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001
匿名  發表於 2025-2-24 14:50:56
第998章 宗門道兵
  墨畫熬了一夜,做好了大緻的籌劃。

  時間不多,無法盡善盡美,但大體也差強人意。

  而算起來,三日後,也就是論劍的日子了。

  另一項安排的進度,也差不多了。

  次日,墨畫起了個大早,坐在床上,身披朝霞,照例練了會功,之後便起身,去了趟弟子居外的小書苑。

  書苑靜谧,水波澹澹。

  大白狗趴在外面,打着哈欠,百無聊賴。

  墨畫走近,摸了摸大狗頭,小聲問道:“掌門起床沒?”

  大白狗搖頭。

  書苑沒動靜,墨畫也不好貿然打擾掌門的清靜,就坐在大狗旁,撸着它脖子上柔軟的白毛,同時等掌門起床。

  大白狗表面不樂意,身體倒很誠實,開心地用尾巴,拍打起地面來。

  過了一會,太虛掌門走了出來,看着眼前這一幕,心裏竟不自覺地有些羨慕。

  這隻大白狗的毛,他自己都沒摸過……

  沒辦法,這隻大白狗血脈特殊,有自己的尊嚴,根本不讓别人碰。

  太虛掌門微微歎氣。

  墨畫聽到歎氣聲,知道掌門醒了,這才有些不舍地放開手裏軟和的白毛,起身行禮道:
  “見過掌門。”

  “嗯。”太虛掌門微微颔首。

  墨畫表明來意:“之前跟您說的東西,已經鑄好了,您要去看看麽?”

  太虛掌門沉吟片刻,點頭道:“好。”

  “那我帶您過去,不過要低調些……”墨畫小聲道。

  “行。”

  太虛掌門換了便衣,收斂了氣息,又叫上兩位親信長老,乘着馬車,繞着小路,在墨畫的指引下,向西北方的孤山城駛去。

  此時論劍大會在即,乾學州界,車水馬龍,擁擠得很。

  但這是在繁華的路段。

  孤山城偏遠,往來的修士少之又少,因此路上倒也通暢。

  而掌門的馬車,配的是上等靈馬,陣法也是上乘的“乘風陣”,風馳電掣般,速度極快。

  半日不到,便到了孤山城。

  孤山城此時,已經漸漸有了新氣象。

  靈械巍峨聳立,礦井宏偉壯觀,陣法鱗次栉比,光芒交相輝映。

  山間采礦的礦修,排成長龍,密密麻麻,但也井然有序。

  城裏來往的修士,臉上也多了生氣。

  太虛掌門看着有些失神。

  他不是不知道,墨畫在孤山做了什麽,可那隻是聽說,此時真正親眼見到,又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孤山城如此恢弘的場面,和脫胎換骨的變化,讓他這個太虛門的掌門,都有些恍惚和疑惑。

  他有點難以相信,這當真是一個築基弟子,能做到的事麽……

  馬車繼續行駛,進了孤山城,穿街走巷,到了煉器行前。

  如今的煉器行,占地極大,數尊巨大的煉器熔爐,像是鋼鐵鑄成的怪物,正在吞火吐霧。

  爐火熊熊,白煙滾滾,夾雜着煉器行内,此起彼伏的鍛鐵聲,聲勢蔚爲浩大。

  太虛掌門看着眼前偌大的煉器行,沉默片刻,忍不住問墨畫:

  “這個煉器行……不會是你的吧?”

  墨畫連忙擺手,“怎麽可能。”

  太虛掌門不置可否。

  “掌門,我們進去吧,我給您帶路……”墨畫跳下車,往煉器行裏走。

  煉器行前神情肅穆的門衛,見了墨畫,當即眼睛一亮,恭敬行禮道:
  “墨公子!”

  “嗯嗯。”

  墨畫點頭,繼續往裏面走。

  沿途遇到的,幾乎所有的煉器師傅和弟子,無論在做什麽,都會立即停下手裏的活,滿臉欣喜地向墨畫行禮問好:
  “小墨公子!”

  “墨公子好!”

  “見過墨公子……”

  墨畫也笑着跟大家打招呼,就仿佛到了自己家一樣。

  太虛掌門神情微妙。

  幾人一直走到煉器行内部,剛剛還在煉器,滿頭大汗的顧師傅,這才匆忙迎了出來,面帶歉意道:
  “小墨公子,有失遠迎,實在抱歉……”

  “不用這麽客氣。”墨畫道。

  他也知道,煉器行是很忙的。

  “這幾位,是……我太虛門的長老,要來看看靈器和陣媒。”

  墨畫沒把太虛掌門的身份說出來。

  顧師傅也沒看出來。

  隻是他閱人不少,見識不凡,見來人氣度超然,修爲深不可測,知道必然是“貴客”,也不敢怠慢,便恭敬道:
  “諸位,請。”

  時間匆忙,顧師傅也就不寒暄了,而是直接領着衆人,來到煉器庫房。

  庫房裏,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靈器,刀槍劍戟,铠甲道袍,一應俱全。

  太虛掌門眉頭一挑。

  從表面看,庫房裏的靈器,都還是剛鑄好沒多久的“胚胎”,也就是二品高階,不算稀奇。

  但他畢竟是掌門,目光獨到,隻一打眼便能看出,這些并非普通制式靈器,而全部都是特殊的“定制靈器”。

  整整一庫房。

  而且,還不是簡單的定制靈器。

  太虛掌門在心中,将乾學州界,四大宗,八大門,十二流,乾學百門,各個宗門擅長的傳承流派都過了一遍,很快就發現,這些定制靈器,某種意義上,還是“克制”靈器。

  是針對各個宗門傳承,定制專門的靈器,再配以獨門的陣法,進行傳承“克制”的靈器。

  當然,也不可能完全“克制”,頂多就是增加了一兩成勝算。

  但這是在論劍大會,人數衆多的情況下,多這一兩成勝算,結果可就完全不同了。

  太虛掌門微微吸了口氣。

  他其實大概也能猜到,墨畫在做什麽。

  但墨畫能做到這一步,還是遠出乎他的預料。

  看似隻是定制了一批“克制”用的靈器,但實際做起來,所需花費的心血,就太多了。

  需要涵蓋五行八卦,無所不包,極其淵博的陣法知識,來設計這些陣圖方案。

  需要花大時間,來鑽研其他宗門傳承,并選擇克制陣法。

  需要花大功夫,來設計定制的靈器,并不斷與陣法适配。

  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是需要長年累月的積累的。

  需要大量的案例,來進行參考,也需要大量的實踐,來矯正并改良。

  最後,最重要的,是産量。

  要有一個體量龐大,經驗豐富,而且能高效配合,滿足陣法設計時所有苛刻需求的大型煉器行,來進行靈器和陣媒的生産。

  這是一個包含陣法構造,靈器設計,煉器生産的,完整的修道“産業鏈”。

  他沒想到的是,墨畫竟然就這樣井井有條地給弄出來了……

  太虛掌門怔忡良久,才将眼前這個匪夷所思的事實給消化掉。

  他沉思片刻,看向墨畫:

  “你還需要什麽?”

  以墨畫這孩子的性格,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他喊自己來,定然還有别的打算。

  墨畫連連點頭,心中贊歎,不愧是掌門,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有一個問題,”墨畫道,“這些靈器,實在太多了,适配的高階陣法,也有上千副,我一個人根本畫不完,需要太虛門一些内門師兄,還有教習和長老們,來幫忙畫陣法。”

  論劍規矩,攜帶的陣法,不得超過二品中階。

  但靈器内的陣法,起的是增幅靈器的作用,還是可以用二品高階的。

  墨畫打算讓教習和長老,都來當“勞力”。

  “行。”太虛掌門點頭道。

  墨畫此舉,是爲了宗門,他沒有拒絕的道理。

  “還有一件事……”

  墨畫有些不好意思。

  太虛掌門心中一動,猜到可能不是什麽好事,便緩緩道:“說吧……”

  墨畫便小聲問道:“這些靈器和陣媒,宗門能‘報銷’麽……”

  報銷其實才是大事。

  墨畫原本的打算,是做出來後,賣給小師弟們,讓他們花靈石來買,然後去參加論劍。

  但這些靈器,造起來實在太麻煩,造價也太昂貴了。

  而論劍要打不少場,對手又是變動的。

  若都要小師弟們花靈石買,那可能每一局賽事,都要換一套靈器和陣法,代價更高。

  盡管他們可能不缺靈石,但這也實在太浪費了。

  更主要的是,這樣一來,一人要配幾套靈器,需求太大了,顧師傅的煉器行,根本供應不上。

  墨畫便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宗門出手,買下這批靈器,租給論劍的弟子。若是沒損壞,可以輪換着用,若是損壞了,原價賠償就行。”

  他這也是,在給顧師傅他們拉生意。

  之前孤山煉器行,是跟太虛門的弟子做生意。

  假如能得到掌門首肯,那就是跟太虛門做生意。

  這個意義,就完全不同了。

  而這種生意,隻要開個頭,以後就好辦了。

  甚至有可能,此後太虛門論劍供應的産業,全都會跟孤山煉器行挂鈎。

  有了太虛門這個“大戶”和“靠山”,孤山的産業,日後也就能穩步發展了。

  一旦産業興盛,孤山城散修的日子,也會越來越好。

  太虛掌門也想明白了這裏面的關竅,看着墨畫,心中感歎。

  的确是個好孩子啊……

  而且思慮很周到,遇事敢想敢做。

  但他還是有些默然。

  墨畫見掌門不說話,似乎有些顧慮,便小聲問道:
  “不行麽?”

  太虛掌門看着墨畫的眼神,沉吟道:“倒也不是不行……”

  這筆靈石,太虛門雖然付得起,但也不算輕松,主要是周轉很難。

  太虛門是大宗門,家底深厚,但修士也實在是多,花靈石的地方數不勝數。

  尤其是現在,三宗合流後,體量更大,哪哪都要靈石,一塊靈石,恨不得掰成兩半用。

  他這個掌門,也不好随意決斷。

  “這件事,容我回去考慮下。”太虛掌門道。

  “好。”墨畫點頭。

  這件事,最好的情況,是宗門能出手,買下靈器,與孤山煉器行做成買賣。

  若宗門靈石周轉不過來,那就隻能讓他的小師弟們,自己來買了。   
  靈器看完了,太虛掌門便要回宗了。

  墨畫還是走在前面,替掌門引路。

  顧師傅聽了這番話,哪裏還不知道墨畫的意圖,他也隐約能猜到,面前這氣度不凡的中年修士的身份。

  小墨公子,竟連宗門掌門都請得動……

  顧師傅心中震動之餘,對墨畫的敬佩感激之情更甚,親自将墨畫幾人,送到了孤山城外。

  回宗之後,太虛掌門一直在考慮墨畫的提議。

  墨畫的想法,的确是好的。

  但這裏的成本,又的确不便宜……

  片刻後,他靈機一動,找到了太阿和沖虛兩山的掌門,三人聊了一會。

  聊完之後,太虛掌門喚來墨畫:
  “我跟太阿山,還有沖虛山的掌門聊過了……”

  墨畫眼睛一亮,當即領會了,“三山一起出錢麽?”

  太虛掌門一滞。

  這孩子果真是太聰明了,他才開個頭,墨畫就把東西都猜到了。

  “不錯,但也沒那麽簡單。”太虛掌門道,“他們想先看看效果。”

  涉及到大筆靈石開支,大家都很謹慎,基本上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墨畫明白了,點頭道:“我知道了,掌門放心。”

  于是次日,墨畫臨時安排了一場演練。

  這次演練中,密密麻麻的弟子們,穿着嶄新的道袍和铠甲,握着清一色的靈器,以整齊劃一的動作,幹淨利落地執行着戰術。

  看上去,已經有了真正“道兵”的模樣。

  原本還有些松散的弟子,借助特制的靈器和陣法的連接,五人一隊,仿佛一支支鋒利的“長矛”,在山石林木間穿梭,進退從容,攻伐銳利。

  此外,還有一些特殊隊伍。

  譬如五個身高體壯的體修,穿着铠甲,持着盾牌,像是五座鐵山,光是看着就讓人頭皮發麻。

  五個穿着風系道袍,腳踏步風履的弟子,踏草疾行,速度奇快。

  還有五個劍修,身穿輕甲,一人一把巨劍,見人就砍。

  而這些靈器和陣法,還是會換的。

  铠甲有禦金铠,禦水铠,禦火铠……

  配套的靈器,也有金劍,木劍,水劍,火劍等等。

  太虛、太阿、沖虛三山的掌門,坐在台上,默默看着這一幕幕,半晌都沒說話。

  太虛掌門倒是心裏有數。

  可真當太虛門的弟子們,穿着铠甲,手持靈器,配合陣法,進退攻伐時,心底還是有些驚歎。

  太阿和沖虛兩山掌門,表面還算鎮定,心底卻覺得不可思議。

  他們都是掌門,知道這一套搞起來,到底有多麽不容易。

  且不說陣法造詣,煉器工藝和鑄造成本了。

  便是讓這些心高氣傲的弟子們,能真正團結起來,五人如一,服從調度,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這幾乎,等同于是“宗門道兵”了……

  隻不過這支宗門道兵,剛剛起步罷了。

  而道兵最擅長的,便是團結一緻,以弱勝強。

  眼前演練的弟子,若論資質和實力,在宗門中,都隻排中下,可如此一配合,戰力截然不同。

  這才是最可怕的。

  這意味着,宗門弟子的實力,從底層開始,發生了一次“蛻變”。

  若論高階戰力,或許不如四大宗。

  但這底層的戰力,卻堅實無比。

  三位掌門,一時心頭都燃起了一絲微弱但熾熱的火苗,忍不住浮出一個念頭:
  此次論劍大會,莫非真的……大有可爲?
  片刻後,太阿掌門便道:

  “這些東西,我太阿山出錢。”

  “我沖虛山也出錢。”

  太虛掌門欣慰地點了點頭。

  ……

  另一邊,墨畫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師父告訴過他,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韬光養晦,便要“藏木于林”。

  若是林木不秀,不好藏身,那就自己造出一大片茂密的森林來。

  墨畫看着下面,一排排金甲金铠,長槍利劍,往來殺伐,威風凜凜的太虛門弟子,目光明亮。

  ……

  靈石到位了,靈器和陣媒也都準備好了。

  靈器上的高階陣法,墨畫畫了一部分。

  剩下的,則有内門的師兄師姐,還有教習長老們,一起幫着畫了。

  匆忙之間,一切也都籌備好了。

  明日,論劍也就終于要正式開戰了。

  弟子居裏。

  墨畫将前前後後,所有事情,全都考慮了一遍,确定沒什麽大的疏漏,這才放心。

  明天,就要論劍了。

  太虛門就要跟四宗八門十二流乃至乾學百門,正式交鋒了。

  他可能也要上場了。

  墨畫突然有一點點緊張,不過想來想去,也沒什麽好緊張的,無非就是上去打架罷了。

  赢了固然好,輸了……反正也不會死人。

  墨畫平複下心情,開始繼續練習陣法。

  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

  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能阻止他精進陣法的腳步。

  隻要有空,哪怕隻能畫一副陣法,甚至隻能畫一枚陣紋,那也要利用起來,踏踏實實地學習陣法。

  陣法沒有捷徑。

  陣法的水準,就是在這一點一滴的練習中進步的。

  而墨畫現在神念結丹,學的都不是一般陣法。

  雷磁絕陣,逆靈絕陣,還有二十一紋的四象青龍陣圖的歸演,任意一副陣法,讓别人看到,都會覺得難以置信。

  燈火搖曳的弟子居中。

  墨畫按照計劃的順序,認認真真,一遍又一遍地學習,并領悟他手中現有的幾副絕陣。

  一直到将逆靈陣練完,進行四象妖紋,歸演爲龍紋時,墨畫一怔,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本命陣圖!

  最近全在考慮論劍的事,實在太忙了,他差點都給忘了。

  他本命陣圖,還沒着落……

  墨畫皺了皺眉。

  他還記得,二長老灰飛煙滅前,告訴他的那條消息:
  屠先生手裏,有一尊邪神像,神像内部,藏有大荒一脈一位驚才絕豔的大巫祝,自蠻荒深淵中尋來的大荒古陣圖。

  這副蠻荒古陣圖,便與他的本命陣圖有關……

  “屠先生,邪神像……”

  可是……這個屠先生,到底在哪?
  邪神像又會藏在什麽地方?
  他的本命陣圖,又會是什麽?
  墨畫皺眉,想了半天,沒一點頭緒。

  “罷了,論劍之後再說吧……”

  “現在論劍是最要緊的事,論劍之後,應該還有點時間,找人把這個屠先生揪出來,圍毆幹掉,再想辦法把‘邪神像’弄到手……”

  “實在不行,求老祖和掌門出手也行,就是不知道,老祖有沒有空……”

  “而且,事關邪神,還是太危險了,一定要小心謹慎……”

  墨畫心中默默尋思,而後便将這件事暫時抛在腦後,集中注意力練習陣法,同時也期待着明天的論劍大會……

  ……

  乾學州界,不知名之地。

  血腥密室之中。

  一身傷痕,神魂斑駁的屠先生,跪在地上。

  孤山邪胎之殁,令他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嚴厲“神罰”,無論是肉身,還是神魂,都劇痛無比,如墜無邊煉獄,無休無止。

  屠先生已經麻木了。

  冥冥之中,他預感到,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不隻是因爲太虛門,還有太虛門内,那尊虎視眈眈的兇神……

  還有更可怕的東西……

  “近來,我總有一種感覺,似乎被什麽東西,被一雙……漆黑的詭異眼睛,在暗中盯着……”

  “可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

  “他又能是誰?”

  “又有可怕的修士大能入局了……還是說……他一直都在局裏?”

  “我不知道……”

  “我……沒時間了,我……”

  屠先生語氣突然一頓,眼眸一黯,透着詭異的深沉。

  片刻後,他緩緩皺眉:
  “我剛剛……在說什麽?”

  “我在動搖?”

  “不,不可能。”

  “我對神主的忠心,天地可鑒。沒有任何人,任何妖魔,任何神明,能動搖我虔誠的信念。”

  “這世間,根本沒什麽好怕的。”

  “隻要神主複蘇,一切牛鬼蛇神,都将在神主的光輝下,灰飛煙滅……”

  “是的,沒錯……”

  屠先生癫狂呓語,而後跪在地上,後背血淋淋,神魂的傷口,也隐隐作痛。

  但屠先生心中,卻生出快感。

  雷霆雨露,皆是神恩。

  這是神主的“賜福”。

  他的疼痛,是神主存在的證明,是神主眷顧他的象征。

  “孤山的複蘇,失敗了,因爲死的人,還不夠多……”

  “這次,一定會成功……”

  “隻要死得夠多,就一定會成功……”

  “而神主您,也終将蘇醒,以血肉之軀,品嘗這世間,最美味的祭品……”

  屠先生虔誠跪拜。

  他的手裏,捧着一副血淋淋的人皮,人皮之上,畫着青龍陣紋,閃爍着青紅色的邪異光芒。

  而他所跪拜的,是一尊神像。

  一尊巨大猙獰,陰氣森森的,人面羊角白骨邪神像。

  而這神像中,藏着令人恐懼的邪神氣息,以及那一份,無人可知的古老隐秘……
匿名
狀態︰ 離線
1002
匿名  發表於 2025-2-24 14:51:25
第999章 第一
  朝陽破開晨霧,照進太虛山,山間亭台樓閣,宛如披着一層霞衣,墨綠的山林,都染着金邊。

  弟子居中,在道碑上練了一晚陣法的墨畫睜開雙眼。

  他的眼眸,如天際破曉,金光乍現,一時比漫天朝霞,還要璀璨。

  “終于,今天就是論劍大會了……”

  墨畫輕聲喃喃道。

  他深深吸了口氣,對着朝陽,例行修煉了半個時辰,待靈氣流轉周天,行于經脈,沉澱于氣海,這才穿好太虛門的道袍,邁步走出弟子居。

  弟子居外,大多數弟子都已經醒了。

  此時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沐浴着朝霞,一張張面容,看着喧鬧而有朝氣。

  今天,是他們論劍的日子。

  是他們此生,唯一的一次論劍大會。

  所有弟子,既期待又緊張。

  到了時辰,用了早餐,荀子賢長老便過來,将弟子們聚在一起,清點了下人員,又叮囑了論劍的一些事項,而後環顧四周,緩緩道:

  “出發吧,去論道山。”

  弟子們神情越發肅穆,心跳也更快了幾分。

  之後荀子賢,領着一衆弟子,離了太虛門,徑直走向了乾學州界中央的論道山。

  大路之上,修士密集。乾學州界各宗門的弟子,此時穿着各式各樣的道袍,宛如一條條五顔六色的溪流,向着論道山彙聚。

  山道漫長而蜿蜒,弟子們熙熙攘攘。

  約莫一個時辰後,衆人終于到了論道山。

  此時的論道山人更多,不僅彙聚了乾學州界,及其周邊,各世家,各宗門,各勢力,身份迥異的修士。

  也包含了九州各地,前來觀禮的形形色色的修士。

  放眼望去,整座山全是人。

  人聲鼎沸,宛如山呼海嘯。

  墨畫第一次切身體會到了,什麽叫“人山人海”,心中震撼。

  不唯墨畫,所有太虛門,包括其他宗門的弟子,此時都怔然失神。

  這一屆論劍的排場,比以往還要大。

  聲勢也驚人無比。

  而此前,他們都是“觀衆”,看着别人論劍,但現在,他們是“主角”,要論劍給别人看。

  切身的感受不同,弟子們的情緒也各異。

  有弟子臉色蒼白,緊張不已。

  有弟子兩腿發軟,呼吸微窒。

  同時也有弟子兩眼放光,興奮莫名,渴望在論劍場上,大施手腳,揚名立萬。

  進了山門,邁過長長的山道,越過數道屏障山峰,所有弟子,便來到了論道山的大道場。

  大道場上,正在舉行“祭劍”。

  這是每屆論劍,必備的儀式。

  唯有乾學四大宗的掌門,才有資格,執掌此“祭劍”儀式。

  這也是乾學州界,最無上的殊榮。

  論道山上,白玉台浮空,四周九根通天石柱環繞,柱上刻有威武的神獸,祥雲瑞紋遍布。

  而白玉台中間,祭着一柄十丈有餘,宛如一座小山峰的白玉劍。

  劍身通透晶瑩,散發着古樸而磅礴的氣勢。

  據傳,此劍乃萬年前,論道山老祖的遺物。

  每屆論劍,所有乾學子弟,都要誠心誠意祭拜此劍,以告慰論道山老祖的先靈。

  同時也是爲了感激老祖他爲乾學州界,爲了修界傳承,所做的貢獻,所付出的心血。

  到了辰時,乾學祭劍開始。

  乾道宗、天劍宗、龍鼎宗以及萬霄宗四大宗的羽化掌門,靈力化羽,禦空而來。

  而後開壇,上貢,歃血,祭劍。

  歃血開封,一時清光漫天。

  論道山古劍,發出低鳴,劍氣沖天,如古獸蘇醒,向天清吟。

  所有人心神俱震。

  墨畫同樣瞳孔一縮。

  他看着這巨大的古劍,隻覺神魂微顫,冥冥之中,似乎是産生了一絲共鳴。

  他的識海中,一時也響起龍吟之聲,古老的太虛劍意,不斷回蕩。

  恍惚間,墨畫萌生了一股錯覺。

  他仿佛就看到,自己身化法相,如一尊通天巨人,手持論道山的古劍,開山辟地,所向披靡。

  可下一瞬,一切又都消失了。

  什麽都沒有發生。

  四大宗的掌門,神情莊嚴,齊聲高喝道:
  “所有乾學弟子,三拜,祭劍!”

  羽化的聲音,如清鍾大呂,在論道山回蕩。

  墨畫也收斂心神,和一衆弟子一起,向着論道山中的白玉古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外山觀禮的修士,也遵從習俗,向着白玉古劍,行了一禮。

  祭完劍後,論劍大典繼續。

  四宗掌門,依次宣讀诏文。

  這個诏文,相當冗長,包含對乾學州界列祖列宗的緬懷,對前來觀禮修士的感激,對弟子的殷殷期許,以及論劍之中的一些注意事項,還有不可觸犯的準則……

  四個掌門,一人一篇,洋洋灑灑,不下萬言,成功把原本還有點亢奮的墨畫,搞得昏昏欲睡。

  終于,漫長的宣讀結束了。

  祭完劍,讀完诏文,而後就是正式的抽簽了。

  四大宗,八大門,乃至十二流,各有一個代表長老上前,手捧一枚宗門執令,解開大道場中間,一尊巨大的天機至寶的封印。

  此天機至寶名爲——論道天儀。

  這也是論道山老祖的“遺産”。

  這座“天儀”,平日裏都被封住,必須四宗八門十二流門派齊聚,各執宗門玉令,才能打開。

  打開之後,将各宗論劍弟子的名字和隊伍,寫在竹簽上,放入天儀之中。

  論道天儀,便會自行運轉,按照論劍既定的規則,排列出論劍大會的對陣次序。

  這樣一來,既能杜絕有些人動手腳,保證公平公正。

  同時也能隔絕一切,天機因果上的推演,幹擾,篡改,和預知。

  論道天儀,遵循法則運轉,内置的羅盤軌道,交替轉動,流轉不息,複雜而玄妙。

  有一種深奧的“因果律法”的美感。

  墨畫精神一振,忍不住瞪大雙眼,盯着這“論道天儀”看個不停。

  可惜他天機水準還是太低了,沒看出什麽門道來。

  當然,論道山老祖的東西,也不可能真讓他看出什麽端倪來。

  半個時辰後,論道天儀停止轉動。

  推演就結束了。

  初階段論劍,也就是“天地玄黃”中,“黃”字局的賽事,就這麽确定下來了。

  各宗長老,将對局名單錄入玉簡,而後便退下了。

  上午的祭劍,還有抽簽儀式,就此結束。

  下午就是正式的論劍了。

  期間一兩個時辰的時間,會有論道山的長老,按照論道天儀推演出的抽簽名單,安排論劍的次序和場地。

  荀子賢長老也退下了,回到太虛門弟子間,對衆人傳聲道:

  “論道天儀,已經推演好了名單。”

  “我将名單,傳入了太虛令,你們自行查閱,确定好場次,不要弄錯了。”

  荀子賢頓了一下,又道:

  “幾個時辰後,就要正式論劍了。你們盡力而爲,無論勝敗,都是爲了太虛門,宗門會以你們爲榮的……”

  荀子賢是陣師,一向嚴謹沉穩,說不來太煽情的話。

  他能說到這份上,已經算不錯了。

  弟子們心中都有些感動。

  當然,感動歸感動,士氣到底還是低了點。

  荀子賢微微歎氣,轉頭看了墨畫一眼。

  隻需一個眼神,墨畫便領會了子賢長老的意思,當即點了點頭,越衆而出,對一衆弟子們道:
  “待會論劍,不用想那麽多,上去幹就完事了。赢了血賺,輸了不虧!”

  一衆弟子一怔,眼眸裏果然燃起了鬥志。

  小師兄已經把戰術,都交代明白了,隻要上去打一場就是了,其他的确不用考慮。

  他們不相信自己,還能不相信小師兄麽?
  隻要赢一局,就是血賺,輸了也沒什麽可丢人的。

  “是!小師兄!”

  一衆弟子齊聲應和道,聲勢頗大,士氣振奮。

  墨畫滿意地點頭。

  荀子賢看着墨畫,有些怔然,而後笑着搖了搖頭。

  之後有一兩個時辰的整備時間。

  弟子們或是打坐冥想,或是查閱名單,或是商議戰術,累了就休息一會,餓了就嗑一顆辟谷丹充饑。

  論劍在即,他們也沒心思吃好東西。

  墨畫得空,則坐在一旁,一邊啃着肉幹,一邊翻閱“論道天儀”推演出的論劍名單。

  看着看着,他就察覺出了一些問題。

  這個名單,并不算是一個真正“公平”的名單。

  論道天儀,也不是純粹在“随機”,它是在通過因果推演,篩選出真正的“強者”。

  它也在盡力确保這些強者,能走到論劍的最後。

  因此,它不會在“黃”字初賽階段,就讓四大宗,八大門的天驕,拼個你死我活。

  黃字階段,四大宗和八大門,乃至十二流弟子,遇到的對手,大部分都是“乾學百門”的弟子。

  “種子級”天驕互相碰頭的概率極小。

  即便天驕碰頭,也不影響。

  “黃”字局容錯率高,輸上一兩局,也不影響晉級。

  這樣一來,太虛門其實沒那麽難打。

  但普通的乾學百門的弟子,想殺上來的難度就很大了。

  這是一種不公平。

  但某種意義上,盡量選出最強的修士,避免有隊伍運氣好,因爲“撿漏”而走到最後,這也是基于“實力”的另一種公平。

  “不過,用天機算法,判定強弱,控制概率……論道山的老祖宗,當真是很有想法……”

  墨畫心裏嘀咕道。

  墨畫又看了下自己的對陣位序,發現他的對陣位序,排得很靠後,要到後天才比第一場。

  不知是不是“論道天儀”,推測到了自己的因果,知道自己是個“深藏不露”的強者,所以很有眼色地将自己的對陣順序,排在了後面……

  墨畫心裏揣測着,點了點頭。

  高手都是最後才出場的。

  這很合理。

  此外,他的對手,也大多都是“乾學百門”的弟子,看起來似乎威脅不大。

  這就更不用緊張了。

  “今天看戲,後天比試……”   
  墨畫索性将自己帶的肉幹,都拿出來吃了。

  吃飽喝足,他就打坐休息,等着看自己小師弟們的表現。

  他也想看看,自己這些時日來耗費心血,借助陣法學識,初步打造出的“太虛道兵”的成果。

  大道起于浮萍。

  偉大的修道成果,往往都起于看似不經意間的嘗試和努力。

  ……

  論道山還在籌備。

  外山的觀衆席上,人山人海。

  一個多時辰後,在略有些枯燥,緊張,以及焦急的期待中,一聲洪鍾響起,響徹山頭。

  衆人紛紛精神一振。

  這意味着,論劍終于要開始了。

  有長老依次點名,将參賽的弟子領走了。

  又過了片刻,巨大的“嗡隆”聲響起。

  澎湃的靈力洪流湧起,向天際蔓延,注入了五品論道山大陣。

  大陣之上,光芒突然璀璨,光幕宛如銀河,震撼人心。

  這是五品陣法,全力激發的效果。

  虛空之力蔓延,溝通弟子身上的論道玉。

  論道玉蘊含空間之力,保護了弟子的安全,同時一旦論道玉破碎,弟子就會落敗,被強制退場。

  又過片刻,殺伐聲響起,論劍開始了。

  而與此同時,論道山上空的白色巨幕,突然光華流轉。

  方天畫影展開。

  一片片五顔六色的影畫浮現,扭曲,割裂,而後化作了一塊塊方形小“屏幕”。

  每塊方影上,都顯示着一塊地形,對應着一場論劍對局。

  遮天蓋地的巨大方天畫影上,此時同時呈現了,近百場論劍賽事。

  影像清晰,人物生動可見。

  場面一時蔚爲壯觀。

  所有觀禮的修士,不由交頭接耳,神情震動。

  就連墨畫,看着眼前這壯闊激烈,精彩紛呈的“大屏幕”,一時也驚歎不已。

  盡管這東西很克他。

  但不得不說,效果也的确很好。

  隻瞄一眼,就能看到數百場天驕論劍。

  劍氣縱橫,法術飛舞,拳腳相搏,令人目不暇接,熱血沸騰。

  墨畫自己也看得津津有味,倒也不好意思,說這東西是鋪張浪費,浪費靈石了。

  而随着時間推移,對方天畫影的驚奇感漸漸消退,衆人的目光,也就集中到了論劍本身。

  黃字局的賽事,隻是初賽,難度不高,也不算十分關鍵。

  因此同一時間,方天畫影上呈現的論劍場次衆多。

  所有觀衆,都可以挑自己喜歡的去看。

  一般來說,同宗長老和弟子,隻看本宗的論劍,偶爾關注些對手的戰局。

  家族的家主,長老,也優先看本族子弟的表現。

  還有做父母的,基本隻看自己的孩子,無論他的孩子,是在大展神威,還是在被動地挨打。

  一開始還好,天驕混戰,大家看個熱鬧。

  可看着看着,有些經驗豐富,目光獨到的修士,就發覺不對勁了。

  “那是……太虛門的弟子?”

  “畫風好像不太對?”

  方天畫影中,太虛門弟子,大多穿着制式的铠甲,用着統一的靈器,身上陣法加持,散發着清一色的光芒,進退有據,令行禁止,殺伐果斷。

  而且,他們穿的靈甲,用的靈器和内置的陣法,似乎對對手,還具有一定的克制作用。

  五人齊心,借铠甲之堅,靈器之利,陣法之威,交鋒之時,一時所向披靡。

  衆人一怔,吃驚之餘,不由議論紛紛:
  “我眼花了?”

  “這是宗門論劍,還是道兵在打仗?怎麽搞這種陣仗?”

  “不是選拔天驕麽?”

  “搞成道兵,還選什麽?”

  “你懂什麽?乾學論劍,最初的目的,就是爲了培養将領,率道兵征戰……”

  “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規則都改了多少遍了……”

  “而且,修界安定,很多年沒打仗了,要那麽多道兵做什麽?”

  “現在的論劍,說到底不就是‘選拔’麽?”

  “爲宗門選弟子,爲世家選人才,爲道廷選天驕。”

  “這麽多大勢力的家主長老看着,隻要你表現得好,被人看中,自有潑天的富貴迎面而來,前途不可限量,一步登天都有可能……”

  “我說句實話,現在的論劍,你要想赢,就要将對手和隊友,都當成‘墊腳石’。”

  “戰敗對手,才能顯得你強。”

  “把隊友當‘墊子’,你才能更強。”

  “像道兵一樣去論劍,到底是你厲害,還是你的隊伍厲害?”

  有人不贊同:“你這想法,太狹隘了。”

  “有何狹隘?這本來就是事實。若非如此,爲什麽之前世家不搞,宗門不搞,偏偏太虛門搞這套道兵?”

  “你以爲‘宗門道兵’是什麽?這麽輕易就能搞出來?”

  “有什麽難的?不就是靈器和陣法麽?讓我去做掌門,我鐵定能搞一套出來……”

  “再者說,這種‘道兵形制’,也未必見得好……”

  “我看效果不錯……”

  ……

  外山之中,一時人聲嘈雜。

  論劍的觀衆中,形形色色的修士都有,說什麽的也都有。

  既有贊歎的,覺得太虛門很有想法。

  也有内心毫無波動的,覺得區區宗門道兵,不過如此。

  同樣也有心中鄙夷的,認爲太虛門這是在“取巧”,借靈器和陣法之利,勝之不武。

  同樣,用統一的陣型規訓弟子,泯滅了修士的“天性”和“個性”,讓他們不能自由論劍,充分發揮自己的實力。

  弟子以這種方式取勝,靠的不是自己的實力,不配被稱作“天才”。

  各世家和宗門的高層,大多沉默不語。

  這類嘗試,他們不是沒做過,但效果并不好,實際問題,比想的要多。

  太虛門能做到如此地步,可見的确費了不少心思,絕沒表面上那麽簡單。

  但現在論劍剛開始,這種形制究竟是好是壞,也不便斷言。

  而高台之上,倒是有數位金丹,乃至羽化修士,目露異彩。

  這些人,大多出身道兵世家,面容剛毅,久經陣戰,自有殺伐果斷的威嚴。

  其中一人,便是楊家的羽化真人。

  太虛門的陣仗一擺出來,他便眼睛一亮,定睛看了幾場論劍的實戰,暗自點頭。

  很多東西,别人看不出來,但他這個道兵世家出身的人,心裏自然一清二楚。

  “太虛門裏,可有我楊家子弟?”楊家羽化問道。

  旁邊有長老低聲應道:
  “有的,承恩一脈,有個叫‘千軍’的小子,就在太虛門裏。其他幾脈,零零散散,也有幾人。”

  “嗯。”

  楊家的羽化點頭,心裏記住了這個名字,略作沉思後,又道:“回去跟家主說下,讓楊家以後多跟太虛門往來。這些弟子,可都是好苗子……”

  “是……”長老低聲道,而後有些可惜,“就是到底……還稚嫩了些。”

  “都是些未出宗門的孩子,稚嫩是自然的,”楊家羽化目光期許,“有了經驗就行,最重要的,是有道兵作戰,“與子同戈”的意識,假以時日,經戰場淬煉,必然大有可爲。”

  “真人所言甚是……”長老思索片刻,又皺眉道:“但這些孩子,都是世家嫡系,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将來恐怕上不了戰場。”

  “無妨……”

  楊家羽化淡然道,看着偌大的道山,目光深邃。

  倘若一日,兵燹所及,戰火燎原,天下蒼生都會被裹挾,也就無所謂他們願不願意了……

  ……

  方天畫影上,論劍還在繼續。

  其他宗門的弟子,各有千秋,但歸根結底,還是“宗門論劍”的路子。

  四個弟子,保一個“天驕”。

  或者就是五個天才,湊在一起,互相配合。

  這些本質上,是一種“精英”戰術。

  而太虛門弟子在墨畫的帶領下,無形中已然将論劍當成了一場“戰争”,奉行的是一種“團體”戰術。

  在修爲或道法上,他們或許并不占優。

  但戰術執行得更徹底,進退同一,令行禁止。

  爲了赢,他們甚至舍棄了“個性”。

  不用傳承靈器,統一選用了具有針對性的定制靈器,嚴格遵從戰術需要,使用特定道法,不逞強鬥狠,不彰顯自身,一切爲“戰術”服務,一切爲了赢。

  這樣一來,高下立判。

  太虛門弟子,在“黃”字賽事階段,勝率出乎異常地高。

  就這樣,一直到夕陽落山,暮色降臨。

  論劍第一天的賽事,在喧鬧和精彩中,也就慢慢落下了帷幕。

  比完之後,論道山統計勝局。

  原本還擔心宗門地位岌岌可危的太虛門,第一天的勝局,直接直沖而上,暫時位列乾學論劍第一!

  這個結果一出來,太虛掌門都愣住了。

  白天論劍的時候,他看着勝局和形勢,就猜到太虛門起步的排名,應該不低。

  但真拿了第一,他還是有種“做夢”一樣的不真實感。

  不唯掌門一人,三山上下,從掌門,到長老,乃至所有弟子,全都怔然失神。

  論劍第一?

  盡管隻有第一天,是暫時性的,但他們太虛門……竟能力壓四大宗,八大門,排到論劍第一了?
  這可是論劍第一啊。

  哪怕隻有第一天,哪怕隻是暫時性的,哪怕隻是“昙花一現”,也是此前從來沒有過的。

  宗門上下,一時欣喜不已。

  而這一切,都多虧了墨畫的籌劃。

  墨畫在弟子間的威望,不知不覺又上了一層樓。

  便是太阿沖虛兩山的老祖和掌門,乃至一些高層長老,也對墨畫另眼相看。

  甚至越看,越覺得墨畫順眼,越看越覺得俊俏。

  他們心裏其實也明白,太虛門這個“論劍第一”,不太可能持久。

  但盡管如此,也足以讓他們覺得揚眉吐氣。

  而太虛門這“暫時性”的論劍第一,傳到四宗八門和十二流門中,也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本章完)
匿名
狀態︰ 離線
1003
匿名  發表於 2025-2-24 14:51:46
  第1000章 萬衆矚目(謝謝摸摸貓頭鷹打賞的盟主~)

  “太虛門,竟然會是第一?”

  “他們人多,占了便宜。”

  “畢竟三宗合流了,人數多了,搞這種‘人海戰術’,在黃字局多赢點也正常……”

  有人冷笑,“光是人多有什麽用?得要赢才行。沒這套‘道兵形制’,最大化發揮大衆弟子的戰力,人再多也不行。”

  “你讓普通弟子上去,若是赢不了,那就是給别人送分。”

  “人數越多,送的分越多。”

  “還有那些陣法和靈器,一看就是特殊定制的。非制式的靈器,需要設計陣圖,改良煉器圖,還要專業的煉器行配合生産……”

  “若隻是一兩件還好,可太虛門論劍,那麽多弟子,一人身上一套,大多還各不相同。太虛門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

  “現在怎麽辦?四大宗那邊的意思,是讓我們‘狙擊’太虛門,可現在這情況,我們反倒是被太虛門‘狙擊’了……”

  “四大宗的意思,你聽聽就行了。你真想當四大宗的狗不成?”

  “形勢比人強,這不是沒辦法麽?”

  “不必擔心,論劍才剛開始,這才黃字局,還早着呢,太虛門總不可能一直赢到最後……”

  “真要急,四大宗比我們急。太虛門真要拿了第一,擠壓的可是他們的位置。”

  “這倒也是……”

  ……

  八大門,十二流乃至乾學百門各門長老,處處都議論着太虛門論劍第一的事。

  而四大宗内,弟子們覺得顔面受損。

  但高層長老,反倒冷靜很多。

  乾道宗大殿。

  四宗主管論劍的長老,簡單碰了下面,聊着太虛門的事。

  “太虛門這套形制,是誰弄的?”

  “荀老祖?”

  “他是老祖,日理萬機,沒空盯着這些。”

  “那就是太虛門的長老,我記得……太虛門那個叫‘荀子賢’的長老,神思不俗,深得荀老祖真傳,陣法造詣很不一般……”

  衆人不置可否。

  片刻後,乾道宗的沈長老皺眉,緩緩道:
  “會不會是……那個弟子?”

  殿内沉默了片刻。

  那個弟子,他們都不太想提及。

  築基中期修爲,力壓四大宗,奪得陣道魁首,還是當着他們這些長老的面。

  這無疑是對四大宗的“羞辱”。

  對四大宗而言,這就像是一處,醜陋的傷疤。

  但現在情況特殊,他們又不得不重新揭開這道傷疤。

  龍鼎宗長老沉吟片刻,搖了搖頭,“不太像……”

  “但凡神識過人,心智近妖者,必性情孤傲,認知不同于常人,行事不容于凡俗……”

  “這樣的人,不可能去讨好同門,爲同門費如此多的心血。”

  那日論陣大會的景象,還深深刻在他腦海中。

  血氣孱弱,靈力低微的墨畫,坐在偌大道場的角落,全身散發出極強的氣場,宛如孤僻的“怪物”,令場間一衆天驕陣師,喘不過氣來。

  “這等怪物,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他圖什麽?”

  四宗長老都點了點頭。

  盡管他們不喜歡墨畫,但心中也認可墨畫的“實力”。

  這樣的天賦絕頂的陣師,所追求的,必然是陣法的大道,必然會淩駕于衆人之上,一步步向上走,不會被腳下的人牽絆。

  真正的強者,都是孤獨而自私的。

  萬霄宗長老沉思片刻,忽而道,“此次論劍,這個陣法‘妖孽’,似乎也參加了?”

  “是,與沖虛山一脈的令狐笑,太阿山一脈的歐陽軒一組。”

  龍鼎宗長老皺眉,“太虛門這是何意?讓他一個陣師,去論劍?”

  論道大會,共分劍陣符丹器五類大比。

  他一個陣師,去比陣法不就行了,比什麽劍?

  最古怪的,是還跟太虛門,如今“碩果僅存”的兩個天驕一起。

  這不是累贅?
  “太虛門不想赢了?”

  “還是說,這個叫‘墨畫’的,不僅是個陣法妖孽,其實還是一個不出世的,驚天地泣鬼神的劍道鬼才?”

  天劍宗長老冷笑道。

  衆人同樣費解。

  片刻後,天劍宗長老搖頭歎道:
  “這應該是太虛門荀老祖的安排。這位荀老祖……謀慮深不可測,難以揣摩。”

  事關洞虛老祖,一衆長老,也紛紛陷入沉思,但卻不敢再多說了,以免真的唐突了前輩,犯了忌諱。

  無論是哪個宗門的老祖,隻要入了洞虛,那就是不得了的人物,輕易怠慢不得。

  萬霄宗長老道:“靜觀其變吧,無論太虛門有什麽謀慮,論劍的時候,也就揭曉了。”

  “後天,就輪到這妖孽出手了吧。”

  “隻要一出手,就藏不住了,是龍是蟲,也就都揭曉了。”

  “那太虛門這個論劍第一……”

  “這沒什麽可說的,底層弟子人數多了點,強了一點,改變不了大局。”

  “有些波折也好,若跟以往一樣,還是波瀾不驚,難免令人乏味。”

  “别人看着,還以爲我們‘宗門改制’,‘自我革新’,隻是在自導自演……”

  “不錯,有點變化也好。”

  “黃字初賽,他們還能順風順水,到了後面,也就原形畢露了。”

  “論劍是一場漫長的鏖戰,到了後面,一局頂百局。開局就用盡了力氣,後面還怎麽争?”

  “所謂論劍,拼的不是底層,而是真正的‘頂尖子弟’……”

  ……

  四大宗暫時有了定論。

  太虛門的論劍第一,隻是“昙花一現”。

  這一點,不光四大宗,其餘八大門,乃至乾學百門,以及各世家,甚至太虛門自己,也都是心知肚明。

  墨畫心裏也清楚。

  但不管怎麽說,這畢竟是開了個好頭。

  太虛門的天驕底蘊,本就跟四大宗沒的比。

  開局順利,後面還能再比比。

  若是開局就不順,後面更沒的打。

  而且,既然有了個好開頭,就要盡量把優勢擴大,這樣一旦局面逆風,還能多“苟”一下。

  墨畫就鼓勵小師弟們道:

  “目前我們優勢很大,既然如此,就要把握住機會,盡量多赢點,擴大優勢。這樣哪怕後面劣勢了,也能穩住局面。”

  “是,小師兄!”

  一衆弟子齊聲道。

  墨畫就又開始按照計劃,按部就班地統籌後面的論劍了。

  勝利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

  把握住當下,能赢一局是一局。

  後面如何不好說,但當下的每一個勝點,都要牢牢把握住。

  夜幕緩緩降臨,籠罩着山川門庭。

  太虛門卻燈火通明,弟子們全部運轉了起來。

  傳道室内,論劍弟子們五人一組聚在一起,研究着明日的對局,考慮戰術,走位,商議着配備什麽樣的靈器和陣法,思考會遇到什麽突發情況,如何解決……

  之後按照墨畫定的形式,将這一切,彙編成一套流程,爛熟于胸地記在心裏。

  “不打無準備之仗。”

  “既然要打,就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這是小師兄告訴他們的。

  他們銘記于心,并通過論劍,開始貫徹執行。

  太虛門傳授道法的易長老,包括其他一些,精通道法劍法,擅長殺伐的内門長老們,也留在傳道室内,給弟子們提些意見,改良他們的論劍戰術。

  陣法室内,鄭方也按照墨畫給的陣法名錄,領着太虛、太阿和沖虛三山,一衆陣法實力不俗的同門弟子,給陣媒上畫陣法。

  這些陣法,是明日論劍要用到的。

  論劍的成型陣法,限定二品中階,所以太虛門内,陣法世家出身,天賦好的弟子,也都能畫出來。

  他們是陣師,殺伐能力不行,一般不參與論劍。

  正常來說,他們此時應該是在爲論劍之後的“論陣大會”準備。

  而現在,墨畫給了他們一個“學以緻用”的機會。

  既能夠爲“論劍”的同門畫陣法,也是在爲了他們自己的“論陣”做準備。

  可以說是一舉兩得。

  而煉器室内,則是歐陽木帶頭,帶領一衆有志成爲煉器師的同門弟子,修補論劍之時戰損的靈器,改良铠甲,重鑄靈劍等等……

  他們也是在學以緻用。

  同時,也是在以“用”帶學,通過練習靈器的煉制,改良,維修,提升自己的煉器技藝。

  太虛山,燈火輝煌。

  幾乎所有弟子都聚在一起,爲了論劍大會,貢獻自己的一份力。

  同時,也是在爲此後的論陣和論器大會,打好根基。

  集全宗之力論道,宗門一體,上下一心。

  這股凝聚力,不唯長老們欣喜,掌門欣慰,便是後山的一些老祖,都有些動容。

  三山歸脈,弟子團結一心,這可能是他們這輩子,都不曾想還能再見到的場面……

  這可比那個短暫的“論劍第一”,更讓他們這些老祖激動感懷。

  就這樣,太虛山燈火通明,忙碌至深夜。

  弟子們稍作休憩。

  次日,又到了論劍大會。

  局面仍舊是一片大好。

  因爲準備得太充分了,太虛門的勝局,還在一場場增多,優勢也在一點點擴大。   
  第二天的論劍結束之後,太虛門仍舊穩居第一。

  太虛掌門甚至忍不住想:論劍大會要是一直是‘黃’字級别的論劍就好了,那樣太虛門,就能一直赢下去了……

  當然,這個念頭,也就隻能想想。

  很快,到了第三天,就有些不一樣了。

  “論道天儀”尊奉的是“由弱到強”的抽簽順序。

  因此到了論劍的第三天,很多宗門的天驕,也開始一一露臉了,
  墨畫也不例外。

  他也要正式參賽了。

  賽前,聞人琬帶着瑜兒,特意來了趟太虛門,給墨畫帶了些“大補”的靈膳。

  乾學的世家子弟,參與論劍大會時,他們的爹娘,祖父母,乃至同族同脈的長輩,都會在一旁觀禮,見證他們在論劍盛事中的表現。

  墨畫不一樣,他是一個人。

  他的爹娘,遠在離州,又沒家族長輩照看。

  因此,他去參加論劍大會,是實打實的“孤家寡人”一個。

  雖然他現在,已經是太虛門小師兄,是乾學陣道魁首,在太虛門聲望頗高,但聞人琬還是替墨畫心疼。

  在她心裏,墨畫畢竟還隻是個孩子。

  現在,論劍這麽重要的事,都沒一個親人在身邊。

  聞人琬将一枚旗形的玉佩,遞給墨畫,寓意着“旗開得勝”,而後神情溫和道:
  “明天我會帶着瑜兒,去看你論劍的。”

  她有點期待墨畫第一次論劍的表現。

  瑜兒也一臉雀躍:“墨哥哥,加油!”

  墨畫神情有些微妙,他很想說,其實不用對自己抱這麽高期待的。

  但看着琬姨和瑜兒殷切的目光,他又有點說不出口,隻能笑着道:
  “謝謝琬姨,我盡力而爲。”

  聞人琬含笑點頭,又道:“長懷也會去看的。”

  墨畫有些意外,“道廷司不忙麽?”

  “論劍大會是要事,彙聚了九州各方修士,場面太大了,道廷司的第一要務,是維護論道山安定,保證論劍大會期間,不會鬧出什麽大事……”

  “這是公務,所以長懷也會去。”

  聞人琬解釋道。

  “原來如此……”墨畫點了點頭。

  聞人琬又說了些鼓勵祝福的話,并讓墨畫不要緊張,而後便離開了。

  墨畫倒覺得沒什麽好緊張的。

  他還是照常修行,看書,到了子夜時分,神識沉入識海,練了一晚上陣法。

  次日起床,迎着朝陽,墨畫神采奕奕。

  簡單收拾完畢後,墨畫就動身出發,和同門弟子一同前往論道山,參加他的第一場論劍了。

  一路上,令狐笑高冷,歐陽軒臭臉。

  司徒劍一如既往地冷靜,程默一臉興奮期待。

  五人一同到了論道山。

  之後便是參與論劍的慣例流程了。

  他們進入準備室,挑選好靈器,丹藥,符箓和陣法,而後便有論道山的長老,發放“論道玉”。

  這個“論道玉”,與五品論道山大陣一體,是催發虛空之力的“引子”。

  對弟子而言,既是“護身符”,又是“性命符”。

  玉在人在,玉碎人敗。

  發論道玉之前,要由長老先行評估一下弟子的肉身,血氣,以設定論道玉的“承傷量”。

  其他人都還好,到了墨畫這裏,一衆長老就有些犯難了。

  “老夫做長老這麽多年,也主持過這麽多屆論劍大會,從未見過這般弟子……”

  “當真是……匪夷所思。”

  “他的血氣,怎麽能貧弱到這個地步?”

  “真是大開眼界了……”

  墨畫臉一黑。

  幾個長老沒注意到他的情緒,還在喋喋私語:

  “這樣的資質,太虛門也能收進門,當真是……不走尋常路……”

  “他去論劍,到底怎麽打,我想不通……”

  “就是,身嬌體柔,皮薄得跟紙一樣,一劍砍上去,估計人就沒了……”

  “論道玉也是,一碰就碎。”

  “這還怎麽論劍?”

  一群長老皺眉,在替墨畫發愁。

  有個長老實在看不下去了,好心道:“要不,我們給他的論道玉,多加點‘血量’?”

  “加吧……”

  “這……不合規矩吧?”

  “就是,你就算加這一點,也還是杯水車薪個,這孩子還是一碰就碎……”

  “加一點吧,這麽弱,我實在看不下去……”

  墨畫:“……”

  經過一番讨論,最後墨畫拿到手的“論道玉”,到底還是加了點“血量”。

  因爲是經一衆長老“公證”過的,所以也不算作弊。

  墨畫心情複雜。

  這群長老,雖然說了他半天的壞話,但心地還真怪好的……

  當然,說是加強了一點,但其實也沒加強多少,他的論道玉還是弱得很。

  别人的論道玉,光芒瑩潤。

  墨畫的論道玉,隻有淺淺的一絲藍光。

  隻看一眼,就高下立判。

  墨畫也不在乎,之後将這論道玉,貼在自己額頭,立馬光芒一顫,虛空之力護身。

  墨畫細膩敏銳的神識,能感覺到虛空之中,有陣法之力流轉,似虛似實,虛無缥缈,又深奧無窮。

  “這就是……五品虛空之力……”

  墨畫心中震動。

  隻可惜,他境界差得實在太遠了。

  不然這種情況下,他都能動用天機衍算,去反向推衍出這虛空大陣的一部分陣紋了。

  墨畫心中可惜不已。

  之後,他就跟令狐笑他們耐心等着,等着時辰一到,就上場論劍去了。

  而此時,在場外。

  墨畫不知道的是,有太多修士在等着他。

  一眼望不到底的人海中,或明或暗地,不知有多少雙眼睛,都在注視着方天畫影,等着墨畫出現。

  這些人中,既有很多親友。

  像是聞人琬,瑜兒,百花谷的花淺淺,太虛門的畢業弟子慕容彩雲,上官旭等等……

  還有很多世家和宗門的高層。

  包括與墨畫有過交集的,顧家家主和一衆長老,上官家和聞人家的長老,也包括一些,與墨畫素未謀面的,世家和宗門高層。

  暗地的角落裏,也有一雙雙冰冷的,陰沉的眼眸,想将墨畫一窺究竟。

  而很多來自九州各地修士,包括此前沒見過墨畫的宗門弟子,也在等着墨畫露面。

  他們來到了乾學州界,住行坐卧,拜訪道友時,或多或少,都聽到過墨畫的名字。

  因此很多人都想親眼看看,這位傳說中的“陣道魁首”,究竟長什麽模樣。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聽說過墨畫。

  論道山外場中,偶爾也會有人問:

  “墨畫是誰?”

  此時便有知情人,說了一長串名頭:

  太虛門陣法妖孽,神識變态,以築基中期修爲,力壓四大宗八大門十二流的陣法天驕,神識超了三階,畫出十九紋巅峰陣法,畫穿了論陣題庫,奪得論陣第一,成爲乾學陣道魁首,是一個傳說中的陣法怪物,是近乎不可能存在的,妖孽中的妖孽……

  這串名頭實在太長,太誇張了,以至于很多外來修士,聽得直皺眉頭。

  他們的第一反應是:
  “你們乾學州界,現在都是這麽吹牛的麽?”

  “能不能求真務實一點?”

  “大家坦誠一點。”

  “我們這些外地來的修士,或許是沒‘見識’,但真不是沒‘常識’……”

  也有人将信将疑,好奇問道:

  “這位叫‘墨畫’的論陣魁首,到底長什麽模樣?”

  這個說法就更多了:

  “聽說個頭不高,心性偏激至極。”

  “十分陰沉,跟‘鬼’一樣。”

  “能将陣法學到這種地步,不是瘋子,就是‘變态’……”

  “我打聽過,聽說是個變态……”

  “我堂兄的表弟的叔父的三兒子的一個表兄,是斷金門的弟子,他說了,太虛門的墨畫,十分卑鄙無恥,行事不擇手段,下限極低,曾經将一位斷金門的師兄,扒光了吊在樹上,還在他身上畫了烏龜……”

  “畫烏龜?!竟如此惡毒……”

  “确實太惡毒了。”

  “還有,聽說他是太虛掌門的私生子,所以特别驕縱,是個十足的纨绔……”

  “你這消息不對,我可以确認,他不是掌門私生子,而是太虛門老祖的親孫子!在宗門裏,他無法無天,爲所欲爲,根本沒人敢管。”

  “甚至連真傳長老,都要親自給他斟茶……”

  “豈有此理?實在大逆不道……”

  “還有,聽說他私生活混亂,跟道廷六品大世家的嫡女都有一腿……”

  ……

  觀衆席上,一群人信誓旦旦,各執一詞,議論紛紛,一時喧鬧不已。

  而就在如此萬衆矚目之下,方天畫影之上,影像一陣朦胧,而後終于顯現出了,墨畫的身影。

  (本章完)
匿名
狀態︰ 離線
1004
匿名  發表於 2025-2-24 16:35:19
第1001章 “太子爺”


    方天畫影,遮天蔽地,上麵水墨凝影,實時顯示著近百場論劍殺伐,跌宕起伏,精彩紛呈。

    而在靠近畫影中間的位置,墨畫的身形,一陣閃爍後,終於緩緩出現了。

    上官家的看台上,瑜兒第一時間發現了墨畫,立馬兩眼發光,拍手歡呼道:

    “墨哥哥!娘,你快看!”

    一身宮裝,姿容端麗的聞人琬,看著方天畫影之上,那道穿著玄黑兩色太虛門論劍道袍,目光明亮,神態從容,已有了一副於萬千人之前而泰然自若的氣度的墨畫,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與此同時,茫如汪洋的外場修士之中,也有不少雙或明或暗的眼眸,不約而同地鎖定了墨畫。

    這些眼眸之中,透露的情緒各異。

    有的期待,有的疑惑,有的饒有趣味,有的冰冷漠然……

    但與此同時,仍還有很多修士,認不出誰是墨畫。

    “誰是墨畫?”

    太虛門中,一共五個人。

    首先排除大塊頭程默,一般來說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肯定不是陣師。

    剩下四個,就不好認了。

    “那個人一臉臭屁,桀驁不馴,一看就是在宗門裏為所欲為的紈絝,是不是墨畫?”

    “那是太阿山的弟子……”

    “那個一臉冰冷,很沒禮貌,一副‘天才’模樣的……”

    “那是衝虛山的劍道天才,令狐笑。”

    “那就是那個背著離火劍的少年?”

    “蠢貨,他都背劍了,能是陣師麼?”

    “那……”

    眾人麵麵相覷,而後一齊看向了隊伍最後,那個模樣清俊,明眸皓齒,眉如朗月,麵若暖陽,一看就令人心生親切,如沐春風的,個頭稍矮了一點的少年。

    “他是……墨畫?”

    原本嘈雜的論道山,瞬間安靜了片刻。

    很多不認識墨畫的人,一臉懵然。

    “不是說十分陰沉麼?”

    “不是說是個紈絝麼?”

    “這個眉若朗月眸如星,清俊陽光的小少年是誰?”

    “誰說他是變態來著,我怎麼感覺……還有點可愛?”

    “這樣一個小少年,竟然還是不出世的陣法奇才?”席間不少女弟子,女修士,看著墨畫清秀可愛的麵容,已經開始兩眼放光了。

    不少男弟子男修士臉色一黑,很是不滿,嘀咕道:

    “知人知麵不知心。”

    “看著可愛,也可能很變態,人不可貌相,不要被事物的表象蒙蔽了。”

    “沒錯,看著越是陽光,內心可能越陰沉……”

    “更何況,這是論劍,長相不能當飯吃……”

    “我倒要看看,他這個太虛門陣法天才,乾學州界陣道魁首,究竟能有什麼本事,敢來參加論劍,與一眾天驕論武,於劍道爭鋒……”

    ……

    無數修士,無數雙眼睛,都死死盯著墨畫。

    論道山,內山。

    墨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環顧四周,隔著遮天的陣法,穿過天幕一般的方天畫影,能隱隱看到,論道山的四周,密密麻麻,全是修士,既像是螞蟻,漫山遍野,又像是海潮,鋪天蓋地。

    但他看不真切,而且也聽不清他們說什麼。

    這是五品大陣在隔絕視聽,避免觀禮的修士,打擾到內場弟子的論劍。

    同時,這也是一種陣法保護。

    避免觀眾之中,有妖邪魔頭,或心智瘋癲,圖謀不軌的高階修士,驟然暴起,屠殺論劍的天驕。

    畢竟弟子們的修為,都隻是築基。

    而乾學州界是五品地界,可容納羽化,乃至洞虛境的修士,全力出手。

    一旦爆發這種羽化級別以上的大屠戮,“少年期”的天驕,毫無還手之力,必然死傷慘烈。

    乾學州界的各大世家和宗門,也將根基大損。

    有大陣隔絕,看不真切。墨畫便收回目光,集中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論劍大會上。

    這是他的第一場論劍。

    對手是乾學百門中,一個排名還算靠前的小宗門,名為青霜門,門派傳承的功法,名為《青霜訣》。

    而因為是“黃”字局的初賽,賽製簡單,獲勝條件也很通俗易懂。

    隻要五打五,贏了就行。

    初賽的地形,也不算大,就是一片小山林。

    兩方人馬,大概逛了幾圈就碰麵了,而後戰鬥一觸即發。

    程默一馬當先,衝了上去。

    歐陽軒人劍合一,從側翼進攻,司徒劍策應。

    令狐笑催動衝虛劍氣。

    然後,就沒了……

    戰鬥結束了,對麵人全倒了。

    從頭到尾,墨畫站在原地,一動沒動,甚至連手都沒從衣袖裏伸出來。

    一觸即發的戰鬥,結束也隻在一瞬之間。

    方天畫影上,墨畫的隊伍取勝,影像消失,而後一陣模糊之後,重新凝結畫麵,開始轉播下一場論劍了。

    外場之間一陣沉默。

    不到片刻,立馬人聲洶湧,議論不休。

    “不是吧……這就結束了?”

    “有沒有搞錯?”

    “這是論劍,他連手都不動一下的?”

    “全靠隊友?”

    “沒辦法,隊友太強了,他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那也不能這麼坐享其成吧?好歹動一下手,動一下,意思一下,哪怕放個火球術呢?至少也有點參與感,讓我們知道他是在論劍……”

    “也有可能……是他深藏不露?”

    “算了吧,深藏不露可不是這般模樣。你看他那樣子,靈力不行,肉身不行,柔柔弱弱的,能藏什麼?”

    “上乘道法他靈力不夠,細胳膊細腿,被近身人就沒了,想不到他能有什麼本事……”

    “依我看,他就是來‘混’的……”

    不少修士,此前期待過多,此時就不免失望。

    反倒是真正認識墨畫的,譬如慕容彩雲,花淺淺和上官旭幾人,苦笑之餘,也都覺得理所當然。

    這的確是墨畫的作風。

    能不出手,絕對不會動一根手指。

    隻不過,如此盛大的論劍賽事,這麼多修道界的“大佬”看著,墨畫竟然真的連手指都不動一下,一點風頭都不露,還是讓他們有些哭笑不得。

    瑜兒倒不管那麼多,而是開心歡呼道:

    “墨哥哥真厲害,都不用出手,對手就全都倒下了!”

    經曆過妖魔夢魘後,在瑜兒心裏,墨畫就是最厲害的,出手也厲害,不出手更厲害。

    聞人琬失笑,不由揉了揉瑜兒的腦袋。

    她心底也有些遺憾。

    這是第一場論劍,萬眾矚目之下,她倒是想看看墨畫,稍微出個手,至少“亮個相”。

    不過不出手,韜光養晦,倒也更穩妥些。

    聞人琬知道墨畫身份不同,也猜到他有些底細,不太方便暴露,因此隻是稍稍有些遺憾,而後就釋然了。

    反正論劍還很久,不急於一時。

    但論道山外場中,有關墨畫的爭議,還是層出不窮。

    大多數不知情的修士,還是覺得墨畫是個混子。

    正在“值勤”的顧長懷,聽著周圍議論紛紛,忍不住搖頭,但他也沒說什麼。

    此後數日,墨畫也比了幾場。

    但跟第一場一樣,都是隊友大殺四方,他雙手攏在袖子裏,在後麵跟著“看戲”。

    時間長了,風評自然也就越來越差了。

    尤其是,有著四大宗,八大門其他真正的“天驕”做對比。

    其他宗門天驕,無一不是“帶頭大哥”,哪怕是麵對乾學百門的弟子,也都會給予最基本的尊重,一馬當先,一出手便橫掃全場,威風凜凜,贏得滿場喝彩。

    唯獨墨畫這個“帶頭大哥”,是跟在“小弟”後麵混的。

    這樣一來,同樣是“高下立判”了。

    對墨畫的質疑聲,也越來越多,每次墨畫上場,都有一群人對他指指點點:

    “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墨畫,就是來混的吧?”

    “他自己沒本事,就想著抱著隊裏的兩個大腿,混一個好名次?”

    “我可聽說了,跟他一隊的兩人,一個是衝虛一脈五百年才出一個的劍道天才。另一人,雖然名聲不顯,但據說也是太阿一脈數一數二的天驕。”

    “另外兩人,實力也都不錯,據說是他在太虛門的‘親信’。”

    “所以說,太虛門三宗合流,實際上是太虛、太阿、衝虛三門捧他一人?”

    “這是陪‘太子爺’讀書?”

    “不,是陪‘太子爺’論劍。”

    “嘖嘖……”

    “太虛門為什麼要這麼捧他?”

    “不是說了麼?陪‘太子爺’論劍,他是太虛掌門的私生子。”

    “胡說,明明是太虛門老祖的親孫子!”

    “差不了多少……”

    “難怪……”

    有人感慨道:“心疼令狐笑,五百年難得一遇的劍道天才,一生一次的論劍機會,就這麼浪費了。”

    “這幾天的論劍,我都看了,這個令狐笑,劍心純粹,劍氣也實在是強。”

    “不帶墨畫這個‘累贅’,換個強點的隊友,以他的實力,或許還真能跟四大宗的天驕一較高下,現在……可惜了……”

    “他不能換個人組隊?”

    “你懂什麼?他就算再天才,終究還隻是個弟子,掌門和老祖發話,讓他帶著墨畫,他能怎麼辦?他還能拒絕不成?”

    “確實……唉,暴殄‘天驕’啊……”

    “以權謀私,任人唯親,依我看,太虛門要完……”

    “太虛門要完!”眾人紛紛點頭。

    有人奇怪道:“不對啊……我沒看錯的話,太虛門現在……好像排論劍第一?”

    眾人不說話了。

    有人臉上火辣辣的。

    這時候,又有另一個白袍修士不屑道:

    “第一算什麼?這才剛開始,太虛門是投機取巧,才有了好名次。”

    “越到後麵,太虛門越吃力。”

    “尤其是地字局和天字局,比的就是頂尖天驕。”

    “三宗合流後,太虛門好不容易,從衝虛門並過來一個令狐笑,原本還能向上衝一衝。”

    “現在,也不知他們掌門是怎麼想的,加上這一個拖後腿的,恐怕就難了。”

    “按我的預計,到‘玄’字局,太虛門就開始疲軟;到了‘地’字局,太虛門就原形畢露;不用比到‘天’字局,太虛門的名次就會一落千丈。”

    “跌出八大門倒未必,但前四是別想了……”

    這人振振有詞,說得煞有介事。

    眾人聽著連連點頭,便有人拱手道:“這位兄弟,似乎很懂?”

    “這是自然,”這修士揚起頭,頗有些沾沾自喜道:

    “實不相瞞,在下姓白,名曉生,乾學州界畢業,專注論劍百餘年,看過的論劍賽事,大大小小,不下萬場,道上人送外號‘論劍百曉生’。”

    “這論劍大會形勢,宗門強弱,弟子底細,我略一打眼,便能看個一清二楚,錯不了半點。”

    白曉生一臉篤定。

    “那這個墨畫……”

    “混子無疑。”白曉生斷定道,“說實話,我甚至懷疑,他這‘陣道魁首’,也是名不副實,是走後門托關係,騙出來的。”

    “這……不可能吧。”有人不相信。

    “就是,那麼多世家宗門長老看著,豈能有假?”

    “倘若他這論道魁首是假的,別的不說,四大宗豈能讓了他?”

    白曉生搖頭,“你們對世家和宗門,一無所知。隻要有足夠的利益,他們的底線,低得令人發指。”

    “而且,神識超一階,我勉強能信;神識超兩階,就很離譜了;神識超三階,這就有點把別人當傻子了?”

    “隻可惜,論陣大會我不喜歡看,否則定然將他們的把戲,看個一清二楚。”

    白曉生搖頭歎道:“你們不清楚,如今的修界高層,就是一個名利場。”

    “世家造假,宗門推波助瀾,搭台唱戲,捧一個‘引人矚目’的天才出來,好一步登天,這種事太常見了……”

    白曉生說著不知真假的話。

    一眾修士,也都聽得半信半疑。

    “有沒有一種可能……”有人小聲道,“這個‘墨畫’,真的會論劍呢?”

    白曉生輕蔑一笑,“他能論什麼劍?你看他那樣子,拿劍都費勁。他要真能使出什麼劍法來,我就當眾,將我上品的本命靈劍,吞進肚子裏!”

    白曉生下了論斷。

    眾人震驚於他的氣魄,也震驚於他為這麼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敢拿本命劍來賭的膽識,紛紛點頭,以示欽佩。

    也有人聽他說了“上品本命靈劍”,這才驚訝地發覺,這位看似平平無奇,愛說大話,書生一般模樣的修士,竟已經是一位金丹境的大修士了。

    不過這是乾學州界,天上不時有羽化在飛,地上走著幾個金丹,也不足為奇。

    之後一段時日,就在這樣的質疑聲中,墨畫將“黃”字局的初賽給比完了。

    戰績:全勝。

    但是過程,未曾出手一次。

    架是隊友在打,苦是隊友在吃,墨畫一直“袖手旁觀”,享受著隊友的勝利。

    這副“二世祖”的模樣,當真引起眾怒了。

    一些原本看在他那張眉目如畫的小白臉的份上,還竭力維護他的各宗的師姐師妹們,也不太好意思為他說話了。

    自此,墨畫的風評,徹底一落千丈。

    他明明什麼都沒做,什麼話沒說,連手都沒動一下,就成功地從一個“或許偏激,十分陰沉,可能變態,且神秘莫測”的陣道妖孽……

    變成了坐享其成的太虛門“太子爺”,壓榨同門的“二世祖”,論劍大會的“累贅”,拖後腿的混子。

    墨畫的風評差了。

    與此相反,令狐笑的風評,反倒越來越好。

    他驚人的劍道天賦,和爐火純青的高明劍法,得到越來越多人的讚賞。

    很多人替他心疼,替他抱不平。

    在很多人眼裏,這是一個不聲不響,忍辱“負重”,並且不氣不餒,“負重”前行,幾乎是以一己之力,拖著隊伍向前走的,驚才絕豔的劍道天才。

    至於他負的“重”是誰,這點不言而喻。

    ……

    當然,這都是外界的評論。

    太虛門內,反倒一片歲月靜好。

    墨畫也不知道,別人對他會有那麼大意見。

    當然,即便知道了,他也不會在乎。

    無關緊要的人,說的無關緊要的風言風語,他向來不放在“心上”,頂多就是默默在“心底”,記個小本子,日後有空再一一“清算”。

    此時,墨畫正在喝酒。

    一群群小師弟,排著隊向他敬酒。

    墨畫待人和善,自然來者不拒。

    好在他喝的是果酒,而且抿一口就行,不然哪怕是這酒不烈,他也肯定要醉得不省人事。

    酒意半酣,氣氛熱鬧,大家都很開心。

    這是一場小型的“慶功宴”。

    慶祝論劍大會,“黃”字初賽比完,太虛門暫列第一。

    這隻是“小勝”,而且是暫時性的小勝,因此隻能小小地慶祝一下。

    掌門和長老們也沒拒絕。

    太虛門能暫列第一,弟子們的努力功不可沒,因此比完之後,小小地放鬆一下,也並無不可。

    而且,他們心裏也清楚得很。

    放鬆完之後,真正的“惡仗”也就開始了。

    “玄”字局,“地”字局,以及在懸天峰之上論劍的“天”字局,將會一局比一局艱難,一局比一局難打。

    他們的對手,將是十二流,八大門,乃至四大宗真正的天驕了。

    論道天儀,也會根據天機因果,開始安排真正的天驕,進行殊死交鋒了。

    對手強大,戰局萬變,勝負也隻在一念之間。

    這才是真正的考驗。

    而太虛門的“排名”,也將在這些艱辛的鏖戰之中,遭受激流衝擊,乃至一步步下滑。

    最終下滑到哪裏,塵埃落定到何處,就不得而知了。

    “黃”字賽事比完,之後是幾天的休整。

    休整的時日過得很快,轉眼幾日過去,“玄”字局的論劍,也正式開始了。

    到了“玄”字局,就開始有強度了。

    像黃字局那樣,韜光養晦,全靠隊友四打五,也就不太可能了。

    墨畫也沒辦法摸魚了,他也必須要,拿出一部分實力來了……

    (本章完)
匿名
狀態︰ 離線
1005
匿名  發表於 2025-2-24 16:35:47
  第1002章 玄字論劍

    論道山,清晨。

    各宗弟子齊聚,人山人海。

    四宗八門十二流長老取宗門執令,在四大宗掌門的見證下,將竹簽丟進論道天儀,經一番隔絕天機的因果“推演”後,“玄”字局的論劍名單,也就定了下來。

    各宗長老,拓印下名單,而後便各自退去,引著弟子們,返回了宗門。

    黃字局,是初賽,參賽弟子眾多,賽程密集,時間也緊張,因此上午抽簽,下午就開始比了。

    到了玄字局,經過初賽篩選,論劍隊伍十不存一,人數驟減,因此賽程的安排,也就有了不少餘裕。

    今日抽簽,明日才正式論劍。

    而且,“玄”字論劍,形製會有變化,對手會變強,戰局也會更複雜,論劍大會的弟子爭鬥,也將真正開始激烈起來。

    因此,每一輪對戰前,都會給大家商量戰術和製定對策用的時間。

    太虛門內,大道場間。

    “玄”字局的名單,已經發了下來。

    墨畫手握太虛令,神情專注地看著名單,目露沉思。

    太虛門進玄字局的隊伍,大概五十支,淘汰率十之八九。

    這也就意味著,大概有八成到九成的弟子,論劍大會就此結束了,他們隻能參與“黃”字局,隻能打上那麼十來場,此生唯一的一次論劍機會,也就此結束了。

    這個淘汰率,其實已經比其他宗門,低了很多。

    再加上太虛門如今弟子眾多,因此才能在初賽中,占據巨大的優勢,獲得了論劍第一。

    墨畫看了眼周圍的弟子。

    被淘汰掉的弟子,心中固然不甘,也有遺憾,但卻並不頹唐。

    他們已經竭盡全力,為太虛門的論劍排名,付出了努力,做出了切實的貢獻。

    太虛門如今的論劍第一,就是靠他們一點一滴贏來的。

    後麵的論劍,是什麼情況,暫時還不好說。

    但至少如今的勝利,不是靠淩駕於於眾人之上的“天驕”贏來的,而是靠這些眾多的,弱人一等的普通弟子,一刀一劍拚出來的。

    墨畫忽而一怔,若有所思。

    “這個世間,有無相生,難易相成,強弱相形……”

    “有強,自然就有弱,有弱,自然就有強……”

    “既然有天驕弟子,那就有相較於‘天驕’,而平平無奇的‘普通’弟子。”

    “天驕強,而普通弟子弱……”

    “天驕人少,普通弟子人多。”

    “假如……能最大程度團結,並充分發揮出尋常弟子,普通修士,乃至廣大修界最底層修士的力量,那這是不是也意味著,能‘積弱轉強’,‘由弱勝強’?”

    “凝聚的修士足夠多,力量就足夠大,乃至於……真正的改天換地?”

    墨畫目光怔然。

    一絲有關有無共生,強弱逆變,“兩儀”生克轉化的穎悟,頓生於心間。

    “積弱勝強”這個念頭,也宛如“星星之火”,埋在了他的心底,如同一縷灼熱的火光,照出了一條,若隱若現的道路。

    道場上方,原本想說什麼的荀子賢長老,見了墨畫這副“出神”的模樣,下意識止住了話語,怕打擾他。

    不知過了多久,墨畫抬起頭,目光深邃,瞳孔明亮,恍若夜中的一縷燭火,竟有些刺目。

    荀子賢見狀,不由一愣。

    “這孩子……又悟出了什麼?”

    神識過人,天賦驚豔,心思通透,神思聰穎,多看多學多思,的確更容易對世間萬事萬物,乃至大道萬理,產生“頓悟”。

    墨畫這種出神“頓悟”的狀態,他也見過不少次了。

    說實話,荀子賢心裏羨慕得不行。

    隻是這次,荀子賢總覺得有哪些不同。

    仿佛墨畫這次頓悟的是,某些不得了的東西。

    他眼裏那絲若有若無的“火光”,透露著一股……“大逆不道”的意味?

    荀子賢搖了搖頭,見墨畫回過神來了,這才收攏心思,清咳了一聲,說起了論劍的事:

    “此前的黃字局論劍,隻是初賽,因此模式隻是簡單的混戰。”

    “到了玄字局,就不同了。”

    “玄字局裏,摻雜著其他論劍賽製,這個賽製是隨機的,也是由論道天儀推演出來的。”

    “每局都不一樣。”

    “具體什麼賽製,要到論劍前六個時辰,才會揭曉……”

    有弟子疑惑道:“長老,這個賽製,為什麼不早定下來呢?”

    其他弟子也點頭,“就是,這樣一來,大家也好提前準備。”

    荀子賢便反問道:“將來你們入修界遊曆,有人要殺你,也會提前通知你,讓你做好準備麼?”

    “或是你們帶領道兵作戰,路遇伏殺,你也要讓別人等等,你們好商量一下怎麼跟他們鬥法麼?”

    弟子們不說話了。

    荀子賢便道:“最早的論劍,賽製都是開始前一刻才揭曉的,為的就是鍛煉弟子隨機應變的能力。”

    “無論是攻,是防,是殺,是逃,是斬首,還是逃生……都是要你們,在瞬息之間,臨時決斷的。”

    “後來考慮到,你們畢竟還是弟子,沒親身經曆過那麼多刀尖舔血,生死一線的殺局……”

    荀子賢說著說著,忽而一頓,忍不住又瞄了眼墨畫。

    墨畫的事跡,他素來有所耳聞。

    火佛陀,萬妖穀,胭脂舟,龍王廟……還有孤山墓葬……

    這裏有一件算一件,都是千鈞一發的“殺局”。

    這些凶險的大事,墨畫從頭混到尾,一個不落,還能安然無恙地活下來,當真有點匪夷所思。

    最匪夷所思的是,他經曆了這麼多事,還能一臉單純,目光清澈,混在人群裏,真的就像一個“涉世未深”的普通弟子。

    一頭餓狼,披著羊皮,混在羊群裏,看著卻比周遭的綿羊,還要“人畜無害”……

    荀子賢微微歎氣,換了措辭:

    “你們大多數,沒經曆過這等殺局,讓你們臨時決斷,太難為你們了。”

    “因此,才會提前六個時辰決定賽製。”

    “這六個時辰,是一個緩衝期,供你們商議,決策,做好論劍的準備。”

    “但你們要知道,將來一旦離開宗門,踏入修界,很多凶險,都發生在一念之間,是根本沒有充裕的時間,給你們思索和反應的。”

    “論劍既是一種爭鋒,同樣也是一種磨礪……”

    “是,長老!”

    一眾弟子神情肅然道。

    此後荀子賢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便讓大家自行準備了。

    說是讓大家自行準備,其實是給墨畫留時間。

    墨畫便將參與“玄”字論劍的小師弟們,都拉到了小樹林,按照慣例,給他們交代了一些戰術,還有陣法配備。

    但他能做的,也僅此而已了。

    該交代的,也早就交代了。

    該訓練的,也都練得差不多了。

    靈器和陣法,也都配備好了。

    臨戰之時,墨畫也沒辦法指揮,到時候“玄”字對局,更多的還是是看這些弟子們自己的臨場發揮。

    墨畫交代完後,還有一些時間,便讓弟子們,去演練場,自己進行演練了。

    墨畫也帶著令狐笑他們,在一旁演練道法,考慮接下來的論劍,自己要向眾人,展示些什麼手段比較好……

    而在高台上,太虛、太阿和衝虛三山的掌門聚在一起,看著勤奮訓練的弟子們,神情欣慰之餘,心中卻也蒙著一層陰翳。

    “黃字局結束了,好日子到頭了啊……”

    太阿掌門輕輕歎道。

    太虛和衝虛兩山掌門,雖沒說什麼,但也都暗暗點頭。

    別人都能看出的東西,他們這些掌門,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論劍第一”這個名頭,對他們這些宗門掌門來說,誘惑之大,不啻於仙丹靈寶。

    嚐過了第一的滋味,的確很難割舍。

    哪怕心裏清楚,這個第一,隻是暫時的,隻是“借”來的,最終是要還回去的。

    但真到要“還”的時候,心底還是很不是滋味。

    人果真都是貪心的啊……

    即便是一向修身養性的太虛掌門,經曆了這番“名利”的滋味,心裏也很難淡定。

    真正的利益麵前,再“佛係”的人,也很難淡定。

    如果淡定,那就是因為利益還不夠大。

    “後麵就是惡仗了,辛苦這些孩子了……”

    “是啊……”

    “明天就要開始了……”

    玄字論劍開始了。

    太虛門的論劍名次,也終於要開始,一步步下滑了。

    就像是鈍刀子割肉,之前養的肥膘,都要被人一刀刀割去。

    三個掌門各自喝茶,沉默不語。

    ……

    次日,玄字論劍,正式開始。

    參賽的弟子,已於賽前,知道了比賽的模式,其中大多數,還是以黃字局的“混戰”賽製為主。

    隻有少部分,抽到了“攻城”,“守城”,“斬首”類的賽製。

    顯然,剛入玄字局,還不會大刀闊斧地改變。

    論劍賽製的變化,還是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好讓弟子們慢慢適應。

    第一天的玄字論劍,墨畫還是不用出場。

    他要到第二日,才會排到一場與十二流的論劍。

    因此第一天,他主要是來觀賽的,想看看太虛門的同門小師弟們,到底比得怎麼樣。

    巨大的方天畫影之上,一場場論劍,精彩紛呈。

    各宗門天驕,也開始動真格了。

    太虛門的形勢,也不出預料,開始嚴峻了起來。

    道兵形製,靈器和陣法的克製,的確能強化底層修士,但這個“強化”,畢竟是有限度的。

    而且太虛門弟子,訓練時間有限,不可能真的超越了修為和道法品階的限製,能贏了各宗門的天驕。

    尤其是,玄字論劍的對手,大多都是十二流,及部分八大門的弟子,真想贏他們,也沒那麼容易。

    太虛門弟子,大多都陷入了苦戰。

    戰局十分焦灼,需要多次的拉鋸和消耗,每贏一場,就更加艱難了。

    而玄字論劍,每贏一場,會加十個勝點。

    也就是說,玄字贏一局,頂得上黃字贏十局。

    這樣此消彼長之下,太虛門的排名,也就止住了上升的勢頭,與第二名“天劍宗”的差距,也在一步步拉小。

    經曆了一天的鏖戰,名次有了不少變化,太虛門還是第一。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個“第一”,已經由“勝”轉“頹”,開始走下坡路了。

    而今天,將會是太虛門的“巔峰”,此後將會日下江河。

    很多人已經期待,看太虛門跌出第一,甚至跌出“前四”的那天了。

    那也意味著,太虛門將被真正打回“原形”。

    而就在這種形勢下,墨畫的第一場“玄”字論劍,也正式開始了。

    這場論劍,同樣萬眾矚目。

    墨畫本就身份特殊,名聲極高。

    加上此前論劍,種種“不作為”的表現,更是飽受“非議”。

    名聲雖然一落千丈,但關注度卻扶搖直上。

    整座論道山,密密麻麻的觀眾,很多都是為了看他而來的。

    有人希望他有所表現,不辜負期望,也有人想看他吃癟,好幸災樂禍,落井下石地嘲諷一番……

    這些墨畫一概不知。

    他的全部心思,還是放在論劍上。

    這第一場玄字論劍,墨畫手氣一般,抽到的賽製,還是普通的“混戰局”。

    簡單的五打五。

    對手是十二流之一的“玄鐵門”。

    這是一個煉器宗門,同時也教煉體,有一套秘傳的煉體法門,與煉器術相配合。

    門中弟子,煉器與煉體兼修,不僅煉器技藝精湛,同時渾身筋骨,堅硬如鐵。

    玄鐵門,算是十二流中的強勢宗門。

    但與墨畫對戰的,倒也並非玄鐵宗最強的那一隊弟子,而是玄鐵門中頂尖以下,一流偏上的隊伍。

    實力已經算不錯了。

    時間到了,雙方進場,戰鬥同樣一觸即發。

    但這一次,戰局卻沒有短時間結束。

    雙方陷入了一定程度上的膠著。

    玄鐵門膠著,是因為他們實力的確有限。

    而太虛門膠著,卻是因為墨畫。

    因為他站在旁邊,袖手旁觀,一動不動。

    這樣一來,太虛門就不得不陷入四打五的局麵。

    而且,經曆此前的戰局,令狐笑他們的手段,大多暴露在了其他宗門的視野之下。

    玄鐵門也做了針對性的處理。

    他們直接忽略掉了墨畫,將剩下的四人,當成了對手。

    這樣一來,優勢就很大了。

    大家都是乾學州界的天才弟子,雖說天才也分優劣,但能參加論劍大會,打到“玄”字局,也沒誰真的會差。

    這等五對五的戰局中,隻要不是實力太過懸殊,多一個人,少一個人,影響實在太大了。

    令狐笑被兩個玄鐵門的弟子近身牽製住了。

    歐陽軒與一個塊頭很大的煉體弟子,在一對一。

    程默和司徒劍,也分別陷入僵持。

    太虛門占上風,但優勢不明顯。

    而玄鐵門,憑借人數優勢,利用多餘的一人,不斷轉換攻擊目標,進行攻勢流轉,對令狐笑四人施加壓力,雙方一時竟打得有來有回。

    還好令狐笑是真的強。

    僵持了大半個時辰,令狐笑終於從玄鐵門流轉的攻勢中,找到了一次機會,頂著壓力,凝出了一記衝虛劍氣,直接廢了對方一人,碎了他的論道玉。

    這樣一來,就是四打四的局麵,壓力驟減。

    此後,太虛門仗著令狐笑和歐陽軒兩個“天驕”,不斷擴大優勢,終於一步一步,結束了戰鬥。

    全程,墨畫都在“冷眼旁觀”,看著隊友陷入困境,而無動於衷。

    這一次,真的激怒了外場的觀眾。

    尤其是,在太虛門的名次,已呈跌落的趨勢,隊伍紛紛陷入苦戰,隊友也在苦苦支撐的時候,他還是這樣,不聞不問,毫無作為,著實令不少人心中惱怒。

    “這個叫‘墨畫’的,實在是太過分了!”

    “吃人飯不幹人事!”

    “這樣的人,也配稱為‘陣道魁首’?也配被稱作‘天才’?”

    “太虛門到底養他,是做什麼的?”

    “平日裏,他仰仗宗門福蔭,作威作福也便罷了,如今太虛門陷入困境,他還在給隊友壓力,自己卻毫無作為……”

    “這是在吸宗門和隊友的血!”

    “為了論劍的虛名,連臉都不要了。”

    “太虛門的掌門和長老,到底在想什麼?昏了頭了?這都不把他撤下去?非要把他當‘小祖宗’供著?”

    “誰人能想到,堂堂太虛門,八大門之一,內部竟專權腐爛至此……”

    “按我說,他不如直接退賽吧,省得在這裏丟人現眼。讓別人看到,還以為我們乾學州界,都是這種庸才……”

    ……

    貶斥之聲,一時甚囂塵上。

    聞人琬,慕容彩雲,包括其他與墨畫相熟的修士,也都聽到了這些風言風語,不由心中生氣。

    但論道山人山人海,說這些話的修士,實在太多,他們一時也不知道,到底該找誰辯駁,隻能默默將這些火氣,壓在心底。

    而各大世家,宗門的高層,也都默默搖頭。

    他們也能看出,令狐笑這五人,是目前太虛門最強的一支論劍隊伍了。

    如果說,太虛門最強的隊伍,都隻是現在這個水準,那太虛門這屆論劍,的確是到此為止了……

    三人成虎,眾口鑠金。

    輿論惑動人心。

    便是太虛門內部,也開始有長老心中動搖,懷疑讓墨畫跟令狐笑組隊,究竟是不是明智之舉。

    這些長老,主要是太阿和衝虛兩山原先的長老。

    他們也在背後,偷偷議論。

    但這些議論,都被兩山的掌門,給壓了下去。

    願賭服輸,既然已經做好了約定,定好了隊,論劍到了現在,自然就沒有反悔的道理了。

    更何況,現在反悔也沒用了。

    而太虛門,之所以能暫時性地論劍第一,這裏麵也大多都是墨畫的功勞。

    是墨畫在統籌安排。

    不能因為他現在,在個人小隊的論劍中表現不佳,無所建樹,就反過來“過河拆橋”地指責他。

    而且,太阿和衝虛兩山的掌門,雖然與墨畫接觸不多,但卻總隱隱有一種,看不透這個小弟子的感覺。

    這個太虛門的陣道魁首,絕沒看上去那麼簡單。

    而太虛山一脈內部,反倒一片平和。

    從上到下,基本沒人對墨畫的表現,有任何的異議。

    尤其是,那些或多或少,知道過墨畫一些“事跡”的長老們,對外界的種種質疑和非難,心中隻有冷笑:

    墨畫平時玩的都是什麼局?

    你現在的論劍,才是什麼局?

    能比麼?

    高手要是都讓你們看出來,那還能是高手麼?

    就在這種鋪天蓋地,宛如潮水般的非議中,墨畫第二場“玄”字論劍,也正式開始了。

    這次的對手,還是十二流。

    但對手比此前的玄鐵門,還要強上不少。

    剛進論道山的論劍準備室,便有一個身材高大,威武不凡的少年,帶著一行人,走到了墨畫等人麵前。

    少年看都沒看墨畫一眼,而是直接越過他,走到了令狐笑麵前,問道:

    “你就是令狐笑?”

    令狐笑冷冷點頭。

    少年指了指自己,一臉自信,“記住我的名字,我就是那個打敗你的人!”
匿名
狀態︰ 離線
1006
匿名  發表於 2025-2-24 16:36:11
    第1003章 出手

    令狐笑神情冷漠。

    歐陽軒一臉譏笑。

    墨畫,程默和司徒劍,三人神情都有些微妙。

    少年也沒說其他話,放下狠話後,又挑畔地看了令狐笑一眼,便揚著頭走了等他走後,場內安靜了片刻。

    墨畫漸漸意識到一個問題,皺眉道:

    「他讓我們記住他的名字,但是——他是不是沒說,他名字是什麼?」

    司徒劍沉吟,「他難道是覺著,我們都應該知道他是誰?」

    程默也好奇道:「他誰啊?」

    墨畫取出太虛令,找到對陣的對手,自光從對麵五人的名字上掃過,心念微動,略一推衍,便找出了他的名字:

    「吳明。」

    「名字叫‘無名’?」

    「口天吳,日月明。」

    「哦——·原來是吳家的人。」程默道。

    「吳家?」墨畫問道。

    「製符世家,賺靈石多,很富。」司徒劍言簡意炫道,「本家在坤州,但九州很多地方,都有吳家四散的宗族。」

    「很富麼?」

    「嗯,很富。」司徒劍點頭,「乾州因傳承悠久,廣納天下人才,故而人傑地靈,世家雲集。」

    「坤州則因土地肥沃,物產極盛,而富甲九州。因此也養出了一眾富得流油的世家和豪門。」

    「吳家,就是坤州的豪門之一。因為富有,所以才能經營以‘燒錢」為名的製符業,而符昂貴,製符行業,同樣也是暴利,吳家利滾利,也就發展得越來越大—」

    司徒劍為墨畫一一道來。

    他為人沉穩心細,敏思好學,對世家的情況,知道得也多,墨畫有關世家的知識,大多都是從他這聽來的。

    但墨畫卻有一個疑惑:

    「符篆為什麼會‘暴利」?」

    平日裏,他跟修士鬥法,很少見人動用符篆。

    符隻是一個補充手段,用來臨時救急或逃命用的,迄今為止,他還沒見過靠「符」作為主要殺伐手段的修土。

    司徒劍道:「這個原因有很多,造價昂貴,道廷管製,一次性消耗·等等,大多數修士,都不會過度使用符。」

    「越是高手,道法傳承越高明,也越不必依賴符篆。」

    「符最大的用途,還是在修道戰爭,以及一些中大規模修士交戰中,用來臨時進行火力壓製和定點爆破等。」

    「修道戰爭,就是燒靈石。」

    「若不燒靈石,那就得燒‘人命」。’

    「戰爭中,燒靈石最好的辦法,是用「陣法」。」

    「但陣法體量大,難度高,依賴陣師調度,布置繁瑣,維修困難,需事先籌備,臨戰之時,限製很多,效果很差。」

    「陣法之外,那就是符篆了。簡單,直接,便捷,粗暴,解封了就能用,殺傷力也不俗。」

    「一般道廷,或是一些大勢力,會以相對優惠的價格,批量購買大量符,

    用作修士大規模作戰的‘軍備」。」

    「但要生產符篆,需要龐大的財力支撐。也隻有坤州一些極富有的世家,弟子靈根好,靈力足,世家家底好,靈石多,州界本地資源豐富,才能進行大規模符繁生產..」

    墨畫點了點頭,大致明白了。

    符篆是「軍火」。

    坤州的世家,是「大地主」

    大地主販賣軍火,產生暴利,成為了「豪門」。

    墨畫低頭看了眼對陣名單,他們這次的對手,是十二流中的「靈符門」。

    「靈符門——」墨畫沉吟。

    「靈符門是一個專精煉符之術的宗門。」司徒劍道,「坤州一些大世家,並不指望弟子去學四宗八門的傳承,反倒更希望他們,係統地學習一些稀有的煉符之術。」

    「因此,靈符門雖是十二流,雖然精通製符,但門中也有一些資質很不錯的弟子。」

    「更主要的是,靈符門也很富。」

    墨畫好奇:「能有多富?」

    司徒劍道:「據說,比一般八大門都要富。

    「為什麼?」墨畫不太明白,「他們有製符的產業?自己賣符篆?」

    司徒劍點頭,「應該是——」

    但具體的情況,他其實也不太清楚,

    此時,在一旁板著個臉,但一直偷偷聽著兩人談話的歐陽軒,漠然道:

    「因為有坤州的豪門供養。」

    「坤州豪門供養?」墨畫有些訝異。

    見「深藏不漏」的墨畫,也有不知道的事,歐陽軒不敢露痕跡地冷笑一下,

    便道:

    「坤州一些豪門,譬如吳家,會出大量靈石,和豐富資源供養靈符門,支持靈符門進行煉符之術的研究。」

    「靈符門研究出的製符之術,再反哺給坤州的豪門。

    「同時,靈符門也會將一些「特等」入學名額,留給坤州的豪門,以師承和利益關係,彼此維係。」

    「這部分靈石,十分豐厚,甚至足以與十二流宗門的乾龍山靈礦份額相媲美「因此,靈符門這個十二流,比大部分八大門都要富有。」

    「其他宗門,大多走的是純粹的傳承體係,偶爾有一小部分產業。」

    「但是靈符門,走的是宗門和豪門融合的體係,修道技藝互享,利益深度綁定·.」

    一向沉默寡言的歐陽軒,說了一大串。

    墨畫不由陷入了沉思。

    宗門和世家豪門融合——·

    表麵上看,是互惠互利。

    但究其根本,不就是修道傳承和修道資源的雙重「壟斷」麼?

    最後,宗門和豪門聯手,一起做大做強,完成終極壟斷。

    那最後倒黴的,又究竟是誰?

    墨畫沉吟片刻,忽而看向歐陽軒,「這些東西,你怎麼知道的?」

    歐陽軒冷哼一聲,神情不屑,但還是很誠實地回答了墨畫的問題:「老祖和掌門聊天時,我聽到的。」

    「哦—」墨畫點了點頭。

    老祖和掌門聊天,歐陽軒都能旁聽,那說明他的身份,可能比自己此前料想的,還要更高一點。

    「論劍的符篆,有限製的吧?」墨畫又問司徒劍。

    司徒劍點頭,「畢竟是論劍,符篆和陣法一樣,如果能大量使用,十分影響平衡。」

    尤其是一些「富哥們」,身家闊綽,符篆不要錢地丟,擱誰也吃不消。

    「但是,隻限品階和數量,不限類型。」司徒劍又道,「靈符門應該會專門煉製一些稀有的上品符篆用來論劍。」

    「嗯。」墨畫緩緩點頭,「沒事,先打打看看吧。」

    「小師兄—」司徒劍沉默片刻,問道,「我們——還用之前那套打法麼?」

    那套最基礎的戰術,太過粗糙了。

    用了這麼多場,也肯定被人想好針對的方法了。

    再這樣用下去,未必能贏了。

    墨畫笑道:「沒事,再用一次。」

    他看了眼司徒劍,程默,令狐笑還有歐陽軒四人,意味深長道:

    「這是在給你們‘負重」訓練,讓你們以賽代練,好好磨合。」

    「畢竟若是我出手,戰局早就不是現在這樣子了——」

    程默,司徒劍和令狐笑一證,而後眼晴一亮,紛紛點頭:「是,小師兄。」

    歐陽軒沒說話,但他的眼眸中,卻閃過一絲深深的忌憚,甚至可以說是·——·

    恐懼。

    論劍場中,山川錯綜。

    墨畫等人進場。

    場外,方天畫影一陣模糊後,顯現出了墨畫幾人的身影,同樣引起了紛紛的議論。

    基本上沒什麼好話。

    大多都是「太虛門要完」,「老祖昏,掌門庸才,長老趨炎附勢」,「弟子們敢怒不敢言」之類的指責。

    除此之外,就是「心疼令狐笑」,「心疼歐陽軒」,「心疼傻大個」,「心疼背劍小哥」.之類的同情聲。

    還有就是,「這個無恥的墨畫怎麼還在」,「我倒要看看他還能混多久」,「太虛門之恥」,「無用的廢物」—·之類的非議。

    都是些老生常談的話了。

    而場外非議如潮水,場內的戰鬥,也開始了。

    這還是一場五人製的混戰。

    比賽的形製沒變,墨畫也懶得改換戰術,而是依舊沿用最基礎的戰鬥方式,

    讓令狐笑四人憑本事鬥法,以此培養一些本能的默契。

    場地並不算大,墨畫神識又太強了,他基本一掃就知道對麵在哪了。

    但他也沒開口提醒。

    因為還沒到他真正搞一些「陰險手段」的時候。

    雙方正常碰麵。

    墨畫五人,「傻大個」程默站在前麵,其餘人分列而戰,擺成最基本的陣型。

    對麵的靈符門,站在最前麵的,是一個威武的少年。

    正是此前對令狐笑放過狠話的,那個自信且囂張的少年。

    坤州豪門,吳家吳明。

    吳明一身華麗的鎧甲,雙臂裹著火紅色,流光溢彩的臂鎧,奢侈而氣派,一看就十分昂貴。

    這身鎧甲,是特製的。

    臂鎧也是他重金打造的本命靈器胚胎。

    除了吳明外,靈符門其他四人,同樣一身精良的鎧甲,閃爍著「不差錢」的光芒。

    別看靈符門隻是十二流宗門,但能進靈符門的,非富即貴。

    吳明這幾個人,更全都是一等一的嫡係公子哥。

    墨畫隻一打眼,就知道他們身上的裝備,全都是為了論劍大會,而高價定製的。

    品質比孤山煉器行出品的定製靈器還要高兩三成。

    但是價錢,估計貴了十倍不止。

    還是「消耗品」。

    這恐怕是隻有坤州世家豪門子弟,才舍得去花費靈石打造的東西。

    墨畫看著暗自咋舌。

    正常來說,雙方碰麵,也就要開打了,沒有廢話,也不會囉嗦,

    但這次不一樣,開戰之前,吳明似乎有話要說。

    靈符門沒有先動手。

    墨畫也沒讓大家動手,想聽聽他說什麼,

    吳明伸出火光四溢,十分華麗的臂鎧,指著令狐笑,冷笑道:

    「令狐笑,今日,你必會敗在我的手上!」

    ‘我會向陸小姐證明,你這個所謂的劍道天才,隻是一個懦夫,一個敗者,

    根本不值得她看一眼———」

    他前半句,說得還行,挺有氣勢。

    後半句話,就有點抽象了。

    墨畫忍不住看向令狐笑,「陸小姐是誰?」

    他本以為,這是一場天驕之爭,卻沒想到,還沾上了花邊新聞。

    令狐笑看樣子也有點懵,根底不知道這吳明,到底在胡言亂語說些什麼東西。

    他這番樣子,觸怒了吳明。

    吳明壓抑住怒火,冷聲道:

    「還在這裏跟我裝傻?當真是個懦夫。」

    「今天我便讓所有人都知道,你這個所謂的劍道天才,隻是個徒有虛名的廢物!」

    「我要以我這家傳的琉璃明火拳法,親自將你轟殺!」

    他說的話,倒是挺有氣勢。

    但墨畫卻根本沒聽他說什麼,而是八卦之心燃起,眼晴發光,小聲問令狐笑「你跟這個「陸小姐」,有私情?」

    程默幾人都轉頭看向令狐笑,目光炯炯。

    就是歐陽軒,都一臉好奇。

    令狐笑臉一黑。

    這話但凡換個人問,他早就一劍劈過去了。

    但問這話的人是墨畫,他隻能繃著臉,不悅道:「沒有————-我都不知道,這陸小姐是誰?」

    墨畫點了點頭,有些興味索然。

    沒瓜吃—

    而他們幾人在這竊竊私語,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更令吳明惱火。

    「殺!」

    吳明冷嗬道,而後運轉靈力,催動臂鎧,施展琉璃明火拳,一馬當先,劃出一道洶湧的火光,直奔墨畫幾人殺來。

    程默搶起大斧,直接迎了上去。

    令狐笑幾人,也紛紛出劍。

    唯有墨畫,腳步一點,身姿輕盈地離開了人群,擺脫了戰局,在一旁觀戰起來。

    方天畫影前,他這一個「臨戰脫逃,隊友向前我向後」的動作,被眾人看得清清楚楚。

    當即又想起一陣罵聲:

    「又來?」

    「還不出手?」

    「還在看?」

    「臉皮之厚,令人歎為觀止。」

    也有人出言安慰道:「別難為他了,他什麼都不會,怎麼出手?一出手就露餡了.....」

    「你們看到他的論道玉了麼?防禦之差,匪夷所思,怕是一招都接不了,一上去就被人‘宰’了。」

    「都看到現在了,還期待他出手?我隻能說,有些人腦子不好,可以拿去喂妖魔——」

    外場議論紛紛。

    內場之中,靈符門也沒人拿墨畫當回事。

    此前也是,墨畫就站在一旁「看戲」,都不用管他。

    隻要解決了他的四個隊友,除掉這個墨畫,也不費吹灰之力。

    吳明帶頭,靈符門的五個弟子,開始圍剿令狐笑四人。

    吳明看似是個「色令智昏」,爭強鬥勝的弟子,但他們的「戰術」,卻是精心設計的,而且給予了令狐笑充分的尊重。

    他們根本不敢讓令狐笑全力出手。

    因此,一開始就有兩個體修,一個使走地刀,一個使精鐵爪,貼身纏著令狐笑。

    令狐笑無法施展大殺傷的上乘劍招。

    他若要強行施展,必會遭兩個體修打斷。

    他若要將唯一一枚金身符用了,來防止劍招被打斷,對麵肯定會暫時撤退,拖到他金身消失,再回來繼續耗他,那他就隻能這樣被活活「憋屈」死。

    這也是論劍大會中慣用的,針對一枝獨秀的「天驕」弟子的手段。

    這種方法的前提是,這個天驕是需要蓄力施法的靈修,或者遠程劍修。

    他的隊友,也幫不到他。

    而現在,靈符門以多打少,剛好適用這套手段。

    這種手段,此前對陣令狐笑時,也有宗門用過。

    但靈符門的弟子更強,靈器更好,用起來效果也更明顯。

    而且,令狐笑這一隊贏到現在,靠的幾乎全是「硬實力」四打五,戰術雖然熟練,但也比較基礎,那麼多宗門,那麼多雙眼晴盯著,早就將此研究得清清楚楚。

    被研究透了,處處也就會被針對。

    更何況,他們還少了個人。

    令狐笑持續被兩個體修消耗。

    程默肉身強度有餘,但殺伐能力,較之一線天驕到底還是差了,隻能跟靈符門的弟子,互相僵持。

    司徒劍是個「萬金油」,但沒有戰術配合,在天驕如雲的論劍大會中,能力也不算太出眾,盡管占據上風,但一時也贏不了。

    歐陽軒則和吳明打在了一起。

    吳明實力中規中矩,但一身靈器裝備,實在是太好了。

    歐陽軒也是占據上風,但短時間內,同樣奈何不了他。

    期間,靈符門同樣會進行攻勢輪轉,仗著人數優勢,弟子間互相配合,共同壓製。

    太虛門則不行。

    人數劣勢的情況下,他們隻能被動交手,根本沒有轉變攻勢的餘地。

    而在這種情況下,令狐笑的靈力,也在被快速消耗。

    令狐笑殺傷力是上乘,但殺傷力高,所耗靈力也多,在一對二的情況下,他也支撐不了太久。

    就在令狐笑的靈力,被消耗得差不多的時候。

    吳明察覺時機到了,立馬眼睛大亮,「我來!」

    他丟下歐陽軒,開始轉攻令狐笑。

    而原先耗著令狐笑的兩人,則轉而去拖住了歐陽軒。

    程默幾人,當即明白了,這吳明想做什麼。

    他嘴上著,說要打敗令狐笑。

    但實際的計劃,卻是讓兩個隊友,將令狐笑的靈力,給耗掉大半,然後他再出手,與令狐笑「單挑」,用這樣的方式,來擊敗太虛門的劍道天才。

    說無恥,的確是無恥。

    但這本就是論劍,他若真贏了,也沒人說什麼。

    即便是踩在隊友的肩膀上,斬掉太虛門的天才,那也算是「贏」了。

    這還不夠。

    吳明還掏出了一枚暗銀色流光玉符,捏碎之後,一層精鐵光芒,迅速流遍全身,凝成一層「鐵衣」。

    上品鐵衣符。

    這是一枚稀缺符篆,捏碎之後,靈力凝成鐵衣,可防劍氣斬擊。

    每個論劍的弟子,隻能選一枚符篆。

    令狐笑選的是「金身符」,而這吳明,選的是靈符門特製的「鐵衣符」。

    目的,就是為了針對令狐笑。

    有鐵衣符護身,一刻鍾之內,可以大幅減免令狐笑的劍氣傷害。

    吳明想利用這一刻鍾,一決勝負。

    這也是他千載難逢的機會。

    靈力全力催動,道法運轉到極致。

    琉璃明火拳,每一拳都帶著奔騰的烈焰,一拳又一拳,宛如火雨一般,向令狐笑襲去。

    大多數的火色拳影,被劍光抵消。

    但還是有一部分,轟到了令狐笑身上,一點點滲透進他身上的論道玉。

    令狐笑咬牙支撐。

    吳明卻越打越猛,氣勢一時宛如長虹。

    此時外場大多修士,見此情形,心中全都「咯瞪」一跳。

    令狐笑要輸!

    他們不喜歡太虛門,說太虛門要完,多數還是因為某個名不副實的陣道魁首對令狐笑這個任勞任怨,以一己之力,拖著隊伍前進的劍道天才,多數修士心中還是認同的。

    現在眼看令狐笑被人壓著打,他們心裏都很難受。

    再一想到令狐笑要輸,他們又是一陣扼腕揪心。

    「天妒英才!」

    「生不逢時!」

    「這麼好的一個苗子,怎麼偏偏就倒了大黴,淪落到太虛門去了———

    而場內,吳明的神情越發得意。

    能將令狐笑這個天才壓著打,足以讓他揚眉吐氣。

    有鐵衣符加持,再這樣打下去,令狐笑必輸無疑。

    他若施展金身符,用大殺招的上乘劍法,與自己硬拚,那也不怕。

    且不說他耗到現在,靈力虧損,還能不能施展出殺招,即便施展出了,蓄力凝氣的時間,也足以自己將他轟殺了。

    最壞的情況也就是,雙方同歸於盡。

    但自己短時間內,有鐵衣符護身,硬吃他一劍,也未必會死。

    「能殺了他!」

    一念及此,吳明更是興奮,攻勢越發淩厲,想將令狐笑徹底擊敗,讓他憋屈而死—

    便在此時,場邊的墨畫,微微歎了口氣。

    他知道,到此為止了。

    這套基礎的戰術,隻能走到這裏了,後麵就要換一些方式來玩了。

    墨畫緩緩抬起手臂,白皙的手掌,終於從衣袖裏伸了出來,並出了雙指。

    場外不少眼尖的修土,當即從巨大的方天畫影上,捕捉到了這一幕。

    他們看到,一直隔山觀火,袖手旁觀的墨畫,終於將他的手,從衣袖裏伸了出來。

    所有人心中,沒來由地猛然一跳,

    「這個太虛門的陣道魁首,終於要出手了?」

    「在論劍大會上,第一次出手?」

    「局勢到了這個地步,他想做什麼?他又能做什麼?」

    他們心中,竟忽然覺得緊張起來。

    而在場內,殺意正酣的吳明,在墨畫抬手的瞬間,也察覺到了這絲異常。

    他隻是「漠視」墨畫,但並不意味著,他真的會把墨畫忘了。

    論劍可是五人的爭鋒。

    隻是這個太虛門的「陣道魁首」,此前在論劍之中,一直毫無建樹,像個「

    廢物」一樣。

    因此大家都當沒他這個人。

    可此時,他竟然抬手了。

    「他想做什麼?」

    吳明心中有一絲絲誌誌。

    而後他餘光一警,看到了一絲火光,看到了凝結的基礎術式,當即失笑。

    「火球術?

    「區區火球術?」

    「這麼遠,他想用火球——」

    而後隻一瞬間,吳明便覺得腦海「轟隆」一聲直炸,仿佛有一個火焰炮彈,

    以匪夷所思到,他根本察覺不到的速度,直接轟在了他的腦袋上————
匿名
狀態︰ 離線
1007
匿名  發表於 2025-2-24 16:36:34
  第1004章 秦滄流

    臉上火辣辣的,腦袋嗡嗡的,吳明整個人都懵住了。

    “這是……火球術?”

    “隔了那麼遠,怎麼一瞬間打到我的?”

    他想不明白,明明他前眼看到的,還隻是一縷火光,隻是一個未凝結的模糊的火球。

    下一瞬間,這個火球就已經炸在他臉上了?

    這是什麼鬼速度?

    而且,這能是火球術?

    這個力道,這個後勁,也未免太“衝”了吧?跟“炮彈”一樣,震得人頭皮發麻。

    有論道玉護身,論劍的弟子,不會直接承受傷害。

    但殘餘的灼燒和陣痛,以及那股衝擊,還是能感受到。

    這枚火球十分刁鑽,猝不及防。

    吳明被轟了這一下,差點蒙頭栽倒,踉蹌了幾步,這才勉強站定,晃了半天腦袋,從火球術的震蕩下回過神來。

    而後吳明眼皮便猛然一跳,心頭大叫:

    “不好!”

    他立馬抬頭,果然就見一道澄澈如水月的劍芒,正在凝聚。

    被壓著打了一整場的令狐笑,早已被打出了火氣,不可能放過吳明。

    他與墨畫,配合默契,趁著墨畫以火球術爭取的時機,他早便開始了蓄氣。

    待吳明回過神來,劍氣已經蓄完。

    令狐笑目光冰冷,看著吳明,像是看著一個死人,清喝一聲,長劍一揮,劈出一道丈餘長的衝虛劍光。

    這道劍光,鋒利至極。

    吳明不傻,當即就想跑。

    鐵衣符的效果還在,能減免劍氣之威,但他也不想硬生生承受令狐笑這一劍。

    五百年難得一見的劍道天才,全力劈出的劍光,可真不是開玩笑的。

    隻要避開這道劍光,令狐笑靈力耗盡,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其他幾人,也不過是刀俎上的魚肉。

    那個用火球術偷襲自己的小子,也就能找他算賬了。

    吳明一個轉身,腳下點地,身如流火,就想逃跑。

    可恰在此時,呼嘯聲破空。

    一枚火球,劃出一道筆直的紅光,甚至於破空聲響之前,就先行轟在了吳明的後背。

    “媽的,這什麼……”

    吳明心頭大怒,可身子被轟這一下,卻止不住失衡,摔倒在地。

    澎湃的衝虛劍氣,瞬間而至,狠狠劈在了他身上。

    吳明的身上,虛空的藍光浮起,抵擋住了衝虛劍氣的威力,但與此同時,他額間論道玉的光芒,卻在快速消退。

    終於,光芒消失,論道玉粉碎。

    吳明臉色一白,但卻無能為力。

    隨著虛空光芒一閃,他身形徹底消逝,被傳出了論劍場地。

    吳明落敗。

    令狐笑一手執劍,大口喘著氣。

    他雖然是劍道天才,劍氣威力很強,但這種“強”,隻是修行的強。

    實戰千變萬化,情況又截然不同。

    他這才切身體會到,小師兄此前跟他說過的,強大的修士,不但要有強大的戰力,還要有強大的實戰能力。

    小師兄還說了一個古怪的名詞,叫:

    實戰轉化率。

    實力強大,再加上實戰轉化率高,這樣才是真正強大的修士。

    如果空有高深的修為,空有高明的劍法,但實戰經驗匱乏,頂不住壓力,一被針對就束手無策,那也隻會是一個“紙上談兵”的弱者。

    戰力再強,臨戰發揮不出,也等同於雞肋。

    通過論劍大會,以賽代練,與天驕交鋒,應付各種各樣的情況,提高實戰經驗,提高劍法的實戰轉化力,充分發揮衝虛劍訣的威力,將來成為一個真正強大的劍修。

    這也是小師兄,對自己的期望和規劃。

    令狐笑平複好心情,默默總結著得失,然後舉劍,指向靈符門的另外四個修士。

    他靈力幾乎已經耗盡了,但現在,五打四的是他們,勝負已定。

    吳明落敗,令狐笑騰出手來,加入其他戰局,哪怕他靈力所剩無幾,戰局瞬間也是一邊倒了。

    墨畫再補幾個火球,這局論劍,也就塵埃落定了。

    太虛門勝。

    方天畫影之上,墨畫幾人的身影,也漸漸消失。

    外場的觀眾,也稍稍安靜了一會,繼而便有雜亂的議論聲,零零落落地響起:

    “令狐笑還是強……”

    “太虛門險勝一局……”

    “那個墨畫,果然還是有點東西的,他這火球術,用得好像……還行?”

    “嗯,不錯,”有人點頭道,“局麵僵持,他這火球術,算是破了僵局,拯救隊友於水火之中了。”

    也有人不認同:“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因為他,隊友才會置身水火之中的?”

    “隨便換個人來,五打五,早就贏了,哪裏還需要這麼磨磨唧唧?”

    “再者說,區區火球術,不是有手就行?”

    “這天底下的修士,但凡靈根沾點火的,誰不會一手火球術?”

    “你見過哪家天才子弟,在論劍大會上,靠火球術吃飯?真不怕貽笑大方……”

    “但是他這火球術,好像有些不一樣……透著一些古怪……”有人沉吟道。

    這麼一說,不少心細的修士,也都紛紛目露沉思。

    方天畫影,隻是一種畫麵的“投影”,即便再清晰,也總有些失真。

    外場的觀眾,還是全局視角。

    畫影失真之下,他們能看到墨畫施展火球術,但單憑肉眼,卻很難看出這火球的根底。

    他們隻能隱隱察覺這火球術,有那麼一絲違和。

    不過大多數修士,還是不以為然。

    尤其是此前,一直對墨畫心存偏見,還存了一些惡意的,更是不屑道:

    “火球術能有什麼不一樣的?說得跟誰不會似的……”

    “區區火球術,就算玩出花來,又能怎麼樣?不還是火球術麼?”

    “靈符門那幾個草包,依我看全是花架子,竟然栽在這火球術手裏,簡直可笑……”

    “不就丟個火球術麼?我上我也行……”

    ……

    人群中,顧長懷對這些言論,不屑一顧。

    他隻是凝神看著方天畫影,想到墨畫適才的火球術……

    以及最開始,清州城外的茅草屋裏,那些被火球術誅殺,而後又被燒焦後“毀屍滅跡”的十來個人販子,忍不住眉頭一跳,無奈歎道:

    “這小子,真能藏啊……”

    ……

    隨著與靈符門的論劍結束。

    有關墨畫的議論,也暫時消停了。

    墨畫這個人,不能說沒用。

    有用,但隻有一點。

    大概也就是,一兩枚“火球術”的用途。

    眾人對墨畫的印象,也從一無是處的,隻會拖後腿的太虛門“太子爺”,變成了……

    “一個會火球術的陣師”。

    ……

    論道山外。

    墨畫和令狐笑,收拾收拾,準備返回宗門了,可剛走沒幾步,迎麵又碰上了靈符門的幾人。

    當前一人,還是吳明。

    他一臉憋屈,憋屈之中,帶著憤怒,一身靈甲紅光流轉,花枝招展的像個鬥敗了的“公雞”。

    吳明死死注視著眾人,尤其是人群中的墨畫。

    他之前的仇恨,還在令狐笑身上。

    但現在因為被火球術“懟臉”,受了嘲諷,仇恨成功轉移了。

    “墨畫……”他念叨著墨畫的名字,羞惱之餘,多少有些咬牙切齒:

    “要不是你,用火球術偷襲我,我也不會落敗。”

    “要不是你,令狐笑已經是我的手下敗將了……”

    “我記住你了,你給我等著……”

    放完狠話,他就走了。

    墨畫皺眉,有些不明白,便看向令狐笑,奇怪道:

    “就算是我用火球術,炸他的臉,但最終也是你的劍法,將他擊敗的。贏他的是你,他記我的仇做什麼?”

    令狐笑有些不好回答,沉默住了。

    “大概是……寧可死在強者的劍下,也不願受火球術羞辱?”司徒劍道。

    畢竟天驕論劍,敗於劍道天才的衝虛解劍真訣之下,即便敗了,也有一種雖敗猶榮的悲壯感。

    但天驕論劍,若是敗於火球術之下……那想來想去,也就隻有“滑稽感”了。

    “不至於吧……”墨畫皺眉,“道法萬千,各有長短,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話是這麼說,但火球術,畢竟隻是火球術……”司徒劍小聲道。

    墨畫肅然搖頭,“不能不把火球術當法術……我會證明給他們看的,火球術,也是一門很厲害的法術!”

    墨畫神情鄭重,一副要為“火球術”正名的樣子。

    畢竟他學的,也是傀老親自教他的第一個攻擊類法術,就是火球術。

    他不準任何人,看不起火球術!

    “回宗,準備下一場論劍的戰術!”

    墨畫吩咐道,而後一臉嚴肅地離開了。

    司徒劍看著墨畫的背影,默默歎了口氣。

    他心裏總有一種預感。

    這個叫吳明的,隻是被小師兄憋屈“死”的第一個“仇人”。

    這還隻是開始,小師兄其實還沒發力。

    更讓人憋屈的手段,還在後麵。

    按照這個情形發展下去,等小師兄把論劍打完,真不知還要積攢多少個“仇人”……

    ……

    無一錯一首一發一內一容一在一一看!

    回到太虛門,墨畫休息片刻,便開始準備下一場論劍的計劃了。

    而他下一場玄字對局的對手,是八大門。

    但這個宗門的名字,卻很讓人意外……

    癸水門。

    墨畫目露沉思。

    癸水門,原十二流宗門,脫胎自當年的水獄門,是胭脂舟一事的主事宗門,違背道律和乾學門規,暗中經營風月生意,綱紀敗壞,而被道廷下手,徹底清洗了一遍。

    如今的癸水門,從高層到普通弟子,已經經曆了一次“大換血”。

    換血之後的癸水門,體內流淌著的,是“道廷司”,甚至可以說是中央“道廷”的血。

    而上屆論道大會,宗門第一次改製。

    太阿門和衝虛門名次跌落,不得不與太虛門合流,這也就意味著,八大門空出了兩個位置。

    這兩個位置,其中之一,便給了十二流中的“癸水門”。

    而另一個位置,給的也是“老熟人”。

    斷金門……

    曾經位列十二流宗門,以斷金禦劍訣為核心傳承,門下弟子,與墨畫屢次衝突,甚至萬妖穀之事後,斷金門權力更替,也經曆了一次換血。

    墨畫與斷金門的淵源也很深。

    他初進乾學州界,碰到的人販子蔣老大,就是斷金門的叛徒。

    斷金門的兩樣核心傳承,斷金禦劍訣,還有斷金劍陣,墨畫手裏都有。

    “斷金門……”

    墨畫目光一閃,心念微動。

    可以說,無論是癸水門,還是斷金門,跟他的淵源都不淺。

    癸水門和斷金門的“大換血”,也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而現在,癸水門和斷金門,一齊晉升為“八大門”了……墨畫心底,多多少少覺得有些古怪。

    癸水門晉升八大門,除了宗門排名不低外,背後定然有道廷的運作。

    而這裏的幕後推手,估計就是夏監察。

    夏監察,或者說道廷,想插手乾學州界的事,下手的核心就是四宗八門十二流。

    四宗太強勢,那次一等的,就是八大門。

    滲透一個現有的八大門,遠沒有扶持一個新的八大門,來得更加直接和徹底。

    癸水門是明牌,它現在就是道廷的“卒子”。

    那斷金門呢?

    萬妖穀之事後,墨畫接觸不多,宋漸也很久沒見到了,不知這裏麵,是不是也發生了什麼事。

    道廷也在扶持斷金門?

    如果是的話,那是不是就意味著……這所有事件,這背後的一切,都有道廷的高人,在幕後觀察著,在默默算計著?

    那這麼說……

    自己也無意中,成為了一枚“棋子”?

    自己的所作所為,無意間,也推動了棋局的變化和發展?

    “這個運籌帷幄的道廷高人……會是誰?”

    “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墨畫皺著眉,捉摸不透,但心中卻留了個意,將來也好有個警醒。

    天機就是這樣,你在窺測天機,天機也在窺測著你。

    你算別人,別人也在算你。

    你將別人當棋子,冥冥之中,可能也有人,在拿你當“棋子”,下一盤大棋……

    墨畫目光微亮,眸中因果浮沉,對天機的感悟,更深了一分。

    而後他收斂心思,專心當一個“棋子”,繼續為論劍大會做準備。

    “隻要能吃到‘餌’,當一次‘棋子’,其實也沒所謂……”

    ……

    兩日後,論道山。

    又一次論劍開始。

    三宗合流的太虛門,對陣新晉的八大門癸水門。

    這次隨機的賽製,終於有了變化。

    這次,是“斬首賽”。

    雙方各選一名弟子,作為彼此的“首領”。

    無論其他弟子是生是死,戰局是優是劣,隻要能擊殺敵方的“首領”,便算獲勝,這便是“斬首”。

    道兵作戰時,偶爾也會選一些死士,去執行“斬首”任務,斬殺敵方身份尊貴,地位特殊的修士。

    這也是“斬首賽”形製的由來。

    “斬首賽”開始之前,雙方會先確定“首領”。

    這種“首領”,一般選的都是隊伍中最強的天驕弟子。

    癸水門那邊,選做“首領”的弟子,名叫“秦滄流”。

    秦家是乾學州界的五品世家,同時似乎跟中央道廷,也頗有淵源。

    秦滄流是秦家這一脈的嫡係弟子,在癸水門裏,也是數一數二的天驕。

    如今癸水門,直隸中央道廷。

    秦家有這份淵源在,再加上宗門直隸,如果不出意外,這個秦滄流,假以時日,也必會是一方州界道廷司的首腦。

    甚至進入中央道廷,晉升為道廷“監察”,也不是沒可能。

    因此,癸水門一隊的“首領”,非他莫屬。

    而太虛門這邊,是墨畫做“首領”。

    知道內情的人,並不覺得意外。

    但外場之間,觀戰的修士,就覺得很費解了。

    “太虛門這又是在做什麼?”

    “這是斬首賽,他們到底懂不懂規矩?到底明不明白,這個‘斬首’意味著什麼?”

    “這個‘首領’不選令狐笑也就罷了,選歐陽軒也行。或者那個背劍的小哥,哪怕選那個‘傻大個’……至少皮糙肉厚能挨揍。”

    “選這個墨畫,是何用意?”

    “他那個論道玉,脆得跟紙皮核桃似的,一碰就碎,這還怎麼比?”

    “他們論劍,到底有沒有帶腦子?”

    ……

    場外又開始議論紛紛。

    場內雙方弟子,已經開始就位。

    癸水門一方,秦滄流為首,一身黑水道袍,胸前佩著一個“首”字牌。

    他修的是水係功法,人比較陰柔,且透著一股陰冷。

    因為立誌在道廷司任職,拜入的又是癸水門,因此耳濡目染之下,已經有了一絲絲頗具威嚴的“掌司”的氣度。

    秦家幾位在道廷任職,見識不凡的長輩也都斷言過:

    此子將來,必然位高權重。

    但現在,他還隻是一個弟子。

    他要在論劍大會,展現實力,揚名立萬,以此為基石,一步步踐行自己將來的宏圖大誌。

    現在,他眼前的對手,是太虛門。

    要“斬殺”的人,名為“墨畫”。

    對此,秦滄流也有些不解。

    太虛門選誰不好,為什麼偏偏選了這麼一個,一刀就死,一捏就廢的陣師,來當“首領”。

    憑什麼?

    憑他的火球術?

    但無論如何,目標倒也明確了:

    “所有人全力出手,不顧一切代價,擊殺墨畫!”

    他們這五人中,但凡有一個人,能欺近墨畫的身,隻需一刀,一劍,甚至隻是一拳,就能要了他的小命,碎了他的“論道玉”。

    這樣一來,斬首成功,癸水門就贏下了這一局。

    而他,也向著自己的未來,更進了一步。

    “是,秦師兄!”

    癸水門其他弟子紛紛拱手道。

    太虛門這一邊。

    墨畫脖子上,也掛著“首”字牌,對令狐笑幾人吩咐道:

    “賽製變了,玩法也變了,我們也要換套戰術了。”

    “你們主攻,我來策應。”

    “對麵那個誰……”

    “秦滄流。”司徒劍道。

    墨畫點頭,“秦滄流,將他給宰了,我們就贏了。”

    這個秦滄流,出身不凡,天賦也很好,將來或許前途無量,但現在,這是在論劍,先“宰”他一遍再說。
匿名
狀態︰ 離線
1008
匿名  發表於 2025-2-24 16:36:55
    第1005章 斬首賽

    這次的論劍,是斬首賽。

    針對“斬首”賽製,墨畫原本有更好的方案,但現在玄字局才比幾場,時間還早,底牌暴露太多不好。

    再加上,墨畫想為火球術正名。

    他想告訴大家一個道理:道法萬千,各有長短,並非一定要上乘道法才厲害。

    隻要用心鑽研,用得好,用得精妙,哪怕隻是普通的火球術,也不容小覷。

    論道鍾聲響起,論劍開始。

    雙方弟子開始行動。

    玄字論劍的“斬首賽”,場地要更大些,山勢地形也更複雜,有山林,有溪流,有沼澤,也有林木。

    入場的位置,是隨機的。

    雙方有可能直接碰上,因此一點也不能大意。

    以秦滄流為首的癸水門弟子,剛一入場,便立即放開神識,持劍戒備。

    待確認周邊安全後,癸水門這才以秦滄流這個“首領”為中心,一邊偵查敵情,一邊向前推進。

    他們選擇“進攻”。

    而墨畫這邊,則選擇了“防守”。

    斬首賽,對麵的首領“強”,而自己這個首領“弱”。

    墨畫想都不用想,對麵一定會選擇“強攻”。

    換成他自己,也會這麼選。

    畢竟一個一劍就能斃命的“脆皮”首領,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因此,墨畫打算“守株待兔”。

    與癸水門的戒備不同,墨畫進場後,神情十分從容。

    他神識太強,隻略一掃,便洞悉了附近的山川形勢,指著右側數裏外的一個小樹林道:

    “我們去那裏。”

    令狐笑幾人點頭。

    歐陽軒雖然沒點頭,但也老老實實跟著。

    到了小樹林後,墨畫就開始布置陣法,安排陣型。

    癸水門的五人,繞了幾圈後,在各處沼澤,山坡中,都沒找到人,兜兜轉轉的,也便向著墨畫的小樹林這邊過來了。

    雙方距離不遠,不到一刻鍾,估計就要碰麵了。

    論道場外,觀戰的眾人,經過一陣枯燥的等待後,心中也漸漸期待了起來。

    “這下,終於有一場好戲看了……”

    “癸水門的這個‘秦滄流’,可不是一般弟子。秦家出身,若論淵源,甚至可以上溯到道州道廷的公卿世家。”

    “我還聽說,他本就是道州子弟,是為了求學,這才寄養在乾州秦家的……”

    “當真?”

    “我都說了,是‘聽說’……”

    “不管聽不聽說,反正身份是不低,我又聽說了,乾學州界,不少五品世家嫡女,都托人去秦家提過親,想與這秦公子,結一樁好姻緣,但連門檻都跨不過去……”

    “他的親事,是道州那邊定下的。”

    “其他可以有假,但‘定親’這種事,絕做不了假。沒個硬家底,根本沒這個底氣。”

    “不隻如此,聽說這秦滄流,傳承的劍法也極好。”

    “癸水門的癸水劍法?”

    “不是,他傳承的並非癸水門的劍道,而是他秦家的‘滄海橫流劍訣’,這門劍訣乃頂級的上乘水係劍法,大名鼎鼎,是秦家的鎮家之寶,根本沒幾個人能學……”

    “那比之令狐笑如何?”

    “這倒不好說,令狐笑劍心通明,聲名在外,但這秦滄流,倒是低調穩重的世家子弟風範,平日裏也不張揚。”

    “估計是沉下心來,十年磨一劍,想在這論劍大會上,一鳴驚人,嶄露頭角。”

    “天才就是這樣,有時候大家你吹我,我捧你,花團錦簇似的看著都厲害,但盛名之下,定有人其實難副,誰是‘真金’,誰是‘鍍金’,真碰一下就知道了。”

    “那這場論劍,就有的看了……”

    “這是真正的,劍道天才的對決!”

    所有人的注意力,幾乎全都在令狐笑和秦滄流,這兩個天驕的爭鋒上。

    此外,也還有不少人記著墨畫這個,會火球術的陣師。

    “這是斬首賽,那個墨畫稀裏糊塗當了‘首領’,這下想袖手旁觀,也沒辦法了吧……”

    “不袖手旁觀,他還能怎麼辦?”

    “還用火球術?”

    “上次那個吳明,是個水貨,他老家是坤州的,坤州多豪門,是暴發戶,弟子不求上進,搞了一身花裏胡哨的靈器,也想來論劍……”

    “吳明無能,這才會栽在火球術上。”

    “但秦滄流可不一樣,這是正經傳承的宗門天驕,不可能被區區火球術暗算到。”

    “說不定,一碰麵,那個叫墨畫的火球術都來不及用,就被一劍殺了……”

    “那就可惜了,看不到兩大劍道天才的爭鋒了。”

    “希望那個叫墨畫的,能多撐一會,別輸太快了,不然就沒樂子看了……”

    ……

    場外眾人聊著聊著,場內的兩撥弟子,也終於在小樹林外碰麵了。

    秦滄流五人,一襲黑水道袍,手持水寒色長劍,看向太虛門一方的幾人:

    令狐笑,歐陽軒,程默和司徒劍。

    沒有墨畫。

    太虛門四人,此時呈“防禦”陣型,與癸水門對峙,護著小樹林。

    秦滄流的目光,越過四人,看向遠處的小樹林。

    樹林茂密,裏麵有一道氣息若隱若現,顯然有人藏在裏麵。

    “那個陣師作用不大,鬥法用不上,索性就選他為‘首領’,藏在山林裏,其他四人好無所顧忌,全力出手……”

    “倒也不失為一個無奈之下的好辦法。”

    秦滄流目光一閃,輕嗬道:

    “殺!”

    其他四個癸水門弟子,當即動作齊整,身形如風,劍光如水,向著太虛門弟子殺去。

    癸水門,直隸於道廷。

    弟子將來的出路,大多也都是入道廷司,從執司做起,一步步升到典司。

    因此一靜一動,也頗有道廷司的風範。

    令行禁止,殺伐果斷。

    這四個癸水門弟子,使的是清一色的癸水劍,劍招之間也有配合,很快便與歐陽軒幾人,戰到了一起。

    而劍光交錯間,秦滄流也拔出長劍,與令狐笑交起了手來。

    兩人都是劍道天才,雖性格不同,但骨子裏都有一股傲氣,也都從小時候開始,就日夜練劍,在劍道上傾注了大量心血。

    隻一交手,劍鋒一碰,彼此便都意識到,對方是劍道上的強敵,不可小覷。

    二人皆心中一沉,而後目露鋒芒,各自不再留手。

    劍氣浩蕩,劍鋒激蕩間,兩個天才就這樣絞殺在了一起。

    高手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論劍場外。

    觀戰的修士,紛紛神情讚歎。

    “不愧是兩個劍道天才!”

    “這才剛剛交手,就能看出不凡來。”

    “這令狐笑劍氣精純,悟性極高;秦滄流竟也不差,劍招沉穩,浩瀚如海……”

    便是一些長老,都頗為滿意:“如此年紀,能將劍道錘煉至此,都是可造之材啊……”

    一些觀戰的弟子,看著爭鋒的天驕,甚至露出憧憬豔羨的目光。

    ……

    觀眾十分滿意。

    而在場內,形勢卻慢慢有了變化。

    秦滄流與令狐笑的交鋒,精彩紛呈,誰都不落下風。

    但其他人的戰局,就很明顯了。

    四打三。

    四個癸水門的劍道弟子,兩個纏著歐陽軒,一個與使用離火劍的司徒交戰,一個與掄著大斧的程默交手。

    能參與論劍的,都是精英弟子。

    在不動用大殺招的情況下,一招一式地普通對決,天驕之間修為的懸殊,還彌補不了人數的差距。

    太虛門這邊的幾人,顯然漸漸落於下風,而且支撐得越來越吃力。

    終於,又被迫一打二的歐陽軒,第一個露出了破綻。

    他天賦雖好,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周旋了半天,一時惱怒,一劍劈出,結果劈空了。

    歐陽軒當即察覺到不妙,連忙收招回防,以免遭陰險的癸水劍暗算。

    可隨後,什麼事都沒發生。

    癸水門的那個劍修弟子,並沒有抓住這個破綻,乘勝追擊,反倒是趁這個空隙,丟下歐陽軒,向小樹林衝去了。

    他的目標很明確:斬首。

    這是斬首賽,不是混戰賽。

    多刺這一劍,頂多就是加重歐陽軒的傷勢,但無法決定勝勢。

    與此相反,隻要衝進小樹林,隻要一劍殺了墨畫,那他們立刻就能贏。

    這也是秦滄流一開始的安排。

    這是論劍,是天驕爭鋒,但爭鋒的目的,是為了“贏”,而不是真的非要一爭高下。

    眼見著這癸水門弟子,向小樹林去了,程默當即一聲大吼,縱身一躍,掄起兩扇大斧,劈了過去。

    這一劈又急又猛,那癸水門弟子避之不及,隻能抽劍格擋。

    擋下這一斧,拖延了這片刻,時機也就消失了。

    歐陽軒長劍一刺,又迎了上來,纏住了這癸水門弟子。

    局勢又僵持住了。

    可就在此時,人群中另一個癸水門弟子,突然身形一晃,直接化作水影消失了,再出現時,已然欺近了小樹林十丈之地。

    這一下猝不及防。

    程默幾人,心中一驚。

    場外修士見狀,也有些嘩然:

    “什麼情況?”

    “這是……癸水門的水影步?”有見識廣的修士道。

    “水影步是癸水門絕學,一個看似平平無奇的癸水門弟子,能在築基後期,便將這水影步,修到如此精湛的地步,實在難能可貴……”

    “估計是於身法一道,天賦不俗……”

    “乾學州界,果然人才輩出。”

    而論劍場內,程默吃驚之後,當即反應過來,立馬舉著大斧子,又劈了上去,歐陽軒也替他掩護。

    但他這斧子,又劈空了。

    那癸水門弟子,身形化作水霧,又逃掉了,再出現時,已經到了小樹林邊緣。

    程默是大塊頭,身法是劣勢,一時間也追不上。

    癸水門弟子冷笑,而後提著冰寒的長劍,邁開步子,便走向小樹林。

    墨畫太“脆”,殺他隻要一劍。

    誰殺都行。

    隻要殺了他,癸水門就會贏下這一場勝利。

    他對自己的身法有自信,那個短腿跑不快的陣師,絕對會“死”於他的癸水劍下。

    癸水門弟子剛邁步走進小樹林。

    茂密的林間,忽而一聲呼嘯,飛出了一發火球。

    這火球速度極快。

    這癸水門弟子並不意外,當即目光冰冷,長劍一橫,擋下了這枚火球。

    但下一瞬,他臉色一變。

    火光炸開,氣浪奔騰,癸水門弟子劍身一顫,震得虎口發麻,甚至身子都後退了兩步。

    “這玩意……能是火球術?”

    他一時有些難以置信。

    表麵上看著倒沒什麼兩樣,隻是顏色稍稍深了一些,但這威力,比之普通火球術,卻完全上了一個檔次。

    不親自挨一下,根本感受不到。

    “果然……身為陣道魁首,還是有點東西的……”

    癸水門弟子心中默然。

    但火球術,畢竟隻是火球術。

    好不容易,爭取到這個機會,隻要殺了墨畫,他們就贏了。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這個時候,必然要全力以赴,不容有一絲疏忽。

    癸水門弟子目光毅然,故技重施,化作水霧,想憑借“水影步”的掩護,直接衝進樹林,揪出墨畫。

    可他水影步剛起手,身形剛化作水霧,一枚火球,便仿佛長了“眼睛”一般,無比“精準”地轟在了他身上。

    論道玉暗淡了一點。

    身上有灼傷和爆炸的痛楚。

    癸水門弟子被震退數步,神情漸漸難以置信:

    “我……怎麼還會被火球術打到?”

    “到底怎麼回事?”

    “我明明施展了精湛的‘水影步’,有水影迷身,有水霧障目,他怎麼可能還能打得到我?”

    癸水門弟子茫然不解。

    小樹林裏,墨畫心中冷哼一聲:

    “在我麵前玩水影步?真是小孫子給老祖宗拜年,笑掉大牙了……”

    他手指一點,又是一枚火球術,呼嘯而出。

    癸水門弟子隻能硬擋,而後又被震退數尺,論道玉的“血量”,也被削減了一些。

    他心中有些惱火,也有點慌亂。

    “一定是巧合!”

    “我修水影步,修了十多年,傾注了無數心血,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被別人識破?”

    “我不信!”

    他繼續施展水影步,向小樹林靠近,然後不出意外,又被火球術精準得轟了出來。

    這個火球術,又快,又準,又狠,仿佛長了眼睛一般,就盯著他炸。

    任他將水影步催動到極致,也根本逃不出,這催命一般的火球術。

    癸水門弟子心中幾欲吐血。

    “他媽的!到底是多無聊的人,才能將火球術,修到這個地步?!”

    與此同時,他心中懊悔不已。

    水影步突進,火球術震退,如此幾個回合下來,衝進小樹林“斬首”墨畫的時機,早已延誤。

    程默,歐陽軒,還有司徒劍三人,都圍攏了過來。

    這樣一來,眾人又焦灼地戰在了一起。

    太虛門還是四對五。

    隻是這次有些不同,因為小樹林裏,時不時還會飛出一枚火球,精準地轟在癸水門弟子身上。

    不僅快,而且威力不俗,讓他們不得不分心應對,時刻戒備,十分耗神。

    癸水門的一眾弟子,瞬間感覺到了壓力。

    而有了墨畫的火球術支援,太虛門的陣型,又有了變化。

    程默還是在最前麵,一對開山斧,揮舞地威風凜凜。

    司徒劍則轉攻為守,守在令狐笑身前,以離火劍擋住敵人的進攻,為令狐笑凝聚衝虛劍氣,爭取時間。

    令狐笑有了前排,則安心主攻,以劍氣進行殺伐。

    歐陽軒則是做先鋒,牽製敵人。

    墨畫躲在樹林裏,以火球術進行策應,輔助,縱覽全局,掌控局勢。

    一防,一守,一攻,一先鋒。

    再加上墨畫這個“輔助”。

    這樣一來,太虛門的陣型,也差不多算是初現雛形了。

    小樹林前,人影交錯,劍氣激蕩,火球紛飛,一時異常激烈。

    與癸水門的正麵殺伐,也不落下風。

    而這裏麵,最棘手的,還屬於墨畫的火球術。

    雙方交戰中,癸水門的弟子,但凡有人露出破綻,必然會吃一記火球術。

    有人強攻,必然會被火球術阻擋。

    有人水遁,會被火球術轟炸。

    有人受傷,還會有火球術來“雪上加霜”。

    集壓製,救場,打斷,識破,補傷害於一體。

    墨畫的火球術,用得出神入化。

    尤其是他還藏身林中,不曾露麵,隻以火球術“參戰”,這種未知的神秘感,更是給了癸水門眾人極大的壓迫感。

    但這是癸水門的感覺。

    場外的觀眾,又是另一番感受了。

    癸水門的弟子,看不到墨畫,所以覺得神秘,但他們卻能看到。

    巨大的方天畫影之上,清晰地顯示著墨畫的影像。

    他就“貓”在小樹林裏,手指頻點,啾啾啾地往外丟火球。

    看著就有一股“兒戲”感。

    在畫影之上,通過全局視角,單用眼睛去看,他們根本感受不到,這火球術的速度,威力,精準度,還有身臨其境時,被火球術壓製,乃至壓迫的無力感。

    他們隻覺得有點“荒謬”。

    這是乾學州界,這是論劍大會,是雲集九州各族天才,薈聚四宗八門十二流各門天驕,群英薈萃,論劍爭鋒的頂級盛事。

    在這等盛大的賽事上,什麼時候,煉氣入門級別的火球術也能登台了?

    更氣人的是,還有人怕火球術的?

    “那個癸水門弟子,會水影步的,都到小樹林邊了,衝進去,斬了那個墨畫,不就能贏了麼?”

    “被火球術炸兩下,竟然就退縮了?”

    “區區火球術,有什麼好怕的?”

    “就是,還有其他癸水門弟子,看著也是飯桶,打了這麼久,火球術全吃,一個都沒躲掉。”

    “這能躲不掉麼?”

    “這個火球術,簡直拉低了論劍大會的檔次……”

    “深以為然……”

    大部分沒有切身體會的普通弟子,和普通修士,對此議論紛紛。

    但一些精英弟子,還有宗門長老和世家高層,卻都皺起了眉頭。

    他們經驗豐富,對法術的認知也高。

    盡管隔著方天畫影,影像失真,但他們也能看出一些貓膩。

    不是癸水門弟子不行,而是這個火球術,的確非同一般……

    ……

    場上的論劍,還在繼續。

    憑借著出神入化的火球術,太虛門打著打著,漸漸占據了上風。

    秦滄流皺起眉頭。

    他心裏也清楚,在這種情況下,已經不太可能偷進小樹林,將墨畫這個“首領”給斬掉了。

    既然如此,那就隻能正麵硬攻了。

    擊敗令狐笑,“殺”掉其他太虛門弟子,然後再衝進小樹林,將那個卑鄙的,會用火球術的墨畫給斬掉。

    這種情況下,就完全看天驕的發揮了。

    改變局勢,力挽狂瀾,為常人所不能,這才是世家真正的“天之驕子”。

    沒能力破局,就不配被稱為天驕。

    道道水光,恍若滄海橫流,彙聚在秦滄流的劍上,一時劍芒暴漲,威勢驚人。

    他的目光,殘酷而陰冷,緊緊盯著令狐笑。

    令狐笑神情淡然,但眼眸之中,也凝聚起戰意,周身劍氣激發。

    兩人四目對視,虛空之中,劍氣鋒利如芒。

    所有觀戰的修士,心中為之一緊,而後紛紛目露期待。

    他們知道,接下來的戰鬥,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乾學論劍,是真正意義上的“天驕對決”……

    (本章完)
匿名
狀態︰ 離線
1009
匿名  發表於 2025-2-24 16:37:26
第1006章 勝負

    論劍場中。

    劍氣澎湃,劍光四溢。

    地麵的山石,被劍氣切割出蛛網般的裂痕,周遭林木,也在強大的劍氣對撞下,被絞為齏粉。

    秦滄流催動秦家秘傳的滄海橫流劍法,令狐笑禦使著衝虛山鎮派的衝虛解劍真訣。

    一個是精純的水係劍法。

    一個是水月異變的解劍真訣。

    同為上乘道法,一個浩瀚如滄海,一個清湛如水月,兩種迥異但唯美的水藍色交織,蘊含著令築基修士,見之色變的可怕殺伐之力。

    兩大天才交鋒的威勢實在太強。

    劍氣流轉之下,周遭的太虛門和癸水門的其他弟子,也都不得不避其鋒芒,另尋場地戰鬥。

    墨畫想了一下,也就沒用火球術,往秦滄流身上招呼,而是給了他們單打獨鬥的空間。

    天驕間的爭鋒,對笑笑來說,也是一個好機會。

    笑笑天資極好,悟性極高,但畢竟年輕,鬥法經驗不多,所以目前來說,還隻是一柄好的寶劍“胚胎”。

    墨畫想以論劍大會,給令狐笑以磨礪,讓他這柄寶劍,一點點“開鋒”,變得更強。

    寶劍鋒從磨礪出。

    這樣,他們才能在論劍大會,走得更遠。

    笑笑本人在劍道上,也才能一往無前。

    墨畫避開秦滄流,開始用火球術,支援程默等人。

    而令狐笑和秦滄流,兩個頂尖的劍道天才,也開始心無旁騖地開始戰鬥。

    他們眼中,隻有彼此。

    對天才來說,越是同等級的天才,越能激發彼此的戰意。

    一旦擊敗天驕,確定道心,確定了自己所有的道,他們也就能更進一步。

    這不僅是為了論劍,也是為了他們彼此的劍道。

    因此兩人,全都開始不遺餘力,針鋒相對,殊死殺伐。

    精妙的劍招,宛如羚羊掛角,層出不窮,強大的劍氣,如蓮花綻放,璀璨奪目。

    這一場賽事,瞬間成為方天畫影上的焦點。

    所有人的目光,全被這場璀璨明亮,而殺機四溢的天驕論劍所吸引。

    眾人心中無不驚歎:

    “這才是真正的論劍!”

    “這才是真正的天驕!”

    “如此精妙絕倫的上乘劍法,星火碰撞的天驕殺伐,才配得上這最頂級的論劍盛事。”

    “火球術是什麼東西……”

    他們不遠萬裏,來到這乾學州界,看的就是這種場麵。

    而不是看有人貓在樹林裏,用火球術射人。

    戰局越來越激烈。

    劍氣的廝殺,趨近白熱化。

    所有觀戰的修士,無不全神貫注,心神緊張。

    一個懸念,也在眾人心中升起:

    誰會贏?

    秦滄流,雖然名聲不顯,但從適才的交手中能看出,他的劍道造詣,精湛無比,隻是礙於出身和家世淵源,這才拜入了十二流的癸水門。

    單論天賦,哪怕不入四大宗,拜入八大門的劍道宗門,也是綽綽有餘的。

    假以時日,也必然是不得了的大劍修。

    而令狐笑,就更不必說了。

    衝虛門五百年難得一見的劍道天才,悟性驚人,天賦肉眼可見,雖然現在還稍顯稚嫩,但恰如劍胎守拙,一經淬煉,必會綻出驚人的鋒芒。

    這種尖峰對決,放在玄字局裏,也少之又少。

    誰都可能贏,但同樣,誰都有可能輸。

    眾人目不轉睛,看著這場酣暢淋漓的對決,見證著這場天驕論劍的結局。

    而論劍場內,時間一點點過去。

    劍氣廝殺不止,戰況還在一點點加劇。

    不知過了多久,幾乎所有人,都拚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他們的靈力,已經所剩無幾。

    但秦滄流眼中的戰意,卻越發充盈。

    他性情沉穩,偏顯陰冷,幾乎很少會顯露出情緒,但與令狐笑交戰至今,也不由露出興奮嗜血的神色。

    這才是真正的對手!

    這才是真正的殺伐!

    唯有如此鋒芒的對手,才能成為自己的“磨刀石”,讓自己經受磨煉,於劍道上更進一步,攀登向更高的山峰。

    這一瞬間,他徹底忘我,眼中隻有劍。

    一道金芒,籠罩全身。

    秦滄流激發金身符,借符力護持,長劍橫握,目光激蕩,眼眸如蘊江河。

    靈力也如江河奔湧,劍氣散發著絢爛的光芒,驚人的威力,彙於長劍之中。

    滄海橫流劍式。

    滄海橫流劍訣的最終式。

    上乘劍法的大殺招。

    秦滄流想以這融入了自己畢生心血的劍訣殺招,一決勝負。

    這是一場天驕對決的邀約。

    令狐笑沒有避讓,也開啟了金身符。

    金光籠罩間,他目光通明,長劍之上,仿佛亮起了一道冰藍色的月光,整個人的氣機,也仿佛與劍,融為了一體。

    人如劍,亦如月。

    冰冷的月光,亦如劍光,透著空靈的殺機。

    劍法大殺招對決。

    這是論劍決勝的關鍵點,同樣也意味著,是巨大的破綻。

    歐陽軒一劍蕩開敵人,首當其衝,長劍如峰,向著秦滄流刺去。

    程默和司徒劍,也當即明白了過來,同樣立馬拋下敵人,不顧一切,向秦滄流殺去。

    癸水門的弟子們,也醒悟了過來,反手向令狐笑殺去。

    這等上乘殺招碰撞,卷進去幾乎必死無疑,若是在尋常,他們避之不及。

    但這是在論劍,有大陣護持。

    生死可以置之度外,他們唯一的目的,隻有“贏”!

    因此,雙方弟子,都不顧一切,阻攔對方劍道天才的殺招。

    歐陽軒的劍光,程默的大斧,司徒劍的離火劍,全都殺在了秦滄流身上,一點點削減著他身上的金身符力,阻止他放出滄海橫流劍。

    四道冰冷的癸水劍氣,同樣刺在了令狐笑身上,侵蝕著他的金身,阻礙著他的衝虛劍招。

    雙方弟子,全都絞殺到了一起。

    在此千鈞一發之際,秦滄流目光陡睜,猛喝一聲,幾乎是拚盡全力,在金身符破碎之前,劈出了滄海橫流劍。

    令狐笑目光凝重,默默咬死牙關,頂著癸水門四人的夾擊,也幾乎是竭盡全力,釋放出了衝虛解劍真氣。

    一時間,一邊劍光如水,如滄海橫流,鋪天蓋地。

    一邊劍氣如月,如白晝月華,清冷淩厲。

    劍招碰撞在了一起,爆發出了璀璨的光華,和極強的波動。

    無數道細碎的劍氣,宛如江河逆流,滄海月明,絞殺糾纏在一起,而後向四周席卷開來,撕山裂石,草木灰飛,將所有人吞沒。

    單單隻是在方天畫影上觀看,都令人震驚。

    這由上乘劍法,頂尖劍氣交織而成的,唯美而凶險的一幕,深深烙印在眾人心間。

    所有人屏氣凝神,一時都忘了呼吸。

    不唯築基境弟子心中震撼。

    便是一些金丹,乃至羽化修士,都神情怔然。

    此時他們境界高,實力自然比這些弟子要強。

    但當年,他們還是築基的時候,實力可遠沒有這個水準。

    這些乾學天驕,在築基境界,就能爆發出如此驚人的殺傷力,一旦將來入了金丹,乃至破入羽化,實力會強到什麼地步,簡直令人不敢想象。

    “這就是……乾學論劍啊……”

    這句感慨,幾乎同時浮在場間絕大多數修士心頭。

    無論低階,還是高階修士,都為此震撼。

    方天畫影上,劍氣還在絞殺,爆炸還在彌漫,卷起煙塵漫山。

    隨著劍氣消弭,爆炸漸止,煙塵漸散。

    所有人心中,都浮起一絲緊張的懸念。

    到底……誰贏了?

    適才的劍道殺招碰撞,幾乎將兩宗所有參戰弟子,全部卷了進去。

    這是真正的,決勝的一招。

    既分生死,也分輸贏。

    勝者留下,敗者退場。

    那這場天驕對決,秦家的秦滄流,太虛門的令狐笑,到底誰的劍氣更強?

    誰才是真正的勝者?

    眾人的心,不由提了起來。

    方天畫影上,煙塵緩緩散去,最終露出了一道人影。

    適才的殺伐,太過慘烈,上乘道法的碰撞,讓兩宗所有弟子,幾乎全軍覆沒。

    隻有一人,還活著,還站在原地。

    眾人很快,看清了他的麵容。

    一身黑水道袍,麵容蒼白陰冷,氣息微弱,此時衣衫襤褸,持劍孑然而立,悲壯瀟灑而又令人驚歎。

    “秦滄流!”

    “他竟然贏了!”

    “了不得……”

    “當真是精彩!”

    “癸水門贏了太虛門,癸水門的秦滄流,贏了太虛門的令狐笑……”

    ……

    看台上,一眾世家和宗門的長老,紛紛神情動容,心思各異。

    癸水門的長老,更是捋須頷首,目露欣慰。

    但下一瞬,他們卻全都神情一怔,盯著方天畫影,瞳孔微縮……

    論劍場中。

    秦滄流一人孤身站立,四周空無一人,令狐笑也不見了蹤影,隻有他還留在場地。

    “我……贏了?”

    “我勝了令狐笑。”

    “我的劍道,是對的……”

    秦滄流心中感慨萬千,拚到力竭,戰勝強敵的喜悅,宛如雨後春筍,自他心底油然而生,而後蔓延全身。

    他更加篤定了他的劍道。

    “贏了……”

    秦滄流喃喃道,而後心中鬆口了氣,微微眨了一下幹澀的眼睛。

    隻眨了這一下眼。

    再睜開眼時,便猝然發現,不知何時,他麵前已然站了一個人,一對白皙的手指,指著他的額頭,指尖有火光凝聚,然後……

    就沒然後了。

    這一係列變化,都太快了,快到他根本沒反應。

    人影出現,白皙的手指一點,火光一閃,額頭灼痛,論道玉碎裂。

    等秦滄流再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然到了場外。

    他輸了。

    秦滄流站在原地,呆愣了許久,心中五味雜陳,複雜難言,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比他更難接受的,是場外的觀眾。

    他們正在為秦滄流喝彩,為他擊節讚歎,為天驕的表現而折服……

    然後不聲不響中,一道人影出現,手指輕輕一點,一發火球,就將秦滄流給送走了。

    所有人,就像突然被扼住了喉嚨。

    場間瞬間安靜。

    悲壯的英雄,死於卑鄙者的偷襲。

    一代劍道天驕,敗於火球術之下。

    一場精彩而壯烈的天驕對決,畫上了一個略顯荒謬的“爛尾”結局。

    一眾修士隻覺一口氣噎在胸口,一句話說不出來。

    墨畫這一發火球術,把在場所有人都幹沉默了。

    ……

    但無論過程如何,輸就是輸,贏就是贏。

    墨畫心情愉悅。

    能用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勝利,一枚小小的火球術,就能終結比賽,這再合適不過。

    論劍結束了,墨畫和令狐笑他們,準備離開論道山。

    到了路口,又碰到了秦滄流。

    秦滄流死死看著墨畫,那一雙眼眸中,包含著極為複雜的情緒,有恨意,有敬佩,有憤怒,還有一絲淡淡的哀怨。

    所有這些情緒,積蓄在心頭,秦滄流有口難言,最終隻憋出了一句話:

    “墨畫,我記住你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轉身就走了。

    墨畫心態倒還好,這句話,他也不是第一次聽了。

    反倒是他背後的司徒劍,默默歎氣。

    小師兄的論劍仇人,又加一個了……

    眾人往太虛門走。

    回去的路上,令狐笑一直沉默不言。

    墨畫偷偷打量了他幾眼,小聲問道:“笑笑,你心裏不好受麼?”

    令狐笑搖了搖頭,但一轉頭,見到墨畫清澈誠摯的目光,又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承認道:

    “我輸了。”

    墨畫問他:“那你覺得,你會贏一輩子麼?”

    令狐笑一怔,搖了搖頭。

    他就算天賦再好,劍法再強,也不可能真的一輩子,一次都不輸。

    墨畫道:“有些天才,順風順水,贏了一輩子,但隻要輸一局,就道心破碎,一蹶不振,從此成了廢物,徹底泯然於眾人。”

    “無論他此前天賦再高,悟性再好,贏得再多,終究還是破不了心障,失去了自己的‘道’,終生再難寸進。”

    “還有些人,天賦一般,但很有韌性。一輩子一直輸,一直輸,受盡冷言冷語,嚐盡世態炎涼,但卻一直不放棄,一步步向自己的道去攀登。”

    “這兩類人,你想做哪種?”

    令狐笑沉思片刻,道:“我好像,都做不了。”

    他天賦好,但還沒到一次不輸的地步。

    至少今天,他就輸給了秦滄流。

    但正因他天賦好,所以他也不可能一直輸,終究還是贏的更多。

    墨畫點頭,“是的,大多數修士,此生都是有勝有負的。”

    “勝負從本質上來說,其實是一件事,是大道對修士的啟示,是對你修道之路的塑造。”

    “勝,是堅定你的路,負,是矯正你的路。”

    “勝了,你就繼續走下去,輸了,那就查出不足,一步步精進……”

    墨畫繼而又道:“這是我從陣法上,悟出來的道理。”

    “在別人眼裏,我或許是陣法天才,是陣道魁首,在論陣大會上,大殺四方,陣法無敵手。”

    “但其實我學陣法,是會一直失敗的。”

    “一副陣法,我學不會,畫不出來,一直失敗,就會一直學,一直練,一直領悟……這樣,失敗得多了,漸漸地也就會了。”

    道碑可以突破神識量的限製,讓他比尋常修士,有更多機會練習陣法。

    這也意味著,他畫陣法失敗的次數,比尋常修士,多了數十倍,乃至百倍。

    正因為他在陣法上失敗的次數,比別人多了太多太多。

    所以,他才會強大到同輩陣師難以望其項背的地步。

    “真正的強大,是由無數次失敗塑造的。”

    “不要在意別人的吹捧,不要覺得,所謂的‘天才’,就一定要一往無前,勝跡累累,一次不能輸。”

    “這都是庸人的想法。”

    “真正的天才,眼裏隻有自己的道。”

    “真正的劍修,眼裏隻有自己的劍。”

    “其他的一切,都無所謂。”

    “隻有自己最終的追求,才是真實的。一切的輸贏,都是浮雲。”

    令狐笑心中觸動,沉思片刻後,目光毅然道:“小師兄,我記住了。”

    程默和司徒劍,也若有所思。

    便是一旁的歐陽軒,都目光驚異地看了墨畫一眼。

    墨畫見令狐笑明白了,點了點頭。

    笑笑是太虛門的劍道天才,也是自己的小師弟。

    墨畫真心希望他能不受俗名紛擾,秉承自己的劍道,一點點變強,將來成為通天徹地的大劍修……

    ……

    之後眾人便回到了太虛門。

    論劍結束,稍作休憩。

    墨畫還有一件事,十分在意,是關於“火球術”的。

    他便專門找到了謝嶺,問了一下別人對他火球術的評價。

    論劍之時,他在場上,大陣隔絕,聽不到別人的議論。

    也不知道,別人對他的火球術,到底是什麼看法。

    墨畫很想知道,他自傀老傳承來的,“道法萬千,各有長短,運用之妙,存乎一心,火球術也可以很厲害”的理念,究竟有沒有被人理解。

    因此,他要找個人問問。

    謝嶺比完黃字局,贏了兩場,就被淘汰了,雖然可惜,但也盡力了,至少不留遺憾。

    此後他便一直在外場觀賽,自然也能聽到別人的議論。

    墨畫問的這個問題,謝嶺有些遲疑,似乎不太想開口。

    墨畫追問再三,謝嶺無奈,這才小聲道:

    “小師兄,別人說你陰險,無恥,用火球術‘撿人頭’……”

    “是一個卑鄙的,會火球術的陣師。”

    墨畫愣住了,而後有些難以置信。

    自己這麼精妙的火球術,竟然無人能領會。

    還說自己“撿人頭”……

    墨畫有點心累。

    謝嶺見狀,便適時吹捧道:

    “小師兄,你的火球術,真的厲害,我當時看的時候,都震驚住了,沒想到火球術還能這麼用……”

    這個吹捧的話術,有些稚嫩。

    但墨畫心裏,還是感到了一絲絲溫暖。

    還是自己的小師弟們好。

    既然如此,自己怎麼也要努努力,讓太虛門成為四大宗,讓自己的小師弟們,全都變成“四大宗的天才”……

    話是這麼說,但太虛門論劍的形勢,卻漸漸嚴峻起來。

    一天的論劍暫時告一段落,太虛門終於不出所料地,跌落到了第二。

    目前的名次,天劍宗第一,乾道宗第三,龍鼎宗第四。

    太虛門這個第一,還是沒能守住。

    而且,眼看著第二的名次,也岌岌可危。

    整個宗門的氣氛,多少便有些壓抑了起來……
匿名
狀態︰ 離線
1010
匿名  發表於 2025-2-24 16:37:46
第1007章 扶持

    “再這樣下去,名次還要跌,得想點辦法……”

    墨畫沉思片刻,將論劍大會的名錄翻開,發現此後數十場論劍場次中,太虛門在玄字局,最大的論劍對手,竟然是……

    斷金門。

    癸水門和斷金門,是新晉的八大門。

    所以,也算是八大門的“守門員”。

    玄字局碰到多,也屬正常。

    此後太虛門,所有弟子,幾十場玄字論劍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對局,都是在跟斷金門打。

    墨畫目露沉思。

    斷金門可是老對手了……

    剛進獵妖山時,墨畫和他的同門小師弟們,最早就是與斷金門的弟子起的衝突。

    期間你來我往,也打了很多場。

    種種恩怨,一時半會都說不清。

    墨畫眼睛微亮。

    但既然是斷金門,反倒好辦了。

    他很早之前設計的“斷金甲”,就又能派上用場了。

    不僅如此。

    墨畫現在,身負兩宗斷金門的核心傳承。

    斷金禦劍訣和斷金劍陣,全被他抽出了“劍道法則”,融入了神念化劍之中。

    雖然現實中,他的斷金劍氣,不值一提。

    但在神念中,尤其是對斷金劍法則的領悟,卻精深得不行。

    換句話說,斷金門最核心的傳承,至少是築基部分,全都捏在了墨畫手裏。

    利用這些傳承,改良一下“斷金甲”,再搞一把“破金劍”,再對上斷金門子弟,勝率至少高了兩成。

    核心傳承被自己這個陣師洞察,斷金門幾乎沒的打。

    “不怪別人說,宗門傳承一旦泄露,遺禍無窮……”

    墨畫點了認可。

    現在他自己,就是斷金門的“禍害”。

    之後墨畫就開始著手,迭代“斷金劍”,煉製“破金劍”,用來針對斷金門。

    但籌劃片刻後,墨畫又不由想到了一個人。

    他將論劍名單,翻了好幾遍,終於找到了一個名字——

    宋漸。

    自從萬妖穀之變後,斷金門動蕩,門內權力變更,金家倒台,宋家上位,此後的事端,也是一件接著一件,墨畫太忙,也就沒怎麼聯係過宋漸了。

    但現在論劍大會,又碰到了斷金門……

    墨畫考慮了下,便給宋漸發了消息。

    他們兩人之間,有特製的傳書令。

    是墨畫通過顧長懷的渠道,從道廷司的庫房裏弄到手的。

    弄到手後,墨畫不放心,又自己“篡改”過磁紋,專門用來保密通信。

    玄字論劍之間,一般會空餘一天,供弟子休息和備戰。

    墨畫也剛好有一天空閑。

    次日,墨畫就去了趟煉妖山,一個偏僻的小樹林裏。

    這是約定接頭的地點。

    墨畫蹲在樹上,百無聊賴地等著,等了老半天,宋漸才姍姍來遲,進了樹林,左右張望,做賊一般。

    墨畫吹了個口哨。

    宋漸抬頭一看,見是墨畫,這才鬆了口氣,催動身法,幾個回合間,便躍上了樹椏,坐在了墨畫對麵。

    “找我什麼事?”

    宋漸問道。

    幾年不見,宋漸身形更高了一些,臉也更白了,氣色更好了。

    經曆了萬妖穀一事後,他知道了世間險惡,人心叵測,神態也沉穩了許多。

    就是在墨畫麵前,還是忍不住有些犯怵。

    畢竟萬妖穀裏,墨畫的所作所為,給了他很大的衝擊,讓他至今也忘不了。

    “你是不是要論劍了?”墨畫也不囉嗦,開門見山道。

    “是……”宋漸點了點頭。

    “我幫你個忙。”墨畫道,“你在宗門裏,有沒有仇人,或者競爭對手,一個個都告訴我,我幫你‘打壓’一下他們。”

    “你幫我?”宋漸愣住了。

    “不然呢?”墨畫一臉理所當然。

    宋漸皺眉,“是不是有……什麼要求?”

    玩心眼他真玩不過墨畫。

    既然如此,不如坦誠一點,問個清楚。

    墨畫點頭,“有一個小小的要求……你把你對手的詳細情報告訴我,修什麼功法,擅長什麼劍招,有什麼習性,有什麼壓箱底的底牌……”

    宋漸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竟堂而皇之地,讓他“出賣”宗門。

    “這個,不太好吧……”宋漸委婉道。

    “有什麼不好的。”墨畫道,“論劍大會,不隻有場上的論劍,還有場下的偵查。”

    “情報戰,也是一場戰爭。”

    “你們斷金門,不也在四處打聽我太虛門弟子的情報麼?”

    宋漸默默點了點頭。

    這倒是事實,他無法反駁。

    論劍之前,肯定都會互相打探情報的,斷金門的手段,可能比墨畫還“卑劣”些。

    “這不就是了,”墨畫轉言又道,“其實怎麼針對你們斷金門,我已經有辦法了,這些情報,隻是錦上添花……”

    這些也是實話。

    斷金門的核心劍陣,泄露在墨畫這個陣法妖孽手裏,已經是倒了大黴了。

    他打聽這些情報,為的是確保萬無一失。

    能打聽到自然好,打聽不到,其實也沒所謂。

    隻不過會稍稍難打一點罷了。

    宋漸從墨畫手裏,吃了太多的虧,知道墨畫厲害,倒不懷疑他的能力。

    但他畢竟是斷金門的弟子,總歸是有些猶豫。

    “我這麼做,豈不是在資敵……”

    墨畫一臉嚴肅,“我們是不是朋友?”

    宋漸有點愣神,他本想說不是,但當著墨畫的麵,又不太敢,隻能勉強地點了點頭。

    墨畫點頭,“既然是朋友,你幫朋友,怎麼能算‘資敵’呢?”

    “你幫我,就是幫你自己。既然是幫你自己,算什麼資敵?”

    “你那些同門,雖然實力不錯,但心胸狹隘,格局太小,將來必然不成大器。”

    “打壓他們,你才好上位。”

    “你上位了,將來才能帶領斷金門,一步步變得更好。”

    “這對你,對斷金門來說,都是好事。這種好事,又怎麼能談得上‘資敵’呢?”

    宋漸被墨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明明就是一件“資敵”的事,卻被他說得,你好我好大家好,甚至連斷金門都好的樣子。

    宋漸心裏清楚,自己肯定被墨畫忽悠了。

    但話說回來,墨畫說得其實也對。

    斷金門行事功利,弟子間離心離德,大家都勾心鬥角,見風使舵。

    你強了,大家才會推捧你,一旦弱了,親爹親娘都不願多看你一眼。

    誰好都不如自己好。

    再者說,以墨畫的精明狡猾,這些情報,他不從自己這裏得到,也會從其他渠道弄到手。

    既然如此,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至少墨畫從不玩虛的,他給自己的,都是實打實的好處。

    “好!”

    宋漸點了點頭,便將自己,在斷金門的幾個競爭對手,包括功法道法,習性底牌,一個接一個,一五一十,全都跟墨畫說了。

    墨畫拿著個玉簡,全都給記下來了。

    有“宋漸”這個內鬼提供情報,這樣一來,就更萬無一失了。

    記完之後,墨畫收好玉簡,忽而想起什麼,問宋漸:

    “你斷金禦劍訣,練得怎麼樣了?”

    宋漸沒太懂,問道:“什麼意思?”

    墨畫道:“你去下麵練練,我看看你的水準。”

    他要“扶持”宋漸上位,那這個宋漸,自然不能太拉胯,不然爛泥扶不上牆,他不是白忙了。

    宋漸不好拒絕,就下去耍了一會斷金劍。

    墨畫看了之後,心裏有了數,便喊他上來,道:“你這斷金劍,學得還行,但太浮躁了,徒有其表,不得神韻,我給你指點指點……”

    宋漸人都有點傻了。

    他一時間思維有些錯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一個太虛門的弟子,要指點他這個斷金門嫡係,怎麼練他斷金門鎮派的斷金禦劍訣?

    這是哪門子道理?

    開什麼玩笑……

    然後很快,宋漸就發現,墨畫真沒在跟他開玩笑,他所有劍道上的弊端,墨畫都給他點出來了。

    甚至,一些靈氣運轉,劍意催動的細節,他爹娘疏忽懶得教,長老藏拙不願教,他自己大意練錯沒學好的地方,墨畫也都一一給他“斧正”了。

    這個修界太荒謬了。

    宋漸當真有一種,日了狗的感覺。

    就這樣,宋漸這個斷金門的嫡係,在小樹林裏,接受了一下午太虛門小師兄的“斷金劍訣修行指導”後,一臉難以置信地回了宗門。

    之後的事,就簡單了。

    斷金門天驕的“根底”,全被摸得一清二楚。

    再加上更高品質的“斷金甲”和“破金劍”,稍加安排之後,太虛門對上斷金門,一時勢如破竹。

    斷金門滿門震怒。

    曆屆論劍大會,他們不是沒被“斷金甲”,“破金劍”之類的靈器針對過,但從沒哪個宗門的靈器,能有太虛門這般棘手。

    這是從靈器鑄造,到底層陣法上,完完全全的針對。

    斷金門內部高層斷定,他們的核心傳承,定然是泄露了,不然不會被克製得這麼徹底。

    甚至太虛門中,可能有人在背地裏處心積慮,通過重重手段,竊取斷金門的傳承。

    包括鎮派的斷金劍法,還有斷金劍陣。

    但他們無法向太虛門問責。

    因為太虛門“名義”上,確實有他們斷金門的傳承。

    萬妖穀之事後,斷金門為了息事寧人,不得不“割地賠款”,拱手“送”給了太虛門一部分斷金傳承。

    這些傳承,都是淺層傳承,經斷金門內長老重重把關,按理來說,不會泄露真正的核心機密。

    但如今這些傳承,卻成了一個“名義”,讓太虛門能名正言順,利用斷金門的一部分功法和陣法,反過來針對斷金門。

    這是當初,荀老先生為了墨畫,特意做的安排。

    而萬妖穀一事,更是斷金門一個揭不開的傷疤。

    他們不敢提及,更沒辦法找太虛門對峙,因此隻能啞巴吃黃連,吞下了這個苦果。

    斷金門的這代天才弟子,也大多於論劍中折戟,栽在了太虛門手裏,勝率變低,晉級的希望渺茫。

    斷金門對太虛門,越發痛恨。

    但這樣一來,宋漸反倒成了“獨苗”。

    他運氣好,論劍之時,根本沒碰到過幾次太虛門。

    剩下的論劍局,有門內其他弟子“墊底”,他心態輕鬆,再加上墨畫“指點”過他劍法,宋漸心領神會,一時超常發揮,竟然在玄字論劍中,贏下了不少勝局。

    他的成績,雖然不是斷金門最好的,但在同屆弟子中,竟也能位列前三。

    逆境之中,能頂住壓力,超常發揮。

    宋漸的表現,令掌門頷首,讓長老欣慰,更是讓他爹娘,喜笑顏開。

    所有人都沒想到,平時不被看重的宋漸,關鍵時刻,竟然能有如此不俗的表現。

    宋漸是宋家的人,本就“根正苗紅”,有了論劍的成績打底,自然就被一眾高層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宋漸也越發受重用,在斷金門內,漸漸聲名鵲起,成為了同輩中的“天驕”。

    隻是,沒人知道,這個斷金門的“天驕”,是由他們的仇家——太虛門的一個“幕後黑手”,給扶持起來的……

    ……

    另一邊,有斷金門送分,太虛門被輸了一大口血,雖然沒重回第一,但第二的名次,卻漸漸穩住了。

    宗門上下,都緩了口氣。

    墨畫能做的也都做了,接下來的論劍,就沒第二個“斷金門”來送分了。

    隻能看同門的小師弟們自行發揮了,能贏多少是多少。

    而他也要將全部心思,放在自己的論劍上了。

    論劍的觀眾太多,水貨也多。

    但其中肯定也有識貨的,尤其是各宗門的那些長老。

    墨畫清楚,隻要他展現出一定的實力,肯定就會引人注意。

    後麵的局,也會越來越難打了。

    ……

    幾日後,又是一局論劍。

    墨畫對陣的,是十二流的百煉門。

    這是一個煉器宗門,同時也是第一個,真正意義上,針對墨畫做出了布置的宗門。

    他們每人,都穿了一套鎧甲。

    這是一套“辟火甲”。

    而且,是一套針對墨畫的“火球術”,精心優化過鍛造材料,集抗衝擊,抗打斷,抗灼燒於一體的辟火鎧甲。

    還有一個頭盔,用來防火焰爆頭。

    這是場內。

    場外,太虛門的坐席旁。

    慕容彩雲環顧四周,目光微微有些凝重。

    她參加過論劍大會,也是太虛門上一屆的論劍“天驕”,因此一眼掃過,便發現了異常。

    此時觀眾席四周,多了不少特殊的修士。

    這些修士,大多是金丹以上的境界,氣息悠長,靈力流轉快,應該是各個宗門,專職道法教學的長老。

    這些長老,手握一枚玉簡,目光凝練,冰冷地盯著方天畫影上的墨畫,不時在玉簡中,錄入一些文字。

    還有人手持“摹影圖”,將墨畫在場上的一舉一動,乃至一切表現,全都摹畫下來。

    此前,墨畫是沒這個待遇的。

    但隨著他實力的展現,尤其是他以火球術,終結了劍道天才秦滄流之後,顯然讓各個宗門,都開始重視起他了。

    也有人專門研究他了。

    他火球術的造詣,或許不被大眾認可。

    但其中的精妙,逃不過各大宗門之中,那些傳道多年,經驗豐富的道法長老的眼睛。

    看似隻是丟個火球術。

    但什麼時機丟,往哪裏丟,快不快,準不準,狠不狠,果不果斷……這裏麵蘊含的鬥法經驗,還有道法造詣,都有著天壤之別。

    越是簡單的東西,要將其做好,做到極致,也就越艱難。

    墨畫的火球術,遠沒看上去那麼簡單,不得不防……

    風水輪流轉。

    這場比賽,墨畫也就第一次嚐試到了,被“針對”的滋味。

    他的火球術,打在百煉門弟子的辟火甲上,真的跟“撓癢癢”一樣。

    不僅火球傷害被削減了大半,連爆炸的衝擊,火焰的灼燒,都被火甲吸收了。

    甚至,火甲內還嵌合了一套“轉火陣法”。

    火球術打上去,一部分火傷會被鎧甲吸收,轉化為靈力,從而為火甲“充能”,驅動鎧甲運轉。

    墨畫忍不住歎氣。

    果然是一報還一報。

    他剛用“斷金甲”,製裁了斷金門。

    轉頭就被別人,用“辟火甲”給製裁了。

    墨畫多少也體諒到了一點,斷金門弟子心裏的苦。

    這場論劍打到最後,雖然艱苦了點,但太虛門還是贏了。

    主要還是靠令狐笑。

    令狐笑是個“成長型”的天才,敗於秦滄流之手,讓他痛定思痛。

    又經墨畫點撥,摒棄了勝負之心,存了磨礪之誌,心無旁騖,劍法反倒更精進了。

    所有傷害,幾乎全是他打的。

    至於墨畫……

    不能說毫無建樹,至少他的火球術,替百煉門弟子的鎧甲,充了一丁點靈力。

    隻可惜,令狐笑太強了。

    這點靈力,沒幫上百煉門什麼忙。

    這場論劍結束後,墨畫也就知道,他的火球術算是廢了。

    當然,也不能說廢了。

    至少是頂不上什麼用了。

    於是之後一場,對陣十二流的丹清門弟子,墨畫就用上了水牢術。

    陣型還是和之前一樣。

    程默防,司徒劍守,令狐笑主攻,歐陽軒做先鋒,墨畫統籌全局,以法術策應。

    隻不過,策應的法術,由單一的火球術,變成了“水牢術”。

    雙方碰麵,彼此衝殺。

    令狐笑二話不說,直接開金身符,蓄衝虛解劍真訣。

    丹清門弟子一愣,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還有直接上來,就放大招的?

    他們不傻,當然是跑。

    耗掉金身符,躲掉劍氣大招,短時間內,這令狐笑也就不足為懼了。

    少了令狐笑這個大威脅,他們幾乎就贏定了。

    丹清門弟子轉身遁走。

    墨畫白皙的手掌一伸,憑空連抓,虛空水光凝結,一道道鎖鏈,化作牢籠,將丹清門的弟子,一個接一個,全部束縛住了。

    墨畫的出手無比迅速,且無比精準,再加上強大的神識鎖定,根本防不勝防。

    丹清門的弟子,被墨畫鎖住,神情震驚。

    令狐笑的殺招一掃,便將他們全“送”走了。

    論劍場外,滿座嘩然。

    癸水門內,一些上了年紀,有資曆,知內情的長老,更是神情震動:

    “水牢術?!”

    “當年水獄門的東西……這小子怎麼會?!”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12 14:54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