗中維護公孫道明,不令妖蚿加害。並對他說:'我不久數盡,跟著妖蚿也必伏誅,只要捱過些日,便可無事。'但是妖毒厲害,只有天府玉蓮所結蓮子可以解毒,否則便逃出去也難活命。如今雖當玉蓮結子之期,但是外有邪煙籠罩,人不能近。須在妖蚿吸血昏臥之際,由一精通石遁之人,由地底穿過去,採得玉蓮,急速服下。乘妖蚿二次醉臥時去往湖心,用所贈魔珠,暗藏在妖蚿老巢泉眼之內,急速逃出。再照所說藏處,潛伏待救。只要聽到一連十二時辰的連珠霹靂過去,便可化兇為吉,免去此難。湖心之行雖與逃人無關,此舉卻是妖蚿致命一傷,務要照辦,不可畏難,縱遇兇險,也有解救。鄰室幼童錢萊的師父必在此時到達,只管照他所說,各顧各自行逃去,靜候出險。"

"說時,龍猛忽然走進,笑對弟子說:'你父是地仙,千三百年一次大劫,為期將近。此間地皆晶玉,其堅如鋼。你幼承家學,長於石遁,除這一帶翠峰樓閣均有邪法禁制,餘者多能穿行自如。如肯助我公孫道友盜來蓮實分食,彼此有益,我便指點明路,使你得拜仙師,並助你父他年脫難。你意如何?'又說:'今日必有人由子午線上衝越極光大火,來此誅邪。你只問出來人是由中土飛來,你的師父便在其內。如肯收你為徒,仙業必成,你父大劫也能避免。可要我來指點?'弟子常聽家父談起,大劫將臨,只有峨眉掌教妙一真人或者能夠解救。前乘峨眉開府,趕往道賀,便中求救。真人口氣雖好,素無深交,相隔如此之遠,險阻重重,到時能否來援,實是難料。時常想起愁慮,有此救星自然更好。無如那龍猛形態醜惡,口氣狂傲,不甚投緣,將信將疑。我便對他說:

'我如該為妖蚿所殺,想必難逃定數,樂得助你朋友脫難。來人是否可做我師父,我自會看,也無須你指教。倒是公孫道友人好,我必助他盜那玉蓮便了。'他只聽了點頭,說是還有兩人也頗可憐,欲往指點脫難。剛走不久,便聽妖蚿怪聲喚人。本只一樣怪聲,聽的人全聽出是喊自己名字,由不得心神搖動,想要前去。這次被喚諸人,本來要走,被龍猛攔住。一面也發異聲,與之相抗;一面向眾指點,到時如何趨避。妖蚿二次邪法催逼所發邪煙,也被龍猛暗中解去幾股,所以去的人心中多半明白。弟子心想:'近日極光大火陰陽相搏,消長循環,此盛彼衰,往復不已,最是猛烈厲害。休說由子午線上通行,稍為挨近死圈,便大羅神仙也被煉化,怎會有人前來?'心疑龍猛想救公孫道友,故意如此說法。後來遇險被救,已將逃走,回顧諸位仙師法力甚高,偏都那麼年輕,忽然心動趕回,仍當是南極各島散仙門下。及被佛光、遁光帶了同飛,心想:'海外散仙哪有這等功力?'心方奇怪,不料果是師祖門下。弟子前生乃家父所生獨子,也因好勝無知,多樹強敵,身遭慘劫,歷盡艱危。今生方蒙天乾山小男真人由褪褓之中救出,費了許多事,才送來此地,父子團圓。因是異胎,始終是幼童形體。諸位師長身材也都不高,如收弟子為徒,正配得上。我早看出諸位師長對我憐愛,必不使弟子失望。如蒙收錄,得拜在齊仙師門下,感恩不盡。"說罷,又拜了下去,跪伏不起。

眾人見他應答如流,甚是靈慧,神態卻甚天真,一雙俊目仰望金蟬,滿臉企盼之容。

金蟬連拉他幾次,均吃賴在地上,偏不肯起,好似金蟬不答應收他,便不起來神氣。不時朝眾人望一眼,似想眾人代為關說。未幾句話更帶稚氣。七矮中原以石生身材最小,金蟬也是一個俊美幼童;如收這等俊美矮小門人,難師難弟,果然相稱。都忍不住好笑起來。石完最是天真莽撞,不等金蟬開口答應,先在旁急喊道:"你拜齊師伯為師,再好沒有,我也得一個好師弟。師伯不收,你便跪在地上,不要起來,非拜師不可。當初師父不肯收我,我就是那麼樣死皮賴臉,跟定不走,師父才答應的。這個法子最好,包你成功。"眾人本想說話,見他搖頭晃腦,連比帶說,貌既醜怪,憨態可掬,由不得又是一陣大笑。石生笑道:"蟬哥哥,你收他吧,這小孩怪可憐的,再說根骨心性也好。"

金蟬略一沉吟,答道:"仙示偈語雖有'神山師弟,永葆元真'之言,但他乃不夜城主之子,行輩相差。且等事完,見了他父親,再定如何?"石完本被二甄兄弟止住,站向一旁,聞言,忍不住又急喊道:"錢師弟,快拜師父,還是說定的好。"甄兌瞪了石完一眼,低喝道:"你怎老不聽話?也不想此時危機四伏,這是什麼地方,要你多口?"

石完咧著一張大口,賠笑道:"師父饒我一回,我實在愛他,比韋蛟好得多。師父幫他說兩句好話吧。"阿童笑道:"韋蛟是石師伯的門人,你這等說法,他一生氣,你齊師伯不收錢萊為徒,怎好?"石完慌對石生道:"師怕千萬不要見怪,我說錯了。韋蛟也好,不過他不該拜兩個師父,又長得那麼難看。"眾人見他說了一陣,韋蛟仍是不好,說話矛盾,越描越黑,厥狀甚怪,又是一陣好笑。石生道:"你說韋蛟醜,你比他也高明不了多少。誰與你一般見識?你看齊師伯快要生氣了,還不住口。"石完見師父又在瞪他,不敢再說。金蟬見眾人三次譁笑,身居奇險之地,不以為意,仍是平日說笑情景。

心料妖蚿不久必來加害,能否抵禦,尚且難測。想起錦囊仙示,好生憂急。見錢萊跪地不起,連聲求告,力言乃父與師祖共只一面之緣,談不到什麼行輩。如知弟子拜在師父門下,只有喜歡,斷無話說。阿童、石生、甄、易諸人,又再相繼勸說,惟恐妖蚿猛然來犯,眾人只顧說笑,分了心神,只得答應收徒。錢萊大喜,又向師長同門分別禮拜,起立一旁。石完過去拉住他手,喜歡已極。錢萊也是天生異稟,看似幼童,其實功力甚深,見石完對他如此誠懇,也甚高興。

金蟬隨問靈奇:"金鼎是何法寶?以前怎未見過?"靈奇答道:"此是家父在地璇宮相見時,說諸位師長不久便有一場險難,島主已經贈了七枝毒龍香。因恐弟子追隨在側,萬一遇險,特向島主再三求說,把金鼎、神香借來。此香與師叔所佩毒龍香異曲同工,專御各種精怪,一經本身真火點燃,便不會中那邪毒之氣。無論多大神通的精怪妖邪,聞到此香,定必昏醉,斂了兇威;就說不能除他,暫時決保無事。並且鼎中神香足夠此行之用。目前除幹師叔不知何往,只小神僧無此神香,弟子法力又極淺薄,最好請小神僧與弟子合在一起,以便兩全,不知可否?"金蟬何等機智,一聽便知言中之意。

料定乃父靈威叟必有機宜預示,妖蚿厲害,非此不能抵禦。靈奇恭謹,藉口依仗阿童助他,實則是見阿童手中無香,恐其遇害,故意如此說法。暗忖:"阿童年紀雖小,法力甚高,人又忠實愛友。下山時,因阮徵尚未重返師門,拉他補缺,湊成七矮之數。屢次遇事,出力最多,交情也日益深厚。白眉禪師所說險難,必甚厲害。萬一為此一行受害,如何問心得過?偏生一行十人,香只七枝,他那一枝已轉贈與石完,其勢不便取回,難得靈奇有此至寶,自是幸事。但照仙示所說,到了緊急之時,一切皆是幻象,只能各顧各。二人合在一起,是否有效,難於預料。阿童人小,如肯坐在靈奇懷內,合用此寶,以免到時為幻象所迷,生出危害,比較要好得多。"見已答應,乘機說道:"適見仙示,到了危急之時,大家均無力兼顧,全仗自己以道心定力戰勝妖邪。靈奇入門未久,只由我們代他師父略傳本門心法,道力不高。在小神僧佛光防衛之下,固受庇護,無如事尚難料,萬一因此分神,反有害處。以我之見,莫如令靈奇居中跌坐,小神僧便坐懷內。

我們八人按八卦九官方位,一同懸坐在這個法寶、飛劍結成的光籠之內,將面朝外一同禦敵,小神僧再用佛光坐鎮中心。我想妖蚿任是多大神通,也絕攻不進來。只要捱到救星到來,立可誅妖脫險。你們看如何?"阿童不知金蟬關心他的安危,以為是欲以眾人之力聯合防護,覺著此計甚好,妖蚿必難侵害。以為眾中只他曾習禪功,定力堅強,並沒想到只他一人所遇情勢最險。因喜靈奇至誠恭謹,樂於相助,欣然應諾。

這時,金蟬運用慧目法眼,遠望平臺之上,妖蚿正現原形,在彼大嚼海中魚介生靈。

這些水族均由臺前湖水中飛出,一出水面,便被妖蚿用那四十八條妖足利爪抓住,六首齊伸,爭先亂咬。遇見那生得長大的魚類,稍為倔強,便將那九條蝸牛也似的長身伸將出來,左右上下只一搭,便即纏緊。只見六個血盆大口,九條帶著許多利爪的長身,此起彼伏,上下伸動,一陣亂飛亂舞。不論多長多大的吞舟巨魚,海鮫介貝,不消片刻,全都連身吞吃乾淨。因這一次內丹毒氣並未放出,看得逼真,端的兇殘猛惡已極。休說金、石、阿童三人,便二甄、靈奇等久居遼海珠宮,見聞廣博的人,也是首次遇到。正用傳聲互相談論,錢萊見眾人說完,從旁說道:"適見那香,乃數千年毒龍精涎,與兩極海底各種神木奇香,再經仙法煉製而成。任多厲害的海怪山精,一聞此香,便即昏昏如醉。家父前遊陷空島,承蒙島主賜了一小玉盒,可惜忘了帶來,否則便夠用了。"金蟬聞言,想起錢萊尚無此寶,方想略變陣形,命他到時坐在自己懷內,合用那枝靈香。

錢萊躬身答道:"弟子雖非妖蚿之敵,因不夜城與光明境隔海相對,妖窟密邇,家父早防妖蚿早晚要來侵擾,時常留心,用法寶查看它的動靜,並向門人指教,頗知趨避。此次原是弟子心粗疏忽,致被擒來,無法逃身。雖然稟賦有異常人,那邪毒之氣,仍恐禁受不住。幸在事前巧遇龍猛洩機,得知三百六十五年一次的天府玉蓮,剛剛結實。此是瑤池仙藕,美玉精英所萃,服後身心清靈,任多邪毒之氣也難加害。只是日期不到,蓮房尚未完全成熟,內中蓮子共只四粒較大,下餘全是空苞。此與尋常蓮子不同,必須當時服下,隔不一會,便成玉質。又恐妖蚿驚覺,採得之後,當時吃了兩粒,蓮房擲向地上,便即不見。帶了兩粒送與公孫道明。彼時如照龍猛所說,暗入湖心,將魔珠藏好,立時一同遁走,覓地藏起,立可無事。也是弟子貪吃,二次前往盜藕,耽延了些時候,如非恩師和諸位師長救援,命必不保。因已服過蓮實,雖無此香,在諸位師長佛光、寶光之中,絕可無慮。"金蟬方始放心。石生笑問石完:"你盜的那個藕呢?"易震接口道:"他早丟了。"石生道:"這好東西為何拋棄?你不好帶,怎不交我?"石完道:

"那藕奇怪,當時忙著逃走,沒顧獻與諸位師長,一會就變成一段玉石。我嫌帶著費事,又想將來我們都是地主,那藕還怕沒有得吃?便全丟掉了。"石生連道可惜不置。

靈山仙境,亙古光明如晝,不分日夜。遙望妖蚿自從受傷逃回;在平臺上待了些時,便把內丹綠氣收去,現出原形。用邪法攝來海中大魚介貝,只顧恣意殘殺大嚼,不似就要來犯情形。反正脫身無計,相持待救,樂得多挨一會是一會,且圖清靜,不去惹它。

樓內外的景物又極靈秀富麗,置身其中;令人心曠神怡,飄然有仙山樓閣之思,霞峰雲生之想。如非妖物厲害,發難在即,委實心情處境再好沒有。眾人因見妖蚿久無動靜,多半年幼天真,石完和新收的錢萊又是兩個愛說話的,閒中無事,便談笑起來。始而金蟬和南海雙童甄氏弟兄還在持重,各以傳聲之法問答。後因石完時常插口,又和錢萊彼此投機,互相說笑。石生、阿童均愛錢萊,不時間他不夜城中景物,一有開端,紛紛髮間。錢萊人又靈秀溫文,有問必答,個個喜他,於是說之不已。金蟬初次收到這樣好的門人,自是得意心喜,不時也問上兩句。因想一切準備停當,眾人所說俱是題外文章,無關宏旨,便不再阻止。大家暢談起來,危機將迫,竟如無事。當地不分日夜,僅以天空星辰隱現和圓月清影,分別朝暮。只錢萊居此多年,能夠辨別,偏生忘了說出。所談又是除去妖蚿,將來建立仙府,總領靈山的方略。互相說笑,各道心意,越談越高興,竟把仙示所說"再過一日夜,妖蚿肉體修復,必來侵優"的話忘卻。

也不知經過了多少時辰,金、石、阿童三人目力最高,雖然各有慧目法眼,常向對面平臺查看,也只看到妖蚿蠶食鯨吞情景,別的並無異處。哪知妖蚿原因適才被眾人飛劍、法寶所傷,雖仗玄功變化,不曾伏誅,受傷也是不輕,元氣更有損耗。雖仗天賦異質,除六陰怪首而外,身上不論受甚重傷殘破,一經運用玄功,至多個把時辰,便能生長還原。或是斬斷之後,又接續上去,連痕跡都沒有。但那本身真元之氣卻是關係甚大,珍如性命。又以再差數日,便是九千六百年生辰,自知到時必有一場大劫,比以前諸次更要厲害。偏生當日所來敵人道法既高,法寶、飛劍更具極大威力,與往日所殺海外旁門散仙迥乎不同。雖然驕橫淫毒,一心想把來人擒到,盡情享受,終是不無戒心。一面將人困住;一面用邪法把近海一些有氣候的魚介水族,連同平日收禁的一些精怪攝來,吞噬肉身,吮吸精血,藉以補益元氣。等過十二個時辰便可復原,那時再尋來人,任性淫虐,報仇快意。眼看妖蚿真元已將復原,眾人大難將臨,卻一點不曾警覺。要知七矮、乙休大戰妖蚿,掃蕩小南極群邪,開府天外神山,以及齊靈雲、金蟬姊弟與白俠孫南、女神童朱文各解塵緣,共修仙業,諸般新奇香豔情節,請看下文,自有分解。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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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6 16:08: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六七回 玉虎吐靈音 警禪心 降魔憑定力 毒龍噴冷焰 傷惡怪 卻敵運玄功

前文說到金蟬、石生、甄艮、甄兌、易鼎、易震、小神僧阿童,同了靈奇、石完、幹神蛛等一行十人,由北極陷空島地璇宮底,誤入地軸中樞,被太陰元磁真氣吸住,走向兩極子午線上。眼看撞上極光大火,危機一發,忽然巧得生機,轉兇為吉,由來復線穿出南極地竅,走入緊附宙極南端的小南極天外神山光明境內。金、石諸人見當地滿是玉砌瓊鋪,琪花瑤草,仙山樓閣,氣象萬千,比起陷空島繡瓊源景物花樹,還要靈秀雄奇瑰麗得多。想起下山時所奉仙示和道書後面所附偈語,似有海外清修,神山開府的寓意,方在欣慰。因幹神蛛事前突然失蹤,前往尋找,等在途中相遇會合,但已深入重地,被盤踞當地多年的妖物萬載寒炫用邪法困入一座翠峰玉樓之內。後來金蟬用神駝乙休所贈傳音告急之寶求救,並開讀錦囊仙示,得知妖蚿只要隔一個日夜,便可將先前為眾人法寶、神雷所傷的元氣、肉體補足復原,前來為害。這時眾人已各將飛劍、法寶,在那數十丈高大的玉樓之中凌空結成一座穹頂光幕,除幹神蛛早已遁走外,一同分坐其內,又各備有一枝毒龍神香。阿童雖無此香,仗著靈奇持有乃父靈威叟向陷空老祖求借來的寒氤寶鼎,中貯秘製神香,威力更大,只要事前防範得嚴,或者可以無害。也是阿童該有這場魔難。眾人都愛極金蟬新收弟子錢萊,紛紛問答說笑。金蟬雖覺危機將臨,強敵在前,不應大意,因用慧目遙望對面法臺,妖蚿現出原形,正用那六張血盆大口,在臺上殘殺海中精怪魚介之類,連護身丹氣均未放出,看神氣,發難還早。又見眾人已準備停當,正在說笑甚歡,自己也實愛那錢萊,不特未加阻止,反倒加入,說笑起來。當地終古光明如晝,不分日夜,每隔一百五十五萬五千二百零一個時辰,才有個把時辰的黑暗。此時也正是太火極光向此斜射,陰陽大氣在於午線上互相激盪,為光明境最危險的時期。除此個把時辰以外,永無黑夜。眾人多半童心,又見妖蚿動靜一目瞭然,有甚變故,必先覺察,何況防備甚嚴。大家說高了興,竟忘時間早晚。

眾中靈奇比較最為謹慎,偏生陰錯陽差,入門未久,不會本門傳聲之法。金蟬又因錦囊仙示有"縝秘勿聲"之言,未向靈、石二弟子告知,所以靈奇不知底細。只因妖蚿來勢必快,幾次想請阿童坐在自己懷內,比較穩妥,終防阿童多心,說他輕視;又想防身寶光這等嚴密,小神僧幼得白眉禪師期愛,禪法甚高,所煉佛光威力神妙,就有變故,心靈上必起警兆,怎麼也來得及。最後決定,等妖蚿發難之後,再請同坐,於是忽略過去,更不再提。這時眾人已按九宮方位排好,由靈奇居中,餘下八人分八面坐守。本都向外,因正無事閒談,暫時面均朝內環坐。阿童本應坐在靈奇懷裡,到時放起佛光,將二人一起護住。因見妖蚿尚未發動,平日和金、石二人交情最好,又喜錢萊天真靈慧,一見如故,金蟬排坐位時,石生心喜錢萊、石完,惟恐二人年幼,初經大敵,遇到這等兇險場面,以為自己身帶法寶頗多,母傳兩戒牌、離垢鍾尚未取用,想將二寶分借錢、石二人,並想遇險時,就便照應,便把地位選在二人之中,令其分列左右。到時如真無力兼顧,那是無法,否則遇機仍可救助。這一來,石生便和錢萊並坐一起。阿童因無甚事,便湊將過去,三人並坐,隨眾說笑,甚是高興。

南海雙童甄氏弟兄最是穩練多識,為七矮中的主謀。先也隨同說笑,這時忽然想起阿童曾得佛門真傳,六根清淨,平日雖是天真,喜怒均不過分,驚懼神情更是從來所無。

先與妖蚿對敵,那等驚惶失措,已是第一次見到,還可說是尊信師長最甚,心靈上有了警兆,想起下山時白眉禪師所示仙機,成敗之心太切,故而誠中形外。既然這等害怕,理應警惕到底,時加小心,如何轉眼忘懷,反更高興起來?似此驚懼愁喜情緒,均是相交以來所無,事頗反常,已疑心他先說警兆恐要實現。再仔細朝阿童臉上一看,不由吃了一驚。原來阿童人最慈祥和善,大有乃師之風,言動神色也極安詳,永無疾聲厲色,不但平日相處,連對敵時也是如此。這時不知因甚激發,始而趾高氣揚,眉飛色舞,毫不把當前妖物放在心上。繼聽錢萊談到小南極四十六島一班妖邪實在兇橫可惡,自從金鐘島主久赴中上不歸,越發肆無忌憚,惡跡越多,便連罵妖邪可惡,後來越說越氣,竟想斬草除根,將群邪一網打盡。這些話如在別人口裡說出,並不足奇。阿童乃佛門高弟,素主慈悲,對方改過遷善,便可不究既往,怎會說出這等斬盡殺絕的話來?同時又發現阿童眉目之間隱帶煞氣,前額更現出一片淡紅色影子,越料不妙。甄民因為同舟共濟,一人也傷不得,何況彼此交情甚深,首先著急。忙用傳聲,向金、石、阿童等五人說道:

"小神僧,你須留意白眉老禪師所賜偈語。你此時頭上現出紅影,眉目間均有煞氣。妖蚿厲害,我們患難同舟,牽一髮而動全身,委實不可疏忽呢。"

阿童聞言,猛然想起師言,不禁失驚道:"我前生本來夙孽未盡,多蒙恩師佛光化解,雖然冤孽已解,本生仍要應過。今日心靈上連起兩次警兆,我已覺出不妙,這紅影一現,定是凶多吉少。少時彼此無法相顧,我如無事便罷,如若遇害,或被妖蚿所傷,諸位道友請念我數十萬裡相隨來此,無論如何,務必將我元神護住,帶了回去,感謝不盡。"眾人見他詞色悲忿,說話也無倫次,迥與平日不同。良友關心,全都感覺不妙,心中又急,同聲勸說:"哪有此事?我們七人早已言明,此行生死患難安樂皆相共之,哪有坐視一人獨敗之理?不過小神僧今日詞色與往日不似,必有原因。何不運用禪功,向白眉老禪師通誠祝告,一試吉凶呢?"阿童聞言,依言運用禪功試一通誠,並無感應,心情也逐漸寧靜起來。眾人見他仍是平日安詳神態,額間紅影也減退了好些,料知就有甚事發生,不致有甚大害,俱都代他欣慰。

經此一來,自然又耽誤了好些時候,眾人仍一點不曾覺察。大家心情正注在阿童身上,石完忽然問道:"師父,這妖怪也不知吃了多少大魚,照我以前在巫山石洞山腹中的估計,差不多快一天了,怎的還未吃夠?"一句話把金蟬等人提醒,方想起時已甚久。

錢萊跟著在旁插口說道:"樓外雖有邪法掩蔽,看不見天星,照我久居此間的經歷計算,就不滿一整天,也差不多了。"金蟬聞言,先吃一驚,忙用慧目朝上一看,西方一星獨大,精芒閃耀,旁襯小星七顆,此外天空中繁星密佈,正與初被困時所見天色相似。忙問錢萊:"此是何星?"錢萊驚道:"師父法力真高,竟能由禁網中透視上空天星。那便是啟明星,因這裡纏道方向不同,所以出在西方。此星一現,便是一整天了。"

話未說完,金蟬目光到處,前面玉平臺上突然飛起一片綠氣,將妖蚿連臺一起罩住。

又聽錢萊說是滿了一整天,料知事變將臨。剛喝得一聲:"我們留意!"隨聽樓外媚聲媚氣地笑道:"你們哪一個跟我快活去?趁早出來,否則我有通天徹地之能,神鬼莫測之機,更煉就千劫不死之身,玄功變化,法力無邊,你們那些法寶,一件也難傷我,照樣被我攻進,那時全遭殘殺,後悔無及。休看我殘殺那些蠢物,似你們這樣妙人,我修道萬年,尚是初遇。我本純陰之體,只要肯順從,絕不捨得傷害。如能以你們的純陽,補我純陰,彼此融會交易,不特兩有補益,我也由此將原身脫去,化成六個美人,與你們結為夫婦,永住這等靈山福地,與天同壽,長生不老,豈非兩全其美?"說時,眾人已全面向外,照著先前所商應付之策,一言不發。只阿童一人本定回坐靈奇懷內,因先前離開,沒有歸坐。妖蚿來勢神速,才一現身,眾人便覺光幕外面,多了一種絕大壓力。

阿童佛光本想環繞在光幕外面,金、石諸人恐他有什麼險難,再三相勸,令其放在內層,以作萬一之備,至不濟,總可仗以防護本身,免為邪法所傷。阿童也是對友心熱,以為佛光與本身元靈相合,邪法難侵。自與金、石諸人湊成七矮之後,平日無事,互相討論觀摩,對於眾人法寶、飛劍備悉微妙,十九試過,都能運用。又是安危相共的生死至交,彼此靈感相應,對敵無異一人。當初此舉原是石生提議,說:"各人功力差不多,法寶、飛劍妙用卻是不同。如若一旦遇上強敵人多,雙方混戰,一個照顧不到,就令不傷自己人,也免不了生出阻礙。再要和南疆紅木嶺、碧雲塘兩處一樣,萬一有人中邪受傷,法寶、飛劍在外,本身無法收回,同伴既要顧人,又要顧寶,已是兩難,再如不能代厄收回,以致失落,豈不可惜?"於是把各人的法寶、飛劍,大家交換演習運用,除阿童的佛光,非通佛法不能運用外,下餘七人,全能由心施為。

阿童知道佛光雖在裡層,一樣能夠飛出光幕之外禦敵。朋友好意,雖未再爭,不知魔難將臨,情不由己,先前雖連起兩次警兆,心中害怕,經禪功通誠,不見感應,便放了心,反更輕敵。一心打算將佛光放向外層,相機將神木劍掩蔽寶光,暗放出去,給妖蚿吃點苦頭,稍出惡氣。同時又覺錢萊年幼可憐,獨當一面,未必勝任。過信自己佛光威力,能隨心念隱現禦敵。何況玄功堅定,多厲害的妖邪,至多不能取勝,或被困住,決無受傷之理。靈奇雖然道力較淺,總比錢萊強勝好些,人又穩坐中央主位,八面均有能手環護,足可無慮。有心想令錢萊去與靈奇會合,自己代他守這離宮。又想:"金蟬自從做了七矮之首,便與眾人議定,平時隨便言笑無忌,只要奉到教祖仙示,由其代為發令以後,必須一體遵守,不可絲毫違背。先曾說過,各人方位派定,妖蚿一現,便各顧各,以本身道力,在法寶防護之下抵禦邪法,毋為幻象所迷。鼻端如聞異味,立以本身三昧真火,將香點燃,自生妙用。別的全不理睬,更不許擅離原位。錢萊新近拜師,如何令其違背師意?"想了一想,還是坐在一旁,隨時暗中相助,比較好些。

主意打定,因靈奇恰是背向離宮,正好背對背坐下,以為這樣雙方皆可兼顧。一看外圈八人,連同中宮靈奇,早照金蟬所說,各自澄神定慮,運用玄功,準備應付。同時妖蚿把話說完,一聲媚笑,便環繞光幕走了一轉。每過一宮,一片綠色煙光閃變。跟著,分化出一個與妖蚿化身差不多,淫豔無比的赤身妖女,站在當地,朝那一宮的防守人施展邪媚起來。妖蚿仍舊往前繞去。似這樣,連經六宮,連本身共是六個赤身妖女,環繞光幕之外。民、坎兩宮外,每門均有一個妖蚿分化出來的赤身美女,都是粉鑄脂凝,生香活色。始而只是媚目流波,嬌聲巧笑,淫詞豔語,向眾引逗。後見眾人神儀內瑩,英華外吐,宛如寶玉明珠,自然朗潔,一塵不染,無隙可乘。於是笑吟吟一個媚眼拋過,各把藕臂連搖,玉腿齊飛,就在外面舞蹈起來。

阿童見眾人警戒莊嚴,如臨大敵,連錢萊、石完也是如此,各把目光垂簾返視,直如平日打坐入定神氣一樣。暗忖:"師父常說,目為六賊之首。異日在外行道,遇見厲害妖人,施展出九子母天魔和十二都天神煞,魔教中阿修羅五淫神魔、奼女吸陽等魔法,不論來勢多強,只要先有防備,應變機警,一見道淺魔高。形勢不妙,立即閉國內視,用師傳大金剛天龍等坐禪之法入定,外用佛光護身,任他邪法有多陰毒,也難侵害。並說自己出生三月,便入佛門,不久便被恩師收到門下,從小勤修佛法,得有本門真傳,降魔法力雖然不到功候,定力尚還不差,只要遇事留心,當可無慮。生平未與女子交往,幾次隨眾對敵,也未遇到這類邪法,初意定必厲害,照今日所見妖蚿前後情景,對其只有萬分厭惡。明知此是淫兇醜惡無比的妖物,如何會受它的勾引迷惑?何況人又藏在光幕之內,這些法寶俱是仙府奇珍,任何邪法異寶不能攻進,怕它作甚?想是金、石諸人因見妖蚿神通變化,邪法高強,被困在此,相隔中上大遠,所以格外小心。實則脫身雖然不能,被害決定不會。真有兇險,妙一真人必早預示仙機,怎會任其自投絕境?"念頭一轉,見妖蚿所幻化的六個赤身美女已經舞到妙處。粉彎雪股,玉乳酥胸,涼粉也似上下一齊顫動。口中更是曼聲豔歌,雜以嬌呻,淫情蕩意,筆所莫宣。心想:"原來妖邪伎倆不過如斯,有何可懼?難得遇到這等淫毒無比的妖物,何不借此試驗自己功力?

好在戒備嚴密,又在中心地位,萬一有甚變故,再用玄功抵禦也來得及。"

哪知妖蚿詭計多端,上來頭一個看中金蟬。不料對方累世童貞,仙緣深厚,又得有玄門上乘心法,復蒙許多前輩師執愛憐,所受教益甚多,下山以前,通行火宅嚴關。一行同門六個少年好友,年紀雖輕,道力卻是堅定。加以錦囊仙示告誡,自然不敢大意。

金、石、甄、易等六人返照空靈,固不必說,連石完、錢萊、靈奇三人,也不是深知妖蚿厲害,看出危機,便是福至心靈,不該遭難。覺著各位師長法力高強,尚且被困,臨事如此謹慎,何況自己,又因獨當一面,惟恐一時疏忽,貽誤全局,全都把平時頑皮童心收起,改作謹慎起來。內中石完又是天生異質,心如鐵石,不特不會受甚迷惑,引起慾念,並且奇寒酷熱以及各種邪毒之氣,均難加以傷害。這兩個小人,看去彷彿功力稍差,實則得天獨厚,別有專長。妖蚿詭計難施,表面淫聲豔舞,作盡鬼態,心卻忿恨已極。本對金蟬志在必得,經時一久,看出金蟬道心堅定,不易搖動。寶光之內,還有一圈佛光,對方十人,非有一個受了搖惑,必定無隙可乘。方始變計,想就眾中擇出一人,運用邪法,愚弄誘敵。只要稍現一絲空隙,立可化整為零,以諸天幻象愚弄,挨個享受過去,至盡為止。主意打定,厲聲怒吼道:"無知小鬼,不識好歹!你仙后得道萬年,如殺你們,易如反掌。我只要一現法身,略用玄功變化,便連人和法寶一起吞入腹內,不消三十六個時辰,便為我大陰真氣煉化。我人寶俱得,固是大有補益。你們卻是形神皆滅,連殘魂都逃不出半點,豈不可憐?比起順我心意,結為夫婦,永享仙福,相去天淵。再不降順,我一張口,你們就悔之無及了。"說罷,只阿童仍在注視妖蚿動靜,餘人早料妖蚿邪媚無功,必還另有兇謀,聞言各自加意戒備,置若罔聞。

妖蚿大怒,震天價一聲厲吼,四山轟轟回應,立起洪響,那座數十丈高大的玉字瓊樓一時震撼,連整座翠峰也似搖搖欲倒,聲勢先就驚人。同時眼前一暗,六女齊隱,妖蚿立現原身,竟比先前所見加大十倍。六個怪頭,九條長身,連同四十八條利爪,一齊揮動。身上軟膩膩,綠黝黝的,腥涎流溢,活似一條條其大無比的蚯蚓,這一臨近,形態越發醜惡可怖。又是凌空飛舞,停在外面,天都被它遮黑了大半邊。妖蚿這次現身,當中、兩頭特大。才一照面,十二條前爪往前一抓,一片鳴玉之聲過處,整座瓊樓全被揭去,只剩下大片平崖樓基。緊跟著,由口中噴出兩股綠氣,將光幕一起裹住,張開血盆一般大口往裡便吸。

阿童先聽妖蚿口發狂言,說是要將人和法寶一起吞噬,還未深信。及見一現原形,便噴綠氣,那許多法寶、飛劍結成的光幕竟被裹定,往妖蚿口中投入,同時又覺壓力暴增,光幕被其束緊,好似無力掙脫神氣,不禁大驚。晃眼之間,光幕吸向妖蚿左邊怪頭口前。右邊怪頭似想爭奪美食,奮力一吸,又被吸了過去。左頭也似不服,照樣猛吸相爭。兩頭怪口齊張,互相爭吸不已,眼看相隔只有數尺,又被對頭奪去,全都不能到口,爭得彼此怒吼連連,厲聲交鬨。餘下四頭也齊張口發威,勢更猛惡,震耳欲聾。阿童不知此是妖蚿詭計,想將眾人引開,化合為分,以便下那毒手。以為妖蚿丹氣厲害,那麼強烈的寶光,竟敢強行吞噬,照此情勢,必被吸進口去無疑。萬一如它所言,豈不是糟?

因知眾人早就言明各顧自己,以防兩誤,無法商議。情急之下,意欲將計就計,運用自己佛光試它一下。隨運用玄功,將手一指,將佛光飛向光層外,壓力果然減輕了些,心中微喜。正欲以全力施為,妖蚿似覺佛光威力較大,當中兩首便不再爭,一齊狂噴綠氣,裹定光幕,朝口猛吸。阿童試出那綠氣不似預料那等厲害,心便放寬許多。見此情形,正合心意,便不再強抗,反把佛光連同光幕一起略為縮小,表面故作不支。等縮小了十之一二,光幕已經迫近眾人坐處,冷不防突用全力施為,佛光、寶光同時暴長,本意想將妖蚿丹氣震破。只見數十百丈金光、寶霞暴長急湧中,耳聽妖蚿連聲怒嗥,綠氣首被震破,脫了束縛,一片碧光閃過,妖蚿全身忽隱,不知去向。

阿童自以為得計,心想:"眾人不該膽怯謹慎過度,一味防守,不敢反攻。方才如若合力抵禦,或將光圍縮小,索性任其吞入口內,再照前策,合力施為,當中怪頭必有一個震成粉碎,給妖蚿一個重創,豈不也好?如今妖蚿逃去,必又是逃向平臺養傷,復原再來,未必再肯上當。似此相持,真不如趁其負傷未愈,乘勝趕去,合力與之一拼呢。"越想越覺有理,正要告知眾人吉凶有數,株守無益,不如試上一試,不行再說。

忽然發現光幕加大之後,並未縮小還原,四外一片混茫,先前所見仙山樓閣,翠峰瓊樹,以及對面妖蚿所居的金庭玉柱,宮殿平臺,全都不知去向。僅看出連人帶光幕,落在一個極大的山頂之上,地勢十分平坦。同伴九人,相隔均在十丈以外,仍按九宮方位跌坐,每人身前神香多已點燃。細查人數,只有錢萊不知去向。

阿童正在驚疑,忽聽金蟬用傳聲急呼道:"小神僧,你適才已為妖蚿所愚,我們此時身入危境,形勢比前更加兇險,多半自顧不暇。處境更是艱難。所幸我在光幕暴長之際,突然警覺,防備尚早。靈嶠三仙所贈玉虎甚是靈異,在危機一髮之間,忽吐人言。

才知甘碧梧仙子早已算就今日之事,虎口內藏有仙符留音,到時自生妙用,將妖蚿元靈隔斷,只被乘隙侵入一些,不能盡發它的兇威。而那毒龍香專制這類前古精怪。休看妖蚿玄功變化,邪法極高,一聞此香,便昏昏如醉,有力難施。只須捱上十多日,救兵一到,立可無事,化兇為吉了。無如此香少了一枝,上來錯了主意,不該令靈奇鎮守中宮,你又輕敵,未與合坐。錢萊雖然無香,但他家學淵源,又服過玉蓮仙實,尚可無害。就這樣,為防萬一,已在妖蚿暗用大挪移法分化我們之時,看出破綻,行法藏起。我們十人,只你處境最險。幸仗各人法寶、飛劍,連同你那佛光,均具極大威力,防禦嚴密。

妖蚿僅能用那一絲真元之氣,裡應外合,不能全身入內為害。只要不為它幻象所迷,便可渡此難關。此時外層寶光萬萬不能再行移動變化,以免又中暗算毒計。等我說完,速將佛光收回防身,運用佛家金剛天龍禪功入定。不論有何身受,全置度外,自可無害;否則,就不免吃它大虧了。此時誰均不能分神他顧,我這次說話也是萬分危險。只為你我患難至交,誓共安危,此雖是你應有魔難,但我弟兄蒙你纖,尊下交,數十萬裡同舟相助,寧遭苦難,也無坐視之理。也許本門千里傳聲之法,全憑心靈運用,不致為此數言受害。即使不然,陪你受罪,也較心安。為此犯險相告,望小神僧千萬留意才好。"

阿童聞言大驚,當時醒悟過來。因聽金蟬說到未兩句時,似頗驚慌,料他為了自己受累,關心著急,回間已無應聲。只聽石生傳音急呼。叫、神僧急速自顧。此時妖蚿初聞神香,靈奇防你準備不及,又將寶鼎內的神香大量發出,妖蚿驟為所中,以致邪法尚未發動。我也不能多說了。"阿童知金、石二人以前情分最厚,未下山時,靈感便自相通,石生必聽自己發問不已,恐其兩誤,也學金蟬犯險警告。自己已為妖蚿邪法所乘,危機四伏,如何還敢大意?心中一動,忙把佛光收轉。剛把全身護定,忽然機伶憐打了一個冷戰,知道不妙,忙即按照師傳運用禪功。滿擬金剛天龍等禪功一經運用,萬邪不侵。哪知妖蚿一絲丹元真氣,已在阿童先前收發佛光之際乘隙侵入,附向身上。不特阿童本人,連眾人也同被幻象分隔,滿布危機。道心稍不堅定,立即飛出光幕之外,自投陷阱,連元神也休想保全。不過眾人防禦得嚴,當妖蚿現形,用幻象愚弄誘敵時,緊守師言,置之不理,未為所乘,比較好得多罷了。阿童邪氣已經上身,禪功怎能如意運用。

如非金、石二人為友忠義,犯險警告,有了戒心,又仗佛光緊護本身元靈,直是萬無幸理。就這樣,阿童身受已是痛苦萬分。

原來阿童所習乃是上乘佛法,功候雖還不到,畢竟名師傳授。本身福緣根骨既厚,用功又極勤奮,差不多已得白眉真傳十之七八。平日一經入定,便如一粒智珠,活潑潑地返照空靈,心如止水,不起一絲雜念。這時卻是不然。先是心亂如麻,不能返虛人渾,物我兩忘。等到勉強將心定住,身上又起了諸般痛苦,疼痛麻癢,同時交作。再試往外一看,先前所見同伴一個不在。跟著,現出奇異微妙景象:不是眼前珠茵繡榻,美女橫陳,玉軟香溫,柔情豔態,秋波送媚,來相引逗;便是赤身玉立,輕歌曼舞,皓體流輝,妙相畢呈。舞著舞著,忽然輕盈盈一個大旋轉,宛如飛燕投懷,來相呢就。隨聞一縷極甜柔的肉香,沁入鼻端。那又涼又滑的玉肌更是著體欲融,蕩人心魄。面紅體熱,心旌搖搖,幾難自制。如在方才,阿童必當妖蚿幻化美女,必以法力抵禦降魔,中它圈套無疑。此時已知身人危境,一切見聞身受全是幻景,稍一鎮壓不住七情,立為所算,只得任其偎倚,不去理睬。不料對方得寸進尺,竟把丁香欲吐,度進口來,立覺細嫩甘腴,不可名狀。香津入口,又起遐思,心神一蕩,抗既不可"守又不能。自知危機瞬息,稍懈即敗,哪敢絲毫大意。沒奈何,只得聽其自然,只把心靈守住,運用玄功,勉強壓制心情,不為所動。總算以前根基扎得穩固,有時居然在萬般為難之下,入定起來。心智剛一澄清,幻象齊化烏有,越知只有定力誠毅,可以戰勝邪魔,越發加緊用功,不敢絲毫懈怠。

無如邪氣附身,雖仗佛光法力,不曾侵害真靈,但是妖蚿神通廣大,詭詐百出,所用邪法變化無窮,女色不能迷惑,又生別的幻象。由此起,又變作大風揚塵,罡風刺體,吹人慾化,七竅五官皆被堵塞,幾乎悶死。跟著,又是駭浪滔天,海水群飛,身陷汪洋萬頃之中,壓力絕大,身子幾被壓扁,海水如百萬鋼針一般滿身攢刺,奇痛無比。剛剛忍受過去,又是千百火球當頭打到,互相一撞,紛紛爆炸如雷,化成一片火海,人陷其內,毛髮皆焦,周身皮肉燒得油膏四流,焦臭難聞,痛苦更不必說。阿童定力本強,已經醒悟前者俱是幻象,先還咬牙忍受。後來索性拼受諸般苦痛,千災萬難,認作當然,只把本身元靈牢牢守定,一毫不去理會。每經一次苦難,無形中道力隨以加增,只一入定,便即化解。可是每換一次花樣,所受也更殘酷。先還要受上好些時苦痛,才能躲過一難,剛剛安寧,心神又把握不住,禪功稍一失調,危害立即上身。最厲害是一面受著苦難,心神還要搖盪,似欲飛揚出竅,不知要費多少心力,才得脫險。總是寧息時少,受苦時多。到了後來,痛苦雖然逐漸增加,解除卻比先前容易,漸漸安寧之時較多,痛苦之時越少。雖幸最危險的關口已渡過一大半,但是這類風火炮烙之刑,雖然是個幻象,事過境遷,人還是好好的,若無其事,彷彿做了一場噩夢,但當其入幻之時,那罪孽也真不好受。似這樣百苦備嘗,也經過了好幾天,除本身元靈未受動搖外,心身實已疲憊萬分。

妖蚿見阿童小小年紀,連經邪法侵害,毫不為動。到了後來,元靈忽然出竅,由命門中往上升起,被一股祥霞之氣冉冉托住,跌坐其上,離頭只有尺許。以為對方肉體受不住幻景中磨折,元神已受搖動,離開本身,不過根器道力尚還深固,未受迷惑。立意吸取到口,正在加功施為。哪知阿童千災百難之餘,竟然大徹大悟,已超佛家上乘正覺,物我兩忘。元神出竅以後,便靜靜地停在頭頂上面,彷彿具有金剛降魔願力,一任妖蚿邪法危害,千變萬化,直不能動他分毫。妖蚿素性兇橫剛愎,想到的一定要做。雖看出阿童元神寶相莊嚴,神儀瑩朗,並且元神已經離體,痛癢已不相關,情慾十三魔頭全都無法侵害,但到口饅頭,心仍不死,正以全力運用,志在必得,哪知上來便遇見這麼一個定力最高的對頭。這一耽延,便經了好些時日。等到發現事不可能,轉向別人進攻,餘人已悟出毒龍神香的妙用。妖蚿就是拼耗元氣,施展玄功,猛下毒手,不想再遂淫慾,只把對方吞下去,曠日持久,救兵也將趕到,來不及了。妖蚿正以全力施為,瞥見阿童頂上佛光忽似金花一般爆散,靈雨霏微,宛如天花寶蓋,倒卷而下,剛把肉體護住,元神佛光一瞥全隱。再看,人還是好好地跌坐當地,二目垂簾,滿臉祥和之氣,神采煥發,已經安詳入定。那先前附在身上的一絲邪氣,竟被蕩退,併為佛光消滅大半。由此起,對方身上好似有絕大潛力發出,再也不能近身。卻又看不出一點跡象,連先前護身佛光俱都不見。妖蚿試再施展先前邪法幻象的欲關六賊,以及水、火、風、雷、金刀、炮烙之刑,全都無所施威,比起方才對方忍痛苦熬情景,相去天地,這才絕望。妖蚿見阿童在光幕環繞之下,又無法去進攻,除用幻象誘惑愚弄而外,別的邪法全無用處。而各人面前,又都有一股剋制自己的毒龍香,當中少年所持寶鼎中香尤為厲害。對方如不受愚中邪,自行投到,自己稍為走近,聞到香味,便即昏昏如醉,通體皆融。既恐敵人乘機逃走,先前已經嘗過神香味道,又防反攻為害,自然不敢十分大意。

妖蚿修成後,縱橫數千年,平日任性殘殺,無不得心應手,從無拂意之事。如這次所遇困難情形,從未有過。加以生性客貪淫兇,每隔十二時辰必要恣情淫慾,事完,再把那些情人吞吃下去,大嚼一頓。未了還得加上許多海中魚介之類,才能快意。因和眾人相持,一晃十多天,食、色二字全都空虛。又把眾人認作空前所無的美食,隔時逾久,求得之心愈切,早就饞涎四流,怒發欲狂。及見阿童無法進攻,只得改圖,去尋別人晦氣。妖蚿本有六個化身,分向眾人進攻,上來勢猛心毒,打算一舉成功。不料女仙甘碧梧所贈玉虎口內預藏靈符留音,金蟬得以警覺之後,立即傳令眾人,先把神香點燃,朝妖蚿射去,當時便醉昏了四個。只剩當中兩個主身分化的妖女,因在運用邪法,相隔較遠,又是本身元靈所附,功力最深,不曾受傷。對那神香,雖不似其他四個化身那麼易醉,中上也是難禁。先前金蟬為了提醒阿童,冒險分神,幾乎為另一化身所害,全仗神香方得免難。這時那四個化身已早醒轉,妖蚿也看出對方不是易與,心雖忿極,貪慾更勝於前,卻不再作那徒勞之事。捨去阿童以後,自覺分身力弱,敵那神香不住,又想在必要時下那毒手,便把六身合為一體,仍幻作一個赤身美女,先朝金蟬趕去。

金蟬固是妖蚿第一個看中的人,處境雖無阿童那麼苦痛,經過情形也頗兇險。原來金蟬自從聽玉虎留音,便向阿童傳聲急呼,連香也顧不得點。話未說完,猛覺身外壓力加增,情知不妙,為友熱心,仍想把話說完,邪法也已發動。先是面前現出一個千嬌百媚的赤身美女,在一片輕綃霧毅籠罩之下,已快撲上身來。一著急,便將嬪姆所賜修羅刀發將出去;又把大、中二指照準香頭一彈,立有一點火星飛向香頭之上,神香立時點燃,冒起一股青白二色的煙氣,朝前直射出去。這時金蟬只顧懸念阿童安危,一面禦敵,一面口中仍在說話。並不知妖蚿因見光幕阻隔,不能飛進,特用幻象誘敵,想激敵人取寶施為,只要光幕稍被衝動,乘著神光離合之間,稍有一絲空隙,便可侵入,為所欲為。

金蟬這一出手,正好上當,情勢本是危險萬分,總算金蟬仙福深厚,不該遭難。身佩玉虎乃靈嶠仙府奇珍,威力神妙,不似阿童佛光須以主人本身功力來分強弱。那枝神香恰又相繼點燃。就在修羅刀二十七道精碧光華穿破光幕而出,妖蛟伺機乘隙沖人,危機一發之際,玉虎本身自具妙用,不等主人施為,突然發動,由虎口內瀑布也似噴出一股銀光,直射前面。那光幕因是二三十件法寶、飛劍結成,層次甚厚。妖蚿心急驕狂,以為敵人已經中計,只防寶光分合太快,錯過時機,既未看清楚敵人所用是何法寶,更不知那神香剋星,自恃玄功變化,飛遁神速,只顧冒失衝光而入。還未穿過光層,迎頭撞上玉虎口中所噴銀光。方覺厲害,擋得一擋,猛又聞到一股異香,當時心醉神迷,骨軟筋麻。才知不妙,趕忙飛遁退出圈去。

光幕中的法寶、飛劍本就厲害,只為妖蚿玄功變化,身形已隱,金蟬一面說話,又一面飛刀殺敵,心神已分,不曾發現,才被妖蚿乘隙侵入。等到神香點燃之後,金蟬猛想起外有光幕阻隔,妖蚿怎得飛進?定是幻象,莫要中它詭計。又見玉虎無故口噴銀光,威勢猛急,從所未見。知道神物通靈,自生妙用,越料情危勢迫。不禁又驚又急,趕忙將修羅刀收回。本意刀光不再收入光幕之內,只令附在光層之外,以免穿光而入,帶進邪氣或妖蚿元神,引火燒身。方在收回,猛瞥見虎口銀光所噴之處,妖蚿吃那青白二色的香光射向身上,面上立現驚惶,由光幕層中向外飛遁,大有手忙腳亂之勢,才知妖蚿已經侵入。雖因謹記玉虎留音,未將各層寶光、飛劍發動夾攻,但現成的二十七口修羅刀正往回飛,如何能容,將手一指,那二十七道金碧刀光立往妖蚿身上裹去。妖蚿雖然神通廣大,當此神志將昏,周身麻醉之際,此刀又是專殺邪魔妖物的至寶奇珍,怎禁得住。總算數限尚還未盡,金蟬心有顧慮,拿不定眼前所見是真是幻,來的這一個化身是否妖蚿當中主體。又知這六個化身,兩主四從,全有呼應,只要當中主體不死,下餘四身哪怕斬斷破碎,至多七日便可生長復原。與金蟬對敵的化身剛中神香昏迷,另外還有三個化身也各在石生、石完、易震三人面前同樣醉倒。妖蚿主體也自驚覺,立用玄功搶救下來。就這樣,與金蟬對敵的一個,仍被修羅刀將前爪斬斷了三隻,身受好些刀傷,幾將妖頭劈為兩半。急切問,還無法修煉還原,負傷臨敵,天性又極兇殘固執,見眾人防禦嚴密,無懈可擊,只有阿童比較容易下手,意欲由此進攻,一網打盡。嗣見形勢日非,沒奈何,只得變計,對於金蟬又愛又恨,於是六身合一,頭一個又找了他去。因知這班敵人雖然年幼,道心全都堅定,法力頗高,邪媚故伎絕所難施,上來便開門見山,咬牙切齒,戟指怒喝道:"你們須知厲害,我一反手,便將你們化成灰煙。再若執迷不悟,形神俱滅了。"

金蟬自經連日運用玄功,潛心體會,不特增加好些功力,並還悟出毒龍神香的妙用。

加以這些日來,妖蚿全神貫注阿童,無暇旁顧。金、石二人各具一雙慧目法眼,雖因遵守師誡,不敢分心他顧,卻在暗中觀察,看出好些破綻。便乘兩下里相持之際,試探著暗中傳聲告知甄、易四人,說:"妖蚿遲早來犯,這七枝毒龍香如若同指一處,合力夾攻,威力更大。可惜石完不能傳聲告知,稍有缺陷,姑且試它一試再說。"二人原因十人同行,香卻只贈了七枝,其中必有原故。又見別的法寶穿出光幕,光層必受衝動,獨這神香穿光而出,好似銀月照波,靜影沉壁,水面上不現一點跡象。香頭煙光所射之處,雖和正月裡的花炮一樣勁急非常,光層卻似晶牆鏡壁,毫未閃動。先前妖蚿化身一聞此香,立即昏迷欲倒,變化逃去。如果聯合應用,威力定必更大,這一來,竟被料中。金蟬見妖蚿突然在光幕外面出現,神色更加獰惡,一面守定心神,一面發動暗號。冷不防伸手一彈,一口真氣噴將出去。那枝毒龍香已點燃了多日,懸在各人面前,香頭上發出一縷細如遊絲的香菸,縷縷上升。金蟬這一伸手,餘人也同時施為。石完靈慧,見狀跟著學樣。七枝神香突然怒湧,各發出一股青白二色的香氣,朝前面光幕外急射出去。晃眼透出光層,互相一撞,便化作大蓬光雨,四下裡急射,散佈開來。妖蚿飛遁神速,先前又吃過虧,本不至於受傷。也是晦運臨身,陰錯陽差,到處受挫,多受傷耗。正在厲聲喝罵,只當敵人仍和先前一樣潛心兀坐,以靜御動,不加理睬,決無什麼作為。不料毒龍神香乃陷空老祖苦煉多年的至寶,不特香中異味專制妖邪精怪,一任功候多深,一聞此香,也必昏昏欲醉。內中更暗藏有寒焰神雷,只要三枝連用,互相融拿,立生妙用。

何況七枝香同時施為,齊注一處,威力更是大得出奇。

妖蚿眼看好些美味,連耗多日,空自眼饞喉急,不能到口,反受傷折,淫慾之心又復奇旺,急怒交加,不由失了理智。一見神香來勢猛烈,依然不捨就退,自恃全身堅逾精鋼,想將身上竅穴用真氣閉住,試它一試。誰知陷空老祖特意假手眾人來此除它,惟恐被其看破,神香具有分合生化之妙。那蓬光雨由表面看去,一撞便散,實則由分而合,隱而復現。晃眼化成無數豆一般大的寒碧精光,不用人指揮,便相感應,齊朝妖蚿身上打去。香頭上那股煙氣香光更是突突怒湧,朝前發射不已。妖蚿見光雨散滅,七竅和身上要穴全被自己封閉,僅頭腦微昏,並未昏醉,以為得計。只等神香燃完,便把煉了數千年的丹氣全數噴將出來,豁出真元損耗,將光幕震散。再不便把那方圓三百餘里的玉山,整個倒翻或是熔化,將眾人壓入穴山底地火穴內,煉化成灰。再開一個火口,將眾人的真靈之氣吸入腹中,以為補償,兼帶雪恨。及見光雨剛散,突現出萬千點的寒碧精光,雹雨一般上下國外一起打來。雖然看出不似尋常,更沒料到冷焰神雷與魔教中陰雷異曲同工,各具絕大威力,微一遲延,妄想噴出丹氣防禦。就在這滿口綠氣噴出,現出原形,晃眼之間,神雷已紛紛爆炸。只聽連珠霹靂之聲,驚天動地,身外綠氣首被神雷炸裂了好幾十處。未炸裂的冷焰寒光得隙即入,見縫就鑽,到了裡面,又復互相激撞,紛紛爆炸。妖蚿六條長身,又被炸傷了數十百處,四十八隻怪足利爪也炸斷了一小半,鬧得遍體鱗傷,受創甚重。如非身軀長大,皮肉堅硬,具有極大神通,玄功變化,不必七矮救兵到來,就這一下,已成粉碎了。

這原是瞬息間事。妖蚿飛遁何等神速,原是一時疏忽,遭此慘敗。一見元氣大傷,知道不妙,趕忙縱身飛遁。如往來路退回也罷,無如受傷太重,激怒攻心,把敵人恨人骨髓,又見神香、寒雷多在光幕前爆發,逃時妄想由光幕頂上飛過,就便施展預定毒手,將腹中一粒內丹吐出,與敵一拼,震破光幕,微露空隙,立可成功。說時遲,那時快,這裡妖蚿剛剛飛起,下面靈奇靜坐光層之內,早看出阿童神情痛苦。料為妖蚿所算,愛莫能助,正在愁急。過了許久,見阿童面色轉和,神儀明朗,心方一寬。跟著,妖蚿又在幕外喝罵,金蟬等七枝神香突然一起發射。知道此香如不用以禦敵,可點四十九日以上。照此用法,大量施為,頃刻用完,救兵未到,豈不又少一層防禦?又不便出聲勸阻。

正打不出主意,瞥見寒光爆發,萬雷怒震,才知香中藏有冷焰神雷。靈機一動,想起父親借鼎時曾說:"你諸位師叔有此七枝神香,足可防身除害。可惜事關機密,不能預洩,此行虛驚,當所不免。你那寶鼎與神香同一妙用,威力只有更大,務要緊記勿忘。到了前途,更不可向眾提起此事。"暗忖:"鼎內也必藏有冷焰神雷等異寶奇珍。"見妖蚿丹氣已被震破,本就想要乘勝夾攻。忽見妖蚊連聲怒吼,現出數十丈長的原形,六首高昂,九身蜿蜒,在殘餘綠氣環繞之下衝光冒火,往光幕頂上飛舞而來。那一大片光幕,立被遮黑了半邊。妖蚿遍體鱗傷,血肉狼藉,二三十條樹幹粗的利爪一齊划動,作出攫拿之勢。目光宛如電炬,兇芒閃閃,血口怒張,厲吼連聲,來勢猛惡已極。受此重傷,不向來路逃退,反朝敵人飛來。方疑它不懷好意,待要施為,便照父親傳授。手朝寶鼎一指。忽聽錢萊急呼:"師兄快作準備,留神妖蚿情急吐出內丹,光幕難免不受震盪,就來不及了。"

錢萊早得乃父錢康指教,深知妖蚿底細。雖然服有玉蓮靈實,不畏邪氣迷惑中毒,但是妖蚿邪法厲害,終恐一旦被其侵入,不能抵敵。一到當地,便用隱身法趕向師父身旁,匆匆稟告了幾句。不等發難,早用家傳專長,隱藏在靈奇身側。初意眾中只有自己未帶神香,而靈奇所帶寶鼎,正與父親常說的靈癸殿中至寶寒氤寶鼎一般無二。照父親平日所說,有此一寶,便可除卻妖蚿,況又加上七枝毒龍神香。但不知為何不用?初入師門,未敢多言。因靈奇寶鼎威力更大,打算託庇。已然藏身多日,正不耐煩,忽見妖蚿慘敗,神情有異,看出將下毒手,忙即大聲告警。靈奇也正發現妖蚿飛臨光幕上空,忽把九條長身一齊划動,盤成一堆,凌空飛停在光幕上面,全身皆被綠氣包沒,把六個如意形的怪頭一曲一伸,全身倏地暴長,粗了兩倍。六首一齊向上直豎,左右四頭各噴出一股五彩煙光,直射當中兩張血口之內,全身忽又縮小。緊跟著,一聲極難聽的怒吼,由當中兩口內突噴出兩團五彩奇光,兩下里一撞,合二為一,光團反縮小了些,看去不過飯碗般大,只是流輝電射,幻麗無比。妖蚿動作極快,光團一經會合,便往下打來。

靈奇恰在此時發動,再聽錢萊大聲疾呼,心中害怕,竟以全力施為。寶鼎所藏冷焰神雷,又與金蟬等所用不同,威力更大。此是由合而分,出手便是大蓬銀色寒星朝上激射。雙方勢子又急,同時發動,剛出光幕,便撞個正著。又是大片霹靂當空爆炸,中間好似雜有叭的一聲巨響,滿空銀電也似的雷火橫飛中,一聲極淒厲的慘嗥,妖蚿已凌空遁去。

那大片冷焰神雷也緊緊追向妖蚿身後,爆炸不絕。只見一大團綠氣彩煙,裹著一個奇形怪狀,猙獰無比的妖物,滿空飛馳。前面那蓬神雷星雨也似具有知覺,緊追上去,彷彿妖蚿身具吸力,如影附形,兀自追逐不捨。妖蚿飛遁雖快,雷火寒星也極神速,妖蚿逃到哪裡,便追到哪裡,稍為挨近,立即爆炸。妖蚿一粒內丹元珠,已被寶鼎中暗藏的神雷震破,化成大片彩煙,連同先前綠氣,護住全身,向前逃竄。不料神雷具有感應妙用,如磁引針,追上便炸。妖蚿元氣大為損耗,震得護身彩煙如殘紗斷絲一般片片飛舞。急得妖蚿不住慘嗥厲嘯,在光明境上空千百里方圓以內往來飛馳,其急如電,彩雲飛射,銀雨流天。再吃大片仙山樓閣,玉樹瓊林一陪襯,越覺奇麗非常。可是那神雷和魔教中陰雷一樣,一炸便完。這還是陷空老祖想致妖蚿死命,為數既多,又各具有分合吸引妙用,非打中妖蚿或是兩雷互撞不炸,無甚浪費,否則早就炸光了。

靈奇寶鼎中的神雷,固是一舉便全數發出。金、石等六人先見青白香氣之中藏有大量神雷,妖蚿驟出不意,竟受重創,正在高興,妖蚿已衝光冒火而起,往光幕頂上飛來。

百忙中一看,手中神香已去了十之六七,青白香氣仍舊向外激射,心中一驚。意欲將香閉住,留以備用,免得浪費。誰知香勢猛烈異常,無法封閉。同時瞥見妖眩已盤空下撲,口吐內丹元珠朝光幕頂上打來。方在驚疑,猛覺手中一震,轟的一聲,那小半節香頭已化成一股帶有無數銀星的青白光氣,電射而出,衝出光幕之上,朝妖蚿追去。靈奇神雷已先爆發,雙方前後相差也只一眨眼的工夫。那麼厲害的妖蚿,竟被這兩蓬神雷追得走投無路,護身丹氣連被炸散,看去受傷甚重。眾人先頗高興,石完更喜得亂蹦。其實此時眾人如將光幕縮小會合一起,合力禦敵,絕可無事;便就此逃走,也有可能。無如連困多日,成了驚弓之鳥,雖見妖蚿現出敗象,終是拿它不隱,誰也不敢遽然提議。嗣見神雷越炸越少,妖蚿雖然身受多傷,並未致命,飛遁更急。均想:"神雷發完,更無制它之物,妖蚿仇恨越深,少時捲土重來,如何抵禦?"一有戒心,越發不敢妄動,除守在光幕之內待救,更無良策。妖蚿先前極畏寒雷威力,繼見寒雷除頭一蓬初出時略為生化外,只一打中,便即消滅,早想激使全數爆炸。忽發現此寶靈異,儘管似流星過渡一般緊隨身後,可是不被打中,絕不爆炸。每中一雷,受傷還在其次,最可惜是數千年苦煉而成的內丹共只六粒,非再煉三數百年不能復原;本身精氣每中一雷,也必要損耗好些;那護身綠氣,又是數千年來不知殘殺了多少精怪生靈,才得凝鍊而成,也吃寒雷震散不少。實不捨再有損耗,只得運用玄功變化,飛騰逃避。到了後來,看出逃避無用,照此下去,損耗更多。心想長痛不如短痛,回顧後面追來的神雷寒星尚有三分之一,咬牙切齒,把心一橫,當中兩個大頭猛張血口,各把左右長身咬下兩丈多長,一條斷尾分別往後一甩,立有兩片暗綠色的妖雲裹住兩個妖蚿化身,朝那大蓬星雨反兜上去。寒雷立被截住,一片爆音過處,全都散滅,兩段長尾也被炸成粉碎,灑了一天的血雨。妖蚿雖然神通廣大,動作很快,仍被那由空隙中穿過來的兩粒神雷打向身上,又中兩下重傷。

痛定思痛,怒火燒心,忿怒欲狂。忙在空中把那兩條斷尾伸向前去,用如意形的怪頭含住一吮。那瀑布也似的血泉立時止住,成了兩條禿尾,往後甩去。緊跟著,六首高昂,九條長身一起擺動,被神雷震破的護身彩煙綠氣重又合攏,將妖蚿全身籠罩。口中怒吼如雷,由相隔二三十里的西北方天空中飛舞而來。

眾人在山頂上遠望過去,好似十來條極猛惡的妖龍擠在一起,帶著大片五色煙雲,在神山仙境上空電馳飛來,聲勢甚是驚人。方料來者不善,比前更兇,果然妖蚿創鉅痛深,心中恨極,決計一到便下毒手。身子還未飛近,相隔裡許,便把六個怪頭猛然往後一仰,再往前一伸,身形立即暴長了數倍。六張血盆一般的大口,各噴出一股暗綠色的光氣,天河倒瀉也似急射下來,分六面將光幕圍住。所到之處,那麼堅固的玉山當時消融,往下陷去,晃眼環著光幕,陷落了丈許深一個大圓圈。同時妖蚿身上的彩煙綠氣也結成一片雲網,往光幕頂上壓來。那光幕乃眾人法寶、飛劍聯合結成,均與主人心靈相應。才一壓到,便覺重如山嶽,更有一種膠滯之力,一毫也不能移動。想起妖蚿先前所說下面乃是當地火穴,要將眾人壓入內煉化,再吸精氣之言,知道厲害。逃是逃不掉,上面和四方全被困了個風雨不透,更須防備妖蚿乘機暗算,幻化侵入,又不敢妄將光幕移動。急切間正打不出主意,忽聽錢萊疾呼:"師父快作準備!妖蚿因為適才受傷,已經情急拼命,施展毒手,欲以全力將我們十人陷入地竅之內。此山下面乃是一團蘊積千萬年的乾靈真火,比兩極子午線上極光大火不在以下。此時離地心火眼雖有三千餘丈深,不早打主意,被那火力吸住,再想脫身就來不及了。"眾人知他深悉當地情勢,聞言一看,就在這晃眼之間,山頂地面環著光幕所在之地陷了一個大坑,王質地面已成流質,化作淺碧色漿汁,四外飛漩,往下流去,當中地皮隨往下陷。那數十丈高的穹頂光幕,被上面妖雲邪氣壓緊,正往大坑中下降,已經陷入地中好幾丈深。

方在驚惶,無計可施,忽聽正南方高空中有人用本門千里傳聲之法高聲喝道:"小神僧與諸位師弟不要驚慌,我阮徵來了!"聲到人到,話還未完,猛瞥見一股五色星砂,似神龍吸水,電一般急斜瀉下來。同時又有兩道紫光,夾著三朵蓮花形金碧光華,蓮瓣上各射出一片其紅如血的毫光,帶著轟轟雷聲,齊朝對面妖蚿夾攻上去。後面一幢金光祥霞,裹著一個風目重瞳,面如冠玉,鼻似瓊瑤,秀眉入鬢,大耳垂輪,猿臂鶯肩,相貌英俊,身穿一件青羅衣,腰佩長劍,年約十五六歲的美少年,橫空電駛而來。眾人除石完、錢萊而外,俱都久聞阮徵威名,一聽是他,又見這等來勢,不由喜出望外。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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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6 16:08: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六八回 火伏地中 妖光熔玉嶺 人來天上 星雨瀉銀河

妖蚿知道對方根骨深厚,道心堅定,想要苟合,絕難遂意。加以內丹元珠連同護身丹氣全被神雷震破,損耗大甚,受傷極重,就說費上數百年的苦功,也難修煉復原。因為這兩樣珍逾性命的至寶,多由數千年來殘殺無數精怪和吸取有道人的元神靈氣凝鍊而成,所殺海中魚介尚不在內。好容易得有今日,再差不多兩年,只等元嬰煉成,再把內丹元靈真氣與之相合,立可脫去原形,幻化成一個美絕天人的女仙。衝破極光,去往北極陷空島,將那兩個冰魄寒精強行攝來,與之配合。由此與天同壽,萬劫不死,飛騰變化,為所欲為。不料會被幾個幼童破去,把真元損耗了一半,如何不恨同切骨。為此,拋棄慾念,準備施展毒手,將眾人陷入小南極乾靈火穴以內,再去吸收靈氣。本心想光明境遠隔天外,又有極光大火阻隔,所困諸人已成網中之魚,絕無後援。對海不夜城島上雖有一個散仙錢康,法力頗高,但他門人眷屬甚多,絕不敢招惹自己。既然志在報仇,不想生擒,那還不是舉手之勞,便可成功。一心打著如意算盤,猛瞥見正南方飛來一片彩雲。自恃當地到處禁網密佈,埋伏重重,縱有人來,無異送死。哪知來勢神速,心念才動,人已電駛飛到,空中禁網竟被衝破。剛看出來人是個美少年,根骨似比所困仇敵更好,邪念重又勾起。正待暫舍下面諸人,迎上前去,施展邪法,將來人擒住,以備少時享受。哪知晦星照面,阮徵天璇神砂威力至大,正是妖蚿剋星,見機先逃,尚且無及,況又迎上前去,豈非自投死路。

阮徵因齊靈雲傳命,曾說七矮諸人已經被困多日。自離師門八十一年,日夕懷念恩師,嚮往宮牆,遭遇艱危,情如切割。忽然奉到這麼重大的使命,可見師門恩重,期愛至厚。以前嚴罰峻拒,實是玉我於成。驚喜交集之下,惟恐相隔太遠,勢孤力弱,誤了時機。接過新發還的幾件法寶,便照靈雲所說,施展佛門心光遁符,往小南極天外神山飛來。佛法神妙,又值當日極光大火對消,阻力微弱之際,再加上天璇神砂專能抵禦兩極元磁真氣,只稍為受了一點阻礙,便自衝過。到了來復線上,阮徵不知全年只此六月十五日起,每夜子時這一個時辰大火最弱。誤以為途中耽延了些時刻,惟恐誤事,心中愁慮,一入光明境,隔老遠,便看出眾人被妖蚿用邪法困住,越發情急。剛一照面,便以全力猛攻,除將天璇神砂大量發出而外,又將師父新發還的兩枝蝸皇戈和神劍峰魔女行前所贈閣耆珠化成兩道紫虹和三朵血焰金蓮,同朝妖蚿打去。

妖蚿雖然神通廣大,邪法高強,連遇見兩件剋制之寶,如何能當。雙方勢子又急,迎頭先被那數十百丈長大一股五色星砂裹住,便知厲害。待要變化逃遁,脫出光網,再用邪法還攻,說時遲,那時快,連念頭都來不及轉,兩道紫虹連同上發血焰毫光的金碧蓮花也已飛到。尤厲害是那五色星砂具有極大的吸力,星光看去雖只綠豆大小,但一撞上,便互相激撞爆炸,隨滅隨生,變化無窮,比起先前寒雷冷焰威力更大,剛一挨近,便被吸緊,難於掙脫。因不捨那護身丹氣,極力強掙,微一遲延,兩道紫光已繞上身來。

忙運玄功抵禦時,金碧蓮花也已打到。心還妄想那本身丹氣可以防禦,只要掙脫星砂吸力,便可無害,做夢也沒想到,此是屍毗老人所煉魔教中的至寶。阮徵又是累世修為,經歷甚多,早看出妖蚿厲害,打算一舉成功,上來只用天璇神砂將妖蚿裹住,先不發揮它的威力。等那三朵血蓮分三面打向妖蚿身上,化為千萬朵血焰,同時爆炸,再把神砂一指,也化為無量數的神雷,紛紛爆發,妖蚿身外綠氣立即震散消滅。大量星砂海潮般湧將上去,再一裹,妖蚿自吃不住。總算修煉將近萬年,功候極深,不似尋常妖物之比。

一見護身綠氣被敵人震破,知道凶多吉少,先前惜了主意。咬牙切齒,把心一橫,仗著煉就六個化身隱遁神速,慌不迭噴出一大片綠色煙光。不等星砂爆發,便乘煙光閃變明滅,危機一髮之間,運用玄功隱形遁走。無奈阮徵所用法寶俱都神妙非常,一任妖蚿變化神通,仍連舍了三個肉身,方得衝出重圍,隱形遁去。

阮徵料定妖蚿已成網中之魚,見它忽然噴出大片煙光,不知是計,只當情急拼命,正想加功施為,星砂已先爆炸。瞥見妖蚿張牙舞爪,口噴黑煙,連聲厲吼,雖被神雷血焰炸得血肉狼藉,遍體鱗傷,內有三條身子並被紫光斬斷,仍在千層星砂,無邊雷火環繞夾攻之中,迎面猛撲過來,身被星砂裹住,兀自不退。連那斬斷的三截殘身,也還飛舞不停。這等生性猛烈,從來未見。妖蚿因用肉體真身迷亂敵人目光,加上邪法運用,阮徵那麼高明細心的人,急切間也未看出。神砂、血蓮以及兩道紫光,均具極大威力,阮徵惟恐有失,再一加功施為,晃眼之間,妖蚿所舍肉身全被星砂裹住,血蓮毫光再一連連爆炸,當時便成粉碎,邪法也被破去。這才看出,所消滅的只是三條殘身和一顆妖頭。料知妖蚿已逃,只得救人要緊。回頭一看,妖蚿雖走,眾人光幕仍被那暗綠色的光氣緊緊裹住,圍了一個風雨不透。地皮仍在熔化,往下陷落,只比妖蚿在時勢子要緩得多。

阮徵正在施展法寶,將它破去,忽聽內一幼童大聲疾呼道:"師父快請師伯且慢動手。這暗綠色的妖光,乃妖蚿修煉數千年的精氣,厲害非常,不論金玉,挨著便化成水。

除非將它整個收去,或是全數消滅,才可脫身。否則,如用阮徵師伯法寶破它,只要震散,便朝地底鑽將下去。遲早被它穿破地竅,將潛藏地底千萬年的乾靈真火引發,這整座神山便成粉碎,連家父所居不夜城也是難保。甚或熔山沸海,烈火燒空,至少也須數百年才能熄滅。地軸同受震撼,那時南北兩極積壓數千百年的冰雪一齊溶化,到處海嘯山崩,洪水氾濫,加上天時奇熱,瘟疫流行,如何是好?還是打好全盤主意,再行破解,比較安全無害。倒是妖蚿淫兇陰毒,詭詐無比,來去如電,防不勝防。它先前因為報仇心切,將所煉妖氣全數放出,逃時受傷大重,阮師伯法寶神奇,追迫甚緊,以致不及收回;再不便是想要發難,藉此報仇。我料妖蚿此時必逃向隱秘巢穴之內,正在養傷,等傷勢稍好,再行拼命。它見阮師伯法力這麼高,一定不敢明來,多半暗中鬧鬼。反正此山相隔地竅三千丈,我們下陷才二十餘丈,只要妖炫不來作祟,照此形勢,便困半年也不妨事。最要緊的還是防備妖蚿,不令侵入此山,並防它將妖氣收去。由阮師伯將先前星砂分佈開來,再化成一座光幕,罩在外面,先把妖蚿隔斷,不令收回。然後想一個兩全之法,或收或破,將妖氣消滅,再除妖蚿,便無害了。"阮徵早看出那暗綠妖光,與妖蚿逃時所噴妖氣大不相同,再聽這等說法,越發不敢造次。因知妖蚿耳目靈敏,這等與本身元靈相合的妖氣收發之間,捷愈影響。不等說完,早把星砂化成一片光網,籠罩在綠光外層。雙方心意恰是不約而同,妖蚿果如所料,剛剛逃回巢穴,便用玄功回收。

不料敵人發動太快,慢了一步,那苦煉數千年的丹毒精氣,已被神砂隔斷,休說收回,連想就勢報仇都辦不到,空自咬牙痛恨,無計可施。這且不提。

阮徵站在光外,向內查盾,除金蟬仍是前生相貌,還能認出,阿童早聽傳言,一望而知外,餘人多是初會。見眾人個個仙根仙骨,滿臉道氣。內中石生和那喊金蟬做師父的幼童,更是眾中麟風。暗忖:"人言峨眉派日益發揚光大,果然吾道當興,這些同門師弟年紀俱都不大,居然有此功力。自己得為七矮之長,將來便住在這光明境神山仙域,真乃出於意外。"方在欣喜萬分,待要上前問話。被困諸人均料妖蚿重傷慘敗之餘,已經技無所施。再見阮徵這等法力,全都放心歡喜,一齊向前,由金蟬為首,通名禮拜。

阮徵才知說話的名叫錢萊,乃前生忘年之交不夜城主錢康愛子。又見他仙根仙骨,英俊靈慧,越發喜愛。雙方分別禮見之後,便問他道:"令尊所居,與妖炫只一海之隔,以他法力之高,如何坐視妖蚿猖獗,不加過問?"錢萊躬身答道:"家父也曾為此日常籌計,只為妖蚿玄功變化,邪法甚高,生具六首九身,不特煉就好些化身,所有形體可分可合,更於內丹元珠之外,煉就三種妖氣,最厲害的便是那護身綠氣和這光幕外面的丹毒之氣。此地離子午線近,又當地竅火穴之上,除它時節,稍為疏忽,敗固不少傷亡,勝必激動滔天災劫,眷屬門人又多,沒有萬全之策,不敢造次發難。妖蚿對於不夜城中主人也是虎視眈眈,只為島上另有防禦之道,家父防備有年,不敢輕舉。於是雙方各仗天時地利,暫且苟安。實則妖蚿並放不過我們,早晚必去侵害。家父日前算出,妖蚿元嬰已經煉成,再過一二年便可脫去原體,飛騰變化,每日都在愁慮,只是無奈它何。想不到這麼厲害的萬年精怪,師伯天外飛來,只一出手,便殺得它體無完膚,狼狽而逃。

少時師伯再想好主意,將這妖氣收去,師父和諸位師叔、神僧幾下裡夾攻,妖蚿伏誅無疑了。"

金蟬接口問道:"阮師兄,你可有甚別的方法,將這妖氣收去,乘著妖蚿新敗,前往合力除它,省得夜長夢多,被它衝破極光,由子午線上逃往中土,為害人間,不是好麼?"阮徵笑答:"我也如此想法。只是來時匆匆,只在神劍峰脫困出來,遇見靈雲師妹,給了我一道心光遁符,便趕了來。便無錢萊提醒,我已看出邪氣不似尋常。非但震散之後,入地為害,引出災禍,便有幾絲殘餘之氣,隨著罡風吹墜,無論仙凡無心遇上,均非死不可。昔年我在都龐嶺深谷之中誅一妖物,曾經見過這類邪毒之氣。那功候比妖蚿差得很多,尚且幾乎惹出亂子,如何敢大意呢?"石生接口笑道:"照這樣下去,我們何時出困?為防妖蚿暗中跑來鬧鬼,人又不能離開,以我之見,小神僧大約受傷頗重,佛光只能護身,不能別用,我們法寶、飛劍均與心靈相合,何不用這光幕,同阮師兄的神砂光網裡應外合,將妖氣夾在當中,往上飛起?等我們乘隙飛出,再返轉過來,用神砂將它裹住,先行收去,再想消滅之法。諸位師兄師弟以為如何?"眾俱道好。阮徵問錢萊,可有什麼弊害?錢萊答道:"前聽家父說起,這丹毒之氣,乃妖蚿數千年來吞吸各種精怪和修道人的元神精血凝鍊而成,厲害無比。只有妖蚿本身能夠隨意運用,外人除卻真個能收能破,要想變它都很艱難。並具一種極大的膠滯之力,重如山嶽。先前諸位師長防它下壓,曾將光幕放大,毫無用處,可知厲害。試試無妨,但須防備震破,稍為遺漏了一點,侵入地底,便成大害了。"阮徵點了點頭。暗忖:"自己奉命援助眾人除妖脫險,長此相持,人救不出,妖也除不掉,如何交代?"又想起神砂吸力甚大,只要將它吸離地面,光幕由外往內一合,便可如願。眾人又多急於出困,同聲慫恿,立即應諾。

阮徵行事十分謹慎,一面命眾人小心應付,一面運用玄功,口唸靈訣,往外一揚,一口真氣噴將出去。先是神砂所結光網,與本身合為一體。然後運用神砂環繞外圈,往貼近地面的妖氣底邊抄將過去。準備將那妖氣結成的整座光幕兜住,與裡層寶光相合,稍為提離地面,先放眾人飛出,再打主意將其縮小。哪知妖氣底層深入地面,正徐徐往下鑽去,地皮也隨同熔化,往下陷落,相接甚是嚴密。總算阮徵法力高強,又極細心,神砂居然由外層地邊強行穿過,將妖氣一齊兜住。覺那暗綠色的光氣沉重異常,並且堅逾百鍊精鋼,宛如實質。同時眾人見阮徵神砂光網由四邊透將進來,心中大喜,以為預計成功,出困在即,忙各運用玄功,把各人法寶、飛劍結成的光幕迎合上去,但連衝兩衝,沒有衝動。金、石二人正待施展靈嶠三仙所賜的兩件奇珍全力施為,向上硬衝,只等稍有空隙,便可護了阿童衝將出去。阮徵欲以全力施為,雙方正待裡應外合,金蟬胸前玉虎已噴出大片銀霞,千層靈雨,要往當頂衝去。忽聽老遠空中有人大喝道:"你們萬動不得!"眾人聲才入耳,一個身材高大的駝背老人已經飛到,來勢神速,竟比阮徵還快得多,以眾人的慧目法眼,竟未看出是怎麼來的。那老人才一現身,便就空中把雙手一伸,立有十股長虹一般的金光彩氣射將下來,將整座光幕交叉抓住。巨雷也似喝一聲:"疾!"那麼大一座穹頂光幕,便整座離地而起,提向空中,聲如霹靂,震得四山皆起迴音。

眾人一見來人正是大方真人神駝乙休,不禁驚喜交集,出於望外。立時護了阿童,飛往阮徵之處。只見乙休人在高空之中,凌虛而立,面紅如火,鬚髮皆張,周身金光閃閃,手發虹光,將那裡外三層的光幕一齊提向空中,聲威凜凜,望若天神。比起銅椰島地底被困,怒極發威神情,又自不同。自從相識以來,這等神態尚是初次見到,料定關係重大。剛剛一同拜倒,便聽乙休喝道:"妖蚿已將原體化成六個化身。因為恨極你們,知道此仇難報,又急於奪回多年苦煉的丹毒之氣,井報大仇,竟不惜再拼舍一個化身,去將子午線上元磁真氣和那太火一齊引來,想將此天外神山連仇敵一起毀滅。幸我由烏牙洞鬥法事完趕來,搶在它的頭裡;又蒙天乾山小男相助,將來復線地軸纏道暫時封閉。

無如妖宮後面有一地竅,與地軸通連,難保不挺而走險。到時又發現你們快闖大禍,只得先顧這裡,無暇前往阻止。並且妖蚿之外,還有一個禍害,也將在日內發動,全都湊在一起,事情本極可慮。適才雖然算出妖蚿氣運將終,因為所煉元嬰被人盜去,藏向它對頭巢穴左近,以妖蚿的法力,本不難將仇敵嚼成粉碎。無奈所煉元嬰被敵人抱緊,逼它釋放同伴,逃出來複線,方允還它;否則,豁出兩敗俱傷,先將妖蚿元嬰抓裂吞吃,再與拼命。妖蚿為那元嬰苦煉數千年,費了畢生心血,才得結胎成形,平日珍逾性命;況當慘敗重傷之餘,已經失去一個化身、三條肉體;又分出一個化身,去引發元磁太火,能否生還,尚不可知。本心是想不等萬年期滿,功候完成,闖下大禍之後,徑舍肉身,將所剩元神與元嬰會合,乘機穿入子午線,飛往中土,尋一深山古洞,修煉些年。等元嬰成長,元神附合,化成美女,再出世作怪。不料極光天險,竟有多人相繼飛越過來,與它為敵。一時驕敵疏忽,沒看出你們人數多少,以為全已被它困住,只顧在此行兇,被那一對苦夫妻事前查探出它的巢穴所在,乘隙暗中趕去,費了好些的心力,居然深入虎穴。雖因女的深知妖蚿厲害,未敢造次,又想借此要挾,釋放你們,只將元嬰抓住,不曾下手殺害。妖蚿既不捨那元嬰,又不肯放棄復仇之念,只想運用邪法詭計欺騙敵人,奪回元嬰。無奈敵人甚是機警,防備又嚴,兩次用幻影愚弄,均被看破,反吃對方將那元嬰抓傷了好幾處,以示懲罰。妖蚿投鼠忌器,不敢動強,一面和敵人好說商量;一面準備稍有空隙,立即變化侵入,奪回元嬰,將敵人殘殺報仇。實則對方早有準備,除非妖蚿肯舍元嬰,並無用處。此時雙方正在隔洞相持,妖蚿情急萬分,無暇再顧別的,非要諸事絕望,方始孤注一擲。因它自信操有勝算,明知我來,又多了一個強敵,並未放在心上。你們可乘妖蚿丹毒所結光幕不曾被我消滅,我說話的聲音均被禁法隔斷,妖蚿尚未覺察之際,各將法寶收回。除阿童一人少時由我事完護送,以免有失,暫留此地外,餘人合力去往妖窟,兩下里夾攻。我將這丹毒之氣化盡,便往相助。等我一到,阮徵可拿我柬帖,仍用你那心光遁符,乘著元磁太火被妖蚿牽動,極光微弱之際,速飛中土,照柬行事,借到神鳩、寶鼎,速急趕回。你去之後,元磁真氣必被引發。我已另向陷空島主要了些靈藥,與凌雲鳳送去,命她師徒將傷治癒之後,急速來此。你那另一枚二相環,被申屠宏借去,得了一丸西方神泥,與之會合,更長了不少威力。心光遁符雖然失效,有此神泥融會的天璇神砂,極光不論強弱,均能衝破。再如遇見雲鳳師徒,她持有專御元磁之寶宙光盤,走起來更容易了。"說罷,便由大袖中飛出一道金光,中裹一封束帖,阮徵連忙領命接過,金光也自飛回。

眾人見乙休仍是飛身高空,雙手發光,抓緊那裡外三層的光幕,停空不動,神情也頗緊張。知道這位老前輩神通廣大,法力無邊,一向舉重若輕,似此慎重,從來少見,料是關係重大。一面應諾,早各把法寶、飛劍收回,同往妖蚿所居魔殿平臺前飛去。耳聽迅雷轟轟,驚天動地。途中回望,那丹毒之氣已被大片火雲包沒,由大而小,縮成丈許方圓一個光團,仍由乙休十指所發金光抓緊,隨人破空直上。那雷聲夾著一片爆炸之音,晃眼飛入高空,無影無跡。眾人也已飛到臺前,待要下落,尋找妖蹤。目光到處,瞥見臺前湖水已乾,由上下相隔數十丈的湖心深處,飛起一個赤身女子,正是妖蚿幻形,滿面俱是忿急之容,似往來路飛去,不料會與眾人對面撞上。因先前吃過阮徵的虧,知道厲害,微一驚疑,待要縱避,眾人法寶、飛劍已是暴雨一般,紛紛發將出去。妖蚿原因那丹毒之氣與本身元靈相合,匆匆敗逃,不及回收。阮徵再被錢萊止住,妖蚿久未覺出動靜,認為敵人無法破它。反正收發由心,神速如電,稍有警兆,立可收回。又以元嬰受人劫持,無暇他顧。心想對方既不能破,樂得用他困住仇敵,掩蔽逃走,便由他去。

誰知乙休趕來,用韓仙子一件至寶將妖氣裹住,再用少陽神君所贈三陽神雷,由內爆發,將其送往兩天交界之上消滅;等到妖氣被火雲裹住,震破縮小,方才警覺,忙運玄功一收,竟未收回。這也是一件性命相連之寶。料知元嬰雖受劫持,只要自己不先發難,敵人絕不敢傷。好在仇敵已被禁閉,不會逃出,一時情急失智,便追了出來。迎頭遇見阮徵等趕到,猛想起:"此人法力何等厲害!妖氣與心靈相連,就被震破,也有殘餘收回,怎會絲毫皆無?分明被人全數消滅,連先前幾個仇人也都救了出來。似此法力高強,如何能與為敵?"心念微動,剛剛飛身遁逃,念頭還未想完,眾人的法寶、飛劍已似驚虹亂飛,潮湧而來。阮徵天璇神砂更似千丈星河,無邊光雨,將妖蚿全身裹住。三朵血蓮跟蹤飛起,打向前去。妖蚿吃過大虧,驚弓之鳥,本就怯敵,加以適才元氣大傷,神通已不如前,越發膽寒,哪裡還敢久停。百忙中把心一橫,不等血蓮飛近,便現原形,噴出一片妖光毒煙,仍用前法,舍卻一個肉身,變化逃走。不料敵人上過一次當,有了防備,一見妖蚿噴出大片。煙光,恐其重施故伎,忙把天璇神砂發揮全力,電一般湧過來。

妖蚿也真心狠,見頭一個化身剛剛脫體飛出,敵人並不理睬,星砂來勢更急,身子又被吸住,知道危機不容一瞬,只得又舍一條肉身,化形遁走。無如敵人來勢神速,還未衝出重圍,大量星砂又湧上身來。似這樣,接連三次過去,雖仗神通變化,長於隱形飛遁,先後仍舍了三個肉身,兩個妖頭,才算勉強逃出,往另一秘窟中竄去。痛定思痛,心中恨極,自去發動陰謀毒計,作那最後打算。不提。

眾人見妖蚿原身接連出現了好幾次,俱為法寶、飛劍所誅,滿空血雨橫飛,紛紛下落,早疑它重施故伎,事後細一查看,仍只得三身兩首。知道妖蚿六首九身全能分化,只要一首一身留下,便是禍害。尤厲害是當中兩個主要的身首,最具神通,竟被逃走,料知前途阻礙尚多。再一想起乙休適才所說的話,妖蚿必不甘休。阮徵見柬帖註明,限令七日之內趕回,在未去川邊倚天崖龍象庵以前,還要往大咎山去,助仙都二女、李洪三人抵禦群邪,除那毒手摩什。這一往返,有數十萬裡之遙,中隔極光大火與元磁真氣天險。惟恐延遲誤事,正和金、石諸人告別要走,忽聽湖底有人急呼求援之聲,隱隱傳來。

金、石諸人先聽乙休之言,雖因起身匆促,不及細問,早就料到盜去元嬰的是幹神蛛,一聽呼援之聲,果然是他。惟恐邪法厲害,難於救他出險,忙把阮徵拉住,說道:

"二哥慢走,我們還有一個好友被妖蚿圍在妖窟之內呢。"阮徵只得隨同眾人,匆匆飛下去一看,那湖底也是一片玉質,緊靠平臺一面,有一個數十丈高大的洞穴。錢萊忙道:

"那便是妖蚿潛藏元嬰所在,弟子受人指教,曾經去過,並帶人暗藏了一粒寶珠在內。

裡面歧徑和大小洞穴甚多,不知人困何處?待弟子前往一看吧。"石完插口道:"我也同去。"隨說,二人當先往前飛去。阮徵行事謹慎,為防妖蚿不捨元嬰,暗中掩來,先用一朵血蓮發出大片金碧光華,將洞口封閉,加上本門禁制,然後率眾飛人。見那洞穴又深又大,果然歧路甚多,大小洞穴約有一二百個。耳聽幹神蛛呼喚求援之聲甚急,無奈所有洞穴俱都傳聲回應,以眾人的耳目,急切問竟查不出準在何處,連找了幾處俱都不對。錢菜、石完早已穿人玉壁之內不見。金、石二人方在發話詢問,耳聽幹神蛛遠遠答道:"我們在妖窟最深之處。只為剛才妖蚿趕回,驚慌逃走,本來已被追近,難逃毒手,忽然冒起一團寶光,妖蚿受傷後退,才得乘機逃入一洞,也未看出沿途路徑。適聞諸位道友上面說話,才知人已脫險。妖蚿雖不在此,但它邪法厲害,出口被妖光封閉,不能脫身。內人又發現地底還伏有禍胎,事在緊急,非諸位道友合力,不能破去妖光,救我夫妻出險。務請從速,稍遲便無及了。"眾人已經飛進十餘里,那聲音老是若遠若近,所有洞穴齊起迴音。後來還是阮徵潛心體會,稍為分辨出一點方向,同在寶光防身之下,循聲前進。又飛了十餘里,地勢越發往下彎斜,隱聞戰鼓之聲出自地底,方疑人在下面被困,幹神蛛仍大聲疾呼。阮徵正在查聽,忽見錢萊、石完由側面破壁飛出,見面急道:"那妖蚿真個可惡!幹師叔被困之處,就在前面不遠。洞口已被妖光封閉,妖蚿並用邪法顛倒途徑,中有極厚玉壁相隔,無路可通。待弟子向前開路,照直進去吧。"

說罷,二人各縱遁光,朝對面玉壁上衝去,當時裂開一縫。眾人跟蹤飛入,晃眼便將那十多丈厚的玉壁穿過。見前面地上有一個三四尺方圓的地穴,上面湧著一片暗綠色的妖光,好似妖蚿已在遠處警覺,自知無幸,立意相拼。

眾人剛一飛入,妖光便往穴中鑽去。幸而阮徵久經大敵,手疾眼快,剛一瞥見,天璇神砂早脫手飛出,射向穴口,將妖煙吸起一裹,立時化為烏有。幹神蛛也滿面驚慌飛了出來。眾人見他長衣已經脫去,手上抱著一個十二三歲的赤身少女,身上披著幹神蛛那件黑衣,與妖蚿長得一般無二。見了眾人,滿面嬌羞,倚在幹神蛛懷內,星眸微閉,低頭不語,神情甚是親熱。石完性暴,知是妖蚿元嬰,大喝:"幹師叔還不快把妖怪殺死,抱她做甚?"隨說,揚手一道墨綠光華,便往少女身上射去。幹神蛛因和阮徵初見,正想朝前請教,驟不及防,方在飛身縱避,口喝:"且慢!"少女已張口一片灰白色的光網,將石完劍光敵住。金、石二人一見少女口噴白光,全都知道就裡,甄民忙將石完喝住。耳聽地底戰鼓之聲又起,幹神蛛忙道:"此非善地,不是講話之所,到了外面再說吧。"金蟬仍命錢萊、石完開路,以免損毀玉洞靈景。一會飛將出來,到了湖旁平臺之上。阮徵急於上路,無暇細問經過,和幹神蛛匆匆禮敘,二次正要辭別。忽見廣殿後面精光萬丈騰空而起,夾著大片極猛烈的風火交鬨之聲,甚是驚人。同時地底戰鼓之聲也越來越盛,由遠而近,往上傳來。少女櫻口微動,幹神蛛急叫道:"諸位道友,快作準備,浩劫恐將發動,再稍遲延,這座天外神山光明仙府便保不住了,我們的吉凶也自難定了。"眾人聞言大驚,阮徵也甚驚疑。略一停頓,猛聽空中乙休傳聲大喝道:"阮徵快走!你們不必害怕,待我擋它一陣。"

阮徵料知事情萬分兇險,所以連這位老前輩也未說什滿話。自己此行事關重要,越快越好。匆匆應聲:"弟子遵命。"便往回路中飛去。星光遁符,佛法神妙,瞬息千萬裡,又是歸途,有了來時經歷,不消一日,便衝出極光圈外,由子午線橫越過去,一直飛行到大咎山附近,靈符也便失效。遙望山頂鬥法正急,想起恩師命靈雲所示仙機,改縱遁光隱身飛去。果然屍毗老人愛徒田氏弟兄在彼,忙用傳聲告知李洪,三人合力,暗中助其脫險。等到煉化毒手妖魂,群邪傷亡敗逃,再與申屠宏尋到李洪、龍娃,互相細談,說完備人經過。李洪問道:"蟬哥他們既然情勢緊急,你還不快去?我們走吧。"

阮徵笑道:"我來時比你還心急,惟恐七天之內難於往返。不料煉化毒手已成尾聲,井無耽擱。適才大師兄又將二相環還我,六環已經合壁,加上西方神泥,威力越發大增。

我由光明境到此,才一天半的光陰,乙師伯妙算前知,既然限我七日,必有原因。聞說楊仙子正在除那量尤墓中三怪,早去必不能將寶鼎、神鳩借到。我們與大哥難滿重逢,樂得抽空聚上些時,何必忙呢?"李洪笑道:"我真糊塗,只顧心急,想見你們七矮和那小神僧,把方才你說的話俱都忘了。等在這裡多沒意思。我們難得見面,你和大哥以後更是海天遼闊,見面時少。乘這幾天工夫,找個地方玩上一會,或是尋點事做也好。"

申屠宏笑道:"洪弟歷劫九生,依然童心未退。我們不比世俗之人,此時仙業未成,有甚可玩的呢?"阮徵笑道:"我老惦著誅殺妖蚿的事。雖然楊仙子借寶耽延,必在乙師伯算中,但這位老前輩明知有三數日的閒空,誅殺毒手摩什又用我不著;至於田氏兄弟脫難一節,便我不來,大哥、洪弟也必知道,保全小南極,正當用人之際,催我早來作甚?其中必有原因。此山荒寒,無甚可觀,換個地方也好,省得鄰近妖窟,難免不生枝節。"李洪接口道:"我想乘著月夜,同往洞庭、都陽兩湖水天浩渺之區遊玩一夜。我們大都久已不食人間煙火,難得今夜月明,岳陽樓上如有夜市,大家痛飲幾杯,叫龍娃嚐嚐異鄉風味,豈不也好?"申屠宏道:"金、石諸弟正在待援,我們就乘月夜登臨,也須找那清靜隱僻之地,同道所居洞府盡多勝景,何必去往人多之處?以我之見,在去小南極以前,千萬不要再生枝節了。"李洪忽然喜叫道:"有了!既然此時不宜多生枝節,我們左右無事,何不趕往倚天崖,幫助楊仙子除那量尤墓中三怪?看似多事,實就本題立論,早把三怪除掉,我們不就可以早動身了?"阮徵笑道:"洪弟,難為你還是佛門中人,這等好勝喜事,一天也閒不住。"申屠宏道:"二弟可知佛門最重因果,他前幾生受盡妖邪危害,應在今生還報,所以功力盡管精進,性情始終未改。否則,這些因果如何了法?他的主意並不算錯,也許乙師伯催你早來,為的就是這件事呢。"

說時,三人因是累世深交,情勝骨肉,申、阮二人素把李洪愛如幼弟,山頂又恰只一塊條石,李洪居中,申、阮二人一左一右,並坐其上,良友重逢,對月談笑,甚是高興。加以法力都高,如有妖邪來犯,或是路過,老遠便可警覺。此時雲淨天空,山高月小,清光如晝,玉字無聲,誰也不曾留意。龍娃先是立在申屠宏身旁,出神靜聽。李洪憐他久立,命向左側樹根上坐聽。龍娃深知小師叔對他憐愛,不聽話不行,但又不願遠離。便去尋了一塊石頭,放在申屠宏對面,然後坐下。李洪笑他對師父如嬰兒戀母一樣。

龍娃不好意思,把頭一偏,目光到處,忽見相隔不遠的對面山坡上,貼著地皮,微現出一片極淡薄的白煙,後面似有兩個怪人影子,由地上冒出,只一閃,便往地下鑽去,隱現絕快。如換別人,必當山上起霧,那人影也是眼花。龍娃一則福至心靈,自知根骨不濟,處處留心;近來又長了一點經歷,認定左道妖邪慣放煙霧,心有成見;再則近服靈藥,智慧大增。一見便驚呼道:"師父、師叔,快看後面!"李、阮二人聽完申屠宏之言,本要商議起身,也恰站起,聞言回顧。就這晃眼之間;白煙已隱,夜月清輝,照得四山好似蒙了一層銀紗玉雪,到處靜蕩蕩的,一點跡兆俱無。李洪笑問龍娃:"你大驚小怪做甚?"龍娃便把前事一說。阮徵眼界甚高,又與龍娃初次見面,不知底細,見他根骨平常,相貌醜怪,除人很至誠外,別無可取。雖然愛屋及烏,終覺大哥乃本門弟子之長,怎會頭一次便收了這麼一個徒弟?心中未免不滿。再見他忽然失聲驚叫,回顧卻又無甚跡兆,以為龍娃神倦眼花,年幼無知,沒看清便大驚小怪。否則,妖邪既敢由後來犯,怎會不見?縱令知難而退,也不會逃得這等快法,以自己的目力,竟會看不出半點痕跡?一時疏忽,也未向龍娃所指之地仔細查看。哪知危機已經密佈,變生瞬息,就要發作。

就這互相回顧答問之際,猛瞥見環著四人所立山頭,由地上激射起無數縷的白色淡煙,勢甚神速,一出地面,便電也似急往當頭高空中射去。晃眼展布開來,成了一個其大無比的煙幕,罩將下來。那煙看去又稀又薄,可是一到上空,立時星月無光,四外一片混茫。同時地面上也冒起一蓬煙網,除四人立處外,彷彿由地上四面揭起,朝上兜來。

另有七八枝血紅色的火箭,朝四人身上射來。耳聽萬千鬼嘯之聲宛如潮湧,腥穢之氣撲鼻難聞。三人知道來了邪教中勁敵,因知自己法力甚高,不敢近前,暗用陰謀,將邪法做成一圈,暗伏地底,等準備停當,然後發難。本來打算掩到近身之處,聚起暗算,因吃龍娃叫破,不等佈置完成,便先發動。因為來勢太快,上面邪煙已經下壓,下面的也快湧到身前,看出不是尋常,全都不顧說話。李洪金蓮寶座首先飛起,阮徵揚手一股五色星砂便朝空射去。那七八枝火箭妖光也已射到。本來龍娃處境最險,總算命不該絕,申屠宏知他靈慧忠實,所說決無虛言,一直都在留意,妖煙一起,忙喊:"龍娃快來!"

手中伏魔金環先化為一圈金霞,飛上前去,將龍娃全身罩住。火箭妖光恰也射到,吃金霞一撞,只聽幾聲鬼叫慘嗥,全被震散,化為一片黑煙而滅。因為來勢特快,先後相差不容一發,出手稍緩,三人或者無妨,龍娃必無倖免。同時李洪金蓮神座已化成一朵千葉蓮臺,將龍娃招來,一同飛身其上,才得無事。就這樣,已為那股腥穢之氣所乘,頭暈心煩,搖搖欲倒。李洪見他幾為邪法所傷,不禁大怒,急喊:"大哥、二哥,此是何方妖邪,敢來暗算我們?千萬不可放他逃走!"一面把靈嶠三寶連同兩柄斷玉鉤,一齊發將出去。申、阮二人也各指飛劍、法寶,一同夾攻。只見精光萬道,霞彩千重,加上中雜無數金星的五色神妙光雨,頓成奇觀。

那妖人乃前殺妖婦五淫仙子秦嫫之兄秦魋,邪法比妖婦還高。因為有事來晚了一步,途中遇見敗逃下去的妖黨說起前事,又驚又恨。知道仇人厲害,決不好惹,自恃所煉邪法陰毒神速,特意暗遣妖徒,由遠方地底暗下埋伏,四面合圍,突然發難。準備一擊成功,驟出不意,至少也傷他兩個。不料只聽傳言,不知敵人深淺,以為那持有七寶金幢的小寒山二女不在,所煉白骨搜魂網專汙敵人法寶、飛劍,攝人魂魄真神,最是難破。

那陰磷火箭,更是不論對方多高法力,中上便是無救。做夢也沒有想到,申、阮、李三人所持不是仙府奇珍,便是佛門至寶。單是李洪西方金蓮神座,已是諸邪不侵,萬無敗理。那天璇神砂、伏魔金環,更是專制妖邪的剋星。何況還有許多法寶、飛劍,威力俱都極大。妖人先前暗算既未成功,如何能是對手?說時遲,那時快,先後也只有三兩句話的工夫,當空妖網邪氣首被天璇神砂衝破,現出天光。申屠宏再把本門大乙神雷朝四外亂髮出去,連珠霹靂之聲驚天動地。妖人飛遁神速,此時逃走,原來得及。也是惡貫滿盈,該當數盡,明知敵人厲害,不是對手,仍以素性兇橫強做,不到力竭智窮,不甘敗退。反因那火箭祭煉不易,曾費多年心血,忽被敵人破去,痛惜之餘,激動怒火。自恃邪法異寶甚多,尚未施為,妄想僥倖與敵一拼。不特未退,反倒厲聲大喝,幻出許多化身,上前迎敵,意欲相機暗算。

誰知李洪恨極妖人,立意除他。預料蓮臺佛光如若放出,妖人看出無隙可乘,又見這面法寶如此威力,定必不戰而逃。為此故示破綻,引使來犯,不將佛光放起。並用傳聲暗告申、阮二人:"這類邪法得隙即入,妖人定必自恃。煙網一破,可各分開誘敵,只由我一人在蓮臺上暗中戒備,並護龍娃。千萬不可放其逃走。"阮徵本與李洪同一心計,既防妖人逃走,又見申屠宏大乙神雷雖將妖網震破,並未消滅,恐其隨風吹散,為害人間。這類邪法,不知聚斂多少兇魂厲魄,成功不易,必不肯舍。因此在當空妖網剛一衝破之際,神砂星光便似電一般衝出煙層之上,四面反捲而下,煙網立被裹成一團,連地上妖煙也被神砂吸起在內。跟著運用玄功,將手一指,只聽萬千惡鬼悲嘯慘嗥之聲,淒厲刺耳,晃眼消滅,無影無聲。

妖人連失重寶,越發激怒,吼嘯如雷,現身飛撲過來。四人見那妖人生得和妖婦一樣醜怪,隻身材高大得多,也是通身赤裸,不掛一絲。雙手空空,並未帶甚法寶兵器,只在身上畫著不少刀劍戈矛、針箭釘錘、水火雲煙以及各種奇怪圖形,從頭到腳畫得密密層層,五顏六色,遍體都是。雙手各畫日月之形和一些血紅火焰。髮長尺許,色如黃金,怒極發威,根根倒立,便惡鬼夜叉也無此獰惡醜怪。口發怪聲,甚是難聽。

阮徵見妖人竟不畏神砂威力,對面撲來,心疑有詐,意欲試他一試用。剛指神砂擁上前去,將妖人裹住,暗把血蓮隱去寶光,發向空中。先下一著閒棋,以備到時應用,一舉成功。猛瞥見神砂合圍中,妖人身上突飛起十來道各色妖光,中雜一團團的血焰,剛一離身,血焰便自爆發。雖然轉眼連那十來道妖光齊被神砂和申、李二人的法寶消滅淨盡,但神砂星雨竟被蕩了兩蕩。妖人身形吃三人寶光合力一裹,方才消滅,空中喝罵之聲又起,又重出現。阮徵知被自己料中:先滅妖人不是化身,便是幻象虛影,那些邪法異寶卻是真的。照此情勢,妖人不久必逃,便留了神,並用傳聲暗告申、李二人,設計誘敵。妖人本想用自煉化身幻象,帶著邪法異寶愚弄敵人,使其分心,專顧前面,以便隱形變化,乘隙暗算。及見敵人法寶如此厲害,剛一出現,便即消滅,也甚膽寒,生了戒心。無如惡氣難消,二次下手,換了方法,意欲多幻出幾個虛影,同時分頭出現,自己在空中運用邪法,再試一下,如不能勝,先行遁走,日後再作復仇之計。做夢也沒想到,空中伏有三朵血蓮,此是魔教中最有威力之寶,敵人存著以毒攻毒的心意。他這裡剛一發動,阮徵早在暗中查看好了妖人來路方向,及見五個幻影分五面相繼出現,立照預計行事。妖人見敵人分頭迎御:那最厲害的五色星砂和那一圈金霞,分敵東、南兩面三個幻影;金蓮上幼童獨敵兩個幻影,似見自己法寶相繼離身飛起,有些手忙腳亂,金蓮寶光雖極神妙,但是隻護四外和腳底,頭上並無防護。誤認李洪根骨雖佳,修為不久,全仗師傳法寶,無甚道力經驗。那手放星砂的少年又似貪功,獨自飛起,向那未消滅的一個幻影朝空追去,正好乘虛而入。剛由空中隱形飛降,往下撲去,心想:"邪法陰毒,只一侵入,立可成功,至少也可將兩幼童的元神攝去。"快要到達,猛覺出寶光強烈,從來未見,忽然膽怯。暗忖:"此是佛門至寶,適見幼童把手一揚,蓮臺立時湧現。如若道淺,豈能隨意運用?並且另外還有三件法寶,也均幼童所有,威力無不神妙。

照理自己所用法寶多非其敵,為何一件未傷,仍在相持,連幻影也未消滅?"心疑李洪乃修道人所煉元嬰,成長出遊。所料如中,必是天仙一流人物,莫要上當,弄巧反拙。

心中一動,便未冒失衝入,只把邪法暗中運用,想把敵人迷倒殺死,將元神攝去。

他這裡正在施為,李洪已按阮徵指教,一面與來敵幻影故意相持,一面運用佛門心法暗中戒備。待不一會,果然心靈上有了警兆,立把佛光飛將出去。妖人一見佛光突現,才知凶多吉少,有敗無勝,立縱妖遁逃走。雖得掙脫,佛光照處,隱形法已被破去。就這樣,仍不捨那殘餘法寶,還想收回再逃。緩得一緩,猛瞥見三朵畝許大的金碧蓮花,各由花瓣上射出萬道血焰毫光,突在空中出現,三面合圍上來。那五色星砂也似銀河倒瀉,當頭壓到。不由心膽皆裂,哪裡還敢上升,慌不迭飛出一個化身,先擋一陣。同時撥轉妖遁,往下急射,竟欲穿地逃走。無如原形不能再隱,所用幻影又早被人識破,一任機警狡詐,全無用處。剛剛掉頭向下,申、李二人的飛劍和斷玉鉤已當頭迎上,雙雙環身一絞,妖人立被斬成粉碎。申屠宏揚手又一太乙神雷打去,阮徵的星砂、血蓮也自空中電射而下,幾面夾攻。妖人殘屍下墜,血肉紛飛中,飛起一條黑影,吃申屠宏伏魔金環往上一絞,便已消滅。李洪方說:"這妖孽真個找死!"忽聽阮徵急呼:"洪弟快將佛光展布,留神妖魂逃走!"話未說完,阮徵手指星砂,已似狂濤怒湧急追下來。同時瞥見地上射起兩條黑影,往斜刺裡飛去,到了前面,化成兩團黑氣,飛星電漩般接連千百個滾轉,合而為一,仍還原形,刺空飛去,神速已極。阮徵那麼快的星砂,竟會差了一步沒有追上。原來妖人煉就三尸元神,已被舍卻一個元神,乘隙遁走。

四人見那妖魂逃路正是川西一面,反正順路,自然不捨。因帶龍娃同飛,便把法寶收回,會合一起。阮徵道:"我深知這妖孽的來歷,如放妖魂逃走,不知要害多少生靈,最好追上除去,才可免患。"雙方飛行均極神速,尤其四人遁光聯合,勢更猛烈,宛如一溜驚虹橫空而渡,晃眼便是千百里外。追來追去,追到大雪山邊界,雙方已是首尾相銜,相去不過裡許遠近,眼看就要追上。遙望前面,一峰刺天,高出雲表。近頂有一危崖,下有一洞,宛如巨吻怒張,向空噓氣,正在噴吐雲霧。妖魂好似急不暇擇,本由洞側斜飛,快要飛過,猛一掉頭,便往洞中飛去。洞中立冒出一股雲煙,將妖魂裹進。妖魂黑影好似誤投虎口,並還現出掙扎之狀。四人也已飛近,李洪便要跟蹤追入,申、阮二人連忙攔住。仔細一看,洞口雲煙已止,形勢雖然險惡,內裡卻並不深,只有丈許便到盡頭。石壁地上,滿是塵沙冰雪堆積,外面更是冰封雪壓,已成玄色。分明高寒荒僻,亙古以來無人蹤跡。洞中雲煙噴得奇怪,洞壁完整,並無逢隙,妖魂怎會不見?阮徵雖覺此非善地,無人便罷,如若洞有主人,妖魂如非運用邪法幻化遁走,被其收留,絕非易與。心中念著光明境應援之事,妖魂既未追上,不欲另生枝節,正想招呼眾人,仍往倚天崖趕去。龍娃笑道:"明明見妖魂逃來此洞,怎會不見?師叔何不用佛光寶光照他一照,妖魂如在裡面,不就現出原形了麼?"

申、阮二人先因洞中不見一絲邪氣,地上冰雪塵土均非幻化,匆促問不曾想到用法力試探,聞言方要施為,李洪首被提醒,已將佛光發出,朝洞中照了一照,仍是原樣,無跡可尋,只覺心神微微動了一下。因申、阮二人見無異狀,正在催走,也未在意。都當妖魂幻化逃走,略為商議,便同起身,帶了龍娃往倚天崖飛去。兩地相去不遠,頃刻飛近。因知女仙楊瑾帶了古神鳩同隱雙杉坪側山腹之內,便往當地飛降。剛一落地,忽聽重石墜地,砰的一聲。回看身側,倒了一塊三尺來長的石條,上面並還帶有冰雪塵沙。

方覺奇怪,李洪忽然驚叫道:"龍娃呢?"申、阮二人一看龍娃,已不知去向。隨聽石條上發話道:"無知豎子,竟敢無故擾我清修!為此將他押禁洞中三日,以示薄懲,期滿自會放出。你們不服,可來尋我要人便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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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6 16:09: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六九回 赤手拯群仙 萬丈罡風消毒霧 深宵騰魅影 千重雷火遁兇魂

眾人聞言大驚。依了阮徵,楊瑾仙居近在咫尺,必知此人來歷,意欲叩壁求見,問明再去。申屠宏卻是師徒關心,雖知適才帶了石頭幻化的龍娃,同飛了這麼遠里程,竟未覺察,對方不問邪正,均非弱者。但因龍娃無甚法力,性又強毅,被禁必定不服,左道中的禁法多半惡毒,恐其受苦。又想自己和李洪均有佛門至寶,適才佛光照洞,本是李洪所發,對頭因龍娃開口提醒,拿他出氣,行事又極鬼祟,可知仍有顧忌,為此想先趕往援救。李洪最愛龍娃,性又疾惡,力主快去。申屠宏便令阮徵往見楊仙子,請教之後,問明對頭來歷,速急來援。匆匆說完,便同李洪往來路孤峰危崖上飛去。

到後一看,崖洞仍是原樣,靜悄悄地看不出一點形跡。李洪方要開口,申屠宏因對方來歷深淺一點不知,意欲先禮後兵,忙使眼色止住李洪。一面戒備,一面口中說道:

"我乃妙一真人門下弟子申屠宏。適同師弟阮徵、李洪追一妖人,路過此山,見他飛入崖洞不見,不知洞中有人,曾用佛光查照、後到雙杉坪落下,聽道友石上留音,才知小徒被道友擒去,為此前來請教。道友在此清修,本不應冒犯虎威。但是小徒入門日淺,毫無法力,並且佛光照洞乃是我等三人,與他無干。如蒙念其年幼,事出無知,從寬放出,固感盛情,否則,也請現身賜教如何?"說完,並無迴音。李洪早就不耐,忍不住喝道:"你這人好無道理。我們因見荒山古洞,不像修道人隱居之所,妖魂恰又隱人此洞,你如真是有道之士,理應助我們除此妖邪,就便不願驚擾,也應現出形聲攔阻。你始而隱藏不見,未了又將我師侄用詭計擒去,是何道理?有本事只管找我,無須欺軟怕硬,朝那毫無法力的幼童出氣。趁早放出,兩罷干戈;否則,我便不客氣了。"說完,仍無應聲。申屠宏也已有氣。

二人正要下手,忽聽一老婦人的口音,喘吁吁發話道:"孺子無知,我不過看在你們師父份上,不肯與你們計較。但我巨靈崖不許外人侵犯,就便無知誤入,也須少受懲罰,才放脫身。你們本來要走,因你們徒弟提說,才用佛光照我,為此將他拘禁三日,其實井無害處。我因夙孽太重,正坐枯禪,休說行動,連說話也是艱難。平日不願人擾鬧,也由於此。妖魂過時,正值洞中神火剛消,餘煙不盡,誤認同道,情急自投,現已被我法力煉化。你們那徒弟龍娃卻是好好的,現在下層洞內雖受禁制,並無妨害。你們不知輕重,又來登門尋事。我仍看在你們師門情面,心想此舉雖已犯我規例,已有押頭在此,可以交代,也就罷了。哪知一再冒讀,你們這小孩尤為無理,就此放過,情理難容。除非應我昔年誓約,你們也須受我禁制三日,才可放走。我在此隱修,再有三日,便整整兩個甲子。除每日三個時辰,元神去至下層洞內而外,終日在此枯坐。你們自有眼無珠,怪著誰來?"

申屠宏聽出對方口氣輩分頗高,料是與師父相識的散仙。又聽龍娃並未受苦,心中一放,氣便平和許多。方想請問姓名,如何應付,李洪也略平盛氣。後聽對方口氣越來越不好,竟連自己也要禁制三日,不由大怒。暗忖:"自己九世修為,前生之事全部記得,從未聽說父執私交中有此一人。照所居崖洞和這等言行,決不是甚麼玄門正宗清修之士。"剛要發作,忽見正面石壁上現出一點人形。定睛一看,原來壁上乃是半人來高一個石凹,中坐一個老婦,生得身材橫寬,甚是臃腫。一個扁圓形的大頭,亂髮如繩,兩顴高起,扁鼻掀天,咧著一張闊口,牙齒只剩了一兩枚,胖腮內癟,巨目外突,瞳仁卻只有豆大,綠黝黝地不住閃光,兩道灰白色的壽眉一長一短,往兩顴斜掛下來,形容醜怪,從所未見。尤奇是壁凹與人一般大小,老婦嵌坐其中,上下四邊通沒一絲空隙,彷彿按照人體大小鑿成。想是自從人坐,經過百餘年不曾動過,通體滿是冰雪沙塵堆滿。

初出時還帶著一片冰裂之聲,看去宛如一個冰雪堆成的怪人,由壁凹中緩緩移出。等離石凹,方始現出全身形貌,身上冰雪仍未去盡。申屠宏知道對方坐關年久,功力甚深,既與師長相識,必非庸流。見李洪面色不善,惟恐生事,方想與之理論,老婦已先指李洪笑道:"無知頑童,我已兩甲子不曾離座,如今為你現身。有甚法力,只管施展,省得說我以大壓小。我這人說話永無更改,不通商量。你們此時便朝我跪地求饒,也須拘禁三日。你那同伴如再開口,不問說些什麼,我都不聽,也許和你一樣,休想脫身。"

李洪聞言,固是有氣。申屠宏雖覺對方不可理喻,仍恐冒失,賠笑問道:"道長法號可能見示麼?"老婦怒道:"叫你不許說話,為何多口?我與你師父共只見過一面,無甚交情,不必顧忌。我名姓說出來,你也不知道。有甚本領,施展便了。"

李洪終是童心未退,見這老婦形態醜怪,手微一伸,身上凍積的堅冰雪塊便鏗鏘亂響,紛紛碎落,覺著可笑,呆了一呆。老婦已二次發話,神態越是強橫,便大喝道:

"我那法寶厲害,更不願無故傷人。有甚法力,快些施展,似此裝模作樣,我先動手,你更吃虧了。"老婦冷笑道:"孺子無知,把你那幾件法寶獻出來,我看什麼樣兒,也值吹這大氣?"李洪幾次要動手,均被申屠宏暗中傳聲攔阻。聞言再忍不住,心中仍想:

"對方枯坐多年,與人無害。雖然禁住龍娃,聽口氣也未受苦,何必傷她?莫如稍為示威警戒,迫她放出龍娃,一走了事。"主意打定,惟恐斷玉鉤厲害,對方又無防備,不死必傷。便把玉玦一按,胸前立有大片霞光放出。老婦笑道:"這麼一點伎倆,也敢發狂?真不知自量了。"說時,李洪玉玫寶光已將老婦全身照住,對方神色自如,竟如無事。李洪聽她譏嘲,越發有氣,又把三枚如意金環放將出去,將老婦罩住。這兩件均是靈嶠三仙所贈奇珍,照理必不能當。老婦吃寶光罩住,不特言笑自如,連那身積堅冰也未碎落一塊,嘲罵的活越發刻毒。李洪性起,仍不想施展斷玉鉤,只把金蓮寶座放出。

老婦笑道:"你已力竭智窮,乖乖服輸,去往洞中小住三日吧。"

說時,寶座上佛光剛照向老婦身上,眼前一暗,耳聽申屠宏傳聲疾呼:"敵人厲害,防身要緊!"聲才入耳,申屠宏已飛近身來。那金蓮寶座本與李洪心靈相合,聞言也自警覺,一同縱身蓮臺之上。本意敵人奇怪詭異,莫測高深,不求有功,先求無過。不料兩人會合,定睛一看,敵人也未還攻,就在這晃眼之間,已換了一個地方,敵人不知去向。寶光照處,環境已變。當地是一個其大無比的山洞,四外無門無戶,約有二三百丈高大。正面一片石鐘乳,好似一座極廣大的水晶帳幔,帶著無數瓔珞流蘇,天花繽紛,自頂下垂,竟與那洞一般高大,離地只有兩三丈高。正當中幔後,有一個丈許方圓的寶座。另外兩排玉墩,均在晶幔之後,作八字形分列,似是主人集眾講道同修之所。只見全洞空空,並無一人。寶座對面,洞中心約有一尺許大小的圓穴。穴內冒出一股銀色火苗,時高時低,向上激射,高約丈許,照得對面鍾乳帳後五光十色,齊閃霞輝,壯麗已極。二人料知身已人伏,被人困住。李洪才首先不耐,正待施展全力,破洞而出。申屠宏忙攔道:"我看主人不似左道中人,法力甚高,我們不可冒失。龍娃想也必在此地,何不將他找到,以免誤傷?"李洪才被提醒。因見敵人行事莫測,人又被困山腹之內,那銀色怪火不知何用,為防萬一,同在金蓮寶座之上環洞飛駛。方在搜尋龍娃蹤跡,忽聽當中寶座上老婦笑道:"你二人無須張皇,我絕不傷你們,只留三日便放。要想尋你們徒弟,卻還不到時候,第三日便相見了。實告訴你們,我昔年許有願約,有人到此,除非將我殺死,休想脫身。三日期滿,還須看你們能否醒悟,行事如何而定。否則,我雖不違約,照樣釋放,你二人造孽無窮了。"申屠宏接口問道:"我知道長必是前輩仙人,此舉必有用意。有何使命,只管明言,何必打這啞謎,令人莫測高深?"老婦笑道:

"你到底年長几歲,火氣小些。別的話我不願說,你們已被我禁入山腹之內,上下四外全都厚逾千丈,你們法寶、飛劍全無用處。尤其穴中地火激動不得,如敢膽大妄為,方圓三千里內立成火海,此間千年冰雪一齊溶化,那時洪水為災,造孽無窮。我在此隱居多年,俱都不敢惹它。你們如不怕造此大孽,只管闖禍便了。"說時,只聽發話,不見人影。

李洪料知對方隱身座上,本想施放法寶試她一下,因聽這等說法,猛想起日前師父曾說:"雪山境內伏有一處禍胎,深藏在一個極大的山腹之內,一旦被人引發,便是滔天大禍。"只得忍住。語聲也便終止。二人心想阮徵少時必來救援,對方所說又不知真假,照著先前對敵情形,終以謹慎為是,好在別無他苦。互一商量,只得耐心待援,暫時守候。等了一陣,阮徵終不見來。李洪惟恐延誤光明境之行,好生煩急。正想施展法力,姑且往上衝它一下試試,忽聽龍娃嘻笑之聲,由寶座後隱隱傳來。二人忙即趕過去一看,座後不遠便是正面盡頭,石壁如玉,通體完整,看不出一點形跡,連喊數聲,也未聽答應。方在驚疑,猛瞥見座上飛起一條人影,一閃即逝。緊跟著,地底風雷之聲轟轟怒鳴,剛一入耳,火光大盛,銀芒如電,往上激射而起。轉眼升高百餘丈,下小上大,猛烈異常。當時便覺奇熱難禁,忙用佛光、法寶護身,才得無事。方疑地火將要爆發,引出巨災,忽然一片墨雲,上坐老婦,自空飛墮,正壓在那蓬銀色烈火之上。墨雲立時展布開來,將那箭一般直的一蓬鬥形火花兜住,反捲而下,緩緩往下壓來。約有個把時辰,方始將火壓入穴中,與地齊平。老婦全身也被墨雲擁住,壓坐火穴之上。二人見她兩目垂簾,似在入定,看出對方正在鎮壓災劫,自然不便動武。

又經了好些時,老婦身上所積冰雪早已溶化。先是水氣蒸騰,結為熱霧,全身直冒熱氣。地底風雷之聲也越發猛烈。到了後來,老婦面容痛苦,彷彿下面火烤,奇熱難耐。

護身墨雲也逐漸消散,化為縷縷熱煙,往上升起。李洪忍不住問道:"你是想鎮壓地火麼?休看你我是敵人,防禦災劫,理所應為。情願助你少受苦痛,事完再與你分個高下如何?"老婦先未理睬,忽把頂門拍了一下,喘吁吁顫聲喝道:"無知頑童!你不傷我,自身難保。你們已被困了三日夜,在我法力禁制之下,連此小事尚且不知,還說助我御災,豈非做夢?何況地火已被我全力制服,由地肺中竄往海外無人火山,緩緩宣洩,也用你不著。"李洪一聽,被對方連困三日,竟未覺察。阮徵不知何故未來?惟恐海上之行因此延誤,又看出對方神態不似先前苦痛惶遽,防她事完隱遁,無法尋蹤。一時情急,也沒和申屠宏商量,冷不防把靈嶠三寶連同斷玉鉤發將出去。初意敵人不是隱形遁走,便會和初時一樣,法寶無功,不能傷她。哪知斷玉鉤剪尾精虹剛一飛出,老婦忽然把頭一挺,寶光繞身而過,立時斬為兩段。頭頂上隨飛出…幢金碧光華,當中擁著一個赤身跌坐的女嬰,相貌甚是美秀,電閃也似往上升起。右手往下一指,一團紫光帶著一片碧光打將下來,殘屍先被碧光一裹,化為尺許一股血焰,往火穴中投去,紫光跟蹤飛下。

老婦一死,穴中又現銀色火苗,剛剛冒起一二尺高,被那血焰投入,壓了回去。紫光再往下投,霹靂一聲,地底風雷便似潮水一般由近而遠,往遠處退去。轉眼聲息皆無,穴口也自合攏,化為一片完整石地。李洪先當敵人元神遁走,本要指揮寶光追趕,因見那金碧光華不帶絲毫邪氣,微一停頓,紫光打下,地穴填平,元神也自飛走。

二人才知敵人是想借此兵解,只是困了三日,此時才知。龍娃不見,阮徵未到,急切間正想飛起,查看出路。忽聽龍娃又在急喊:"師父、師叔!"聲音似在玉石寶座之上。剛要放出佛光照看,一片紫光閃過,龍娃倏然現身,果在寶座之上飛縱下來。手上拿著一個魚鱗口袋,腰間還掛著一個金葫蘆,胸前一面護心鏡,銀光閃閃,一望而知是件異寶。二人見龍娃滿面喜容,正要問話,忽聽阮徵在上面傳聲疾呼:"大哥、洪弟可在下面?我們此時就要起身往小南極去了。"二人聞言大喜,一面應聲,匆匆帶了龍娃,照適才老婦元神上升之處,飛去一看,洞頂現一小洞,正是先前老婦打坐之處的出口,裡外相隔,少說也有好幾百丈,才知所說果非虛語。阮徵正在外面等候,手持一個小鼎。

洞外山石上立著一個目射金光的黑鳩,竟有丈許高下,顧盼威猛,神駿非常。李洪笑問:

"二哥將九疑鼎和古神鳩借到了麼?這位鳩道友,怎不變小一些?"阮徵笑道:"寶鼎自經佛法煉過,已經大小隨心。來時鳩道友因聽楊仙子說,主人脾氣古怪,雖然假手洪弟兵解,也許故意留難,不將門戶開放,意欲將這山頂揭去,放出你們,剛現法身,還未恢復呢。我蒙楊仙子轉賜一道神符,可以快些。據說不用此符,也趕得上。不過凌師妹未必能遇到,她途中也許還有阻攔,最好早走,無暇多談。鳩道友因我弟兄為它曾效微勞,欲令我們騎它同飛,固辭不允,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且先起身,有話路上再詳談吧。"隨令龍娃先向神鳩禮拜,跪謝無禮之罪。然後長幼四人同上鳩背。阮徵終想快走,方取靈符施為,神鳩忽然回過頭來叫了兩聲,把頭一搖,張開比備箕還大的鐵喙,一嘴將符銜去,吞人腹內。兩翼展動,環身十八團拷栳大的佛光突然現了一現,立時破空入雲,比電還快,往小南極天外神山飛去。阮徵不知神鳩奪符何意,見它飛得如此快法,暗忖:"此符楊仙子所贈,必有原因。"方想詢問,嗣見飛行神速異常,預料期前必可趕上,便未再問。

阮徵隨說起先在雙杉坪叩壁求見,半晌無人應聲,心方奇怪,忽見側面危崖飛來一道金光,落地現出一個女仙。上前請教,乃是一音大師金鐘島主葉繽。見面便說楊瑾因蚩尤墓中三怪知道大劫將臨,不特飛行神速,來去如電,近來並在地底穿通了兩條道路,由不周山,遠至冀北啄鹿一帶,每隔三四百里,設有一處邪法禁制,準備萬一有事,便由地底通行,沿途倒轉地形途徑,以阻追兵。並在不周山老巢設下極厲害的埋伏,以備敵人上門,若不是對手,當時施展邪法,倒翻地肺,引起浩劫,以為挾制。自從上次三妖徒被李洪和小寒山二女殺死,越生戒心,雖然恨極,日夜打算復仇,但畏七寶金幢威力,不敢妄動,師徒數人防備甚嚴,除之越發不易。日前算出三怪生辰在即,一班妖邪知其厲害,又喜奉承,平日行蹤詭秘,很難尋到,多乘此日藉著慶壽為由,前往討好。

三怪雖知楊瑾將要尋他晦氣,無如平日驕橫好勝,不肯示弱,若把每年一次例舉忽然取消,自覺丟人,互一商議,仍然舉辦,只在暗中加以防備。便把會場設在大雪山西黑風峽暗谷之內,表面說是峽中隱伏的大弟子巫拿阿為他慶壽,實是為了當地僻處雪山深處,終年陰霾,冰雪萬丈,狂風怒號,無論仙凡,從無人打從當地經過。妖徒最喜營建,經用邪法多年佈置,整座山腹幾被掏空,方圓大至二百餘里。不似三怪老巢,地勢雖也不小,汙穢黑暗,無異地獄,每次設宴都在不周山前廣場平野之上,無故從不邀人深入墓穴。谷中更有不少邪法禁制,埋伏重重,道路又多,一旦強敵尋來,進可以戰,退可以逃。事前並用邪法迷蹤,在老巢內外設下幻象和七盞攝形神燈。有人入內,被那神燈一照,立將形神攝去,休想活命。邪法如若無功,或被人破去,也可立時警覺。端的防範嚴密,詭詐異常。可是不乘此時下手,以後除他更難,甚或挺而走險,激出別的災變。

只要有一人漏網,便是將來大害。為此十分慎重,與葉繽約定:假裝各不相干,面都不見,等時機一到,立即分頭下手。而葉繽所煉滅魔寶篆,也恰在期前完成。當日楊瑾已經先去,事前計議還少一個幫手。無如人選甚難,事要機密,本想神鳩近來法力大進,可以承負。葉繽剛要起身,忽在絕尊者故居以內,由佛光中看出三人飛來,細一推算,得知此行因果。為此趕出告知阮徵,令其同往相助。

葉繽又說:"那擒龍娃的老婦,以前也是旁門中有名女仙江芷雲,和幻波池聖姑伽因還是先後同門。昔年美豔如仙,雖是旁門中人,除性情乖僻而外,從無惡跡。因為樹敵大多,中了仇人詭計,乘她元嬰剛剛煉成,神遊之際,將她法體毀壞,以致不能歸竅。

她又不願再轉人身,正在愁急,尋找廬舍,巧值散仙彭嫗尸解,被她撞上。彭嫗已經成道,貌極醜怪,借用法體,本可商量。因她情急疏忽,後面敵人追迫又緊,惟恐明言不肯,自恃玄功法力,隱形神妙,對方真神剛一離體,便強附了上去。彭嫗忿她無禮,立用仙法將她泥丸、紫闕兩竅閉住,並對她說:'我這軀殼,本不足惜,為何不告而取?

我已成道,也不願為此傷你,懲罰卻不能兔。我這法體已有千三百年功力,你得了去,修為上固可精進,但是要穴被我閉住,非經我師門煉過的法寶兵解,你縱元嬰凝鍊到我今日境界,也不能出竅。此舉於你利害參半,只看你心意定力如何。如能改頭換面,靜中體會,照樣能以元嬰成道,甚或成就在我之上,都說不定。'芷雲自負絕色,一生好勝,急難附身,原因元嬰尚未凝鍊,一時權宜,日後仍要別尋美好廬舍。一旦被人將竅閉住,相貌如此奇醜,心雖忿極,無奈連中敵人暗算,元氣已傷,看出對方厲害,說完人已飛昇,無計可施。怒極之下,想起事由仇敵而起,在當地修煉了些年,法力越高,又煉了兩件法寶,前往尋仇,積恨太深,竟把仇敵師徒同黨七十多人全數殺死,一個不留。正在快心,歸途遇一神尼點化,忽然醒悟,改歸佛門,就在巨靈崖洞中修煉。這日靜中推算,備悉前因後果,得知洞底火穴乃是未來禍胎,於是發下宏願:在上層崖壁上開出一個壁凹,往內坐關苦煉,每日兩次運用元神鎮壓火穴。先後歷時三百餘年,單枯禪便坐了兩甲子,元嬰早已凝鍊,用盡方法,總是不能出竅。後又算出彭嫗所說法寶,便是李洪由曉月禪師手中得來的斷玉鉤,不久便要由她那裡經過。生性剛傲,向不求人,不願明言,便在暗中佈置。等妖魂路過,故意誘他自投羅網,禁入火穴消滅。再故意把龍娃擒去,想激李洪下手。現時申、李二人均被她用乾坤大挪移法關入洞內,以備到時借斷玉鉤兵解,即用彭嫗法體和她兩件法寶,封閉火穴,除去禍胎,一同成此功德。因覺此舉不甚光明,並把平生所有法寶、飛劍轉贈李、申師徒三人,以示酬勞。她那裡事完,兵解飛昇,三怪也同時除去,正好借了寶鼎、神鳩一同起身。此時卻去不得。"

阮徵聞言,便同起身,往不周山飛去。當地乃蚩尤埋骨之所,墓中只有一個大頭骨。

自三怪盤踞以來,又開了不少洞穴,地勢頗大。原定楊瑾帶了古神鳩去往黑風峽,暗用佛法將寶鼎中混元真氣籠罩全山。神鳩埋伏不周山上空。楊瑾獨自隱形潛入黑風峽妖穴,用無相神光將三怪逃路封閉。這面葉繽趕往量尤墓穴,故意被那神燈妖火攝住,掙扎欲逃,並將三怪寢宮毀去。等三怪警覺,附著燈焰飛回,立用滅魔神掌,冷不防將三怪原體擊碎。元神必往黑風峽逃去,神鳩突然在外現身,吸收妖魂。楊瑾也在妖穴發難,用師傳佛門四寶,就勢將妖徒和到會群邪一網打盡。照此行事,雖然可望成功,但是三怪邪法甚高,元神仍具神通,一樣厲害。神鳩猛烈心粗,容易為他所愚。更防三怪逃時不在一起,難免漏網。阮徵恰巧新得西方神泥天璇神砂,威力更大,正是一個絕好幫手。

一上路,便用佛法傳聲告知楊瑾,說幫手約到,分頭準備。

三怪果然上當,誤以為敵人為他所愚,中計入伏。只是法力頗高,人雖被困,還在掙扎。因事前又有芬陀大師的佛法隱蔽,三怪推算不出虛實真假。性又兇毒,報仇心切,惟恐仇敵逃走,立化燈焰趕回,到時還自戒備。及見葉繽用佛法幻化的替身被神燈鬼火罩住,周身寶光亂閃,分明人已被困,這才現身,一同上前,調笑侮弄。不料葉繽滅魔神掌突然下擊,三怪驟出不意,立成粉碎。如換別的妖邪,這一下早已形神皆滅。但三怪邪法真高,元神居然逃走。本心似想黑風峽聚有不少妖邪,意欲趕去,尋上三個功力較高的猛下毒手,將對方元神攝去,附體重生。不料剛一出洞,阮徵一聽洞中雷聲,立把天璇神砂大量施展開來。因寶光早被葉繽法力掩蔽,三怪逃命匆促,不曾看出。等到發覺身被吸緊,百丈星砂突然湧現,將身裹住,才知不妙,合力往外衝逃,已經無及。

葉繽看出妖魂厲害,如非阮徵相助,神鳩還未必製得他住。似這樣,經了兩日夜,才由神鳩噴出口中紫焰,神龍吸水,直射星砂叢中,將三怪殘魂一齊吸入腹內。

葉、阮二人隨往黑風峽,趕去一看,妖徒雖已全數傷亡,赴會的妖黨頗多能手。內有兩個,一是摩河尊者司空湛的愛徒劉超,一是老怪開南公的得力門人清風散人,邪法還在其次,每人均持有兩件厲害法寶。同時姬繁記念前仇,煉了兩件法寶,算出楊瑾在此,趕來報仇。以一敵三,已經鬥法兩三日。二人一到,隨即助戰。三邪本就連失重寶,力絀計窮,一個已被法華金輪罩住,一個被般若刀斬斷一臂,本就情虛膽怯,焉能禁得起這兩人一鳩。只一照面,劉超先被天璇神砂裹住,楊瑾法華金輪寶光急轉,往上一衝,形神俱滅。姬繁獨臂應敵,還想拼鬥,一見清風散人知機先逃,新來強敵個個厲害,只得飛遁逃走。事完,已是第四天早上。為了指示阮徵機宜,又往龍象庵要了一道神符,先後耽擱了半日,才得起身,果然到得恰好。

三人說完前事,龍娃早由李洪用玉玦寶光擋住前面,不畏天際罡風,也稟告經過。

才知龍娃本隨眾人起身,忽然眼前一花,落在洞中寶座之上,面前坐著一個醜怪老婦。

因見師父、師叔不知去向,正在著急,想要動手。不料一抬手,便被老婦制住,笑對他道:"你不要急,你那師父一會便要尋來,我因煩他一事,特意留你在此。但我向不無故承人的情,此舉彼此都好,實非惡意。你如不信,這法寶囊內,便是贈你師徒三人之寶,到了天外神山取看,自知它的妙用。我另外再賜你一個金葫蘆,此寶內貯百餘粒霹靂子。我與幻波池聖姑是同門姊妹,此寶比她所煉雖然稍差,威力卻也不小。葫蘆更是大白精金所煉,你將來也有不少用處。"龍娃甚是機智,一聽這等口氣,又見道姑說完,遞過一個魚皮寶囊和所說葫蘆,禁法也已收去,以前曾聽師長說過聖姑事蹟,知又遇見前輩仙人,忙即拜謝。待了一會,申、李二人一同趕到。自己在座上,師父竟如未見,一任呼喊,也似未聞。自覺隔時頗久,人又不能下去,方在愁急,銀色怪火忽然升起。

直到老婦兵解飛昇,禁法失效,方得縱下。

師徒見面,李洪要過金葫蘆、寶囊一看,那霹靂子只有黃豆大小,五色晶瑩,隱射奇光。知道此與聖姑所煉乾天一元霹靂子同一路數,威力甚大,已是歡喜。再看寶囊封閉嚴緊,外寫"到後取視"四字,用手一摸,好似法寶甚多,越發高興。笑道:"這位老前輩,有事怎不明言?如非人已兵解,又由龍娃轉交,真不好意思要她的呢。"阮徵笑道:"所贈法寶必非尋常,以後我們均要收徒,正有用處。她令到後再看,也許還有別的用意。"龍娃道:"弟子也曾問過,她說:'你師徒四人飛近南極天邊,當有對頭相遇。此人知我來歷,我贈法寶未經你們用本門心法煉過,一被看破,難保不暗中偷盜,能不出現最好。否則,也只霹靂子可用,餘者均經我收入囊內,用佛法將寶光隱去,不使看出,到了光明境便無妨了。'"李洪道:"她原是佛門中人,怪不得我用佛光照她,依然言笑自如呢。"申屠宏道:"洪弟,下次遇敵,仍須慎重。幸而對方未存惡意,並有用我們之處,否則豈不又樹強敵?還是問明瞭好。"李洪笑道:"她不肯說真話,也怪我麼?"

神鳩飛遁神速,竟不在三人以下,一路說笑,不覺飛人南極海洋上空。申屠宏想起龍娃適才所說,方令大家留意,忽見前面暗雲低壓,水霧迷漫中,隱隱有金光紅光閃動,並有無數火星飛射如雨,看出內中劍光是本門中人。未及開口,神鳩兩翼突收,已由高空中電也似急往下射去。李洪手中拿著兩粒霹靂子,坐在鳩背之上,本想遇見敵人,給他一下,試試此寶威力。這時目光到處,瞥見前面一個脅生兩翅,身材高大的怪人,口噴火球,兩翅橫張,各有丈許來寬,由翅尖上射出千萬點火星,和一個青衣女於、兩個十二三歲的幼童鬥得正急。少女和兩幼童似知敵人厲害,都是身劍合一,另用一道白光、兩彎朱虹和兩團金光與敵惡鬥,一望而知是本門家法。申、阮、李三人對於開府後所收新同門,十九不曾見過,只認出對頭是那翼道人耿鯤。這三人雖未見過,但那形貌極像楊瑾所說的凌雲鳳師徒。阮徵方用傳聲詢問:"這位道友可姓凌麼?"凌雲鳳原是日前神駝乙休命人由陷空島送去靈藥,將沙、米兩小治癒,立即起身。不料行至南極上空,突遇翼道人耿鯤,因見雲鳳師徒峨眉家數,想起前仇,意欲加害,雙方便在海面上爭鬥起來。雲鳳自非其敵,幸仗神禹令和沙、米兩小的佛門牟尼珠、毗那神刀合力抵禦,勉強打個平手。無奈耿鯤精幹玄功變化,邪法甚高,沙、米二人重傷新愈,不能施展全力。

眼看危急,忽見四人騎鳩飛來。神鳩本來相識,李洪也曾在峨眉見過,再聽傳聲相喚,不禁大喜,連忙回答:"愚妹正是凌雲鳳,同了小徒沙餘、米餘路過此地,被這妖孽無端攔阻。諸位師兄貴姓?望乞見示。"申、阮、李三人一面通名答話,一面各人的飛劍、法寶早先飛將出去。神鳩也早飛向雲鳳身前,等雙方會合一起,忽將兩翼微振,似要眾人下騎。申、阮二人會意,因知耿鯤邪法甚高,不可輕敵,忙令李洪放起金蓮寶座,帶了龍娃飛身其上。四人剛離鳩背,神鳩倏地一聲長嘯,便朝寶光叢中耿鯤飛撲上去。

阮徵知耿鯤乃人與怪鳥交合而生,生具異稟;又在一無人海島上得到一部道書,修煉多年。仗著邪法神通,橫行東南兩海,性又兇殘,犯者無幸。雖因生長在遼海窮邊無人島上,最戀故土,不常去往中土為惡。但他素性兇殘,強暴無比,海中生靈遭其殘殺者不知多少。近來又受許飛娘等妖邪蠱惑,專與正教中人作對。仗著天賦本能,修煉年久,兩翅上面長短羽毛均是極厲害的法寶。對敵時,翅尖上所發火星兇毒無比,不論仙凡遇上,為其打中,不死必傷,端的厲害非常。自從那年為與寶相夫人作對,被神駝乙休將他一個得力妖徒用烏龍剪殺死,將另一個收服擒去,本人又為乙休所傷。到未一天趕來報仇,又被恩師仙法驚走,越發懷恨。從此只要遇見正教中修道之士,便視為切齒之仇,決不輕易放過。此人飛行神速,來去如電。日前正當一班同門下山行道之際,一旦狹路相逢,稍為疏忽,難免不遭毒手,實是未來隱患。意欲就勢將他除去,上來便用傳聲令眾留意。天璇神砂先不放出,以免打草驚蛇,追他不上。只把兩柄蝸皇戈,連同各人的飛劍發將出去誘敵。正待暗放閻眷珠,分三面埋伏空中,將去路阻住。再由正面,冷不防發動天璇神砂,闍耆珠所化三朵血焰金蓮也同時發動。再把各人法寶、佛光,連同太乙神雷,一齊上前夾攻。縱然他擅長玄功變化,至多也只逃得一個元神,本身必死無疑。哪知古神鳩神目如電,早看出敵人稟賦奇特,介於人禽之間,腹中煉有內丹,起了貪心,欲撿便宜,也在此時飛撲上去,勢又絕快,竟搶在阮徵前面,已先發難。

原來正派群仙見耿鯤性雖兇暴,所殘殺的俱都是海中精怪之類。近年除所收妖徒多是異類,偶然背師在近海諸山攝些婦女縱淫為惡而外,本人只是性暴剛愎,無故不肯害人。又知他數限未盡之際,均未與他計較。年時一久,耿鯤以為神通廣大,無人敢惹,越發夜郎自大,誰也不放在眼內。自從連遭神駝乙休與白髮龍女崔五姑兩次挫折,才知敵人不是易與,心雖忿恨,時刻都在留心,平日驕橫之氣已去了好些。當日正與雲鳳巧遇,看出是峨眉門下,觸動舊恨,意欲報仇出氣。哪知敵人師徒法寶神奇,急切間無可奈何。正待施展玄功變化,避開正面神禹令的寶光,出其不意,猛下毒手,忽見四人一烏橫海飛來。一照面,便看出神鳩氣候不似尋常,鳥尚如此厲害,敵人本領可想而知。

方在失驚,暗中戒備,法寶、飛劍已相繼飛來,對面兩個幼童又放起一個金蓮寶座,將身護住。經此一來,已經有勝無敗之勢。正在又急又怒,那隻比自己大出好多倍的古神鳩,忽然離了主人,猛撲上來。雖知厲害,因神鳩近來功力深厚,寶光已先掩去,不曾看出。正想施展邪法試它一下,兩翼一振,翅尖上大片火星像暴雨一般剛剛飛出,神鳩一聲怒嘯,身子忽又暴長十倍,看去直是展翅金鵬,當頭撲到。同時鳩身上又現出一十八團栲栳般大的金光,環繞全身。比海碗還大的火眼金睛,精光電閃,遠射數十百丈,威勢越發驚人。方料要糟,只為兇橫已慣,不甘敗逃,仍想試為抵敵。就這微一遲疑之際,猛瞥見神鳩把口一張,立有六七尺粗一股紫焰激射而出。翅尖上的火焰,挨著便被衝散消滅,護身光氣也被吸住,吸力甚大。同時敵人方面六七道劍光、寶光,連同少女手中神禹令所發青濛濛的光氣,也正電舞虹飛環攻上來,才知不妙。心方一驚,神鳩兩隻樹幹般粗細的鋼爪已當頭撲到,正在揚爪下擊。匆迫之中,想起此鳥乃眾妖人平日所說的古神鳩,本就猛惡無比,更有至寶、佛光環繞全身,如何能與為敵?忙用玄功掙逃時,覺出身子已被紫焰吸緊。驚惶失措之下,一時情急,不知厲害,忙把苦煉多年,新近才得煉成的一粒內丹火珠噴將出來。本意形勢萬分危急,只有拼舍損耗元氣,一面仍用翼尖上火星抵禦其他強敵,一面用這一粒內丹元珠將紫焰暫行擋住,等運用玄功化身逃走,再行收回。誰知神鳩狡猾,故意揚爪發威,運用腹中丹氣將其吸住,迫使噴出元丹,以便吸收,耿鯤果然上當。

其實申、阮二人已經佈置停當,人、鳩合力,耿鯤自無倖免。也是神鳩一心專注敵人內丹,沒想到雙管齊下,就勢下擊。瞥見對方張口噴出一團火球,心中大喜,惟恐失去,只顧奪取,奮力一吸,那粒內丹雖被紫焰裹住,仍然吸入腹內。耿鯤見此情形,早嚇了一個亡魂皆冒,乘著紫焰收回,慌不迭飛身遁走。剛一回身,猛又瞥見空中現出三朵畝許大的金碧蓮花,各射出千重血焰,無量毫光,帶著轟轟雷電之聲,三面環攻而來。

身後寶光大亮,天璇神砂己化作大片金光星雨,鋪天蓋地潮湧追來。內中並還夾著許多法寶、飛劍和兩環佛光祥霞,電馳飛到。太乙神雷打個不住,千百丈金光雷火密如雨雹,上下四外一起夾攻。震得天驚海嘯,濁浪排空,精光萬道,上達雲霄。耿鯤做夢也沒有想到,幾個無名後輩竟有如此神通威力。古神鳩吸完內丹,又二次鐵羽橫空,飛撲上來。

此時危機一發,耿鯤稍為疏忽,非但命喪敵手,連元神都許保全不住,不由心膽皆裂,哪裡還敢停留。只得拼耗元氣,自殘肢體,假裝情急拼命,運用玄功變化,由兩翅上卸下三根長翎,化作三個化身相繼出現,迎敵上前,真身卻在暗中隱形遁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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