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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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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2-26 08:54:52
第958章 神殿


墨畫心中震動,一時有些難以置信。
他忽而想起了什麽:
“顧師傅說過,孤山盛産明黃銅礦,曾名‘孤黃山’……那孤黃山的山神,也就是孤黃山神……黃山君?”

墨畫之前,完全沒想到還能有這份淵源。

顧師傅跟他提及“孤黃山”的時候,他也壓根沒想起黃山君這檔子事。

但是,不太對……

墨畫随即皺眉。

落魄山神黃山君,是自己的老朋友了。

它若真與孤山有瓜葛,那以自己在因果之道上的悟性,肯定或多或少,能察覺出一些端倪。

但自己竟一點沒察覺到。

要麽是自己大意了,要麽就意味着,黃山君的事,藏着大因果,被人用天機手法給遮掩住了,不讓他人窺視或感知。

墨畫又看了眼神殿大門上,那個手持山嶽戟,一身鎖子黃金甲,面容狹長,目光威嚴,睥睨萬生的孤黃山神。

腦海中,又浮現起了破廟之中,泥胎土塑,一身素袍,臉色餓得發白,天天喝着雨水,吃着馊菜,唯唯諾諾着跟自己賠笑的黃山君。

一時間,他根本沒辦法将這兩人,不是……将這兩尊神明,聯想在一起。

看來不光人落魄了很慘,山神落魄了,也很難熬。

但與此同時,墨畫心中的疑惑卻更多了:
“曾經如此氣派的黃山君,到底發生了什麽,才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它不是被太虛門的前輩,斬去了邪根麽?這裏面又有着什麽過往?”

“它的神殿,又爲什麽會被封在這孤山底部的萬人坑中……”

……

墨畫擡起頭,看向宏大大門之後,那恢弘壯闊,又金碧輝煌的神殿。

“真相,或許就藏在神殿中……”

而當墨畫心中疑慮重重的同時,灰二爺看到這座神殿,也露出了震撼的神色。

“這墓葬之中,竟有如此寶殿……”

震驚之餘,他又有些不解,“這究竟是什麽殿?裏面不像是有墓的樣子。”

灰二爺皺眉,看向了黑袍老者,卻見黑袍老者一臉虔誠與滄桑,喃喃道:

“終于,找到了……”

他伸出手,去觸碰金色的大門,可剛一觸及,便觸電了一般,收了回來。

仿佛大門上,凝結着一股神明之力,不允許他人染指。

黑袍老者神情凝重,将血色邪力,附着在手掌上,再去推這大門。

他枯瘦的手掌,按在大門上。

血色的邪力,與金色的大門交織。

金光漸漸明亮,變得熾熱,将血色一點點蒸發。

黑袍老者的手,就像是按在“烙鐵上”,随着白煙升騰,不光邪力被消耗,便是手掌間的皮肉,也一點點被焚燙,燒焦,脫落,化作了森森白骨。

黑袍老者神色不變,視死如歸,仍舊竭力去推這大門。

可這金色神殿的大門,依舊紋絲不動。

眼看着不光手掌化作白骨,便是手臂,也在一點點被焚化,黑袍老者長歎一聲,這才收手。

收手之後,他手臂上的白骨,漸漸被鮮血包裹,肌肉纏連,重又編制成了人手。

見黑袍老者,推不開門,魔宗統領便沙啞道:

“我來吧。”

黑袍老者歎了口氣,含着歉意道:“老奴的血脈,還不配……”

魔宗統領微微颔首,走到金色大門前,後背的青龍陣紋,一一亮起,血氣湧動,龐大的邪龍之力,灌注于手掌之間。

他的手掌,緩緩推在了神殿大門之上。

一聲隐晦的龍吼聲響起。

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與他的血脈共鳴。

魔宗統領的鮮血,開始沸騰,而後一汩一汩,湧入了金色的神殿大門。

華麗尊貴,塵封着巨大秘密的門扉,也在一點點顫動。

墨畫的心,竟也不由地緊張和期待起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

魔宗統領神情凝重,周身青黑色邪龍虛影,已經完全浮現,浩瀚奔騰的血液,也已經被抽取了一小半。

神殿的大門,飽飲邪龍之血,眼看着即将打開。

忽而一道凝如實質,宛如白練的劍光,挾着驚人的靈力,破空而來,直接殺向了正在推門的魔宗統領。

魔宗統領臉色一變,但并未松手。

熊罴妖修一聲怒吼,擋在了他的前面,化出妖氣森然的熊爪,攔住了這一劍。

可這劍光,瑩潤如白玉,威力更勝一籌,不過僵持片刻,便直接破開了熊罴妖修的利爪,向魔宗統領殺去。

黑袍老者身形一閃,祭出一尊長角的頭骨,化出一個骷髅虛影,擋住了餘下的劍光,這才将這劍招,給化解掉了。

黑怕老者擡頭看去,便見遠處,來了足足六個修士。修爲從金丹初期,到金丹巅峰不等。

爲首一人,金丹巅峰修爲,容貌尋常,但氣質沉練,目如鷹隼,身穿沈家道袍,正是沈家的實權長老,沈守行。

此時他手握一柄白玉劍,适才那記威力驚人,白練般的劍光,也正是出自他的手筆。

除他之外,還有沈家另兩位金丹,以及荀子悠三人。

沈守行見一身邪龍紋的魔宗統領,正試圖推開神殿大門,當即瞳孔一震,冷聲怒道:

“魔道孽畜,找死!”

他又一劍劈出,劍如白玉,劍光澄澈如白練。

黑袍老者,仍舊祭出那猙獰的角骨,化出骷髅血影,與沈守行交戰。

荀子悠也劈了一劍,卻被那熊罴妖修攔下。

兩人一見面,分外眼紅。

“熊罴孽畜,是你!”

“太虛門劍修長老,該死!”

荀子悠語氣冷冽,“踏破鐵鞋無覓處,今日我必讓你這孽畜,飲恨劍下。”

“大言不慚,”熊罴妖修雙目血紅,“今日我必生啖爾肉,生飲爾血,讓你死無全屍。”

兩人從萬妖谷時,便結了仇怨。

後來剿滅魔宗,又是一番生死厮殺。

此時彼此之間,皆懷着濃烈的恨意,因此一接手便是死戰。

除此之外,顧師傅和樊典司,與灰二爺和石頭這兩個盜墓賊殺了起來。

玄公子則以一敵二,攔住了另外兩個沈家金丹。

大戰一觸即發,刀光劍影紛飛,道法和邪法交錯,場面一時間混亂至極。

墨畫立馬躲得遠遠的。

這可是金丹在奮力厮殺,而且還有幾個金丹巅峰,乃至金丹後期的修士在拼命死戰,餘波極強,墨畫承受不了一點。

對他這樣的“脆皮”築基來說,金丹的混戰,可真不是開玩笑的。

能明哲保身就不錯了,哪怕看戲,也要躲得遠遠的。

好在在場的金丹,都隻是想誅殺敵人,并不想傷及無辜。

所以哪怕金丹之力交錯,場間無比激烈,墨畫一時間,倒也安然無恙。

戰局一開始,還有些膠着。

但打着打着,形勢就漸漸明朗了起來,明顯是沈守行和荀長老占據了上風。

一個是金丹巅峰的沈家長老,距離羽化,似乎也隻有一步之遙。

另一個,是太虛門金丹後期的劍修長老,劍意爐火純青。

熊罴妖修,漸漸抵擋不住荀長老的劍意。

而那個黑袍老者,雖然祭着邪角骷髅,一身邪法狠毒,刁鑽古怪,但畢竟年齡大了,經脈衰退,不耐久戰,與沈守行厮殺,久而久之也漸漸落入了下風。

“荀長老能赢?”

墨畫心中微喜。

雖然沈家的長老也未必是什麽好人,但無論如何,也都比這幾個魔頭好一些。

而且,假如沈家和荀長老赢了,能制住這魔宗統領,自己說不定還能親眼看到,他身上完整的青龍陣圖。

自己的本命陣圖,就算有眉目了。

可就在墨畫這麽想着的時候,被捆成一團,丢在地上的沈慶生,見到他爹快赢了,當即神情大喜,喊道:

“爹,殺了那老東西!”

墨畫心中一跳,這坑貨壞事了……

果不其然,他這聲“爹”一喊出口,黑袍老者當即瞳孔一顫,丢了沈守行,身形幾個閃爍,退到了沈慶生面前。

枯瘦蒼老的手,掐住了沈慶生的脖子。

“他是你爹?”

沈慶生臉色蒼白,不敢說話。

黑袍老者冷笑一聲,轉頭對沈守行道:“住手吧,不然我捏死他。”

沈守行眉頭緊皺,心中暗罵。

敗家的貨色,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不喊這一聲,這幾個魔修不知道他們的關系,一時間也就未必會想着用他的性命來要挾。

沈慶生卻還沒想明白這面的關竅,一臉驚惶道:“爹,救我!”

沈守行隻能停手。

他停手了,荀子悠自然也隻能停手。

他想救墨畫。
不過墨畫沒出聲,荀子悠不笨,自然也假裝不認識墨畫。

這種局面下,樊進和顧師傅,沒有說話的資格,自然也不會暴露什麽。

原本混戰的局面,就這樣平息了下來。

雙方雖劍拔弩張,但一時間都不曾輕舉妄動。

沈守行看向黑袍老者,目光冰冷道:
“把人交出來。”

黑袍老者道:“交給你可以……”他指了指一旁的荀子悠,“你出手,殺了這位太虛門長老。”

沈守行目光一閃,道:“爲什麽要殺他?”

黑袍老者聲音冰冷道:

“太虛門,與我宗門有血仇,我魔宗那麽多弟子,都是死在太虛門手裏,因此凡是太虛門人,都要千刀萬剮而死!”

黑袍老者身後,身爲太虛門小師兄的墨畫,忍不住心底一涼,有點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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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自己機靈,沒暴露身份。

他都沒想到,這幾個魔修,竟會對太虛門有如此大的敵意。

“殺了太虛門長老,你兒子就還你。”黑袍老者又重複了一遍。

沈守行譏笑,“我又不是第一次與你們這些魔道孽畜打交道,你們的話,我豈會信?”

黑袍老者開始掐沈慶生的脖子。

沈慶生的臉,漲得跟豬腰子一樣,“爹……”

沈守行臉色難看,便道:“這個要求不行,換一個。”

黑袍老者仍道:“殺了太虛門長老。”

沈守行冷笑道:“我若對他動手,隻會兩敗俱傷,到時候你便可坐收漁翁之利,這種事,你當我不明白?”

荀子悠淡淡道:“不錯,沈長老,你我兩人聯手,先将這幾個孽畜拿下。”

“聯手?”黑袍老者輕笑一聲,“你太虛門,要跟沈家同流合污?”

荀子悠道:“殺你們這些邪魔外道,乃修士本分,怎麽能叫同流合污?”

“荀長老,何必揣着明白裝糊塗?”黑袍老者冷笑,“這裏,真的隻有我們幾人,是‘邪魔外道’麽?”

荀子悠目光微沉,“你什麽意思?”

黑袍老者道:“我雖不知,你們到底是怎麽追過來的,但這一路上,沈家的礦井裏,到底有些什麽,你不會沒看到吧?”

“那些屍體,密密麻麻,可是跟潮水一般。”

“你覺得,沈家此舉,與邪魔何異?”

荀子悠還未開口,沈守行便臉色漠然道:
“休要胡言亂語,這裏的屍體,與我沈家無關。我沈家乃道廷欽定的正道五品家族,四大宗世襲,門人弟子無不潛心修道,一派正氣,怎麽可能會做違背道廷律法的事?”

黑袍老者一怔,而後贊歎道:
“不愧是沈家的長老,不愧是上品的世家。難怪我魔道殺人,人人喊打,你們世家吃人,卻可繁花似錦,受人尊崇。”

沈守行面沉如水,“如此造謠,中傷我沈家名聲,你該當萬死。”

黑袍老者聲音沙啞地笑了笑,而後看向荀子悠:

“明人不說暗話,太虛門也想跟沈家穿一條褲子?”

荀子悠目光微閃,緩緩道:

“礦難之事,是否與沈家有關,仍需查明商榷,但你們幾個魔道孽畜,卻是實打實的惡行昭著,罪孽無數,先将你們這幾人,殺了再說。”

“殺了我,你以爲你走得出這孤山?”黑袍老者似笑非笑道,“你就不怕,這位沈長老,背後給你捅刀子?”

“休要挑撥離間。”沈守行拔劍,白玉劍鋒直指老者。

黑袍老者扼住了沈慶生的脖頸,“你不怕我殺了你兒子?”

沈守行目光冷冽,“我兒子若死了,你們所有人,都要給他陪葬!”

而後他果然不再遲疑,劍光澎湃,又向黑袍老者殺來。

黑袍老者心中一沉。

這沈守行,能在沈家混出頭,行事果然決絕,眼光也很毒辣。

而他判斷的也沒錯。

自己現在,還真不會殺他兒子。

他這兒子,留在手裏好歹是個籌碼。可若是殺了,就什麽用都沒了。

不僅如此,還會刺激這沈守行發狂,産生不可預料的變數。

黑袍老者便隻能暫時留沈慶生一命,用來對沈守行進行掣肘。

沈守行顧念自己這唯一的兒子,也沒辦法全力下手。

荀子悠也開始動手,可衆人也都各有顧忌,戰局一時又僵持住了。

便在此時,一直在耗費血脈,供養神殿的魔宗統領,忽而嘶吼一聲,周身氣息暴漲。

随着邪龍虛影浮現,洶湧的氣息傳來。

緊閉的神殿大門,轟隆一聲,便被打開了。

神殿之中,金碧輝煌的景象,一點點映入了衆人的眼簾。

黑袍老者目露精光,當機立斷:“走!”

他們此行,就是爲神殿而來,不想被沈家拖延。

玄公子目光一凜,長劍劃出一道血光,殺退了兩個沈家金丹,而後先一步,邁入了神殿之中。

熊罴長老怒吼一聲,周身妖紋激蕩,從荀長老手下争取了片刻喘息之際,而後不顧一切,也沖進了神殿之中。

之後是灰二爺還有石頭。

墨畫尋思了一下,見機不可失,也趁機從門縫中溜了進去。

之後,是黑袍老者,他拎着沈慶生,踏進了神殿的大門。

“慶兒!”沈守行面帶怒意。

荀子悠也心底一沉,“墨畫!”

兩人身形一閃,化作劍道遁光,向神殿的大門沖去。

可行至半途之中,一聲邪龍怒吼,如平地炸雷,而後一雙龍拳挾着極大的威壓呼嘯而至,硬生生将兩人攔截了下來。

劇烈的震蕩傳開。

荀子悠受這一拳之威,後退了三步。

即便是金丹巅峰的沈守行,也退了一步,臉色發白。

小山一般的魔宗統領,擋在他們面前。

哪怕失了小半鮮血,但在一身青龍邪陣的加持下,這魔宗統領,實力還是強得可怕。

擊退二人後,魔宗統領神情冷漠而傲然,也緩緩退向了神殿的大門。

沈守行和荀子悠再想出手,可根本破不了魔宗統領身上的邪龍陣,也無法在小山一般的神軀震懾下,沖進神殿的大門。

就這樣,他們隻能眼睜睜看着,身負邪龍,目光猩紅的魔宗統領,踏入神殿深處。

與此同時,神殿的金色大門,也終于在他們面前緩緩閉合。

沈守行和荀子悠二人的神情,一時間凝重無比。

……

神殿中。

墨畫隻覺眼前一陣變幻,再睜開眼時,就發現自己到了一處金光璀璨的前殿。

整座大殿,幾乎都是明黃銅礦所鑄。宛如鍍了金一般,金光燦燦,晃人眼目。

可墨畫來回走了走,發現并無其他人。

“奇怪,明明是一起進來的……”

墨畫又沿着前殿,四處找了找,終于碰到了一個人影。

此人一身黑袍,面容白皙英俊,正是那位金丹境的“玄公子”。

墨畫看到他的同時,玄公子也看到了墨畫。

他的眼眸微微亮起,嘴角也勾勒出了一絲淺笑。

“找到你了。”

“找我?”墨畫一怔。

“嗯。”玄公子道,“這神殿有些玄妙,進來之後,會迷失方位,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找我做什麽……”

墨畫臉上露出茫然的神色,心裏卻微微一顫,覺得有些不太妙。

“我送你一場機緣。”玄公子微微一笑。

“機緣?”墨畫一怔,而後便見玄公子,取出了一塊琥珀色的牌子。

這牌子上,像是什麽東西的頭骨做的,上面有三道拼合的裂縫。

玄公子将這骨牌,在墨畫面前晃了晃。

墨畫一愣,而後便覺神識昏沉,似乎有什麽念頭,在向自己的心裏鑽。

與此同時,耳邊便聽這玄公子呢喃道:
“從今以後,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奴仆。”

“你将對我唯命是從。”

“我的一切言語,你都必須遵從,我的一切命令,你都不得違背。”

“我讓你生,你便生;我讓你死,你便死……”

“此言爲道,化爲魔種,種于爾心,不失不滅,念念不息……”

……

墨畫愣了好久,這才慢慢反應過來。

這個玄公子,他莫不是在對我……道心種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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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2-27 15:22:58
第959章 種魔(謝謝大佬Q柴打賞的盟主~)
“他?對我?道心種魔?”

這種事,實在有些匪夷所思,墨畫一時不知該做出什麽表情,因此神情越發顯得呆呆的。

玄公子點了點頭,聲音低沉,帶着一些蠱惑的腔調:

“記住了麽?”

墨畫呆滞地點了點頭。

“重複一遍。”玄公子道。

墨畫道:“從今以後,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奴仆。”

“你将對我唯命是從。”

“我讓你生,你便生;我讓你死,你便死……”

這話一入耳,玄公子便愣了下,心中莫名生出一絲惱怒之意。

讓你重複,不是讓你這麽重複。

你這樣一說,到底誰是誰的主人?

玄公子皺眉。

“爲什麽會這樣?道心種魔出岔子了?明明其他兩人都好好的,沒出現意外……”

“還是說……他神識強,心思聰穎,所以對道心種魔有抗性?”

玄公子看了眼墨畫,覺得自己的猜測也不是沒可能,又将那塊三界牌,在墨畫面前晃了晃,将他“道心種魔”的言種,重新念了一遍。

念完之後,墨畫眼眸暗淡。

他像是在思索,在消化,在學習着什麽。

片刻後,墨畫看向玄公子,眼底深邃,透露着一股詭異的灰色,一字一句道:

“此言爲道,化爲魔種,種于爾心,不失不滅……”

玄公子略微一怔,心思浮動間,覺得有什麽不對。

下一刻,墨畫又聲音低沉對他道:“我将對你,唯命是從……”

“我将對你,唯命是從。”

玄公子的神智漸漸回轉,點了點頭,這才放心下來,心中也踏實了不少:
“種成了。”

“果然,這種聰慧的小鬼,種一次不夠,要種兩次才行。”

既然對他道心種魔了,那他一定會聽命于自己,自己讓他生他就生,讓他死他就死。

這個念頭,也留在了玄公子的心底。

“随我來……”

玄公子對墨畫道,而後轉過身,倨傲地向前走去。

墨畫目光呆滞地跟在他後面,與此同時,心中卻不由思慮重重。

這個玄公子,竟然會道心種魔?
爲什麽?
他跟師伯有關系?
應該不太可能……

他這個水準,一點也不像是得了師伯傳承的樣子。

哪怕有師伯千分之一的水準,這幾個金丹,怕是早就自相殘殺而死了。

不是師伯的傳承,那就是正統魔教的“道心種魔”?
墨畫此前,也稍稍研究過一點,知道“道心種魔”這種法門,原本不是他師伯的“招牌”,而是一個古老魔門,幻魔宗的鎮派傳承。

隻是幻魔宗的“道心種魔”,雖然刁鑽陰險,狠毒古怪,荼毒人心,令修士談之色變,但其實算不上真正頂尖的傳承。

但師伯的“道心種魔”,卻截然不同。

走神詭之道,被冊封“道人”,以天機詭算深化的道心種魔,是獨一無二的。

而且,比幻魔宗的,似乎還強很多。

但究竟強多少,誰也不大清楚。

因爲中了詭道人“道心種魔”的人,似乎沒一個活下來的。

當年在離州城外的萬魔殿,墨畫記得清清楚楚,那麽多金丹,包括三個羽化境的魔道真人,也是一種一個不吱聲。

尤其是在人群裏,種一個,死一片。

墨畫稍稍思索了下。

玄公子的這招道心種魔,施展之時,似乎是要借用某類邪器——也就是他手中,那塊像是三塊頭骨拼成的琥珀色玉牌,以此迷惑人心。

此外,還需要以某類“言咒”,作爲媒介。

這個言咒,有些拖沓,有時候念一遍不行,還要念兩遍,黃花菜都涼了。

但師伯就不一樣了。

他想道心種魔,基本上看一眼就行了,甚至有時候,簡單的一句話,一個念頭,乃至一個名字,都可能成爲道心種魔的“種子”。

師伯真的是太強了。

所以自己當年,才會偷學他的東西。

這個玄公子,就差得遠了。

不過話說回來,師伯這門神念法門,既然還叫“道心種魔”,估計也是從幻魔宗的道心種魔之法,脫胎演變而來的。

而自己現在,肯定是學不到師伯的“道心種魔”了。

那就退而求其次,從這玄公子身上入手,再參悟一下基礎的“道心種魔”的用法?

“好像可以,而且……”

墨畫又用餘光,瞥了眼四周的神殿,心思微動。

這神殿看似富麗堂皇,但被萬屍封棺,藏在深處,必然蘊含着極大的兇險。

接下來,還不知會遇到什麽。

而自己一個築基修士,跟着這群金丹大魔修混,風險實在太大了。

别說金丹後期的魔宗統領,金丹後期的熊罴妖修,金丹後期的黑袍老者,便是眼前這個“玄公子”,正面交鋒,自己也不是對手。

稍有不慎,露出馬腳,就會遭猜忌,乃至會有殺身之禍。

既然如此,不如交出點“把柄”出去,當他們的“傀儡”,好讓他們安心。

墨畫又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玄公子,眼眸露出一絲詭異:
“用什麽不好,竟敢對我用道心種魔……”

走在前面的玄公子,心底微微一顫,猛然回頭看去,卻見墨畫目光暗淡,神情呆滞,像是個呆瓜一樣跟在他後面,并沒有什麽異常。

玄公子皺眉,又有點疑惑。

可這疑惑剛浮起,墨畫跟他說過的話,念過的言咒,又在他的心底響起。

玄公子思索片刻,眉頭漸漸展開。

“道心種魔大法,用在一個築基修士身上,豈能有錯?這個小子,已經是我的‘玩物’了……”

玄公子點了點頭,轉過身繼續領着墨畫向前走。

神殿金碧輝煌,樓閣壯闊,銅柱林立,走廊錯綜,難辨方位。

可這玄公子,似乎認得路一般,徑直穿過了層層金台樓閣,來到了一處前殿。

前殿之中,人影憧憧,那幾個金丹魔修都在。

甚至灰二爺和石頭也在。

隻是這二人,此時目光呆滞,渾渾噩噩,顯然也被“道心種魔”了。

而看他們的樣子,似乎也是被玄公子下的手。

“齊了。”玄公子道。

黑袍老者微微颔首,随後看了眼墨畫,“這小兄弟,你也種上了?”

“這是自然,”玄公子道,而後看向墨畫,“我這也是爲他好……”

“種了魔念,成了傀儡,渾渾噩噩的,就聽不到我們說的話了。這樣一來,事後還可能留他一命。不然的話,這神殿裏的機密,他但凡聽到隻言片語,都是死路一條。”

“而且,這小子看似一臉單純,但實則機靈得很,不給他種魔,我不放心。”

“如此也好,”黑袍老者點了點頭,随後看了眼玄公子,“公子似乎對這小子頗爲看重?”

玄公子笑道:“我缺個端茶倒水,模樣清秀的奴仆,這小子剛剛好。”

黑袍老祖不再說什麽。

玄公子反倒看向黑袍老者手裏的沈慶生,問道:“沈家的這小子呢,也要帶着?”

黑袍老者颔首:“沈家不會善罷甘休,留着做個籌碼。”

“也對。”玄公子點頭。

“時候不早了,走吧。”

“嗯,”玄公子點了點頭,而後面容微肅,似笑非笑道,“曆經千難萬險,總算是走到這一步了,希望二長老和三皇子,不要讓我失望。”

黑袍老者沒有答話,邁步走在了最前面。

魔宗統領也跟着他,向神殿深處走去。

玄公子則帶着墨畫,灰二爺和石頭三個被道心種魔的“傀儡”,走在了最後。

神殿的台階,又寬又長,宛如一條披着金鱗的蛟龍,一直蜿蜒着向高處延伸,通向最高處,那個居臨重重銀台金閣之巅的,最威嚴華貴的大殿中。

一路上,雕梁畫棟,金樓玉宇,美輪美奂,目不暇接。

墨畫走在台階上,仿佛是一個,卑微的“朝聖者”,去觐見強大的神明,忍不住心裏默默吐槽道:
“好你個黃山君,搞這麽腐敗……”

但他也不敢多看,而是盡量呆手呆腳,像個木頭人一般,一個台階一個台階向上走。

不知走了多久,面前出現了一座廣場。

廣場極大,以明黃銅礦建成,金光燦燦。

而廣場間,也密密麻麻,跪着數不清的銅人。

這些銅人,男女老少都有,大多衣衫褴褛,面容愁苦,此時無一不虔誠地跪在地上,向高居山巅的神殿祈福。

明明是莊嚴神聖的場面,黑袍老者卻莫名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因爲這滿目金色的大殿上,凝結着極濃郁的陰氣。

仿佛是一整片,陰邪之海,令人不寒而栗。

黑袍老者駐足,轉頭看了眼灰二爺,問玄公子,“你的道心種魔,修到第幾重了?”

玄公子明白了黑袍老者的意思,道:
“晚輩造詣尚淺,被種了魔的人,用不了功法和道法,隻能掌控些本能的體術。不過,問他的話,他倒是能答,一些基礎的事,也能去做。”

黑袍老者道:“讓他取出茅山玉,測下陰邪之氣。”

“嗯,”玄公子點頭,而後對灰二爺下了命令,“取茅山玉。”

灰二爺果然如言,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之前那枚玉佩。

玉佩之上,閃着陰綠色的光芒。

這個光芒,比之前更深,甚至深得發黑。

玄公子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灰二爺木然道:“此乃……大陰之兆,怨氣滔天。”

此言一出,氣氛凝重,衆人臉色都爲之一沉。

墨畫也暗暗點頭。

的确是大陰之兆。

他現在就親眼看到,萬千銅人跪地的金色廣場之上,數不清的冤魂厲鬼,在嘶吼咆哮,黑壓壓一群,宛若大兵壓城,烏雲壓頂,十分震撼。

隻可惜,這幅景象,玄公子他們這些人看不到。

黑袍老者皺眉沉思,緩緩道:
“這是神殿,也是我大荒的皇墓,神明需人朝拜,我大荒皇裔,也需人叩首。”

“眼前這些銅像,是用活人灌出的銅人,拜的既是神明,亦是皇裔。從生到死,跪拜不止。”

“生前,他們是皇權的奴隸,死後,他們也會化作陰邪厲鬼,守住這皇墓和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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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這朝拜的道場,乃死者聖地,活人禁行。”

玄公子目光凜然,問道:“如何破局?”

黑袍老者微微搖頭。

玄公子奇怪道:“這是你大荒的傳承吧,應該出自大荒一族的手筆,二長老也不知曉?”

黑袍老者渾濁的目光微顫,一時竟透出凜冽的殺意,“布局之人,乃我大荒的叛徒,他……竊取了我大荒的傳承,罪該萬死……”

一旁的墨畫,聞言一怔。

大荒的叛徒?
他說的……是誰?
玄公子倒對大荒的叛徒不太在意,他隻在乎,自己能不能到神殿。

“沒有其他辦法?”

黑袍老者沉思片刻道:“我有一物,乃大荒一脈的遺物,名爲‘神霧盞’,可以掩蓋神識蹤迹,躲避陰邪鬼物。”

“但是……”

黑袍老者放眼看向遠處,“但這道場太大,邪物如雲,通路又太長,單憑這‘神霧盞’,未必能撐得過去。”

玄公子道:“那要不,再點個人燈?”

黑袍老祖忖度片刻,點了點頭:“隻好如此了。”

玄公子吩咐灰二爺,取出了他那個金箍。

黑袍老者抖了幾下,一股陰寒的邪力,注入沈慶生的經脈,将他刺激醒了,而後将金箍套在了沈慶生的頭上。

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沈慶生臉色瞬間煞白,驚恐道:“不,我會死的……”

黑袍老者以血色靈力,封住了沈慶生的口鼻,不讓他喊叫出聲。

而後他默念了一陣神秘古樸的蠻荒之語,點燃了神霧盞。

一盞燈火亮起,霧氣彌漫,将衆人籠罩于其間,遮掩了衆人的氣息。

墨畫感知了周遭的霧氣,稍稍琢磨片刻,心中明白了過來。

這神霧盞内,刻了神霧陣法,激活之後,便可化出霧氣,迷惑神念感知。

陰邪厲鬼,本也是“神念”之物,自然也會被這神霧盞迷惑。

墨畫心中有些驚奇。

這神霧盞,竟然能與神霧陣融爲一體,匠心獨運,恐怕也運用到了大荒一脈,古老的煉器之法。

大荒的傳承,當真不凡。

在神霧盞的遮蔽下,衆人走在道場間。

周遭是灌注的銅人,頭頂是烏雲般的陰祟,一時倒也平安無事。

可走着走着,便有一些明顯強大些的鬼物,察覺到了異常,紛紛向神霧盞的迷霧中探頭窺測。

黑袍老者看了玄公子一眼。

玄公子會意,當即學着灰二爺,點燃了沈慶生頭頂的“人燈”。

沈慶生的識海,又開始被一點點焚燒。

他的神念,化作煙氣,彌漫到天空,将這些鬼物,吸引到了一旁。

玄公子幾人,微微松了口氣。

就這樣,衆人在神霧盞的遮掩,還有人燈的掩護下,一直向前走。

沈慶生被當做“蠟燭”,燃燒了一路。

可沈慶生的神識畢竟不強,之前點了一次,這次再點,已經漸趨幹涸了。

沈慶生的腦袋,更像有千根針刺過一般。

沒過多久,他便白眼一翻,昏厥了過去。

玄公子試了試鼻息,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搖頭道:“快榨幹了,再點下去,怕是人沒了。”

沈慶生留着還有用,黑袍老者也不想他現在死。

眼看人燈一滅,陰氣漸重。

似乎沒了誘餌,又有強大的鬼物,來窺測他們的迷霧了。

黑袍老者便道:“換人吧。”

玄公子點頭。

于是,這個金箍燈盞,就帶在了灰二爺頭上。

灰二爺這輩子,一直是拿别人來“點燈”,恐怕也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腦袋,會被人拿來點。

人燈又燃起,神識煙氣袅袅升起。

灰二爺是金丹,神識比沈慶生要強。

但令人意外的是,他的神識煙氣,比沈慶生還要蕪雜,似乎因爲年齡太大,心思駁雜,貪欲也太重了。

再加上,他被屍祟咬過,神念本就帶着污氣。

因此,他這神念燒出的煙氣,不是所有鬼物都樂意去吃,效果自然也就會差一些。

雖然差些,但他畢竟是金丹,所以更耐“燒”一些。

一直走了好遠,他才有神識枯竭的迹象。

“再換。”黑袍老者道。

于是點人燈的,又換成了石頭。

石頭的神念,比灰二爺好上不少,他的心思,似乎沒灰二爺那麽複雜,貪欲也沒那麽重。

但他是體修,有些愚笨,不愛動腦子。

因此燒出來的神念煙氣,氣味就有些寡淡。

不過有神霧盞的掩護,人燈品質的優劣,也沒那麽大影響,隻要能點着就成。

就這樣,衆人繼續越過金色道場,向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遠處巍峨的神明大殿,已經肉眼可見,大荒的皇墓,似乎也近在眼前。

可就在此時,石頭的神識,也快燃盡了,人燈即将熄滅。

距離離開道場,還有一小段路途。

沈慶生,灰二爺,石頭,都被點過燈了,唯一剩下的一個,就是墨畫了。

他們這些魔修,自然不會用自己的神念點燈。

可是墨畫……

玄公子多少有些躊躇,他留着墨畫,還有大用,真用他點燈,他多少有些舍不得。

萬一點壞了腦子,自己就少了一個上好的奴仆。

黑袍老者也有些遲疑。

但眼看人燈即将耗盡,似乎也沒其他選擇了。

“點吧。”黑袍老者道。

“嗯。”

玄公子思索片刻,點了點頭,便從石頭的頭頂,将金箍取了下來,轉而扣向了墨畫的腦袋上。

墨畫想反抗,但又不大敢動。

畢竟他現在,明面上是道心種魔的“傀儡”,是不能有自主的意識的。

而且,周遭都是金丹魔修,一個比一個厲害。

“點人燈就點人燈吧……”

頂多就是被抽點神識,應該也沒什麽大不了。

再者說,神識損耗,損傷,乃至神識枯竭這種事,他早就習以爲常了,抽點神識,也沒什麽大礙。

墨畫呆呆站着,一動不動,仍由玄公子,将人燈的金箍,扣在他腦門上。

之後,玄公子開始點燈。

人燈亮了一會,但一點反應沒有。

“怎麽回事?”玄公子一怔。

黑袍老者也皺起了眉頭。

墨畫愣了下,也不大清楚,便神識内視,感知了一下,這才緩緩明白過來。

他的神念功參道化,渾然一體,如銅澆金鑄,人燈根本“抽”不動。

抽不動神識,自然點不着燈。

被黑袍老者和玄公子看着,沒辦法,墨畫隻能“放水”。

他主動将一部分神識,釋放了出來,喂給了人燈,供人燈燃燒。

人燈緩緩燒了起來。

“好了……”

玄公子微微點頭,稍稍松了口氣。

可下一瞬,他又愣住了。

人燈的光芒,竟越來越亮,越來越璀璨。

一縷純金色的煙氣,飄向了空中。

而後衆人感覺,整個天空,都“轟隆”一聲炸了一下,風雲色變,原本森然的陰氣,更如同驚天的海嘯一般洶湧了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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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0章 暴動
“怎麽回事?”
“陰魂暴動?!”

衆人紛紛色變,即便是鎮定若山的魔宗統領,神情也凝重無比。

周遭的陰氣,一時間如風雲彙聚,濃烈至極,空中陰沉得,甚至能滴出水來,驚人的寒意,更是滲入骨髓。

黑袍老者擡頭看向天空。

天空灰蒙蒙的,透着陰氣,什麽都沒有。

但他能料想到,一定有驚人的變故在發生。

黑袍老者又轉過頭,看向墨畫,瞳孔忍不住驚顫。

他雖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但這道場間的陰魂異動,肯定是被這小子的神識吸引過來的。

“到底發生了什麽……”

陰風湧動,帶着巨大的壓迫感,彙聚在頭頂,而後就凝滞住了,不停在上方盤旋。

黑袍老者不知發生了什麽,但墨畫能看到。

在他的視野裏,數不清的冤魂鬼物,受他金色的神識煙氣吸引,正潮水一般,圍聚過來。

這金色神念,令它們渴望,又令它們畏懼。

這份渴望,令它們嘶吼咆哮,渾身顫栗。

但這份畏懼,也令它們心驚膽戰,逡巡不前。

仿佛是一份來自神明的“禮贈”,擁有無上的尊榮,它們想吃,但又沒有誰真的敢動口去吃。

邪祟鬼物越聚越多,盤桓在神念金色周圍,鋪天蓋地,形成了一道可怕的陰邪飓風。

這股密集的邪祟,互相擁擠,踩踏,甚至使得空間都有些扭曲。

黑袍老者的額頭,漸漸滲出冷汗。

其餘人同樣大氣都不敢出。

而墨畫頭頂的燈,還在點着,金色神念,還在袅袅升起,一點點變得濃郁。

終于,有一隻邪祟,它忍不住了。

它的貪婪,壓過了畏懼,吸食了第一口,來自于墨畫這尊“半神”的神念。

難以言喻的甘甜與醇美,瞬間充斥着它的全身。

它的身上,甚至開始出現異變,生出了一絲絲淡金色紋路。

它拼命嘶吼,猙獰而醜陋的臉上,顯露出狂喜至極的神色。

它還想再吸第二口,可下一瞬,它就被其他遊魂撕裂了。

就像是一隻肥美的羔羊,落入了饑餓的狼群,它的邪念之軀,被周遭無數冤魂厲鬼,撕得粉碎,而後被一一吞噬殆盡。

貪婪撕開了一道口子,神念的香氣飄出。

更多的鬼物,嘗到了這份,深入神魂骨髓的甜美。

它們徹底瘋狂。

越來越多的遊魂,開始大起膽子,吞食起墨畫的金色神識來。

可隻要吃了一口,下一瞬,它們就會被更多的厲鬼遊魂撕碎,吞噬得一幹二淨。

墨畫的神念,既是“補品”,又像是“瘟疫”。

鬼物吃了可以大補,但吃了之後,又會招緻灰飛煙滅的死劫,葬身于其他鬼祟之口。

漫天的鬼物,圍繞着這縷金色神識,不停地厮殺,咆哮,陰風陣陣,鬼哭狼嚎。

而在遠處,一些更可怕的氣息,正在傳來。

似乎是某些強大的厲鬼,也被這縷神識,吸引了過來。

黑袍老者瞳孔劇震,嘶啞道:“快跑!”

鬼物太多了。

再不跑,所有人都要死!
哪怕他們是金丹,是頂級的金丹後期大修士,也必會死在這些不可見,不可知的陰魂厲鬼的手裏。

被它們入侵,污染,吞噬,異化而死!

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催動身法,開始向前疾奔。

這樣一來,迷霧盞就露出了破綻,一些生人的氣息傳了出去。

不少鬼物猛然一驚,而後面色猙獰,化作一道道陰風,向衆人襲來。

黑袍老者驟覺心底一寒,而後不假思索,取出一枚妖獸頭骨,抛向天空。

頭骨炸開,化成一灘血霧。

這些鬼物,受血霧吸引,一時被攔住了片刻。

“茅山符!”

黑袍老者立即道。

玄公子明白了過來,轉頭看向灰二爺的眼睛,用一個古怪的腔調吩咐道:
“用符!”

灰二爺呆滞地點了點頭,從儲物袋中,不分真假優劣,取出一堆茅山玉符,而後一枚接一枚,全部引爆。

他被道心種魔,神智渾噩,因此将不同門類的玉符,不加甄别地都用了。

大部分玉符,根本沒效果。

但另有一小部分,炸開之後,生成金光虎影,間雜玄妙篆文,的确阻撓了這些鬼祟片刻。

趁此間隙,黑袍老者又吐出一口精血,噴在迷霧盞上,借自身血氣,将這寶物的功用催發到極緻,化出了一片更濃烈的霧氣,将衆人籠罩其中。

鬼物一時迷了方向。

可迷茫片刻後,下一瞬,它們還是向衆人撲來,而且這次的攻勢更瘋狂,甚至遠處,還有強大厲鬼的氣息傳來。

似乎厲鬼,也盯上了衆人。

黑袍老者心中一凜,當即明白了過來。

“把人燈滅了!”

一般修士,點了人燈,會祭出一部分神識,用來供鬼祟享用,這算是“過路費”。

但墨畫的神識,實在太珍貴了。

這就等于,出門在外露了金銀珠寶。

懷璧其罪,這不是“過路費”,而是“送命費”了。

玄公子立馬取下墨畫的金箍,不敢再讓墨畫點“人燈”了。

那縷金色的神念煙氣消失。

漫天冤魂厲鬼一怔,果然安靜了下來,可不過片刻,随之而來的,是強烈的憤怒和咆哮。

到嘴的,流淌着神明氣息的“肥肉”飛了。

無數冤魂鬼物震怒。

它們開始發狂,扭曲,異變,開始互相厮殺,漫天飛舞,無差别地撕咬着一切。

“這些鬼……全瘋了?”

黑袍老者倒吸了一口涼氣,而後不敢懈怠,全力催動迷霧盞,掩護衆人向前狂奔。

但畢竟晚了些。

一些冤魂厲鬼,已經突破迷霧,開始撕咬起了衆人。

灰二爺和石頭,被鬼物侵蝕得最多。

其餘衆人,也或多或少,沾上了鬼祟的氣息。

唯一例外的,是墨畫。

無論是冤魂還是厲鬼,沖到墨畫面前,就像是遇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根本動也不敢動。

因此,漫天鬼魂亂舞中,墨畫反倒是最安全的。

而這些都是邪祟層面的變故,墨畫看得清清楚楚,但其他人不行。

黑袍老者幾人,隻是覺得陰森森的,周遭冰冷入骨,有龐大的壓力傳來。

但他們并不知道,其實厲鬼,已經咬過他們了,還從他們身上,扯出了一些“肉”下來。

若一直這樣下去,任憑他們是魔宗統領,金丹修爲,也全都在死在這道場裏。

但好在距離道場的邊緣并不遠了。

這便是他們的生機。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衆人便走出了金色道場,脫離了身後成千上萬的銅人,以及數不清的怨鬼陰魂。

黑袍老者一時竟有些劫後餘生的感覺。

這是他很多年來,都不曾體會到的感覺。

在他身後,濃烈的陰邪之氣,宛如烏雲催城。

很顯然,暴動還未止歇,被攪動的陰魂,宛如狂風驟雨般,席卷整座道場,令人心膽俱寒。

黑袍老者緩緩轉頭,看向一旁的墨畫,心中湧起一股荒謬至極的感覺。

“這小子……究竟是什麽人。”

“爲什麽,他的神識,能引起如此大規模的陰邪暴動……”

“他的神念,莫非是‘神仙肉’不成?爲什麽會有如此巨大的引誘力?”

黑袍老者瞳孔震驚,一時有些難以置信。

但墨畫卻木頭人一樣,呆呆站着,一點反應沒有,甚至眼眸也開始漸漸暗淡,仿佛因爲被點了燈,損耗了神識的本源一般。

“可惜了……”

黑袍老者見狀,微微歎氣,心中默然道,“神識天賦異禀,若不是被道心種魔,必然是個做‘大巫祝’的好苗子……”

“隻可惜,全廢掉了……”

黑袍老者搖了搖頭,而後收攏起心思,對衆人道:“此處非久留之地,早點離開。”

玄公子點了點頭。

陰魂纏身,如芒在背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衆人又開始出發,沿着金光燦燦,宛若龍鱗般的台階,一步步向居于頂端的,最宏偉的神殿登去。

而邁過了孤山道場,越過了茫茫陰魂。

這最深處,最恢弘,最金碧輝煌,且居于群台之巅的神明大殿,也緩緩展露在了衆人面前……

……

與此同時,神殿外。

沈守行,荀子悠,以及沈家長老,還有顧師傅和樊進等人,正在合力攻擊神殿大門。

他們想破開大門,将墨畫和沈慶生救出來。

随着時間推移,在神殿中待得越久,墨畫兩人的處境就越危險,生還的可能性,也就越渺茫。

墨畫倒還好。

荀子悠手裏捏着玉佩,至少知道墨畫暫時性命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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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沈慶生不一樣。

包括沈守行都知道,他這個兒子,歸根結底,是個養尊處優的廢物,沒了家族庇護,做什麽都不行,偏偏他還狂妄自大,目中無人。

現在他還落在幾個狠辣狡詐的金丹大魔修手裏,若不去救,基本上是必死的局面。

因此,沈守行比誰都更急。

與此同時,他心中總是不可抑制地,響起一道聲音:
“這是你唯一的一個兒子,若是死了,你将斷子絕孫……”

“斷子絕孫”這四個字,讓沈守行心中,莫名地驚恐。

因此他也不惜一切,各種劍氣,法寶盡施,想将這神殿的大門轟開。

可無論他怎麽努力,這神殿大門,都紋絲不動。

荀子悠也皺起了眉頭。

他自己倒不說,這個沈守行,可是沈家的實權長老,金丹巅峰,距離羽化境也就一步之遙,以他的修爲手段,竟然也轟不開這扇大門……

這個神殿,絕對非同小可……

“墨畫……”

荀子悠眉頭微皺。

說出來可能不信,他這個“保镖”,可能比墨畫他自己,更擔心他的安危。

荀子悠又摸了摸衣袖中的虛空劍令,目光凝重。

這枚劍令,他一直捏在袖子裏,一點不敢疏忽,但凡墨畫的玉佩,有蛻變爲黑色的迹象,就必須立刻捏碎,通知荀老先生。

可從現在的情況看,即便通知了荀老先生,一時間也未必能破開這扇神殿大門。

而生死的危機,往往隻在一刹那。稍稍被阻撓片刻,可能就救之不及了。

“怎麽辦……”

荀子悠心頭,漸漸焦急了起來。

不唯荀子悠,樊進和顧師傅,也神色憂慮。

墨畫是孤山煉器行的恩人,顧師傅不想墨畫有事。

墨畫是樊進好不容易才攀上的“大腿”,樊進自然也不想這大腿就這麽沒了。

更何況,他是孤山城典司,墨畫在孤山地界出事,他多少要受些牽連。

但他們焦急也沒用,無論他們施展什麽手段,金色的神殿大門,仍舊是牢不可破。

仿佛這是神明禁地,不允許任何凡俗之人靠近。

時間一點點流逝,衆人的心,也在一點點變涼。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一縷絕望,開始浮現在衆人心頭的時候,血色光芒一閃。

神殿的大門,突然顫動了一下,而後竟當着衆人的面,緩緩打開了。

衆人一時都有些不可思議。

“打開了……”

“終于破掉了麽?”

“可是……究竟是怎麽開的?”顧師傅有些不解,他們沒有任何破掉陣法,或是機關的迹象。

荀子悠皺眉,他也弄不太清楚。

“墨畫在裏面,不管怎麽說,都要進去看看。”荀子悠道。

顧師傅點了點頭。

另一邊,沈守行看向荀子悠幾人,目光一閃,露出一絲狠決,而後邁步走進了神殿的大門。

沈家的金丹,緊随其後。

荀子悠幾人也不再遲疑,也邁步走進了神殿。

衆人走進神殿後,四周死寂了片刻。

忽而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一個褪了人皮般,膚色死白,五官畸形的蒼白人魔,緩緩走了出來。

它盯着神殿大門看了看,而後嘴角裂開,露出了一個血腥的笑容,而後也緩緩走進了神殿。

蒼白畸形的人影,消失在了門中。

在他走後,血光一閃,神殿的大門,也緩緩關閉,将所有人,全部都關在了裏面。

……

神殿深處。

又走了片刻,黑袍老者一行人,終于來到了最終的大殿。

大殿很大,台階很高,通體彌漫着璀璨的金色。

殿前兩側,立着一排排巨大的雕像。

這些雕像都是人形,但與道場前,跪着的銅人不同,這些銅雕無一不魁梧高大,面容威嚴,要麽騎着龍馬,要麽坐着龍椅,要麽手握龍劍,睥睨一方。

這些銅雕,居高臨下,仿佛在接受道場之上,萬千身爲奴人的礦修的跪拜。

“龍?這些人……是大荒的皇族?”

墨畫心中暗自猜測,但表面上還是呆呆的,一點聲色也不敢露出來。

魔宗統領見了這些威嚴巨大的,帶有“龍紋”的雕像,當即渾身一顫,情緒有着明顯的波動。

“終于……走到這裏了……”

黑袍老者也以蒼老的聲音感歎道,“我大荒的氣運,也終于有了轉機,三皇子……”

黑袍老者看向魔宗統領。

魔宗統領點了點頭,而後邁開大步,走向大殿的正門。

大殿正門緊閉,門前有一個巨大的龍頭,鎮着整座大門,也封閉着這個最深處的神殿。

龍頭之上,有重重鎖鏈,向外蔓延,最後系在每一個大荒皇族的雕像上。

這些皇族的雕像,也以驚人的威勢,守護着神殿最終的這扇大門。

魔宗統領劃破手掌,而後将手臂,伸進門前龍頭的口中。

鮮血一點點滴下,喂給了這條龍。

似是品嘗到了皇族的血脈,龍頭顫動,眼眸緩緩亮起,以可怕的威嚴,凝視着魔宗統領。

與此同時,周遭皇族的雕像,也仿佛活了過來,身上透露出殺氣。

魔宗統領目光堅毅,緩緩跪下,聲音厚重沉郁,宛若龍吟,一字一句道:

“晚輩,申屠傲,大荒皇族三子,拜見列祖列宗。”

“今皇裔沒落,孤苦飄零。”

“道廷無道,族人血脈斷絕。”

“傲,懇請列祖列宗,鎮龍氣,開皇陵,賜我大荒龍脈,逆上天,改命格,複興皇業,君臨三千大山,一統大荒萬族!”

……

墨畫聞言,心頭一顫。

“這個魔宗統領,竟然叫‘申屠傲’,申屠……是大荒的皇姓?”

“君臨三千大山,一統大荒萬族,複興皇業……這個申屠傲,他打的是什麽主意?”

“他莫不是……想造反了?”

“還有,大荒龍脈……又是什麽?”

“有了這個東西,他才能造反?”

墨畫越聽越震驚,要不是他精通神念之道,心思深沉,定力過人,又習慣了“演戲”騙人,此時肯定就大驚失色,臉上露出破綻來了。

造反啊?
一統大荒,複興皇位,反抗道廷?
這個申屠傲,當真好大的膽子,好大的野心。

墨畫萬萬沒想到,這一趟孤山墓葬之行,竟然還能挖到這麽一個驚天的大秘密。

這遠遠出乎了他的預料,此前他就是打破腦袋,也想不到……

而就在這魔宗統領,也就是身爲大荒三皇子的申屠傲,說完這些話的同時。

整座神廟大殿,都有了微微的震動。

似乎他的血脈,他的野望,他的雄心壯志,喚醒了被封在地宮深處,沉淪已不知多少年歲月的,那些大荒一族的先皇和祖輩們。

一道道低沉的龍吟聲響起,交錯在一起。

大荒的先祖們,似乎在回應着申屠傲的雄心。

它們将自己殘餘的龍氣,通過縛龍索,一絲一縷傳到了大門之上,鎮住了兇戾的龍首。

随着一聲桀骜的龍吼聲響起。

大荒皇陵的大門,緩緩打開,一股猛烈的業龍之氣,從深處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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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1章 龍棺
業龍之氣,深沉濃烈,帶着無上的威嚴,令在場的所有人,都内心顫栗,隐隐生出一股“臣服”的感覺。

黑袍老者神色虔誠,半跪于地。

玄公子臉色微白,彎腰朝拜。

熊罴妖修内心惶恐,匍匐叩首。

墨畫則一動不動。

他的神識極強,而且神念道化,趨近于神明,對這類神念上的“威嚴”,自帶抵抗之力。

人活一世,跪天跪地跪父母。

大荒的皇族,即便權勢再大,威嚴滔天,也不值得他臣服。

更何況,他現在是一個可憐的,被道心種魔過的“傀儡”。

“傀儡”沒心沒肺,怎麽可能主動跪拜?

待龍氣消減,衆人緩緩起身。

巨大的龍首張開,恢弘的大門打開,露出了門後,一片金光燦燦,神威煌煌的世界。

“大荒的皇陵,開了……”

一身龍紋的申屠傲低聲道,而後邁出步伐,魁梧如小山一般的身子,緩緩走進了最終的神殿。

黑袍老者幾人,也邁步跟着。

玄公子看了下申屠傲幾人,目光晦澀,不知在琢磨些什麽,片刻後,他命令墨畫三人道:

“走。”

墨畫老老實實,邁着呆滞的步伐,跟着他們走進了這,藏着大荒絕密的孤山神殿。

進了神殿,滿眼金光璀璨,華麗至極。

長長的台階四周,全是各式各樣的雕像。

而這些雕像,形态各異,精美至極,或站,或立,或坐,或卧,或戴金甲,或穿華袍,或着文服,或披大氅,面容狹長威嚴,無一例外,刻畫的全是黃山君。

墨畫心中忍不住啧啧感歎:
這得用多少人,花多少時間,耗費多少黃礦,浪費多少靈石,才能鑄成這麽多神像。

這個黃山君……

搞這麽腐敗,活該它現在落魄。

有些事,果然是一飲一啄,自有天定的。

“不過,黃山君他沒事,搞這麽多神像做什麽……”

墨畫有些疑惑,心裏暗暗嘀咕,而後随着衆人繼續向前走。

此後的一路上都沒遇到什麽機關殺陣。

這大殿,應該是用來供奉大荒皇陵和孤山山神的,外面或許危機四伏,險關重重。

但到了大殿内部,爲了不驚擾到皇族,或是神明這類尊貴的“存在”,反倒肅穆安詳許多。

就這樣,一行人越過造型各異,琳琅滿目的山神像,一直走到大殿的最深處。

大殿的最深處,更加高大恢弘,流光溢彩。

深處建有一座,更加巨大的山君神像。

這山君身穿皇甲,不怒而威,乍看像是孤山的神明,細看又像是大荒的皇族。

神明與皇族,兩種風格,融合爲一,鑄成了這尊巨大的,坐落于神殿最深處的山君神像。

而這神像下面,還鎮着一座棺椁。

這棺椁的形制,與外面地宮裏,那座滋養着無數血肉屍像的,巨大的明黃銅棺,幾乎一模一樣。

但這棺椁,卻要精緻小巧很多,裏面隻能葬一個人,而且用料,明顯也名貴很多。

更特别的是,這尊棺椁之上,雕刻一條威武桀骜的龍。

這是一尊龍棺!
墨畫心頭微震,一時思緒紛呈:

“這龍棺之中,葬的是誰?是大荒的皇族?”

“申屠傲口中,那個大荒的龍脈,也藏在這具龍棺中?”

“話說回來,大荒的‘龍脈’,究竟是個什麽東西?是一類傳承,一副龍骨,還是龍的其他什麽部位?”

“其中是不是就包含着……完整的四象青龍陣圖?”

墨畫眸光微顫,也暗暗松了口氣。

“終于……自己的本命陣法,越來越近了……”

這一路走來,困難重重。

墨畫也沒想到,這孤山之中,竟然藏着這麽多兇險,被人布下了如此多的殺局。

墓葬甬道,詭異屍祟。

血肉孽像,萬屍封棺。

萬人礦坑,陰邪鬼路。

還有這神殿之内,群邪亂舞的金色道場。

由大荒先祖鎮守,非大荒皇裔不可開啓的神殿龍首大門。

墨畫琢磨了下,發現除了鬼魂邪祟這些東西,他處理起來,不費太大力氣以外。

其他的種種,好像都不是靠他的能力可以解決的。

尤其是那龍首大門,他真的是一點辦法沒有——畢竟他體内,流的不是大荒皇族的血。

好在,魔宗這幾個大魔頭,幫了他的大忙。

而現在,折騰了這麽久,大荒的龍棺,終于近在眼前了。

墨畫按捺下心中的激動,像是一隻沒有壞心思的“傀儡”,老老實實站在一旁。

而在場的人,也的确沒人把他放在眼裏。

他們的眼裏,隻有那個象征着大荒皇權,尊榮華貴,氣息不凡的龍棺。

“那個東西……就在棺裏?”玄公子問道。

黑袍老者點了點頭,“不錯。”

玄公子的眼中,流露出一抹狂熱,“那還等什麽,還不開棺?”

黑袍老者搖頭,“還不行。”

玄公子皺眉,“爲何?”

“這龍棺中,封着一隻邪胎。”

“邪胎?!”

玄公子瞳孔一縮。

墨畫心頭,也爲之一震。

果然!

孤山裏面,藏着一隻邪胎,而這邪胎,赫然就被封在這大荒皇族的龍棺中。

隻是……

這黑袍老頭,怎麽會知道這些?
墨畫心中疑惑。

此時,玄公子也問道:“此話當真?”

黑袍老者緩緩點頭。

玄公子卻皺起了眉頭,目光一閃,“二長老,你别随便拿個虛無缥缈的‘邪胎’的名頭唬我,若想之後合作順利,還請二長老,将此事說清楚。”

“這邪胎是什麽,又從何而來?”

黑袍老者沉默片刻,歎了口氣,眼底流露出一絲冷色,“此事,需從我族中,一個曾經德高望重的‘巫祝’說起……”

“巫祝?”玄公子神情微怔。

黑袍老者道:“巫祝者,事鬼神,畫四象,掌圖騰,禦百獸,斷吉兇……乃我大荒一族的巫師。”

“道廷殺我大荒皇族,斷我大荒血統,毀我大荒根基,經過這麽多年坎坷流離,大荒的巫祝,十不存一。”

“盡管如此,幸存下來的巫祝,仍在卧薪嘗膽,爲我大荒皇族的複興,韬光養晦。”

“可天不佑我,巫祝之間,竟發生了一場血淋淋的‘背叛’!”

黑袍老者既憤怒,又有些恐懼。

玄公子的神情,微微肅然。

黑袍老者顫聲道:“一個巫祝,在事鬼神的祭祀中,觸犯了禁忌,喚醒了大荒古老的邪神。”

“在邪神的蠱惑下,他背叛了。”

“表面上,他還是德高望重的巫祝,但背地裏,他卻悖離了初心,背叛了大荒,身心皆皈依了邪神,釀下慘禍,并竊取了大荒的傳承,奪了大荒的血脈,在這神殿之中,養出了一隻邪胎!”

“這是他養的,第一隻邪胎。”

“他想利用邪胎,讓邪神降臨。”

“但不知爲何,他失敗了。邪神沒有降臨,邪胎也失控了。”

“那個叛徒,就隻能将這邪胎,封印在這孤山山底的神殿中。”

“而此時此刻……”黑袍老者看向面前,那尊金色龍棺,目露畏懼道,“那隻邪胎,就沉眠在這棺中。”

玄公子聞言色變,可片刻後,眉頭皺起,還是有些将信将疑。

可聽到了這番話的墨畫,卻心緒澎湃起來。

玄公子不清楚,但他不同,他在邪神的事裏,摻和得太深了,自然比誰都明白。

二長老這番話,透露出太多秘密了。

也爲墨畫,解開了很多疑惑。

墨畫的心思,在快速地轉動着,琢磨着二長老說的這些話:

“二長老口中的,那個背叛族人,皈依邪神的叛徒……就是‘屠先生’?”

“屠先生,竟是大荒一族的‘巫祝’?”

“事鬼神,畫四象,掌圖騰,禦百獸,斷吉兇……怪不得,他能掌握四象陣法,神道陣法,能在萬妖谷豢養妖修,能爲胭脂舟遮瞞天機,還能窺測禍福吉兇……”

“他在孤山,養了一隻邪胎,這也是第一隻邪胎。”

“甚至他在此前數百年的時間裏,已經嘗試過了,利用這隻邪胎,讓邪神降臨……”

墨畫想到了萬人坑中,那足足十多萬,密密麻麻的礦修屍體,一時心沉如水。

另一邊,玄公子沉思片刻,似笑非笑道:“前輩,這世間當真有邪神麽?”

“你最好祈禱自己,這輩子不要碰上……”

黑袍老者看了他一眼,“邪神這等存在,若碰不到,那就是沒有,若碰上了,有沒有已經不重要了,反正到了那個時候,你也不再是你了。”

“你學過道心種魔,應該能明白。”黑袍老者道。

玄公子心頭微凜,片刻後又道:“若果真如前輩所言,這龍棺中,封着一隻邪胎,那我們豈不是,要将其喚醒?”

“絕不能喚醒。”黑袍老者道。

玄公子皺眉,“爲何?”

“你不知邪胎的恐怖,”黑袍老者道,“一旦将其喚醒,我們所有人,全都要死。”

玄公子有些不信。

黑袍老者看出了他的心思,沉聲道:
“不要覺得,你學了一手道心種魔,就算是精通神念之道了,神念中的詭谲,你不曾體會過。神念之中的大恐怖,你也根本不了解。”

玄公子面容微冷:“這隻邪胎,頂多也就三品吧。”

“也就三品……”黑袍老者冷笑,“你可知,三品神胎,意味着什麽?”

“這可是降臨于現世未遂的,三品邪神之胎!”

“一旦它醒了,别說是你,便是你家老祖親至,也未必能走出這孤山。即便人走出去了,魂也要丢在這。”

“更何況,如果我料想得不錯……”黑袍老者目光含着深深的懼意,“這邪胎,很可能是三品巅峰,接近四品的境界……”

此言一出,玄公子還不覺得什麽,墨畫卻頭皮一麻。

三品巅峰,接近四品的邪胎?

這還玩個屁!
打不過,一點也打不過。

墨畫心頭直跳。

斬個二品邪胎,就已經讓他費老大的勁了,更别說這三品巅峰的邪胎了。

根本不是一個層面的存在,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更何況,這似乎還是一尊降臨失敗,且“失控”了的邪胎,危險性又更上了一層樓。

“這才是真正的‘大家夥’,比那巨大的血肉屍像,不知恐怖多少倍……”

一股寒意湧上心頭,墨畫心底有點發涼。

他之前,竟然還打着這孤山邪胎的主意,想把它給“吃”了,好突破神識二十紋。

現在看來,是他冒犯了……

吃三品巅峰境界的邪胎,他還真不配。

真碰上面,誰吃誰還真不一定。

“唐突了,草率了……”

墨畫略一思索,立馬在心裏轉換策略:

邪胎的事,就别想了,惹不起,就一定不要惹……

想辦法将四象青龍陣圖弄到手就可以了。

當然,能将大荒的龍脈弄到手最好。

這幾人搞這龍脈,是要造反的,自己将這龍脈弄到手裏,也算是幫了道廷一個大忙。

哪怕這龍脈,自己用不了,到時候上交道廷,換一些道廷秘傳的陣法絕學,應該也沒什麽問題……

墨畫快速打定了主意。

另一邊,玄公子聽聞“三品巅峰的邪胎”,微微點了點頭,多少忌憚了一些。

随後他又皺眉,“這邪胎若真如此厲害,那我們豈不是,開不了棺了?”

黑袍老者沉默片刻,沒多說什麽,反而問道:
“玄公子,之前說的約定,你可否遵守?”

玄公子點頭,“這是自然,我這一脈的魔門,會助你大荒皇族複興,雄踞南荒,對抗道廷。而你們,隻需要給我魔門一隅之地傳道就行。”

“好。”二長老點了點頭。

而後他走到申屠傲面前,行了一禮,神情複雜,聲音蒼老且感慨道:
“三皇子,老奴隻能……陪您到這裏了。”

“以後怕是無緣得見,您登上龍位,君臨大荒的姿态了……”

一向沉默如山,冷漠倨傲的申屠傲,目光中竟也閃過一絲悲色。

他向着二長老,深深行了一禮。

這是墨畫第一次見他彎下腰來。

之後申屠傲也沒再說什麽。

這一禮,已經足夠了。

二長老點了點頭,聲音淡然道:“我會封住邪胎,隔絕邪胎的感知,讓它不會蘇醒,之後你們開棺,取出龍脈。但切記,隻有一個時辰的時間。”

二長老說完,開始擡頭,借助大荒秘傳,觀看龍棺的位置,心中推算着什麽。

片刻後,他推出了方位,便徑直走到龍棺三丈前的空地上。

二長老盤腿坐下,取出一些稀奇古怪,帶有蠻荒氣息的骨器,有爪,有小臂,有胫骨,有頭骨……等等。

這些骨頭,被二長老一一擺在地面上,拼湊成了一個龍形。

二長老又取出血墨,在地上畫着一些特定的陣圖。

墨畫微微瞥了一眼,發現這些陣圖,既像是四象紋,又像是獸類的圖騰,用血畫出,風格古怪,他看着很陌生。

“這也是大荒的秘陣?”

二長老一絲不苟,将血紋畫好。

這些血紋,宛如一條血脈,将所有的白骨,貫通在一起,像是連接了一條鮮血骨龍。

做好這一切,二長老取出最後一截骨頭。

這截骨頭,晶瑩如玉,氣息不凡,正是他此前,用來鎮壓血肉屍像孼氣的那根龍骨。

二長老将這截龍骨,咬在嘴中。

而後他取出一把祭祀匕首,不假思索,紮進了自己的心脈,與此同時,他渾身劇烈顫抖,似乎忍受着驚人的痛楚。

而就在這痛楚中,二長老口中的鮮血,浸透龍骨。

龍骨悲鳴,一點點變得鮮紅。

地面之上,那隻血紋骨龍,也在共鳴着,而後血絲漸漸纏繞,與白骨融爲了一體,最終化作了一條,由鮮血和白骨熔鑄而成的“龍骨鎖鏈”。

這龍骨鎖鏈,緩緩浮在空中,而後按照特定方位,封鎖住了龍棺的死角,隔絕了棺内的某種可怕的氣機。

但二長老,卻緩緩垂下頭去,氣息漸漸泯滅。

墨畫見狀,心中一震:
死……了?!
這是大荒的巫祝秘法?
這位二長老,金丹後期修士,獻祭了自己的性命,催發了龍氣,以自己的鮮血和龍骨,一起熔鑄成龍鎖,封住了邪胎?

墨畫用餘光,看向眼前的龍棺。

龍棺之上,的确發生了一些玄妙的變化。

這具龍棺,仿佛跟之前不一樣了,它似乎被剝離了什麽,又像是被“封印”了什麽,從而使得它“現界”和“虛界”的存在,短時間内完全分離了。

現實的變動,不會再影響到神念層面的存在,也就是那隻三品巅峰的邪胎。

這種手段,實在玄妙異常。

而二長老此舉,不僅墨畫吃驚,便是那熊罴妖修,還有玄公子,都面露驚色。

他們也沒想到,爲了開啓龍棺,二長老竟獻祭了自己的性命。

而且,竟如此果決,沒有絲毫遲疑。

兩人的神情,一時都有些凝重。

申屠傲眼中的悲色更濃,但片刻後,他便将這份悲痛,與以往所有失去族人的痛苦一樣,都深深埋進心底。

他的臉上,重又變得冷漠和孤傲。

二長老的犧牲,不能白費。大荒一族的鮮血,不能白流。

這一切,都是爲了皇族的複興。

申屠傲心中堅毅,緩緩走上前去,伸出大手,覆在金色華貴的龍棺上,而後一點點,将棺蓋推開。

龍吟聲響起。

龍棺之上,産生了強烈的抗拒之力,一絲絲陳腐的龍氣,鑽入了申屠傲的手臂中。

但這些龍氣,又被身負邪龍之力的申屠傲,一一化解。

終于,龍棺被緩緩推開。

氣氛一窒。

所有人,都見到了棺内的景象,一時有些失神。

金鑄龍紋的棺椁之中,躺着一個十來歲的孩子。

這似乎是一個幼年的皇子,穿着大荒的龍袍,龍袍之上,紋着古樸的青龍紋。

他躺在龍棺之中,肉身完好,面容蒼白而清逸,閉着眼睛,神情安詳。

這副面容,墨畫看在眼裏,瞳孔猛然一縮,心頭一震:
“這個人……怎麽會有點……像瑜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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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2章 淵源
墨畫又凝神仔細看了看。

龍棺中的皇子,面容與瑜兒還是有區别的,雖然同樣稚嫩,但帶着一絲與生俱來的威嚴,與瑜兒的溫順可愛不同。

但二者的眉眼,看着卻十分相似。

爲什麽?
爲什麽會跟瑜兒有點像?

墨畫微微皺眉。

“瑜兒是大荒一族的皇子?”

“還是說,他有大荒皇族的血脈?”

“可是不對啊……”墨畫心中不解,“瑜兒明明是上官家和聞人家的孩子,怎麽會跟大荒扯上關系?”

另一邊,見到這龍棺中的皇子,申屠傲的情緒,突然微微顫抖起來。

“烨兒……”

申屠傲低聲呢喃道。

久遠的記憶,宛如陳年的苦酒,一點一滴,漸漸回溯在心頭。

大荒皇族遭逢的厄運,骨肉的分離。

這些年來,他親族零落,四處漂泊,甚至不惜舍棄皇族的尊嚴,淪爲魔修,與那叛徒虛與委蛇,活得不人不鬼,其間各種辛酸苦楚,絕望無助,使他的心神震蕩,心緒澎湃。

如今,他總算看到了,自己至親的人,看到了自己的弟弟。

盡管,他這個唯一的弟弟已經死了。

已經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躺在這與世隔絕的龍棺中。

申屠傲顫抖着雙手,想去觸碰龍棺中,那個被他喚作“烨兒”的皇子。

可突然一道血色劍光破空,砍在了他的手臂上。

劍光威力不俗,但申屠傲有龍紋護體,因此并未傷到他,甚至連皮都沒砍破。

但這突然的變故,還是令申屠傲神色一滞。

他轉過頭來,看向舉着劍的玄公子,神情冰冷道:“你什麽意思?”

玄公子被申屠傲宛如蛟龍一般的眼神看着,心底微微發涼,但目光一閃,便消去了心中的這股懼意,輕笑道:
“我想向三皇子,讨一個東西。”

“什麽?”申屠傲聲音低沉,不怒而威。

玄公子目露精光,“我想要……烨皇子的遺體。”

此言一出,墨畫一怔。

申屠傲更是兩眼一紅,怒意迸發,整個人散發出極凜冽的殺意。

玄公子爲他氣勢所攝,忍不住後退了一步,随後反應過來,又心中微惱,催動了一身魔氣,彙于雙眸,與申屠傲對峙起來。

盡管修爲占據下風,但憑借着“道心種魔”的玄妙,玄公子還是抵抗住了申屠傲的威嚴,漠然開口道:

“傲皇子,你不想複興大荒了麽?你不想重振皇族?”

這句話,似乎點醒了申屠傲。

爲了大荒皇族的大業,已經犧牲了太多太多了,因此有些屈辱,他還是要忍受。

否則單憑觊觎烨兒這一點,他已經出手,将這玄公子宰了。

申屠傲緩緩收斂起殺意,“大荒龍脈的皇族傳承,我可以傳一部分給你。”

“這是魔門想要的東西,卻不是我想要的。”玄公子道。

“你想要什麽?”

“我說過了,我要烨皇子的遺體。”

申屠傲目光冰冷。

玄公子微微笑了笑,而後道:“魔門是魔門,我是我,我爲魔門冒了險,自然也有一點,自己的小訴求。”

“我再給你一個機會,你好好考慮下。”申屠傲淡淡道。

玄公子搖了搖頭,“烨皇子的遺體,我勢在必得。”

申屠傲周身龍紋顯現,血氣翻湧,漠然地看着玄公子,冰冷的目光中,透着幾分譏諷:

“你憑什麽認爲,你配這麽與我說話?有什麽資格,向我提這種無禮的要求?憑你那三腳貓的‘道心種魔’?”

“你可知,我反掌之間,就能捏死你?”申屠傲周身龍紋明滅,殺意凜然。

墨畫心中也很疑惑。

這個玄公子,看着也不像是個傻子,爲什麽敢獅子大開口,跟申屠傲這個金丹後期,身負邪龍之力的魔宗統領,大荒皇子,提這種過分的要求?

他憑什麽?
他能對申屠傲道心種魔?

不可能吧……自己都沒這個實力。

那就是,憑借被他道心種魔的灰二爺,石頭,還有自己這個小小築基?
讓我們來打申屠傲?

這也不可能……

就是十個灰二爺加上自己,也不可能是申屠傲的對手。

墨畫是陣師,他親眼見過,也比誰都清楚,申屠傲那身四象邪龍陣的厲害。

這個玄公子,到底憑什麽?
就在墨畫疑惑之際,玄公子輕輕一笑,看向一旁一直沉默寡言的熊罴長老,聲音帶着一絲蠱惑,問道:

“你想做‘熊’,還是做‘龍’?”

熊罴長老一怔,申屠傲目光一凝。

玄公子看向申屠傲,對熊罴長老道:“隻要殺了他,那一身龍紋,就全是你的。”

熊罴長老沉默不語。

玄公子對他笑道:“你可不是大荒一族的人,甚至你都不是大荒的人。”

“别以爲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妖修,修的功法,養的妖紋,本就是爲他人做嫁衣,是爲了養出一副,真正能“化龍”的陣法。”

“你這個長老,也不過是個耗材。”

“你就甘願,做一輩子的狗熊,對别人唯命是從?不想自己,也當一回真龍?”

“這可是你此生,唯一的一次機會了。二長老死了,申屠傲也血氣虧損,孤身一人。這次不拼一下,這輩子,你都不可能再有機會得到大荒龍紋。”

熊罴長老目光顫動,内心天人交戰,片刻後他一咬牙,站到了玄公子身前。

申屠傲并不見怒,而是譏笑道:“化龍?什麽貨色,也配化龍?好,既然想死,我就成全你們。”

申屠傲身形一閃,拉出一道龍影,隻一個呼吸間,就到了玄公子面前。

邪龍咆哮間,一雙大手,挾萬鈞之力,猛然拍下。

玄公子臉色一變,當即身形一轉,整個人像是皮筋般,被扭成了一個非人的怪異的姿勢,卸了邪龍威壓,從申屠傲的巴掌下,逃遁了出去。

申屠傲一掌落空,反手又是一掌。

但這一掌,拍到半空,卻被一個粗壯如熊罴般的妖掌截住了。

金丹勁力震蕩,氣息肆虐,一陣猛烈的波動,向外傳去。

勁力絞殺,腥風獵獵,在場的幾個金丹還好說,但築基境的墨畫,就承受不住了。

他也剛好借此機會,假裝站立不穩,被狂風吹飛,自己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就躲到了大殿的角落裏了。

這種金丹境的厮殺,也沒人在乎,他這個築基境的“小傀儡”。

就這樣,玄公子通過道心種魔,号令灰二爺和石頭,與金丹後期的熊罴長老一同,與申屠傲厮殺了起來。

申屠傲一路以來,頻繁動用血脈之力,開啓大荒傳承,損耗了不少血氣,實力有不少折扣。

玄公子幾人以衆敵寡。

可盡管如此,他們仍舊不是申屠傲的對手。

申屠傲赤手空拳,拳掌之間,邪龍之力流轉,青紅色陣紋閃爍,憑借四象青龍邪陣的加持,将那同樣是金丹後期,修爲強大,肉身若鋼鐵的熊罴妖修長老,轟得節節後退。

更别說玄公子了。

他隻能在遠處周旋,憑借血色劍光,進行牽制,或用道心種魔,進行些微的幹擾,根本不敢靠近半步。

墨畫像木頭人一樣,躺在遠處看戲,心裏豔羨不已。

“這就是四象青龍陣……”

陣法融于肉身,一拳一條龍影,攻防一體,又威風又強大,不僅肉身有龍鱗護持,攻伐之間,龍力也所向披靡。

自己若學了,不知道是不是也能這麽厲害。

當然,他肉身根基太淺了,肯定學不太好。

但哪怕有這申屠傲一半強,不,甚至十分之一強,感覺也就足夠了。

這樣他以後用逝水步的時候,就不必光顧着躲了,冷不丁還給人來上一拳。

帶龍影的拳頭,威力強不強另說,但肯定很唬人。

“四象青龍陣……”

墨畫越看越是眼饞。

而另一邊,申屠傲占據着絕對的上風,灰二爺和石頭,已經被打斷四肢,丢在了一旁。

熊罴妖修,還有玄公子更是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果然,還是小看他了,大荒皇族的傳承,果然名不虛傳……”玄公子暗暗咬牙道,而後他看向一旁的熊罴妖修,道:

“熊長老,事到如今,不必再藏拙了。”

熊罴長老目光一沉。

申屠傲怔了下,也明白了過來,當即一拳向這熊罴長老轟去。

這一拳猝不及防,威力比以往都更強。

熊罴長老眼看接不住,當即一咬牙,原本強健魁梧的身子,竟突然一滑,宛若一隻粗壯的蟒蛇,絞着申屠傲,同時一口咬在了他的後頸上,咬得鮮血淋淋。

申屠傲受了傷,目光不變,又是一拳轟出。

這一拳切切實實,轟中了熊罴長老,一陣骨骼粉碎的聲音響起,皮肉寸寸裂開。

熊罴長老吐出一口鮮血,當即重新化爲熊罴,退到一旁。

但他的手臂,卻垂了下來。

尤其是上面的皮膚,被邪龍的勁力,絞殺得血肉模糊。

可下一刻,妖力流轉,骨骼在複生,他的皮膚,也在一點點恢複,曾經損傷的皮膚,一點點蛻了下來,露出了下面全新的妖紋。

這是一副詭異的蛇紋。

墨畫在萬妖谷混過,折騰過這些四象妖紋,此時看着暗暗心驚。

這個熊罴妖修身上,竟與衆不同地,紋了兩副妖紋。一副是熊妖紋,另一副是蛇妖紋。

墨畫眼眸微閃。

隻看了一眼,他就明白了這副蛇紋的來源。

這副蛇紋,是萬妖谷三個金丹妖修中,那個蛇妖長老身上的妖紋。

在圍剿魔宗之時,蛇妖長老死了,他身上的妖紋,似乎也被剝了。

而現在這副蛇紋,就融合在這熊罴妖修身上。

要麽是他趁蛇長老死的時候,偷偷剝掉的皮。

要麽就是,他事先暗算了那位蛇長老,剝了他的皮,才緻使蛇長老在道廷司的圍剿中,重傷身死。

墨畫暗中咋舌。

果然,修界險惡,這些魔修心眼也一個比一個多。

即便他知道這些魔修的一些底細,但也沒想到,這看似憨厚的熊長老,竟然心機如此深沉。

他顯然早就起了觊觎的心思,早就想從這魔宗統領身上,将青龍紋扒了下來。

甚至爲此,還做了充足的準備。

“又是一個,跟我搶東西的……”

墨畫心念微動。

而另一邊,申屠傲卻停了下來,看着熊罴長老身上的蛇紋,也微微皺起了眉頭。

“蛟蛇欲化龍……”

既然暴露了,熊罴長老也就不隐藏了。

他将氣息,完全暴露了出來,在兩副四象妖陣的加持下,熊罴和蟒蛇的妖力,混雜在了一起,雖然有些不倫不類,但一時竟也十分暴虐,氣息強大。

申屠傲的神色,第一次有了些凝重。

玄公子見狀,緩緩松了口氣,便道:
“三皇子,我說了,隻要把烨皇子的肉身交給我,我不會毀諾,我這一脈魔門,還是會助您一統大荒。”

“與道廷爲敵,複興大荒皇族,這件事有多難,我想您比我還清楚。”

“您也絕非,食古不化,不知變通之人。”

申屠傲默然片刻,冷聲問道:“爲什麽……一定要烨兒的遺體?”

玄公子看向龍棺中的那具皇子,目光中流露出一絲貪婪,沉思片刻後,他緩緩道:“明人不說暗話,我也不瞞您……”

“我要烨皇子的軀體,是爲了修……玄魔胎!”

玄魔胎?
角落裏的墨畫,聞言一怔。

他總覺得,這三個字十分熟悉,自己似乎很早之前,在什麽地方聽到過。

過往的記憶,宛如潮水一般,一點點回溯……

墨畫瞳孔猛然一縮。

玄魔胎……玄散人?!
“玄散人……”

墨畫目光微顫,他還記得,當年正魔兩道,将師父圍困在了離山城的五行宗。

一衆魔修,趁機舉辦了萬魔會。

而在萬魔會中,師伯他以詭道封天陣,封住萬魔殿,而後以道心種魔,将一衆魔修,屠了個幹幹淨淨。

這群魔修中,甚至還有三個羽化。

當時師伯他是金丹的魔種,按理來說,隔着一個大境界,不可能侵蝕羽化的道心——

這是那個,叫“毒尊者”的羽化魔頭,親口說的。

但問題就出在了“玄散人”身上。

墨畫記得很清楚,當時毒尊者破口大罵:
“……玄散人,你個貪生怕死的畜生,竟用玄魔胎,代替真身前來?”

玄魔胎變,無上魔功。

一體兩胎,真假難辨。

封鎖師父的因果,奪取歸墟天葬之秘,這本是天大的事,玄散人似乎是預感到,此行兇險,所以才派遣玄魔胎,代替真身前去。

可玄魔胎,雖一體兩命,但本身的道心,是分割的。

隻有羽化境的修爲,卻無完整的羽化境的道心。

這也就給了師伯可乘之機。

在封閉的魔殿中,一個羽化境的玄魔胎,被師伯道心種魔了,另外兩個羽化魔頭,幾乎也是必死無疑。

“以道心種魔,屠戮萬魔,誅殺羽化……”

墨畫當年,是親眼見證者。

而當年那些圍困封堵他師父的魔修,基本也都死在了師伯手裏。

唯獨玄散人,他死的隻是一具玄魔胎。

墨畫轉頭看向了玄公子。

怪不得,他之前蔔算時,覺得這玄公子很熟悉,甚至彼此之間,有比較深的淵源。

原來如此,這份因果,還要追溯到,坑害他師父的“玄散人”身上……

玄公子,玄散人,玄魔宗……

“這可真是……好大的一份淵源。”

墨畫目光冰冷。

正與申屠傲對峙的玄公子,神情微變,心底莫名其妙有一陣心悸,自己似乎是被什麽可怕的兇獸給惦記上了。

……

而此時,千山萬水。

陰暗冰冷,魔修遍地,龍潭虎穴般的玄魔宗中。

一位正在閉關的,鶴發童顔的老者,猛然睜開了雙眼,心頭忍不住一陣顫動。

有什麽因果……被觸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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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3章 龍脈
這位鶴發童顔,面容白皙的修士,正是被稱爲“玄魔老祖”的玄魔宗羽化,玄散人。

自當年萬魔會,被殺了一隻玄魔胎後,玄散人元氣大傷,就此閉關不出。

可此時因果流轉,預兆臨頭,玄散人心有所感,不由皺起了眉頭。

“哪裏來的因果……”

他這一生,修的玄胎魔道,殺人無數,仇人無數,一時根本想不到,究竟哪份仇怨,能讓他心生不安。

“我向來不留活口,一切因果,也都當下了結了……莫非還有漏網之魚?”

玄散人不大放心。

殺人必須斬草除根,便是胎中的嬰兒,也不能放過,這樣才能萬無一失。

這是玄散人的行事準則。

是以即便他的修爲,在一衆魔頭中,不是最強的,但兇名卻極盛,因此才會被稱爲“玄魔老祖”,令人聞風喪膽。

“究竟是何時何地的因果……”

玄散人溯源推因,可大腦一片空白,沒有一點頭緒。

玄散人本想作罷,可終究放心不下,沉思片刻後,他便索性狠下心,從一個重重封印的紅匣中,取出了一個羅盤。

這羅盤,由白骨鑄成。

當中封着一把鎖,鎖上浸着黑血,刻有古拙陣紋,中央還嵌着一隻魔眼,魔眼兇戾,不停眨動。

這便是魔道因果至寶:冥道天機鎖。

這把天機鎖,他已經很久不曾動用了。

玄散人咬破手指,從額頭拭過,留下一道血痕,血痕自行蠕動,玄散人的神識,也越發敏銳。

他以手掐訣,催動這冥道天機鎖,想借這天機鎖,推衍一些過往的因果。

可下一瞬,天機鎖顫動,鎖中的魔眼突然睜大,遍布血絲,驚恐地亂顫。

玄散人怔忡當場,瞳孔也漸漸收縮。

“天機鎖……不敢算?”

“它在……害怕?”

“魔道至寶,它在怕什麽?又在怕誰?”

玄散人隻一瞬,又想起了當年,在離山城外,圍堵那人時,天機鎖似乎也曾這麽顫抖過。

心中的不安,漸漸放大。

恍惚間,玄散人記起了,當年在離山城外,他推測因果時,隐約之間,察覺到的那一絲兇兆。

那絲兇兆的感覺,又一點一滴浮在心頭。

就像是他無意之間,放了一堆魚苗進了河裏。

但這魚苗之中,似乎有着一條幼小而兇殘的“鳄魚”。

可再仔細看去,江河淼淼,波濤磷磷,一片渺茫,什麽都看不見。

玄散人的眉頭,越皺越緊。

“那人已經死了,歸墟天葬,當年相關的人,該死的死了,該散去的也都散了,風波漸漸平息,并沒什麽值得在意的人……”

“這隻漏網的‘鳄魚’,又會是誰?”

“會不會危及我玄魔宗?”

玄散人希望是自己多想了,但他心裏,總有些放不下,仿佛冥冥中,有一個小怪物,正在漸漸崛起,一點點長大……

“十年過去了,歸墟天葬引起的變局,終于開始慢慢顯現了麽。”

“兇險和危機,也開始蔓延。”

“天機縱橫,因果捭阖,問道成仙的殺局中,這又究竟是誰,落下的棋子……”

玄散人枯坐良久,心神仍舊不安。

片刻後,他目光晦澀,從骨戒之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本古籍。

玄散人白皙如骨色的手掌,輕輕摩挲着這本古籍,低聲道:

“此後,玄魔宗的生死命運,或許就寄托于此……”

這是一份殘卷,書頁蠟黃老舊,有水浸火焚的痕迹,殘缺的扉頁上,寫着六個古樸遒勁的大字:
《道心種魔大法》。

……

孤山,神殿之中。

玄公子也感知到了一絲絲心悸,但他在神念上的造詣,遠不及玄散人,因此隻是略有迷惑,便不放在心上了。

更何況,他還要面對強大的申屠傲。

他需要從申屠傲手中,奪得大荒的傳承,以及他用來修玄魔胎的另一根基——

也就是,大荒四皇子的肉身。

大荒龍脈雖好,但有一個弊端,那就是這是皇族的傳承,其中的功法,道法,陣法,煉器法,骨符法,乃至祭祀法,以及其他諸般秘法,非皇族血脈,大多無法掌控,無法驅使。

因此,沒有皇族血脈,即便得了大荒傳承,也有些“雞肋”。

這種事,申屠傲和那二長老沒說,但玄公子心裏明白。

若要得大荒傳承,首先要有大荒血脈。

沒有血脈,一切都是空談。

大荒的皇族,幾乎死絕了,肉身也找不到多少。

活着的,就是眼前的這個申屠傲,但他太強了,心志十分堅毅,野心也極大,不太好掌控。

即便與他合作,也很難讨到好處。

既然如此,那就隻能找到雖則死去,但肉身完好的“四皇子”,将其煉制成自己的“玄魔胎”。

玄魔胎變,無上魔功。

一體兩胎,真假難辨。

隻要玄魔胎煉成,自己就成了大荒的皇子,可以借“皇子”的名義行事。

将來一旦大計可成,那整個大荒,都将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玄公子心中熾熱,野心如業火般升騰。

這些心思,他沒說出口。

但申屠傲這麽多年爾虞我詐,城府深沉,在玄公子說出“玄魔胎”的事後,就大概明白了他的意圖。

“果然,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申屠傲面容冰冷,“九州的修士,果真都該死。”

玄公子不以爲意,反倒看向申屠傲,問道:
“傲皇子,你就不想你弟弟活過來?”

“活過來?”申屠傲冷笑,“借屍還魂,也叫活過來麽?”

“不管怎麽活,總歸是活生生的,可以陪着你,跟你說話……”玄公子眼眸陰暗,聲音帶着一絲惋惜,“也總好過,他冷冰冰地,躺在棺材裏。”

申屠傲目光銳利:“沒有神魂的皮肉罷了。”

“怎麽會沒有神魂?”玄公子露出溫和的笑容,“皮囊是你弟弟的,神魂是我的,我可以認你做兄長,做你的皇弟。”

這句話,真正惹怒了申屠傲,他瞳孔微張,“狡詐鬼祟之人,你也配做我的弟弟?”

玄公子臉上的笑容冷了下來,“這可是你,不識擡舉……”

他轉而看向熊罴妖修,“殺了申屠傲,你就能蛟蛇化龍,殺不掉他,你我都要死在這裏。”

熊罴長老目光陰沉,顯然不喜歡玄公子這頤指氣使的語氣,但這番話,又的确說到了他的心裏。

能做龍,誰願做狗熊?
如今龍遊淺灘,負傷在身,這便是他吞龍化龍的最好時機,千載難逢。

熊罴長老身上,妖氣大盛,兩副四象陣紋交織,蠻橫的熊罴之力,與陰毒的狂蟒之力,在其身上彙聚。

他的身軀,一時間比申屠傲還高大了幾分。

而後狂風一卷,熊罴長老宛如一隻怪異的妖獸,直接撲向了申屠傲。

他的右臂,突然暴漲,化作熊爪,挾着腥風拍向申屠傲的頭顱。

申屠傲的右臂化出龍鱗,與熊罴長老硬拼了一記,勁風激蕩間,兩人各自退了一步,實力竟然不相伯仲。

熊罴長老精神大振,左手皮肉模糊,妖紋閃過,顯化成了一隻狂蟒,張開血盆大口,向申屠傲撕咬了過去。

申屠傲皺眉,一個轉身,手如鋼鐵,攥住了狂蟒之頭,還沒等他将這蛇頭擰斷,一道血色刀光,劈在了他的後背上。

這刀比之前威力強了不少,至少破開了血皮。

申屠傲并不在意,可不過片刻,他便察覺,這血光之中,藏有劇毒。

這應該是一類陰狠的血毒,品階不低,此時正在腐化他的肉身。

申屠傲不敢怠慢,隻能丢下熊罴長老,轉而應付起玄公子的血色劍光。

可這血毒十分詭異,流于經脈,融于血肉,如跗骨之蛆般,申屠傲的動作也因此慢了幾分。

“殺了他!”玄公子道。

熊罴長老趁機猱身而上,正面用熊罴之力猛攻,見機不妙,就化身狂蟒,與申屠傲撕咬。

再加上玄公子的血劍和血毒,如此你來我往,生死厮殺了數十個回合,申屠傲的形勢越發不利。

“這個申屠傲,不會就這樣死了吧……”墨畫心裏嘀咕道。

恰在此時,他神情一變,目光偷偷看向殿門。

熊罴長老和玄公子,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停下了手,緩緩看向門口。

大殿的門口,不知何時,又出現了一波人。

正是沈守行還有荀子悠他們。

此時他們一行人,印堂陰翳,面色陰沉,顯然來的路上,也遇到了那個陰魂暴亂的金色廣場,經曆了不少波折,甚至有些人,還被陰魂吃了些神識。

包括荀子悠長老三人,神識都有一定的虧損,還染了一部分邪祟。

這些邪祟,他們自己都未必察覺。

墨畫有些擔心,但同時隐隐察覺,有些不太對。

“荀長老……他們是怎麽過來的?”

“他們爲什麽,一直能追上來……”

不隻墨畫疑惑,就連玄公子幾人,都有些詫異,但他們都沒貿然開口,也沒其他動作。

場間一時安靜了下來,氣氛肅然,甚至有些壓抑。

各方勢力交錯,局面自然也複雜了起來。

荀子悠進門的第一時間,瞥了一眼申屠傲幾人,而後目光在場間逡巡,掃到了躲在牆角,安然無恙的墨畫,這才松了口氣。

他是“保镖”,墨畫的安全,自然是第一要務。

而沈守行與他一樣,隻看了申屠傲幾人一眼,便也找起了他兒子的身影。

很快,他便看到了沈慶生。

但沈慶生的樣子,卻很不好,像垃圾一樣被丢在一旁,人事不省。

沈守行一怒,當即就想将沈慶生救下。

但他離得遠,剛一有動作,玄公子便搶先一步,提起了沈慶生,将劍橫在他的脖子上,對沈守行道:

“别過來。”

沈守行不得已停了下來,冷聲道:“把他放了,我饒你不死。”

玄公子笑道:“你覺得可能麽?”

沈守行目光一凝,“我不信你能一直押着他,别忘了,我是金丹巅峰,而你隻是金丹初期,隻要你稍有大意,我便可斃殺了你。”

玄公子點頭,“我知道。”

而後他将劍鋒,緊緊貼在沈慶生的脖子上,以防沈守行突然暴起殺他。

之後,他又低聲在沈慶生的耳邊,說了什麽。

原本人事不省的沈慶生聽後,竟緩緩睜開了雙眼,隻是他的雙眸呆滞,表情也如泥塑一般。

沈守行瞳孔一縮,“你對慶兒做了什麽?”

“沒什麽,”玄公子放開沈慶生,緩緩笑道,“隻是簡單地,對他用了一下‘道心種魔’,讓他聽我的話,做我的奴仆罷了。”

“孽畜!”沈守行面露殺意。

劍氣激蕩間,沈守行舉起長劍,可還沒等他出手,玄公子又笑道:
“對了,我還跟你兒子說了一句……”玄公子按着沈慶生的後腦,“我若死了,他也要自殺。”

沈守行長劍一滞,冷聲道:“你以爲,我會信你?”

玄公子淡然道:“你要賭麽?用你兒子的命來賭?”

沈守行目光顫動,強行壓抑下自己的殺意。

玄公子見控制住了沈守行,又轉過頭,看向一旁的荀子悠,“荀長老,不如我們也合作一下?”

荀子悠皺眉,“你莫不是傻子?我是堂堂太虛門長老,豈會跟你這個魔道孽徒同流合污?憑什麽?”

“就憑……”玄公子笑了笑,“你太虛門的弟子,在我手裏。”

荀子悠瞳孔一縮。

墨畫也是一怔。

這個玄公子,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你太虛門和沈家,交情不深。之前我還有些不明白,沈家的公子被抓,你太虛門跟着湊什麽熱鬧。直到你剛才進屋,沖着角落裏瞄了一眼,我才意識到……”

玄公子看向了角落裏的墨畫,“你也是來救人的,而救的人,恰好就是這個精通陣法的小兄弟。”

“隻是你掩飾得不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而這小兄弟也機靈,一路上都假裝不認識你們。”

“但你掩飾得再好,終究還是露出了破綻。”

荀子悠神色不動,但心裏卻微微一沉,“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這小兄弟資質這麽差,與我太虛門能有什麽關系。”

玄公子頓了下,嘴角露出淺笑,“實不相瞞,我叔祖當年,在‘道心種魔’上吃了大虧,因此便千方百計,尋了幻魔宗失落的道心種魔原典,讓我務必好好修煉。”

“我在神念之道上頗有悟性,這道心種魔,修得也還算不錯,對人心的波動,感知也相當敏銳。”

“因此,荀長老你這點小心思,根本瞞不過我。”

荀子悠皺眉。

這個魔道公子,心計狡詐,給他的感覺,竟跟墨畫有幾分相像,的确很難纏。

他表面上,還是不願意承認。

但同時他心裏也有些擔憂:
墨畫這個小機靈鬼,不會真的被道心種魔了吧。

萬一他真的被蠱惑了,迷失了心智,成了他人的傀儡,那麻煩就大了。

荀子悠心中忐忑之時,玄公子便吩咐墨畫道:

“你過來。”

墨畫果然目光暗淡,如木頭人一般,聽話地走到了玄公子面前。

玄公子命令道:“讓你宗門長老,聽我的話。”

墨畫便木然道:“荀長老,我被控制了,你聽玄公子的話吧。”

這句話,别人不了解墨畫,聽着可能沒什麽。

但荀子悠對墨畫很熟悉。

這句呆呆的話,從墨畫嘴裏說出來,他聽着總覺得有一種鬧着玩的俏皮。

荀子悠心情有些古怪,但也沒覺得意外。

以墨畫的機靈勁,究竟是誰蠱惑誰,還真不太一定……

沒事就好……

荀子悠臉上露出糾結,痛苦,焦急的情緒,似乎因爲墨畫被控制,而懊悔萬分,末了他歎了口氣,無奈道:
“隻要别傷了他,其他你說了算。”

玄公子英俊的臉上,露出了陰沉而得意的笑容。

沈家公子,太虛門弟子,這兩個關鍵的“人質”都捏在他手裏,生死任由他支配。

他便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

如今這殿間幾乎所有修士,都得聽他的号令。

所有大勢,趨向于自己一身!
怪不得,叔祖會讓自己不惜一切,修這道心種魔。

玩弄人心,掌控局勢的滋味,當真不錯。

而自己現在,不過金丹初期。

有朝一日,自己晉升羽化,修了幻魔原典,道心種魔大成,隻一個念頭,便可令他人臣服,支配他人的生死。

即便那傳說中的,不可提及的,害得叔祖死了一具玄魔胎的道人,恐怕也不及我。

或者最起碼,我也能與那人分庭抗禮。

道心種魔,再加上一具,身負大荒皇族血脈,可以修行大荒傳承的玄魔胎……

道途不可限量。

玄公子目露野心,咧嘴陰鸷一笑,而後不再猶豫,指着申屠傲道:“所有人聯手,殺了他!”

沈守行,荀子悠,熊罴長老,還有其他衆人,互相看了一眼,而後不再遲疑,紛紛拔劍出刀,祭出法寶,對申屠傲出手。

局勢直轉而下。

在玄公子合縱連橫,威逼脅迫之下,衆人聯手,形成圍剿之勢。

擺在申屠傲面前的,幾乎是一個死局。

任他實力再深厚,邪龍陣紋再強,也不可能在血氣虧損,連番苦戰之下,還要再正面對抗一個金丹巅峰,兩個金丹後期,以及餘下五六個金丹修士的圍剿。

申屠傲此戰,打得極其悲壯。

他是大荒皇族,有着自己的尊嚴,即便面對衆人,也絲毫不曾退卻。

交戰之時,更是将一身邪力,催動到極緻,全身的龍紋,都開始滲出血來。

大殿之中,邪龍嘶吼咆哮,帶着莫大的威嚴,但随着時間推移,其間卻漸漸摻雜了一絲窮途末路的悲涼。

而随着四象邪龍紋的過度使用,申屠傲也在遭邪龍之力反噬。

邪龍之力,宛如劇毒,滲入他的骨髓血肉。

他身上的龍紋開始污濁,皮肉開始腐潰,經脈開始錯亂,邪氣也開始入腦,令他神智不清,雙目血紅。

眼看申屠傲即将窮途末路。

不知是不是他悲壯的龍吼,引動了大荒皇族的氣脈,龍棺之中,突然清光暴漲。

一縷青色的龍氣,從龍棺之中,四皇子的屍身上逸出,湧入了申屠傲的軀體。

這縷青龍之氣,堂堂正正,古老威嚴,不含任何邪異,在湧入申屠傲身體的同時,也在一點點,洗刷着他身上,那與龍紋糾纏在一起的邪氣。

衆人神情一震,墨畫心頭也爲之一驚。

熊罴長老的眼中,更滿是貪婪。

這是最純正的青龍之氣,是真正的……大荒龍脈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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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1-4 08:42:36
第964章 惡聞
龍脈之力展現,青龍之氣徜徉于大殿。

而青龍之氣的源頭,就位于龍棺之中。

衆人循着清光看去,便見龍棺之中,已經死去了不知多少年,平靜安詳的四皇子手中,不知何時,竟然握着一截青骨。

這青骨有半截手臂長,呈青玉色,晶瑩剔透,首尾奇異,骨骼奪天地造化,整體宛如幼龍。

“龍脈!!”

熊罴長老隻覺渾身血氣都在沸騰,心中激動不已,當即兩眼一紅,向龍棺撲去,想去奪棺中的龍脈。

申屠傲受青龍之氣灌頂,漫身清光,宛如洗筋伐髓了一般,原本漸趨衰竭的氣息,又一點點強大了起來,而且這次的龍威,更加堂皇森嚴。

見熊罴長老觊觎龍脈,申屠傲面露怒色,一拳轟出。

一條青色的龍影,呼嘯奔騰,直奔熊罴長老而去。

熊罴長老左手化蟒,與青龍交鋒,隻一瞬間,便被青龍之氣鎮壓住了妖力,手臂血肉模糊,被轟出了數丈之遠。

玄公子貪念驟起,見狀立馬道:
“沈守行,替我奪了龍脈,我把你兒子還你!”

沈守行微怒,目光冰冷。

他不喜歡這玄公子對他發号施令,但他的蠢兒子成了籌碼,生死都捏在别人手裏,他也沒的選。

隻是他心中也有些疑慮。

此物……果真是大荒的龍脈?這等逆天之物,爲何會藏在這孤山墓葬之中?
申長老,他可從來沒提過……

沈守行目光一沉,而後拔出白玉劍,催動金丹巅峰,宛如結晶般的靈力,人劍合一,向申屠傲殺去。

荀子悠也萬萬沒想到,這次孤山墓葬之行,他竟然還能親眼見到,大荒皇族的龍脈。

雖不知這龍脈,到底是真是假,但怎麽也不能讓它落入魔修手中。

更何況,這申屠傲正在吸收龍脈之力。

倘若放任不管,讓他與龍脈完成了共鳴,即便所有人聯手,也未必能制得住他。

荀子悠也催動太虛劍訣,化作道道劍氣,向申屠傲攻去。

至于顧師傅和樊進,兩人本意是爲了救墨畫而來,卻完全沒想到,不知不覺間,竟牽扯到了這等匪夷所思的大因果裏來,震驚之餘,都有些不可思議。

那清光璀璨,尊貴至極的龍脈,他們若說不想要,自然不太可能。

但好在貪欲面前,兩人都還算理智,知道這種東西,不是他們能染指的。

這種生死殺局,也不是他們能涉足的。

因此兩人隻在外圍守着,偶爾出手策應一下,一擊即退,并不敢深入這種金丹後期的戰局。

反之,兩人更多的,還是将注意力放在墨畫身上。

龍脈這種東西,他們即便得到了,也未必有福享用。

但小墨公子的安危,卻真真切切地關乎到,他們兩人将來的福報。

樊進兩人心中擔憂,同時一直盯着玄公子,想着萬一有機會,就把墨畫給搶過來。

墨畫表面還是呆呆的,但卻在暗中關注着戰局。

龍脈一出現,形勢就越來越複雜了。

而戰局也漸漸激烈。

申屠傲憑借青龍之力,以一敵三,一邊應對妖力澎湃的熊罴長老的近身厮殺,一邊應對沈守行和荀長老的劍法,以及玄公子那陰狠的血毒,和時不時幹擾心智的道心種魔……

墨畫看着這些金丹的戰鬥。

一開始,他還有心思想别的,可看着看着,他神情就越發專注了起來。

這是一次觀戰的好機會。

修士間的鬥法,講究很多。

修爲,道法和體術,這些明面上的實力,固然重要。

但鬥法的經驗,也是十分珍貴的。

不經曆實戰磨煉,即便空有修爲,也隻是紙上談兵,算不上真正的強大。

而在場的修士,有大世家修士,有大宗門長老,有強大的妖修,還有大荒一脈的皇裔。

這些人生死厮殺起來,殺招頻出,其道法流轉,攻防轉換,可參考和借鑒的地方太多了。

實戰就是最好的老師。

這種金丹級别的戰鬥,墨畫現在還參與不了,但可以先學習學習。

将來突破金丹之後,将這一切,全部化歸己用,從而一步步成爲一個精通鬥法,擅長殺伐的,真正厲害的金丹大修士。

墨畫的眼眸,漸漸深邃,眸光流轉間,将這場金丹頂級的戰鬥,巨細靡遺地記了下來,刻在了腦海中。

看着看着,墨畫忽然皺起了眉頭。

其他人或許看不明白,但墨畫身爲陣師,他能感知到,申屠傲身上的四象龍紋,正在發生細微的變化。

而他之前通過衍算,複原了一部分——也就是前十八道陣紋的四象青龍陣。

兩相對比之下,這種感知越發鮮明。

申屠傲身上的四象青龍陣,的确在變,受龍脈氣息的“矯正”,正在由邪龍轉化成真正的青龍。

而通過衍算繼續深究,墨畫能感知到,這股龍紋的變化中,竟包含了大量四象妖紋的“演變”。

仿佛這一切,都是事先推算好的。

先用萬妖養邪龍,再将邪龍化青龍……

墨畫越想越覺得古怪。

在萬妖谷中,搜羅而來的各種各類的妖紋和獸紋,從他腦海中,浮光掠影般,一一掠過。

電光火石間,墨畫突然心頭一震,生出頓悟。

他明白了,屠先生到底在萬妖谷做了什麽,又到底是怎麽用萬妖,養出的四象龍紋了。

所謂的龍,并不是單一的神獸。

其首爲馬,其角爲鹿,其眼爲龜,其耳爲牛,其鱗爲魚,其身爲蛇,其爪爲鷹,其掌爲虎……

集萬妖之長,方可爲龍。

屠先生就是遵循這個道理,在萬妖谷,大肆狩獵妖獸,豢養妖修,并利用這些妖獸和妖修,大量地進行試驗和研究,深入地應用四象妖紋。

而後,将強大的妖紋,取其精華,融合彙總在一起,拼湊出一條,妖力強大的“邪龍”。

這種陣法的推演,與“歸源”類似。

但又并非化衆爲一,而更像是一種,取各家所長的“縫合”與“拼接”。

因爲凝聚了萬妖之所長,所以四象邪龍,才會令萬妖臣服,強大至極。

萬妖谷暴露之後,很多東西都被提前銷毀了。

而那些被銷毀的陣圖,典籍,玉簡,還有各種記錄,必然都是關于,這種妖紋“化龍”的研究。

這也是屠先生,真正的陣法造詣所在。

但這還不夠。

畫龍還需點睛。

集齊萬妖之紋,而畫出的龍,隻能是邪龍,甚至歸根結底,還隻能算作是“妖”。

若要将妖,化作真正的龍,就需要點睛之物。

而這個東西,就是龍脈。

用龍脈之中,純正的青龍之氣,洗淨妖氣和邪力,将所有妖紋,熔鑄一體,化作真正的“青龍陣紋”。

墨畫暗暗吸了口涼氣。

這是真正的大手筆,大謀略。

墨畫身爲陣師,豈能不知這種陣法實驗,需要耗費龐大的人力,物力财力。

在此期間,不知耗費了多少年月,死了多少妖修,試驗了多少副妖紋,最終才将這四象龍圖,給拼湊完整,并刻畫在申屠傲的身上。

而如今,這青龍之氣灌頂,也就是在進行這“畫龍點睛”的最後一筆。

這一切的一切,也隻有墨畫看出來了。

在場的衆人一概不知。

他們不是陣師,大多沒去過萬妖谷,沒深入研究過四象妖紋,對屠先生也不了解。

因此,他們隻看到了龍脈。

但卻看不到,這龍脈牽涉的,一整套從頭到尾,漫長複雜而宏大的四象神獸陣法的構造。

墨畫很想開口,提醒一兩句,但他現在被“道心種魔”了,是個傀儡,說不了話。

當然,其實也不需要他說話。

在場的幾人修士,皆是修道閱曆豐富之輩,盡管不懂陣法,但也很快也都察覺出了不對。

申屠傲身上,有什麽東西,在一步步完成蛻變。

他們不明白原理,但大概知道怎麽做。

沈守行當即道:“斷他的龍脈之氣!”

荀子悠和那熊罴長老,都不敢怠慢,當即出手,截斷申屠傲與龍脈之間的聯系。

熊罴長老貼身厮殺,将申屠傲逼退。

荀子悠則催動劍意,去絞殺青龍氣息。

沈守行白玉劍光通透,砍在申屠傲周身的青龍陣紋上。

墨畫心裏有些糾結。

他既怕申屠傲,吸收了青龍之力,反殺了荀子悠長老幾人。

又怕荀子悠長老他們太過用力,毀了申屠傲身上,那洗去了妖邪之氣,漸趨完整的青龍陣紋。

但事到如今,局勢千變萬化,場面也不太可能遵照他的意圖發展了。

又過了數十回合,在荀長老和熊罴妖修的配合下,沈守行長劍一蕩,掀起重重劍氣,凝爲一道劍幕,徹底隔斷了青龍之氣,與申屠傲之間的共鳴。

申屠傲身上的陣紋,也停止了真正的“龍化”。

幾人也開始了真正的生死厮殺。

場間的戰鬥,也越發慘烈。

沈守行,荀子悠,熊罴長老還有申屠傲身上,全都開始負傷,而随着厮殺的激烈,傷勢也在一點點加重。

他們的靈力和血氣,也在一點點損耗。

高手間的交鋒,打到最後,往往的拼的是毅力和耐力。

申屠傲以一敵三,縱使他毅力再堅,肉身再強,久戰之下,也必然處于劣勢。

換其他任何一個金丹後期修士,都無法支撐這麽久。

終于,又厮殺了數百回合,申屠傲的血氣,又開始見底。

沈守行抓住機會,一劍破了他的龍鱗,刺中了他的心脈,但申屠傲肉身宛如鋼鐵,這劍破了他的麟皮,卻貫穿不了他的胸口。

申屠傲怒吼一聲,便想反抗。

恰在此時,熊罴長老臂如狂蟒,絞住了申屠傲半邊身子。

荀子悠見縫插針,一劍釘住了申屠傲的左肩。

本就重傷在身的申屠傲,一時掙紮不得,怒意噴張,龍吼呼嘯,宛如困獸。

沈守行隻要拼盡全力,再補一劍,就能貫穿他的心脈。

到了那時,申屠傲即便不死,也是重傷。

可恰在此時,沈守行卻劍鋒一轉,砍向了一旁的荀子悠。

這一路以來,荀子悠其實一直提防着沈守行,但圍殺申屠傲,經曆連番苦戰,他心中多少有些疏忽了。

因此這一劍,他多少有些猝不及防。

待荀子悠反應過來,沈守行的劍光,已經直奔他的心脈而來。

這是金丹巅峰的一劍,還是突施冷箭,其他人沒預料到,即便預料到了,也根本攔不住。

但因爲心中有過提防,本能尚在,千鈞一發之際,荀子悠便下意識地側了個身。

沈守行的長劍,便偏了幾寸,刺在了荀子悠的肩膀上,劍氣絞殺着他的血肉。

荀子悠隻能丢下申屠傲,抽身後撤。

熊罴長老一人壓制不住申屠傲,也不得已後撤數丈。

申屠傲掙脫了束縛,緩緩起身。

一時間,四人各自爲陣,各自秉持着殺意,互相戒備了起來。

荀子悠瞥了一眼肩膀上的劍傷,而後看向沈守行,冷聲道:
“沈長老,你這是何意?”

沈守行神色冷漠,心中可惜。

這個荀長老,警惕性還是太高了,一路上到現在,隻給了這麽一次機會。

盡管如此,這一劍還是被他給躲了。

否則長劍貫心,劍氣再一絞,他差不多就能交代在這裏了。

沈守行默然看着荀子悠,事到如今,他也不必遮遮掩掩了,便淡淡道:

“爲了我沈家,怕是要爲難荀長老,留在這孤山墓底了。”

荀子悠并不意外,目光如劍,“這麽說,這一切,真的都是沈家做的了?”

“是你沈家,制造了礦難,坑殺了數以十萬計的礦修,而後又用墓葬,将這礦坑封住,讓這些苦難的礦修,死後也永不見天日?!”

荀子悠語氣中帶着怒意。

衆人神色一變,墨畫心頭微顫。

沈守行則目光暗淡,一言不發。

“你不說話,是默認了?”荀子悠目光一凝,而後面帶譏諷,“你沈家,當真好大的氣魄,整個礦山,那麽多無辜修士……說殺,就殺了……”

荀子悠又注視着沈守行,“孤山是你負責的,而你以不到羽化的境界,就能擔任沈家的實權長老,想必曾立下過天大的功勞。這個功勞,想必就是坑殺了這些礦修吧?”

“當年這個礦難,是你沈守行,你這個沈長老,一手策劃并執行的吧?”

荀子悠語氣冰冷,但卻壓抑着怒氣。

此言一出,場面死寂。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說話。

即便此前不知道,但進了墓葬,進了萬人坑,看到了那麽多屍祟,以及堆積成山的屍體,衆人的心裏,或多或少,早就有了推測。

隻不過,沒人點破而已。

假裝不知道,還能暫時掩蓋一下事實。

一旦點破,坐實了沈家的所作所爲,那幾乎立刻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沈家肯定會滅口。

孤山礦難,十萬以上的散修慘死。

這等驚天的惡行,幾乎足以動搖沈家的根基。

道廷那邊,絕對不會放過沈家。

沈家也會面臨各方诘難,顔面徹底掃地。

而從現在看來,沈守行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衆人,活着走出孤山。

樊進頭皮發麻,心中苦澀。

他最壞的預感,還是應驗了。這個劫,到底還是沒躲過去。

一旁的顧師傅心中發涼,與此同時,還有無比的憤怒。

他氣得渾身發抖,幾乎是咬緊牙關,一字一句道:

“孤山數以十萬計的散修,就這麽被全部坑殺了,死在了這暗無天日的礦坑裏……”

“沈守行,你的良心,真的能過得去麽?你真的不怕……遭報應麽?”

沈守行神色漠然,但他的額頭,卻在不停跳動,内心掙紮着,似乎也不想回憶起,這過往的噩夢。

那麽多礦修,被坑殺至死時的景象,那一張張迷茫,無助,孤獨和絕望的面容,又突破塵封的記憶,浮現在他腦海中。

這些,是他親自下的決定,等同于他親手,造下的殺孽。

沈守行的心性,生出一絲裂痕。

但他的臉上,仍舊麻木而冷冽,“我……不得不這麽做。”

荀子悠冷笑。

沈守行并不理會這份譏諷,而是輕輕歎道:

“在天才雲集的大世家中,要想向上爬,究竟有多麽不易,不身處其間,根本不會明白。”

“尤其是出身不好,血脈庶出,位于家族權力邊緣的子弟,向上爬,更是難如登天。”

“什麽好東西,都是别人的。”

“你隻能跟在别人後面,分一些别人不要的殘羹冷炙,還要卑躬屈膝,感恩戴德……”

沈守行的眼中,露出一絲憤怒和痛楚。

“我嘗過這種滋味,所以我不想過這種日子,我也不想,我的兒子,孫子,将來也過這種日子。”

“所以,我要往上爬,不惜一切地向上爬。”

荀子悠默然,而後淡淡道:“所以,這孤山十萬礦修,就成了你向上爬的墊腳石?”

“我本也不想殺他們。”沈守行冷漠道,“我并非濫殺之人,但他們鬧得太大了,甚至搞得不可收拾,再這樣下去,大量散修,會發展成暴民與流民,沈家安置不了他們,自然隻能有一條路走……将他們連同孤山,一同埋葬。”

顧師傅怒意上湧,“你們沈家,占了他們的山,奪了他們的礦,逼得他們走投無路,反倒怪他們鬧事?”

沈守行道:“山,是他們自己丢的,礦,是他們自己賣的,散修短視,爲了一時之利,丢了立命之本,與我沈家何幹?”

“你……”顧師傅怒意塞胸,手指顫抖地指着沈守行,一句話說不出來。

荀子悠冷聲道:“無論以何種理由,你也不能喪心病狂,将如此多的散修,全都坑殺了……”

沈守行漠然片刻,輕聲歎道:“他們……沒用了啊……”

“挖掘礦山,我沈家有大型靈械,不用他們出力。”

“他們本就窮苦,從他們身上,又賺不到靈石。”

“唯一有價值的,就是他們世代生長的孤山,但他們也因一時私利,全都賣掉了。”

“你自己想想,他們……還能有什麽用?”

“再加上,這些又餓又窮的散修,還會鬧事,這樣一來,我更沒辦法留他們。”

“留着他們,對我沈家,對道廷司,對孤山,乃至對整個乾學州界的安定,都沒好處。”

“修士要進步,世家要發展,修界要繁榮,自然就需要,踩着這些底層的屍骨。”

“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隻是有人能看到,有人看不到罷了。”

“能看到的人,無能爲力;看不到或不願看到的人,無動于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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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5章 到手
沈守行目露精光,“沒錯,我是沈家的人,是實權長老,但我也隻是一個普通的修士。”

“他人的生死,我管不了,也沒能力管。”

“我隻想向上走,把我自己的路走好一點,也爲我的兒孫後代,鋪一條成仙的大道,讓他們能踩着我的背,一步步向上爬……”

“可既然要向上爬,必然要付出代價。”

“孤山的散修,就是代價。”

“沒有那些散修,沈家如何發家?又如何成爲如今乾道宗最大的世家?又哪來今天的繁華?”

“被榨幹了價值,就不必再留。”

“這是必然的事……”

“這些人,我不殺,自然還會有别人來殺,這就是他們的命,誰也改不了……”

“這就是他們的命……”

沈守行的情緒,有了明顯的波動。

這些話,似乎壓在他心底很久,這麽多年來,他守口如瓶,從未向任何人提過。

如今事情暴露,他這才忍不住,将這多年羁押的心緒,釋放出來。

但與此同時,他眼底有暗色在流轉,神念也有了明顯的震蕩,氣息也在一點點變化。

墨畫覺得古怪,不由微微皺起了眉頭。

沈守行這些話說完,荀子悠等人也沉默了。

有句話,他其實說得沒錯,這些人,他沈守行不殺,自然也有其他沈家修士,甚至是其他世家修士來殺。

世人隻要趨利,便會罔顧底線,剝取利益,轉嫁代價,這是必然的事。

沈守行隻是恰好做了那個劊子手而已。

但是……

荀子悠微微歎氣,舉起了長劍,“這不是你造下如此深重殺孽的借口。”

“求道之人,必存正氣,必養道心。”

“你的路,從一開始就走歪了。”

“正氣?道心?”沈守行冷笑,“這些東西,能換成靈石麽?能換來權力和利益麽?隻能用來道貌岸然地說教的東西,根本一文不值。”

荀子悠目光微冷,“你我道不同,不相爲謀。”

沈守行搖頭,也提起了長劍,“是啊,事已至此,說什麽都沒用了。”

“無論是爲了沈家,還是爲了我,爲了我沈守行的子孫後代,有些秘密,隻能埋葬在這墓中。”

沈守行身上,金丹巅峰的修爲一點點攀升,劍氣升騰,殺意凝聚。

荀子悠等人,皆全力戒備。

如今,衆人身上傷勢都很重,唯有沈守行,不僅修爲最高,保存的戰力也最強。打與不打,都由他說了算。

是以此前,他說了這麽多話,也沒人敢率先動手。

而現在,沈守行拔劍,也意味着,這場生死的厮殺,又要掀開了慘烈的一幕。

事關家族榮辱,個人生死,沈守行絕不會手下留情。

荀子悠目光一凝,嚴陣以待。

不過片刻,白光一閃,長劍破空,沈守行當即向荀子悠殺來。

場間的其他人,要麽是妖修,要麽是魔修,本就是見不得光的人,即便知道些内幕,影響也不算大。

但荀子悠不同,他是太虛門的内門長老,一旦活着出去,就意味着整個太虛門高層,都會知道這件事。

因此,荀子悠必須先死。

荀子悠面色凝重,當即也不敢懈怠,全力施展太虛劍訣,迎接沈守行的殺招。

劍氣與劍意交錯,兩人氣息震蕩,殺得難解難分。

荀子悠略遜一籌,但他根基牢固,劍意精妙,一時也還能支撐得住。

而見沈守行與荀子悠正在厮殺,熊罴妖修不再猶豫,直接撲向龍棺,想搶龍棺中的龍脈。

身負重傷的申屠傲,自然不可能讓他得逞。

兩人貼身厮殺,又纏鬥在了一起。

玄公子目光微冷,原本隻要拿下申屠傲,就能奪得龍脈,而他籌碼在手,這龍脈也必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誰曾想,關鍵時刻,這沈守行自作主張,竟然反戈一擊,使局勢漸漸失控了。

玄公子冷聲道:“沈守行,你不要你兒子的命了?”

沈守行正與荀子悠厮殺,轉頭瞥了他一眼,冷笑:“小子,多吃幾年飯,再來與我讨價還價。”

“我的兒子,是你的護身符。”

“他若安然無恙,我饒你不死,他若有什麽閃失,你也得陪葬。”

沈守行身居高位,争權奪利多年,心狠手辣,其審時度勢的能力,自然不是玄公子能比的。

他也不可能受玄公子拿捏。

玄公子面色不虞,心中冷笑。

沒辦法,他隻能親自動手去搶。

可他修爲是弱勢,在這等金丹後期的殺局中,也無法牽涉過深,隻能以血色劍光,一點點騷擾,否則一不注意,就要殒命。

場面一時更亂了。

而在混戰之中,最先接近龍棺的是申屠傲。

申屠傲一拳轟出,震退熊罴長老,伸手就要去拿龍脈。

熊罴長老顧之不及。

玄公子一道劍光劈出,想逼退申屠傲,但劍光劈在申屠傲身上,也隻留下一道細微的傷口。

申屠傲不管不顧,伸出大手,抓向龍脈。

龍脈之上,清輝四溢,寶光剔透。

眼看就要得手,正與荀子悠交手的沈守行,分出一道劍光,破空砍向了申屠傲。

他想殺荀子悠,但也不可能讓龍脈,落入申屠傲的手中。

金丹巅峰的沈守行的劍氣,自然不是金丹初期的玄公子那一劍能比的,更何況,他瞄準的,還是要害。

申屠傲隻能後退避開。

而沈守行分心劈這一劍,也給了苦苦支撐的荀子悠,一個喘息的機會。

趁此空隙,他直接擺脫沈守行,沖向了龍棺。

他要去搶龍脈。

這樣一來,沈守行想殺他,就必須在龍棺前厮殺。

而玄公子,申屠傲和熊罴妖修三人想奪龍脈,就必須在龍棺前纏鬥。

戰局被荀子悠引着,又混在了一起。

而戰局中的所有人,彼此之間大抵都有一些剪不斷的“恩怨”,都恨不得将對方置之于死地。

因此隻要混戰在一起,就必然會互相謀算,互相殺害,互相提防。

沈守行一時也被牽扯了精力,荀子悠壓力驟減。

如此交鋒了一會,空中的血氣,忽而漸漸濃烈。

衆人隻顧厮殺,無暇他顧,甚至将這血霧吸入口中,一時也卻并未察覺。

血氣引動着欲念。

衆人的殺心和貪欲,都漸漸旺盛,陷入了無止境的厮殺中,而他們的血氣,也在加速消耗……

便在此時,那個熊罴長老,趁着衆人厮殺,機緣巧合之下,接近了龍脈。

他目光貪婪,伸出熊妖般的大手,向龍脈抓去。

可下一瞬,荀子悠一道劍光劈過,削掉了他的手掌。

手掌應聲落地,鮮血四溢,濺在地上,湧起一灘隐晦的血霧。熊罴長老捂着手臂哀嚎。

荀子悠本來隻是想牽制一下沈守行,可混戰久了,吸了血霧,他的心智不知不覺也受了影響,竟情不自禁,伸手去碰龍脈。

好在他警醒得快,立馬就反應了過來:

“我在做什麽?”

荀子悠立馬抽身撤退,可還是晚了一點,一隻攜帶着龍影的,勁力洶湧的拳頭,直接轟在了他的後背上。

荀子悠隻來得及側身,化解了一部分力道,但還是被這一拳命中,髒腑震蕩,身子也如風筝一般被擊飛,落在了大殿角落。

一口鮮血吐出,荀子悠半蹲于地。

“失算了……”

殘留的邪龍勁力,在體内糾纏,荀子悠一時動彈不得,隻能盡力調息,以盡早恢複戰力,否則局面将惡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别說墨畫了,他自己恐怕都要交代在這裏。

而申屠傲一拳轟飛荀子悠,竟也頭腦昏沉,一時不管不顧地,伸手向龍脈抓去。

但他心中,警兆卻越發強烈,隻是貪念作祟,一時無法自抑。

果然,下一刻,沈守行一劍劈來,在他後背,開出了一條血口。

申屠傲反手一掌,被沈守行躲開,而沈守行反手一劍,以沈家白玉劍訣,凝結的純白劍氣,疏忽一下便刺穿了他的胸口。

申屠傲咬着牙,緩緩倒地。

至此,龍棺四周,隻剩下沈守行一人。

龍棺之中,烨皇子雙手間的龍脈,散發着誘人心魄的光芒。

沈守行心髒随之跳動,情不自禁向龍棺走去。

這次沒人能阻攔他,沈守行成功從死去的烨皇子手中,取出了大荒的龍脈。

龍脈入手,大荒的氣息撲面而來。

一絲絲威嚴的龍氣,順着手掌,傳入沈守行的血液,沿着經脈流遍全身,令他渾身撕裂般地痛楚。

這股痛楚,尖銳無比,伴随着震耳欲聾的龍之怒吼。

似乎以他的血脈,并不配擁有龍脈。

排斥之力,越發強烈。

龍吼越發肆虐,震得他頭皮發麻。

他握着龍脈的手掌,也開始被大荒的龍氣腐蝕,血肉一點點潰爛,并逐漸蔓延到整條手臂。

痛楚令沈守行回過神來。

眼看整條手臂,都要被廢掉,沈守行瞳孔劇顫,隻能立馬撒手。

龍氣停止了腐蝕,但他的右臂,卻被毀了大半。

而龍脈也被他抛在半空,劃出一道清光,落在了一旁,空無一物的地面上。

大殿一時,一片死寂。

最強的四個金丹,殘的殘,傷的傷,瀕死的瀕死。

此時他們心中,都察覺到了不對,而後紛紛轉頭,看向了玄公子。

玄公子原本肅然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大荒的龍脈,豈是凡夫俗子能觸碰的?沒有大荒的血脈,妄圖染指龍脈,就會觸發龍怒,遭龍氣反噬。”

衆人心中一凜,慢慢想明白了。

這個玄公子,爲什麽以墨畫和沈慶生爲籌碼,逼得衆人,替他去搶這個龍脈。

不是誰,都有資格去掌控龍脈的。

除了擁有皇族血脈的申屠傲,其餘衆人,誰最後搶到龍脈,誰就會遭龍氣噬體之苦,承受大荒業龍的怒火。

即便是金丹巅峰的沈守行,也被生生廢掉了一隻臂膀。

而這種大荒的隐秘,申屠傲不可能說。

玄公子心有算計,更不可能說。

他既是找機會,讓衆人爆發内鬥。同時也是想利用龍脈的反噬,廢掉在場的對手。

“不愧是……玄魔宗的小孽畜……”沈守行聲音沙啞。

年紀不大,心思卻深沉而惡毒,一點也不輸那些老魔頭。

沈守行暗中運氣,想恢複手臂被龍脈反噬的傷勢,可大荒的業龍之氣,異常猛烈,短時間内,根本無法清除。

而且,他還在體内發現了一絲污穢的血源。

回想到适才自己看到龍脈,心中渴望,意志迷失的情形,沈守行當即瞳孔一縮。

“你還用了其他手段?”

“我用了一些,幻魔宗的毒……”玄公子也很坦然。

他一邊邁步,向不遠處的龍脈走去,一邊從容道,“幻魔宗的毒,擅制造迷幻,惑人神識。我将毒混在血裏,擾亂你們的心智,再配合道心種魔,讓你們爲了争奪龍脈,不顧死活。”

“妙就妙在,這種毒,毒性不強,我塗抹在劍上,用玄魔血劍的劍光下毒,神不知鬼不覺。”

“你們相互厮殺,隻要見血,這毒就會散開。因爲毒性不強,你們根本察覺不到。”

“沒辦法,你們修爲太高了,我即便修了幻魔宗的原典,想對你們道心種魔,也必須要費這些功夫……”

沈守行目光冰冷,“你一切都算好了?”

“這是自然……”

玄公子此時已經走到了龍脈前,嘴角挂着淺笑,“若非如此,我一個金丹初期修士,怎麽敢以身犯險,與你們這些金丹後期乃至巅峰的修士打交道?”

“這對我來說,也是一種曆練,是一場考驗。”

“群魔亂舞,刀劍舔血。”

“隻有我做到了,一般金丹修士做不到的事,老祖才能認可我,将來才能把玄魔宗,交到我手裏。”

“玄魔宗裏,那些形形色色,桀骜不馴的魔頭,才會心悅誠服,聽命于我。”

“而現在,龍脈終于到手了……”

玄公子看着眼前的龍脈,心情慷慨而激動,但他并未貿然動手,而是取出一塊黑色魔幡,将龍脈罩住。

這魔幡古樸,不知是什麽來曆,竟遮掩住了龍脈清光,封鎖住了龍氣。

被魔幡包裹的龍脈,就像一截普通的骨頭,再沒那桀骜的龍威。

玄公子這才敢将龍脈拿在手裏,而不受龍氣反噬。

龍脈到手,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任你們什麽大荒皇子,世家金丹,宗門長老……還不都是我的玩物,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間……”

玄公子面露一絲嘲諷,掂量了一下手裏的龍脈,得意一笑,而後順手遞給了旁邊的墨畫,吩咐道:“替我拿着。”

墨畫接過了龍脈。

玄公子轉過頭,看向沈守行,還沒說什麽,突然心裏就是“咯噔”一跳:
“我剛剛……在做什麽?”

“我爲什麽要把龍脈,給别人保管?”

玄公子臉上的笑容消失,瞳孔緩緩睜大,急忙轉頭一看,卻發現身旁已經沒了墨畫的身影。

他微微擡頭,就看到不知何時,墨畫已經偷偷摸摸,走出了十丈之地。

察覺到玄公子看着他,墨畫轉過頭,也看了眼玄公子。

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片刻,時間都仿佛凝固了。

墨畫眨了眨眼,而後默默回過頭,不再猶豫,抱着龍脈,撒腿就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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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6章 我的
四大金丹高手,自相殘殺,暫時廢掉了。

玄公子漁翁得利,得了龍脈。

然後他就這樣,十分随意且自然地,将龍脈遞給了墨畫。

墨畫抱着龍脈跑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傻了。

玄公子更是氣瘋了,胸口憋得幾乎吐血,嘶聲尖叫道:“小鬼!我殺了你!”

墨畫跑得更快了。

“站住!”玄公子吼道。

墨畫的身上,已經開始帶着殘影了。

玄公子目眦欲裂,化作一道血光,如同一張被撕扯變形的人皮,以十分詭異的身法,猛然向墨畫沖去。

墨畫的逝水步,擅長閃避,和方寸間的騰挪,直線的沖刺不太行。

更何況,他隻有築基後期,吃了修爲的虧。

因此幾個呼吸間,就被玄公子追上了。

腥風驟起,玄公子目光猙獰,伸出蒼白的手掌去抓墨畫,眼看已經抓到了手,可下一瞬,水光一閃,墨畫便化作一團水霧消失了,再出現時,又在數丈開外了。

玄公子氣得罵娘。

他隻能再去抓,可恰在此時,腦後狂風呼嘯,一雙大錘挾着巨力,向他腦袋掄來。

玄公子低頭一避,餘光又見一截劍尖,貼着他面皮刺來。

玄公子血劍一蕩,将這劍挑開,而後後撤幾步,化了餘力,這才站定了身子。

再擡頭看去,兩個大漢,已經護在了墨畫身前。

正是樊進和顧師傅二人。

他們二人傳承不行,本命法寶劣勢,金丹後期及巅峰的戰局,他們不敢插手,因此隻能将心思,留在墨畫身上。

适才墨畫“奪”龍脈的過程,實在太過戲劇性,兩人也看傻了,因此愣了一會,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此時見玄公子,追着墨畫不放,這才忙不叠出手,兩人合力,聯手逼退了玄公子。

二人的修道傳承,雖比不上玄公子,但都是在修界摸爬滾打多年的修士,經驗豐富,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此時兩人,就像兩扇門,堵在墨畫和玄公子面前。

若論“硬實力”,築基境的墨畫,自然不是金丹境玄公子的對手。但現在有人撐腰,他也就沒必要跑了。

墨畫抱着龍脈,看着玄公子,眉梢有掩飾不住的笑意。

玄公子肺都要氣炸了,心底也有一絲難以置信,咬牙切齒道:
“你沒中我的道心種魔?”

墨畫心裏直搖頭。

“這個玄公子,實在太嫩了,現在還沒回過味來,根本不是我中沒中道心種魔的問題,而是他反倒被我道心種魔了,影響了認知和判斷。”

這個水準,學什麽道心種魔。

真碰上師伯,怕是一瞬間,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但實話比較傷人。

而且容易刺激他,讓他失去理智,成爲瘋狗。

墨畫便一臉自己也不太懂的樣子,“不知道,我稀裏糊塗醒了,然後你就把龍脈給我了。”

“給”這個字,墨畫咬得很重。

自己不偷不搶,東西都是别人給的。

看着墨畫這一臉無辜,且不要臉的模樣,玄公子氣得差點把牙都咬碎了。

“把龍脈給我。”

“不給。”墨畫把龍脈揣進了懷裏,“你給了我,那就是我的了。”

玄公子恨急,但顧師傅和樊進兩個大漢護着墨畫,他一時沒辦法,隻能壓着怒氣道:
“這個龍脈,你留着沒用,把它給我……”

“爲什麽沒用?”墨畫道。

玄公子壓着性子,耐心解釋道:
“這是龍,龍性桀骜,不是普通人所能掌控的。”

“大荒龍脈,非大荒皇裔不可持有。龍脈中的傳承,非皇族血脈,不可參悟。”

“你流的是普通修士的血脈,龍脈不會認可你,你也學不了大荒的傳承。”

墨畫不悅,“你看不起我?”

“不是看不起你……”玄公子道,“這是血脈的問題,你能力再強,悟性再高,天賦再好,血脈不行,就是不行。”

“這都是注定的,你改變不了你的出身,改變不了你的父母,就改不了你的血脈。”

“哦……”墨畫道。

“所以,”玄公子語氣緩和道,“将龍脈給我,這等大因果之物,你留着沒用……”

“不給,”墨畫仍搖頭道,“沒用我也留着。好歹是龍脈,留着收藏,當傳家寶也好。”

哪天回家,他還能把龍脈也帶回去,給爹娘開開眼界。

讓他爹娘也知道,他們的兒子,是搶了龍脈的人。

再者說,這可是龍脈,怎麽可能真的沒用……

一個道心種魔都學不利索的人,還想騙自己?

玄公子差點沒氣死,這個小子,看着是個單純的小白臉,實則卻是個不要臉的滾刀肉,好說歹說,一句話都說不通。

既然如此,他就隻能動手搶了。

玄公子環顧四周,看了下局勢,便對那熊罴長老道:

“熊長老,助我。事成之後,我修成玄魔胎,得了龍脈,便傳你大荒龍圖。”

這幾個金丹後期,全受了重傷。

金丹巅峰的沈守行,更是被龍脈反噬,廢了一條手臂,在全力壓制體内肆虐的龍氣。

唯一好些的,就是這熊罴長老。

他隻是斷了一隻手掌。

身爲妖修,血氣修複得比較快,單純肉體上的傷勢,并沒那麽嚴重。

熊罴長老略一思量,便站到了玄公子身前。

他身材魁梧猙獰,半身熊紋,半身蛇紋,妖力糾纏之下,有一種迫人的氣勢。

顧師傅和樊進,隻覺壓力倍增,頭皮微麻。

負傷的金丹後期大妖修,根本不是他們能對付的,他們隻能咬着牙,握緊手中的法寶,盡力而爲。

便在此時,墨畫冷笑了一聲,對這熊罴妖修道:
“蠢貨,你被騙了都不知道。”

熊罴長老被墨畫這個築基修士罵“蠢貨”,心中惱怒,但他總算還有些理智,便冷聲道:“你說什麽?”

墨畫道:“他都說了,龍脈這種東西,非大荒皇裔,拿了也沒用。”

“你搶了龍脈,隻能給他;他若食言,你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若食言,我殺了他。”熊罴長老冷聲道。

墨畫譏笑,“他是玄魔宗的嫡系,有老祖罩着,你殺了他,今後必将面臨玄魔宗的追殺,你真考慮好了?”

熊罴長老默然不語。

墨畫又道:“而且,還有一點……”

“适才他親口說,他利用血毒,給你們道心種魔了,那他說的話,你就絕對不能信了。”

“因爲通過道心種魔,他會篡改你的認知,會讓你以爲,他說的話都是對的,都是可信的。”

“你自然而然,就會聽從他的命令,而不會生出懷疑。”

“你自己反思反思,扪心自問,好好想想,是不是這樣……”

墨畫語調帶了一絲詭異,循循善誘道。

玄公子心中生怒,冷笑道:“你這臭小子,在胡言亂語什麽?”

“你别打斷我說話,”墨畫道,“不然就證明你心虛。”

“你……”玄公子一滞。

熊罴長老皺了皺眉,反思了一下内心,覺得墨畫的話,好像……有些道理。

這玄公子,既然對自己道心種魔了,那自然不能信他。

但是……

熊罴長老看了眼墨畫,目光生疑道:

“玄公子的話不能信,但你這小子,同樣油嘴滑舌,我更不可能信。”

“更何況,你還是太虛門的弟子,與那姓荀的是一脈的。”

“我與太虛門,可是有着百般宿怨,血海深仇,太虛門的人,我早晚會殺了。”

墨畫一臉不解,“你跟太虛門的仇,與我一個築基境的小弟子,有什麽關系?”

“我才築基,我能跟你們有什麽仇,什麽怨?”

熊罴長老一怔。

這話倒也對……

萬妖谷,是那姓荀的劍修長老,帶領一衆金丹修士剿滅的。

雁落山的魔宗,也是這荀子悠一馬當先,聯手道廷司圍剿的。

這是太虛門上層的決策,是中堅的金丹長老執行的。

至于普通的築基弟子,天天在宗門學習,與此事無關,其實算是受了牽連,遭了無妄之災……

熊罴長老微微颔首。

但他哪裏想的到,萬妖谷和雁落山這一樁樁,一件件仇怨的“罪魁禍首”,就是他眼前這個,一臉無辜,但卻一肚子壞水的太虛門小弟子。

墨畫察覺到,這熊罴長老心防有了松動,當即道:
“事有輕重緩急,你與我太虛門的仇怨,可以之後再算,當務之急,還是撈點好處,得到你真正想要的東西。”

熊罴長老皺眉,“你知道我要什麽?”

墨畫點頭,“你想要四象青龍陣圖,我可以幫你。”

“你幫我?”熊罴長老冷笑。

墨畫指着他身上的妖紋道:
“你爲了增幅妖力,将兩副強大的妖紋,強行縫在了一起。”

“這樣一來,狂蟒與熊罴雜交,妖力強大,但這兩副陣法,本質上是割裂的,對你肉身的負荷也極大。”

“所以,你要用龍紋,鎮壓這兩類妖紋,并且由蟒化蛟,由蛟化龍……”

“這件事可沒那麽簡單,沒有一個精通四象陣法的陣師幫忙,别說由蛟化龍了,單是蟒紋和熊紋的沖突,你都解決不了。”

熊罴長老震驚道:“你還精通四象陣法?”

墨畫矜持道:“還行,懂一些。”

熊罴長老思索片刻,搖頭道:“不可能,你怎麽可能精通四象陣法……”

他知道四象陣法的一些來曆,知道這四象陣法,根本不是外人能随便學到的。

墨畫略一思索,便道:“你後背之上,大椎穴,風門穴,心俞穴,是不是經常刺痛?”

熊罴長老臉色一變。

墨畫一陣見血道:“這就是你不懂陣法,強行融合蟒紋陣和熊紋陣,以至于陣樞錯位,陣紋沖突的結果。”

熊長老眼皮一跳,知道眼前這小弟子,是真的有些門道,心中便漸漸不再懷疑,。

玄公子忍了半天,此時終于開口道:“熊長老,你莫被這小子騙了。”

墨畫道:“你才騙人,至少我不像你,會給别人道心種魔,我一向都是實話實說。”

墨畫說得理直氣壯。

玄公子理虧,根本說不過墨畫。

熊長老看了看心思深沉的玄公子,以及一臉正氣的墨畫,權衡利弊之下,默默轉了身,又站在了墨畫身前。

這樣一來,形勢又逆轉了。

局勢又掌握在了墨畫手裏。

玄公子一時臉色鐵青。

墨畫默默打量了他一下,心想要不要,先将這玄公子宰了。

這個玄公子心機深,手段也古怪,再加上他是玄散人的後代,有這個因果在,可以考慮先殺了。

但他琢磨了一下,覺得還是四象青龍陣最重要。

而且,時間不多了……

“替我鎮住申屠傲,我把他身上的龍紋抄下來……”

墨畫對熊罴長老道,而後轉過頭,見玄公子心思蠢蠢欲動,不知又想玩弄什麽把戲,墨畫便警告他道:
“我暫時不對你出手,但你也别得寸進尺。”

“抄了龍紋,我們就走。有什麽事,出去再說。”

“别忘了,這墓裏還有隻邪胎,那才是大家夥。”

二長老用自己的命,暫時隔絕了邪胎的感知,但也隻有一個時辰。

如今算起來,剩下的時間,半個時辰都不到了。

“你若再生事端,耽擱了時間,讓邪胎醒了,所有人都要死。”

“三品巅峰邪胎,你老祖來了都沒用。”墨畫冷冷道。

玄公子神色不悅,但心中也頗爲忌憚,果然沒敢再有動作。

而後熊罴長老,便聽從墨畫的吩咐,鎮壓住了申屠傲。

申屠傲本就重傷瀕死,沒法反抗。

但墨畫不太敢冒險。

這些魔修,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心思狡詐的老陰貨,誰知他是真的重傷,還是裝的重傷。

因此,讓熊罴長老鎮住他,也是爲了保險。

荀子悠調息到現在,傷勢也恢複了一些,見狀便拄着劍,站到墨畫身邊,以防有人害了墨畫。

而墨畫費盡千辛萬苦,終于算是見到了真正的龍圖。

申屠傲後背上,此時正呈現着一整條,由古樸紋路構成的,威嚴而猙獰的青色龍圖。

集萬妖之長,融爲龍形。

借龍脈之力,顯化龍氣。

因爲與龍脈共鳴,洗去了妖氣,同化了妖紋,這邪龍陣也就“改邪歸正”,正式變成了大荒正統的,四象青龍陣。

這便是那屠先生,費盡心血的“萬妖養龍”之法。

墨畫的本命陣圖,也總算是有了着落。

而且此時靠近看來,這四象青龍陣,赫然正是一副,二品二十一紋的絕陣。

大荒龍紋,皇族傳承。

還是四象絕陣!

墨畫目光明亮,心中難掩激動,立馬取出玉簡,一刻不停,聚精會神地開始謄抄這副四象青龍絕陣。

謄抄陣圖,也不是簡單的事,必須要有深厚的陣法底蘊,才能真正将原圖,分毫不差地還原,并謄抄記錄下來。

更何況,這還是絕陣,難度更高。

墨畫目光專注,神念如筆,筆走龍蛇。

完整的四象青龍絕陣,也一紋接着一紋,分毫不差地,刻印在他手中的玉簡上。

可畫着畫着,墨畫心中漸漸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仿佛有什麽陰冷的東西,在一點點靠近他。

什麽東西……

墨畫皺了皺眉,心底驟然一跳,警兆頓生,立馬擡頭一看,失色道:
“荀長老,小心!”

荀子悠并沒察覺到發生了什麽,見墨畫擡頭,不知看到了什麽,臉色大變,他憑借多年的經驗,下意識地拔出長劍,向上一劈。

劍鋒與骨骼交織的聲音傳來。

荀子悠一把将墨畫,拽到自己身後,而後飄然退去數丈之地,這才擡頭看去。

這一看,他也不由瞳孔一縮。

大殿的金色房梁上,不知何時,挂着一隻四肢蒼白,半人半妖,臉色畸形,宛如“人魔”的東西。

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紛紛神色大變。

“什麽東西?!”

蒼白人魔桀桀一笑,表皮滲出鮮血,化作血霧,向四周彌漫。

墨畫見了這血霧,心中一顫,這才意識到,玄公子爲了道心種魔,而散播的迷幻神智的血霧,并不全是他自己的手段。

有一部分的血霧,其實是這人魔的血。

這隻人魔,很早就在這大殿了。

它在暗中蠱惑,并引誘衆人,爲了龍脈,而大肆厮殺。

“隻是……爲什麽沒人察覺到?”

墨畫皺眉。

而随着血霧彌漫,這蒼白人魔,竟也漸漸失去了蹤迹,消失在了衆人的感知中。

神識掃過,也空無一物。

這下不光墨畫,一衆金丹修士的心頭,紛紛籠上一層陰雲。

這個蒼白人魔,不僅摸樣瘆人,而且處處透着詭異。

衆人放開神識,掃視四周,全力戒備,可還是沒有那人魔的身影。

恰在此時,墨畫眼眸深處金光一閃,當即窺破了一道陰毒的血影。

“熊長老,身後!”

那熊罴長老立馬警覺,幾乎在瞬間,手臂化作蟒蛇,反手掄了過去。

蟒蛇似乎咬到了什麽,但骨肉很硬,根本咬不動。

而很快,那蒼白人魔便掙脫了。

在它掙脫的同時,墨畫立馬一個側身,躲到了荀子悠身後。

不過一息的時間,血影之中果然探出一條死白色的手臂,抓向了他原來站立的地方。

但墨畫“未蔔先知”一般,提前躲掉了。

它這一抓,就抓了個空。

荀子悠的長劍,當即就遞了過去。

劍鋒劈在死白色的手臂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那怪物嘶吼一聲,躍入空中,又不見了蹤影。

墨畫金色的眼眸,帶着威嚴,掃視着四周,窺視着邪魔的蹤迹。

片刻後,墨畫手指一點,一道火球破空而出,飛向了樊進的身側。

樊進連忙閃開,而荀子悠則配合着,一劍劈了過去。

火球炸開,炸出了一道畸形的人影,而後劍氣命中它的身軀,蒼白人魔後退了數步,目光猩紅,死死盯着墨畫,聲音撕裂般道:
“小鬼,你究竟是什麽人?”

爲什麽能察覺它的存在。

爲什麽能識破它的攻擊。

墨畫沒有回答,而是又開始在指尖凝結火球術。

蒼白人魔畸形的,宛如死人拼湊的面容,越發難看,但片刻後,它臉上的憤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詭異笑。

蒼白人魔緩緩張口,吐出猩紅的舌頭,這舌頭,就像血矛一般,刺向遠處。

墨畫一瞬間就明白了它的意圖,當即額頭狂跳,喊道:

“攔住它!”

熊罴長老不明所以,動作慢了半拍。

顧師傅和樊進沒那個實力,想攔也攔不住。

荀子悠長老,倒是聽墨畫的話,第一時間出手了,可到底慢了一點,他的劍氣,破空而出,将這血矛劈成了兩半。

血矛一半被劍氣絞碎了,另一半還是繼續向前飛去。

一直飛向了,身穿黑袍,爲了隔絕邪胎的氣息,獻祭了性命,已然死去的二長老。

二長老的屍身,瞬間被血矛貫穿。

鮮血腐蝕了他的肉身,污染了他面前的龍骨。

他的巫法,被破掉了。

二長老的血肉,瞬間被吸幹,幹癟了下去。

封印邪胎的白骨鎖鏈,化爲齑粉。

剩餘的時間,當即歸零。

一股邪異的,強烈的,混沌的,猙獰的,深沉到可怖的氣息,在神殿之間蔓延,充斥着每個角落。

墨畫瞳孔震顫。

三品巅峰的邪胎,醒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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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1-4 13:34:33
第967章 冤有頭
強烈的,陰森的,兇戾的邪念沖擊傳來。

一時間天旋地轉,四方變色,神識視界開始扭曲,變形,黯然失色,宛如陷入陰沉的深淵一般,令人窒息。

在如此龐大的邪念席卷之下,所有人都神魂震顫,哪怕金丹巅峰都支撐不住,一個接一個雙目失神,印堂發黑,緩緩倒在地上。

墨畫支撐得最久,但也十分勉強。

仿佛有一股邪惡的念力,在不停扭曲他識海的空間,将他的神識,從自我中抽離。

眼看着荀長老他們一個個倒在地上,墨畫最終也支撐不住了。

他放棄了抵抗,任由那股邪力,将自己的神念化身,從識海中抽離,帶入了另一個不可知之境。

周遭的景象,宛如駁雜的萬人心相。

五光十色,光怪陸離。

充斥着割裂,冰冷,怨恨,畸形等等心緒。

世界扭曲,破碎,模糊,而後重新構建。

墨畫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處在一片,虛幻的夢魇世界之中。

周遭仍舊是一座巨大的神殿。

這座神殿,與他适才在現世之中所見的神殿類似。

處處金碧輝煌,亭台華麗,樓閣莊嚴,但卻充斥着濃烈的,陰森的,漆黑的邪念之氣。

肮髒的黑水,浸着金色的樓閣。

邪念化生的腐肉,挂在飛檐之上。

牆壁之間,嵌着畸形醜陋的眼眸,滿含絕望,在窺視着什麽。

天空還有鬼魂,如陰雲飛過。

見了周遭這般景象,墨畫微微吸了口涼氣,而後目光微凜,心思轉動:
“二長老屍身被毀,巫法被破,龍鎖粉碎,邪胎肯定已經醒了……”

“它的邪念太強,隻一瞬間,便充斥神殿,扭曲了現世,将所有人的神識,都攝入了它的夢魇之中。”

“夢魇是邪胎的世界,邪胎不死,夢魇不破。”

“所有人都被困在這夢魇之中,唯一的結局,就是被邪胎一個接一個吞噬,成爲夢魇的養料……”

“也就是說,這是一個必死的殺局……”

“這就是那個通體蒼白,行迹詭異的人魔的目的?”

“它想殺了所有人,讓所有人,都死在這夢魇之中……”

墨畫擡起頭,看向了充斥着邪神之力,神聖莊嚴,但又腐化,肮髒且堕落的神殿,神情漸漸凝重。

這是迄今爲止,他所見過的,規模最大,感觸最真的邪念夢魇。

夢魇中彌漫的邪念,也強得宛如實質。

墨畫眉頭緊鎖。

“三品巅峰的邪胎……”

饒是他神識強大,神念道化,也修了太虛門的斬神劍式,一時也不知這等可怖的存在,到底該怎麽殺。

墨畫皺眉沉思片刻,微微歎了口氣。

“先找到荀長老和顧師傅他們吧……”

荀長老他們肯定也被攝入了這邪胎夢魇之中,現在不知身處何處。

他們雖是金丹,但不走神識之道,不修神念上的法門,本我的神念暴露在如此兇險的邪胎夢魇之中,危險萬分。

一旦遇險,生死難料。

荀長老他們是爲了救自己,才被牽扯到這邪胎事件之中。

于情于理,墨畫都要保證他們的安危。

至于三品巅峰的邪胎,走一步算一步吧……

墨畫觀察着夢魇,估摸着方位,開始沿着面前的台階,一步步向神殿的深處走去。

好在神念的虛界,建立在物質的現界之上。

兩者會有區别,但整體差異不大。

通往最終神殿的路,墨畫在現世中已經走過了一遍,如今再走一遭,也大抵知道方位。

金色的台階,沾着黑色的污血。

墨畫收斂了氣息,隐匿着神念,掩藏了一身金色神髓,就像一個普通的孩童,踩着這些台階,一步步向上走。

周遭妖魔鬼怪,奇形怪狀,飛天遁地,狂魔亂舞。

但沒有一隻,能窺破他的神迹。

就這樣,墨畫一直向前走,一直走到了,一個金色的道場。

這個道場,與外面的道場,方位格局一模一樣,但唯一不同的,道場上不再是銅人,而是被銅人束縛的,一具又一具冤魂。

這些冤魂,被困在銅人裏,向着遠處的神殿,頂禮膜拜。

它們在掙紮,在哀嚎,在悲鳴。

它們身上的痛苦和絕望,化作養分,流向神殿深處。

生前爲奴,受人剝削。

死後成了冤魂,還要被榨取痛苦和絕望的念力,去供養着邪胎。

這就是神殿運轉的邏輯。

也是孤山的真相。

墨畫眼底,露出一絲悲憫。

忽而一陣凄慘的尖叫聲響起,墨畫循聲望去,便見遠處,幾隻掙脫了銅人束縛的孤魂野鬼,正目光血紅,流着口涎,宛如野狗一般,在啃噬撕咬着一個人。

這人是個少年,面容白皙,氣息文弱,正是沈慶生。

此時沈慶生正一臉驚慌,手中的長劍揮舞,去驅趕撕咬在他身上的孤魂。

這長劍,是他的本命法寶胚胎,随身溫養多年。因此在夢魇中,也能顯化出來,但威力并不算強,至少應對普通的鬼怪,十分吃力。

“掙脫銅人束縛的鬼物,在撕咬沈慶生……”

墨畫打量了下四周,心中有些了然。

沈慶生是沈守行的兒子。

沈守行是坑殺孤山十多萬散修的罪魁禍首。

這裏面含着血淋淋的因果。

因此,沈慶生被攝入夢魇,落在這道場附近,立刻使得周遭的鬼魂憤怒癫狂。

它們不顧一切,拼命掙脫銅人的束縛,向沈慶生生索命。

想将他吞活剝,讓他魂飛魄散。

善惡有報,因果既定。

墨畫不大想管,本想就這樣離開,但轉身之際忽而一怔,想了一下,還是出手救下了沈慶生。

他放出一絲威壓,驅趕了冤魂。

并以神念,凝聚陣紋,将這些冤魂,重新封在了銅人之中。

冤魂消散,沈慶生仍驚魂未定,手中揮舞着長劍,失聲叫喊道:

“滾開,你們這些下賤東西,你們這些短命窮鬼,不許碰我,滾……”

片刻後,沈慶生察覺到冤魂已經退散,臉色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麽,随即便是心中狂喜。

“定是沈家列祖列宗保佑……”

沈慶生臉色蒼白,喃喃道,“這個鬼地方,留不得……”

他剛想跑,轉頭就見面前多了一個人。

“小孩?”

沈慶生神色詫異,待看清了面容,一時瞳孔一震,“你是……墨畫?!”

墨畫淡淡“嗯”了一聲。

“你怎麽……會是這副模樣?”沈慶生有些難以置信。

“這是夢境,夢無定形。”

墨畫懶得解釋那麽多,隻簡單說道。

沈慶生目光陰沉,注視着墨畫。

從表面看,墨畫就隻是個普通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

他退化了?

要不要此時動手殺了他?

沈慶生在心裏默默思忖。

他與墨畫之間,是有着不少仇怨的,甚至孤山這一堆倒黴的事,歸根結底,都是墨畫害的。

要不是墨畫,自己根本不可能來孤山,自然也就不會被那幾個該死的盜墓賊抓住,不會被帶到這墓裏受罪,遭受這種種屈辱與迫害。

這一切的源頭,都在墨畫。

他恨不得墨畫去死。

“夢裏殺了他,不知他現實中,會不會直接去死……”

沈慶生看着“幼小”的墨畫,目光陰鸷。

但他又有些遲疑。

墨畫坑殺那個皮先生的景象,還曆曆在目。

他在墨畫手裏,也從沒占到過一點便宜。

此時在夢中,墨畫雖然看着弱小,但身上卻透着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從容。

沈慶生一時也拿不準,到底要不要下手。

墨畫卻目光平靜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麽,末了問道:“沈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沈家的事?”

“萬人坑。”

沈慶生眼皮一跳,“我隻有築基,二十多歲,家族的事,我怎麽可能知道……”

墨畫點了點頭。

冤有頭,債有主。

他不再理會沈慶生,而是徑直向布滿銅人,冤魂遍地的道場走去。

沈慶生驚道:“你去哪?”

“神殿深處。”
“那裏能出去?”

“有可能。”

沈慶生不明就裏,不過墨畫向來聰明狡詐,他走的路,即便不是出路,也至少是條生路。

這裏到處都是擇人而噬的冤魂。

沈慶生不想繼續待在這裏,便跟在墨畫身後,向前走去。

墨畫走了幾步,回頭看了他一眼,“你要跟着我?”

沈慶生冷笑,“路就在這裏,你走得,我便走不得?”

墨畫默默看了他一眼,點頭道:“行,你跟着我走也行。”

他手指一點,淺淺的金光,顯現成一道道神霧陣紋,一部分刻印在了沈慶生身上,一部分畫在了他自己身上。

“這是隐匿氣息用的陣法。”墨畫道,“别弄壞了,一旦陣法壞了,氣息洩露,引鬼物纏身,誰也救不了你。”

6◇9◇書◇吧

沈慶生看着身上的金色陣紋,心中震驚:

“這個叫墨畫的小鬼,在夢裏都能畫陣法?還好剛剛沒貿然動手……”

“好。”沈慶生點頭。

墨畫繼續向道場深處走。

外面他找過了,并沒有荀子悠長老,顧師傅還有樊典司的蹤迹,那這麽來說,他們應該在神殿更深處。

那也正是邪胎所在的位置。

“希望荀長老他們安然無事……”

墨畫心中默默道。

于是墨畫走在前面,沈慶生跟在他身後,兩人便一步步穿過金色銅人道場,向更深處的神殿走去。

一路上,金色銅人遍布。

銅人之上,滿是被束縛,被封印,被壓榨着痛苦和絕望的冤魂,在滿面愁苦地掙紮着。

它們似乎,也隐隐感知到了寄宿着深仇的因果,正從它們身邊走過。

但因爲墨畫的神霧陣,它們感知不到沈慶生的氣息,因此隻能在瘋狂怒吼,咆哮。

深沉如血的仇恨被壓抑着。

驚人的憤怒在醞釀着。

沈慶生越走越覺得不安,眼見周遭銅人醜惡,冤魂猙獰,忍不住罵道:

“這些東西,又醜又賤,真不知立在這裏做什麽……”

墨畫不由停下腳步,緩緩轉過頭,目光微冷地看着沈慶生,“這可都是,你沈家的‘傑作’……”

“我不知你在說什麽……什麽我沈家的傑作?”沈慶生臉色有些不自在。

“你爹剛剛,可都一五一十,親口說了。”墨畫道。

沈慶生一怔,“我爹說什麽了?”

墨畫目光微凝,這才記起,沈守行将沈家的醜聞說出來的時候,這個沈慶生,似乎是被“道心種魔”了,渾渾噩噩的,什麽都沒聽到。

似乎他并不知道,他爹當年,到底都做了什麽。

墨畫沒說什麽,而是繼續向前走。

在神霧陣的庇護下,兩人又走了一陣,距離道場的出口越來越近,大荒神殿的龍首大門,也若隐若現,浮在遠處。

但周遭的陰氣,卻越發濃烈。

似乎因爲,沈慶生即将安然離開這片道場,這些冤魂冥冥中感知到,它們的百年積怨,血海深仇,這血淋淋的因果,永遠無法了結,因此無不憤怒發狂,含恨怒吼。

它們在不顧一切,掙脫銅人的束縛,哪怕身上的念體,被銅人的枷鎖割裂,肢體被撕扯,它們也不罷休。

整個道場都開始震蕩,冤魂的怨念,宛如潮水,洶湧澎湃。

終于,随着斷裂的一聲。

一隻冤魂,扯斷了銅人,但它卻被攔腰絞斷,隻剩半截身子,盡管如此,還是猙獰着,向墨畫兩人沖來。

這是第一隻,而後第二隻,第三隻……

禁锢銅人的斷裂聲,此起彼伏。

越來越多的冤魂,掙脫了束縛,呼嘯着聚集在一起,宛如潮水一般。

可有墨畫的神霧陣遮掩,它們找不到“仇人”的位置,因此隻能憤而狂怒。

黑雲密布,遮天蓋地。

而受因果牽引,這黑雲之間,還有更大的,長着獠牙,面容猙獰的三品厲鬼緩緩現出身形。

三品厲鬼的感知,比一般冤魂要強很多,因此它能隐隐看到,神霧陣隐藏下的兩道人影。

生死的恐懼,籠罩心頭,沈慶生心驚膽裂。

“快跑!”

沈慶生顫聲道,而後發足狂奔。

墨畫跟在他身後。

漫天的冤魂,感知到一絲氣息的波動,也開始緩緩向他們席卷而來。

但到底還是來不及了。

不到一炷香時間,沈慶生已經跑出了道場,踏上了神殿的台階,脫離了冤魂索命的範圍。

沈慶生長長松了口氣,而後轉頭看向墨畫,這一看,他當即神色大變,驚恐道:
“墨畫,後面!”

墨畫一怔,轉頭看去,可還沒看到什麽,胸口便穿出一截劍尖。

一柄長劍,刺穿了他身上的神霧陣紋,也貫穿了他的胸口。

墨畫緩緩轉頭,看向沈慶生。

沈慶生五官扭曲,一臉猙獰,“去死吧,小畜生!”

墨畫神色不解,“爲什麽……”

“爲什麽?”沈慶生獰笑,“有什麽爲什麽?我早就想殺你了,你以爲我是跟你鬧着玩的?更何況,我雖然不清楚我爹跟你們說了什麽,但我沈家的機密,你似乎已經知道了,那就更不能留你了……”

墨畫瞳孔微縮,“沈家的那些事,你一開始就知道?”

“你這不是廢話?”沈慶生冷哼了一聲,“我爹他瞞着我,不跟我說,以爲我就打聽不到了?”

“不就是殺人麽?多大點事?”

“更何況,殺的還是那些低賤的礦修,有什麽大不了?”

“下人的命,能是命麽?”

墨畫神色平靜道:“這都是,你爹教你的?”

沈慶生冷笑,“這種事,還需要教麽?”

“我是什麽人?我是沈家嫡系,生來就是人上人!”

“既然是人上人,就要有人上人的自覺。”

“那些下賤的人,隻配對我卑躬屈膝,便是當我沈家的狗,也要看我的臉色。”

“我爹辛辛苦苦,讓我過的,不就是這種日子麽?”

“可笑的是,我爹他當年殺了那麽多人,滿手血腥,才做到實權長老的位置。”

“反倒天天跟我說,要走正道,勤勉修行,與人爲善,同情弱者。”

沈慶生忽而譏笑一聲,“我都不知道,他在教我些什麽。這些道貌岸然的話,他自己說起來,不覺得可笑麽?”

“那些低賤的散修,窮苦一輩子,有什麽值得同情的?”

墨畫神情淡漠,“你沈家的繁榮,你的錦衣玉食,都建立在他們的窮苦之上。”

沈慶生一愣,而後譏笑道:
“那就怪他們自己沒本事,窮也罷,苦也罷,都是他們的命,是他們活該,與我沈家有什麽關系?”

這話一出,道場間陰魂凝聚,尖聲嘶吼。

巨大的厲鬼也浮現了身形。

墨畫胸口被長劍貫穿。

沈慶生順手将墨畫猛地一推,推到了道場間,推到了冤魂肆虐,陰氣密布的中心。

“既然你關心這些死在孤山的窮鬼,那就用你自己,去喂飽他們吧……”

沈慶生獰笑道。

墨畫的神霧陣破碎,氣息暴露,胸口被長劍貫穿,逃脫不得。

瘦小的身軀,被萬千兇惡的冤魂追上,一點點包圍。

龐大可怖的厲鬼,也來到了墨畫身後,張開了血腥的大口。

沈慶生臉上的笑容,越發得意。

可不過一瞬,他臉上的笑容,便一點點冷卻,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驚恐。

在他眼中,漫天兇惡的冤魂,在墨畫周身逡巡呼嘯,宛如滔天的海嘯,幾欲吞噬一切。

可卻沒有一隻,敢真正靠近墨畫。

甚至,那隻巨大的厲鬼,對着墨畫張開血盆大口後,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醜陋的眼眸中,也露出了恐懼,在一點點向後退去。

鬼怪亂舞,遮天蔽地。

那一道小小的身影卻巋然而立,萬鬼不侵。

仿佛是一個,鎮壓地府的小閻王。

巨大的寒意,從心底一點點蔓延上來,沈慶生瞳孔緩緩放大,掙紮着轉身就跑。

但一道金光閃過。

一柄金劍破空,刺穿沈慶生的大腿,将他牢牢釘在了地上。

沈慶生掙紮幾下,越掙紮越痛,急忙轉過頭。

墨畫一臉淡然,将沈慶生暗算的長劍,從胸口抽出,手指輕輕一捏,便捏成了齑粉。

“你的道心,已經爛掉了……”

沈慶生神色驚恐。

墨畫伸出白皙的手掌,虛空一抓。

淡藍色,帶着一絲血色煞氣的水光浮現,令人窒息的水牢術凝結,将沈慶生牢牢捆住,而後一點一點,向道場中拖去,一點點拖向萬千冤魂垂涎的口中。

“你爹的賬,你先還吧……”

孤山之中,萬千慘死的冤魂一窒,而後紛紛尖吼嘶叫,陰風倒卷,興奮欲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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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2-11 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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