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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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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2-24 16:41:37
第1018章 地字論劍

    「地」字論劍前日。

    太虛山小樹林。

    參天古樹下,墨畫正在和太虛山的地字論劍弟子,圍坐在一起,進行戰前籌備。

    玄字局的淘汰率,一般也在十分之九左右。

    四大宗淘汰率,會稍微低點。

    太虛門因為人多,淘汰率反倒比八大門還高一點。

    真正能普級的隊伍,也並不算多,隻與一般八大門持平。

    論劍至今,太虛門的優勢在於人多。

    底層弟子,得益於墨畫以陣法,靈器和戰術配合的,「天驕道兵」的初步形製,能發揮更強的戰力。

    但到了更高一級的戰局,尤其是玄字,乃至地字論劍,這點增益就會一步步削弱。

    而太虛門中的高端天才弟子數量,是比不過八大門之中,警如金剛門,逍遙門,淩霄門這些強勢宗門的。

    更湟論跟四大宗比了。

    因此,眼前的淘汰率,墨畫已經很滿意了。

    按照他原先的預料,淘汰率還要更慘些,

    而太虛門的排名,目前仍舊位列第三。

    這個名次,已經算很高了,同樣也有點出乎了墨畫的預料。

    裏麵的原因,比較複雜。

    一方麵,自然是他跟令狐笑這一隊,一路取勝,贏了不少勝點,奠定了不少勝勢。

    另一方麵,要多謝斷金門。

    斷金門的核心傳承外泄,落在了墨畫這個妖孽陣師手裏,以至於他們在玄字論劍,對陣太虛門時,一敗塗地,著實送了不少分。

    最後一個原因,就是同門「小師弟們」的努力了。

    甚至,其中一部分弟子,原本在宗門中並不顯眼,但參加了論劍大會,一局局打下來,卻如鐵石受了錘煉,一點點顯出鋒芒來了。

    這些弟子,在墨畫這個小師兄帶領下,凝聚在一起,團結一心,咬著牙一場場竭盡全力地去拚。

    雖然大多數人,還是在玄字局淘汰了。

    但卻為太虛門,贏了不少勝點。

    否則太虛門,絕對維持不了第三。

    而這些看似普通的弟子,經過論劍大會的磨煉,已經隱隱有了一種「蛻變」的意味。

    其中「蛻變」得最為明顯的,論劍成績也最好的,是太阿門的一支隊伍。

    這支隊伍,是五兄弟,都姓歐陽,名字也都很喜慶,分別以「福祿壽喜財」為名。

    但名字喜慶,他們的出身卻很窮苦。

    他們是歐陽家,一個小旁支的姻親出身,原本並不姓歐陽,無奈父母早亡,

    自小受苦,族裏人也養不起這五個大小子。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更何況,他們是修土,不隻吃飯,還要修行。

    修行的功法,靈物,靈石等等,哪哪都要錢。

    這筆支出,一個旁支的姻親小族,根本負擔不起。

    而這五兄弟,資質也都還不錯,若不讓他們好好修行,著實有些埋沒天份。

    因此族老便托了關係,將這五兄弟,過繼到了歐陽家門下,給一個意外身亡而絕戶的長老,繼了香火。

    歐陽一族家大業大,不缺這五個小子的吃穿。

    當然,因為是過繼來的,修行的份額,也不會給太高。

    好在這五兄弟吃過苦,知道眼前的修道機會來之不易,因此平日修行,越發勤勉刻苦。

    他們資質好,再加上兄弟齊心,互相督促,修行精進得越來越快,甚至在無前輩長老照拂的情況下,硬生生憑自己的實力,考入了太阿門,著實令人驚喜。

    但他們到底出身差了點,根基也淺了,拜入太阿門後,雖然修行還是刻苦,

    但周遭全是族中嫡係天才,相較之下,也不免「泯然眾人」。

    直到論劍大會,墨畫將他們五兄弟「提拔」出來,給了他們一人一副重鎧,

    一人一把巨劍,告訴他們一句話:

    「什麼都別管,見人就砍。」

    五兄弟的命運,就此徹底被改變了。

    他們出身不好,無親無故,無長輩教導,在天才如雲的太阿門,難免就會有些自卑和。

    還顯得有些木訥和憨愚。

    太精明的戰術,他們不太懂,也執行不來。

    但墨畫「見人就砍」這四個字,卻簡單直白,清晰明確。

    五兄弟一上場,隻要念叻著墨畫這句話,心間當即就湧起了無盡的勇氣和戰意,沒了緊張,沒了膽怯,沒了猶豫,也沒了彷徨,什麼都不管,隻要「見人就砍」就行。

    不管是誰。

    不管對麵是什麼宗門,是什麼天驕,身份是高還是低,修為是強還是弱。

    隻要砍過去就行。

    重劍之下,既見真章,也分勝負生死。

    而他們兄弟五人,從小一起長大,同吃同住同修行,學一樣的功法,修一樣的道法,彼此互相切,互相督促,互相精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是真的兄弟齊心,血濃於水。

    彼此之間,配合異常默契。

    一旦上場,高大威武的五兄弟一排站出,皆身穿重甲,手持重劍,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五尊「戰神」,氣勢十分鑷人。

    五兄弟一起搶巨劍。

    五人如一人,一人如五人。

    一旦交鋒,殺意激蕩之下,巨劍如菜刀,狂風一樣亂殺亂砍。

    再加上兄弟齊心,一齊念叨著墨畫那句「見人就砍」,當真有一種被「道心種魔」,心無旁驁,一往無前,而有萬夫不當之勇的「魔性」感。

    論劍之時,很多宗門弟子,直接都被砍懵了。

    剛一碰麵,五個大漢衝臉,二話不說,巨劍劈臉,刷刷地砍。

    讓人眼前一黑,待回過神來,已經被砍「死」退場了。

    一點道理也不講。

    俗話說,亂劍砍死老師傅。

    說他們沒戰術吧,五人一體,整齊劃一,甚至靈器都是配備好的。

    但真要說他們有戰術吧·—

    除了一個「砍」字,也沒其他了。

    交起手來,也異常屈。

    巨劍掃蕩起來,亂劍如麻,浩浩蕩蕩,不講規矩,也沒什麼套路。

    能頂住還能打打,頂不住人直接沒了。

    當然,這五兄弟也不可能全都贏,輸的局,其實也有不少。

    但有墨畫特意為他們挑選的,免疫大半法術和斬擊的重甲,還有靈力克製的巨劍,稍微弱一點的隊,真的毫無招架之力,基本一個碰麵,就會被巨劍殺得潰敗。

    強一點的隊,就互有勝負了。

    但即便是強隊,麵對這太阿五兄弟,也必須慎之又慎。

    否則一旦被抓住破綻,巨劍一頓亂砍,也很有可能被直接砍傻了。

    而這五兄弟,心思也很簡單。

    聽小師兄的話,上去砍便是了。

    砍贏了就贏了,輸了就輸了,根本不放在心上。

    正因沒有顧慮,沒有懷疑,因此砍殺才果斷。

    而經過數十場論劍,與不同宗門隊伍交手,五兄弟論劍的經驗,也越來越豐富,劍法也一步步得到磨煉,巨劍的殺傷力也越來越強。

    就這樣,這個在賽前,根本沒人看好,甚至沒人關注的「太阿五兄弟」,卻硬生生從玄字局,砍到了地字局。

    墨畫都覺得驚歎不已。

    而除了太阿五兄弟,其他普級地字論劍的隊伍,大多都是熟麵孔。

    譬如楊千軍的「道兵隊」。

    楊千軍是道兵世家,楊家出身,從小耳濡目染,精通道兵陣仗。

    三宗合流後,他也拉了太阿山和衝虛山,同樣是道兵世家出身的弟子,組了一個真正的「道兵隊」。

    這是真的純粹的「道兵隊」,不是墨畫推而廣之的那種道兵雛形。

    一切都是嚴格按照道兵的戰術,陣型和配置來的。

    再加上墨畫提供的,完備的陣法和靈器供給。

    楊千軍這隊,也晉級到了地字局。

    其他幾隊,也都是三山拔尖的弟子。

    甚至於郝玄他們也普級了。

    他那隊,完全是靠著身法,追追跑跑,然後撿漏,能贏一局是一局。

    他們能普級,真的完全是靠運氣好。

    墨畫都覺得不可思議。

    甚至他都隱隱有一種,太虛門先代列祖列宗,在冥冥之中保佑自己和太虛門的錯覺。

    眾人圍聚在樹下。

    而明日,就是地字論劍了。

    墨畫簡單布置了下戰術,替他們選了合適的陣法和靈器,之後便道:

    「情況就是這樣,地字局,大家盡力而為吧。」

    「能贏最好,便是輸了,也不必氣。」

    「是,小師兄。」眾人紛紛點頭道。

    接下來的論劍,就不是單憑戰術,就能解決的問題了。

    這點大家心裏都清楚。

    但在場的眾人,仍舊很感激墨畫。

    沒有墨畫,他們真的未必能堅持到地字論劍。

    尤其是太阿五兄弟,對墨畫這個小師兄,更是打心眼裏佩服和感激。

    沒有墨畫給他們的指點,給他們配備陣法和靈器,他們根本沒辦法從玄字局殺到現在。

    如今他們在論劍大會中殺出頭,哪怕隻是殺到地字局。

    也足以讓太阿山的長老們,對他們刮自相看。

    歐陽家族中,一些神情嚴厲的長輩們,也會對他們笑臉相迎了。

    弱者會被忽視。

    而一旦實力強,或展現出足夠的潛力,便能收獲更多的友好。

    五兄弟雖然看著單純,但心裏明白。

    這些,全都是小師兄帶給他們的。

    沒有小師兄幫忙,沒有小師兄給的這個機會,他們根本不可能在論劍大會,

    嶄露頭角。

    因此,在旁人眼中,威武凶狠,以五柄掙獰巨劍,令對手談之色變的太阿五兄弟,反倒對個頭不高,一臉隨和的墨畫言聽計從。

    墨畫說什麼,他們都連連點頭,記在心底,甚至有點「忠心耿耿」的意味。

    籌備完了,眾人各自散去。

    墨畫也回到弟子居,開始為自己的地字論劍做籌劃了。

    論劍至今,他已經曝光了不少底牌。

    餘下的牌,也是用一張少一張。

    而地字論劍,會與四宗真正的天驕交手,難度倍增,後麵的戰局,隻會更難打。

    甚至明日的論劍,就會是一場艱絕的苦戰,

    墨畫掐著手指,心中默算,不由歎了口氣,目光漸漸深邃起來。

    「難玩了—」

    某處宗門大殿內。

    道法長老們聚在一起,每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熬了那麼多夜,摹影圖看了那麼多遍,總算破了那小子的隱匿,本以為萬事大吉,那小子必死無疑—··

    結果反手他又露了一手詭異的身法。

    當時,一群道法長老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一口老血硬在喉嚨裏,差點就吐了出來。

    「這臭小子,是真他媽的能藏!」

    「明明有一身絕頂身法,竟能忍住那麼多場不用,還在那裏耗子戲貓,跟人玩捉迷藏——

    「此子行事之陰險,心思之詭,老夫生平僅見。」

    「這股低調隱忍的勁頭,不輸一些老東西——」

    「什麼低調隱忍?他就是壞!秉性惡劣,喜歡作弄別人,良心壞透了——

    」

    「年輕人一點不講武德——」

    一群不知熬了多少次夜的長老,此時義憤填膺,紛紛出言「聲討」墨畫。

    「好了,」終於有人不耐煩道,「說點正事———」

    「好歹都是大宗門長老,有頭有臉的人物,躲在背後說一個小弟子的壞話,

    像什麼樣子?」

    殿內果然安靜了。

    但長老們臉色還是很難看。

    「那小子的身法,查出來曆了麼?」有人問。

    「查出來了,但很複雜,有很多高明身法的影子—

    「那到底是哪些高明身法?」

    「不是說了麼,都有一點—」

    「這小子的心眼,不知是怎麼長的,那麼多身法,都融在了一起,但你要具體去界定是哪一門,還真不好說—」

    「你這不是廢話?」

    「好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義?他這身法,高明到這個地步,就算知道來曆,你怎麼破?讓誰去破?」

    「用縛靈鎖.」

    「你能鎖住他?」

    「那定身法術」

    「你法術還能比他更快?」

    「陣法.」

    「關公麵前耍大刀?你忘了他是什麼身份?」

    眾人胸口都有些發堵。

    殿內也沉默了片刻。

    歸根結底,身法屬於一種修道「硬實力」,一旦強得離譜了,沒那麼容易克製。

    而能針對身法的一切手段,又恰好都是墨畫最擅長的。

    其他一些小使倆,更不可能。

    別的不說,光是墨畫敏銳而強大的神識,就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

    大殿內沉默片刻,一位年邁的長老便緩緩道「他這身法,針對不了—」

    這句話,也就算蓋棺定論了。

    「事到如今,不承認也不行,哪怕隻憑五行法術,還有這撲朔迷離的身法,

    這個墨畫,也足以身真正的論劍‘天驕」之列。」

    「太虛門的令狐笑,再加上這個墨畫,是真正的一門雙‘天驕」的隊伍。」

    殿內嘈雜聲響起。

    眾人議論紛紛,顯然對此持有很大意見,但一時卻不好反駁。

    年邁長老輕咳一聲,殿內安靜了下來,他繼續道:「話雖如此,但也不必憂慮。」

    「這個墨畫,優點和缺點都很明顯。」

    「他最大的優勢,是他的一身本領,兼顧法傷,控製,牽製,保命,逃生,

    是一個全能的「輔助」修土。」

    「最大的劣勢就是———他終究隻是個輔助。」

    「很大程度上,他要依賴隊友,尤其是那個令狐笑。」

    「隊友強,他就強。」

    「反之,沒有隊友,他這一身本事,其實派不上多大用場。」

    「最主要的,就是他沒有「獨立」殺伐的能力。」

    「沒隊友幫助,他誰也殺不掉。」

    「他的那些低階五行法術,固然精妙,威力也算不俗。」

    「但那是在玄字局,對手隻是一般的宗門天驕,他才能混風混水。」

    「而且他那微弱的靈力,也支撐不了真正大體量,長時間的靈力殺伐。」

    年邁長老搖頭,「這是天驕論劍,不能憑借自身實力,獨立擊殺對手,隻靠法術撿人頭,終究隻能是個‘累贅」。」

    「越到後麵,也就越沒用—

    「這小子若隻有如此水準,哪怕身法再好,也是走不遠的。」

    「地字論劍,靠身法是贏不了的。」

    「甚至,不用比到後麵,明日第一場地字論劍,應該就能見出分曉了—」

    年邁長老沉聲說完,緩緩閉上眼晴,開始養神。

    他這番話,將墨畫分析得很透徹。

    也鞭辟入裏地,說出了墨畫道法傳承的痛腳。

    輔助畢竟隻是輔助。

    靠輔助殺不了人。

    隻有隊友強,他才能強,沒有隊友,他什麼也不是。

    眾人連連頜首,尤其是想到,昨日論道天儀,推演出的論劍賽事名單,想到名單之中,墨畫他們,第一場地字論劍的對手,紛紛目光微凝。

    「這第一場地字論劍,便會是一場下馬威!」

    次日,經過一大段莊重且繁的論劍儀式,

    地字論劍,正式開始。

    而第一場,墨畫就要上場了。

    他的對手,是四大宗之一,傳承天劍之道的天劍宗弟子。

    而且,不是普通天驕。

    是天劍宗此屆,最頂尖的弟子,是方千劍道翹楚之中的最強者,此屆天劍第一人。

    蕭無塵。

    這絕對是眾人心目中,此屆論劍大會以來,最精彩,也最激烈的一場論劍。

    地字局,開場就是如此好戲。

    以至於,原本就人山人海的論道山,更是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想一睹天劍宗第一人的風采。

    同樣,也想看太虛門與天劍宗的交鋒。

    這是真正的萬眾矚目。

    場外,張大長老,張瀾,聞人琬,瑜兒,顧長懷,還有很多與墨畫相熟的世家修土,宗門子弟,道友親朋,都在默默觀看著這場對局,默默為墨畫祝願。

    對墨畫來說,這是真正的,頂尖的強敵。

    他們心中期待著墨畫的表現,但更多的,則是誌誌和擔憂。

    就在這種緊張而焦灼的氣氛中,地字第一場論劍開始了。

    論道鍾響,雙方交鋒。

    人影交錯,劍氣與法術激蕩。

    而後隻一瞬間,太虛門便潰敗了。

    天劍宗,築基巔峰,劍道無雙的蕭無塵,領著四名天劍宗天驕弟子,隻一場交鋒,一個來回,便以近乎碾壓的姿態,擊潰了太虛門墨畫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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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2-25 21:21:25
第1019章 不玩了
局勢幾乎是一片倒。

在天劍宗第一人,蕭無塵強大的劍氣下,太虛門的弟子,幾乎沒什麽還手的餘地。

即便是令狐笑,也根本不是對手。

蕭無塵隻寥寥幾劍,便将令狐笑完全壓制住了。

每一劍,都古樸大氣,渾然天成,有一種暗合天道,融于虛空的神韻。

每一劍,都挾着磅礴靈力凝聚成的強大的劍氣。

每一劍,令狐笑都必須全力以赴。

蕭無塵每劈一劍,令狐笑就退一步。

一身白色劍紋道袍的蕭無塵,神情俊美漠然,身姿筆直,姿态優雅。

而被寄予厚望的,五百年難得一見,沖虛第一劍道天驕令狐笑,卻隻能咬着牙,苦苦支撐,十分狼狽。

再沒有此前,劍氣橫掃,大殺四方的模樣。

在此刻,衆人終于直觀地明白了。

究竟,什麽才是真的天驕。

什麽才是真正的劍道天才。

名聲或有虛實。

但劍卻不會說謊。

隻要一交鋒,孰強孰弱,高下立判。

看着令狐笑狼狽的模樣,衆人心中都有些唏噓感慨,但卻并沒有太多譏諷和落井下石。

他們知道,令狐笑已經足夠強了。

此前的論劍,他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隻不過,蕭無塵更強罷了。

四大宗,畢竟是四大宗。

四宗劍道之首,天劍宗弟子第一人,蕭無塵,是浮于雲端的人物。

而八大門的天才,即便再強,也隻是立于山巅罷了。

劍道如此。

修爲上,蕭無塵也還高了一截。

蕭無塵是築基巅峰。

而令狐笑,隻是比一般築基後期強一點。

嚴格來說,築基境界,隻分初中高三階,此後修爲再突破,便是金丹了。

但是結丹太難了。

大多數築基修士,若非運氣特别好的情況下,都會在金丹前卡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少則年許,多則數十年,上百年。

卡一輩子的也大有人在。

這樣一來,築基後期到金丹之間,就有了一段會因人而異,但大體都相對漫長的階段。

在此期間,修士還是會不斷修行,靈力會緩緩增強,并逐漸沉澱,直至沉澱出紮實的根基,具有了突破金丹的契機……

抑或者,是已經嘗試過突破金丹,但失敗了。

或是本命法寶胚胎已成,但金丹未結……

以上這些階段,統稱爲築基巅峰。

意味着築基以上,金丹未滿。

蕭無塵就是這個境界,但令狐笑不是。

因此修爲上,也有了懸殊,更加劇了劍道上的劣勢。

論劍場中,令狐笑不是蕭無塵的對手,行迹狼狽。

其他人的情況更糟。

天劍宗這一隊,是論劍大會,最頂級的隊伍之一,除了蕭無塵外,其他四名天劍宗弟子,也沒一個弱的。

這四人的實力,比之令狐笑,會差上一絲。

與歐陽軒相比,卻要強上一些。

比起程默和司徒劍,強得就更多了。

這是宗門弟子,“硬實力”上的全面碾壓。

因此,在天劍宗五人,可怕的劍氣席卷之下,太虛門所有人,都被打得左右支绌,異常艱苦。

墨畫的處境同樣不好。

隊友被徹底壓制,他的法術,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隻能憑借身法,在天劍宗弟子的劍下“苟全性命”。

但這種“苟全”,根本沒意義。

局勢很明顯。

太虛門在一步步滑向落敗的邊緣。

也有一些觀衆,在期待着一些“奇迹”,期待着誰能力挽狂瀾,改變戰局。

但可惜的是,沒有奇迹發生。

弱者,就是會輸。

令狐笑首先落敗了。

他在蕭無塵的劍下,苦苦支撐,盡力尋求着轉機,但終究還是事與願違,沒能夠力挽狂瀾。

在修爲和劍道的雙重懸殊下,令狐笑拼到力竭,最後被神情淡漠的蕭無塵,迎面一劈,一劍了結了。

令狐笑死于蕭無塵的劍下。

形勢便急轉直下了。

其他人也開始力竭,一個接一個落敗……

觀戰的修士,便有些沉默了。

很多人臉上,期待退去,露出了索然無味的神色。

他們原本以爲,這會是一場天雷勾動地火,天驕碰面,争鋒相對的激烈對局。

即便有一隊注定要輸,但也肯定會貢獻一場,精彩絕倫的天驕對局。

天劍宗和太虛門的劍道天才,也會來一場,“會當淩絕頂”的巅峰對決。

但結果,讓他們大失所望。

太虛門敗得太徹底了,從頭到尾,幾乎沒有一絲懸念。

令狐笑也完全沒辦法,與天劍第一人的蕭無塵相比。

更别說那個墨畫了。

此時便有人幸災樂禍:
“三宗合流的太虛門,就這?”

“三個‘八大門’級别的宗門,合在一起,結果還不夠天劍宗一宗砍的,真是搞笑……”

“三宗合流,合了個寂寞。”

“換個角度想,他們是合宗了才能打到這個地步。若是不合宗,肯定更弱……”

“懸殊确實太大了,根本沒的打……”

“白期待了……”

“沒意思……”

“太虛門這支最強的隊伍,未嘗一敗,這下也要輸了……”

“肯定輸,人都死沒了,隻剩一個墨畫了。他一個混子,能殺了誰?”

“别說蕭無塵了,天劍宗這隊其他四人,随便拎一個,放到八大門中,都是頂尖的弟子,不是墨畫能‘碰瓷’的。”

也有人戲谑道:“别這麽說,說不定這個墨畫,還能一穿五呢?”

衆人愣了下,忍不住哄堂大笑起來。

但是笑着笑着,也覺得沒什麽意思了。

太虛門表現得太差了,他們就算去“奚落”,也有點沒勁。

唯一有點意思的事,還是墨畫:

“這次,這個墨畫,總該死一次了吧?”

這也是到現在爲止,這場從“滿懷期待”,到“索然無味”的論劍比賽中,唯一一件,還能讓人提起興趣來的事。

甚至還讓人精神爲之一振。

有人贊同:“太虛門要輸,他必然會死在天劍宗弟子手裏。”

“好!好!”不少修士拍手叫好。

“終于有人,能殺一次墨畫了。”

“可惜的是,死在天劍宗弟子手裏,也算不得太大的屈辱。”

“天劍宗弟子,畢竟太強了,尤其是蕭無塵,死在他們的劍下,就顯得有點……理所當然?”

“少了點意思……”

“最好是在那種緻命的‘關鍵局’,雙方都不能輸,然後爲了赢,拼了命,彼此勢均力敵,你來我往,打得蕩氣回腸,恨不得把腦漿子都打出來……”

“然後在最關鍵的時候,墨畫一個大意,露出了破綻,被人屈辱斬殺,太虛門一敗塗地,墨畫成了千古罪人,被釘在恥辱柱上,淪爲萬人嬉笑的談資……”

“這樣的死,才配得上墨畫。”

“可惜了……”

“是啊,便宜這小子了。”

也有人道:“罷了,知足常樂,我這輩子,能看到墨畫這小子死一次就畢生無憾了,不能要求太高。”

“有道理。”

“地字第一場,他就敗了,死了一次,也算是‘開門紅’了。”

“而且,地字局才剛開始,後面的論劍還有很多場,難打的局多得是。”

“墨畫死的機會,還有很多。”

“好戲也多得很。”

“今天就當開胃菜了……”

這麽一想,衆人心情瞬間又好了起來,看向論劍場的目光,也變得期待了起來。

他們在等着看,墨畫到底會怎麽“死”……

……

論劍場内。

墨畫身形如水,還在逃着。

兩個天劍宗的天驕追着他殺。

蕭無塵沒有動手,隻在一旁看着。

似乎殺墨畫,并不值得他動手。

還有另外兩個天劍宗弟子,目光冰冷,持劍在一旁等着,隻要墨畫露出一丁點破綻,就會一劍過去,斃了墨畫。

他們的策略,清晰明白。

想單獨在身法上,勝過墨畫,并沒有那麽簡單。

他們是四大宗的頂尖天驕,實力很強。

但這種實力,主要是修爲和戰力,并不意味着,他們身法也是絕對的頂尖。

至少,單論身法,他們不會比逍遙門的天驕風子宸更強。

單論劍法,他們也未必比風子宸的風劍更快。

風子宸都無法逮住墨畫,一劍宰了。

他們也未必可以。

因此,他們隻能不斷用劍追殺,給墨畫上“強度”,硬生生耗着他,逼迫他犯錯。

墨畫若犯錯,身法露出破綻,一旁虎視眈眈的天劍宗弟子,便會一劍取了他的性命。

哪怕他不犯錯,也會被耗盡靈力。
靈力是修士的根本,一切道法,皆由靈力催動。

即便是體修道法,也要以靈力爲引,激發肉身潛能。

隻要靈力耗盡,再高明的身法,也成了“無根之水”,難以爲繼。

靈力低微,這也是墨畫身爲靈修,最緻命的弊端之一。

墨畫歎了口氣。

他知道到此爲止了。

沒了令狐笑和程默他們,他的确有點“束手無策”。

他身法的确是好,但這是論劍,身法再好,也是殺不掉人的。

總不能指望身法把别人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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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以他微薄的靈力周天,先累死的,肯定是他自己。

但墨畫倒也不打算輕易認輸。

哪怕是論劍的“垃圾”時間,也不能浪費。

墨畫靜下心來,将勝負抛之度外,而後繼續憑借逝水步,與天劍宗的弟子周旋起來。

一是爲了,利用天劍宗的天驕,多練練他的逝水步。

另外也是,借此觀察一下天劍宗的劍法,熟悉一下天劍宗的劍招,積累一些劍道經驗,爲之後做準備。

世間所有劍招法門,其優劣強弱,都要沉澱在心底,化爲鬥法的經驗。

一個成熟的修士,要學會從這些經驗中,獲取養料,淬煉出強大的鬥法意識。

當然,如此周旋,對靈力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墨畫的身法,也一點點變得生澀,難以周轉,形勢岌岌可危。

論劍場外,張大長老死死盯着墨畫,目光深邃,不知在思索什麽。

其他觀戰的修士,則是看到了墨畫落敗的征兆,紛紛神色大喜。

“要死了……”

“猜一猜,這臭小子,到底會死在誰的手裏?”

不唯觀衆在猜。

便是一些宗門天驕,手裏捏着“屠墨令”,心裏都是既激動,又遺憾。

既激動于墨畫要被斬殺了。

又遺憾于斬殺墨畫的不是自己。

就在此萬衆矚目之下。

墨畫也覺得時機差不多了,伸手一點額頭,震碎了自己的論道玉,然後藍光一閃,就……消失了。

他不玩了。

退場了……

眼見墨畫靈力耗盡,高舉天星劍,正欲将墨畫一劍了結的天劍宗弟子,當即怔在了當場。

其他天劍宗弟子,也都有些錯愕。

便是蕭無塵,神情都滞了一下。

論道場外,原本面帶笑容,滿懷期待的觀戰修士,一瞬間也全都神情僵滞,如石像一般,呆愣在了當場。

好半天,才有人不敢相信道:

“剛剛……這小子是不是……”

“自己震碎了自己的論道玉?”

“那這……算他被殺了麽?”

“他自己死的,怎麽能算是被殺?”

“嘶———”

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與此同時,衆人心底的無名邪火,也止不住地往上竄。

“這他媽也行?”

“我真是……服了這個小兔崽子了……”

“好好地死一次不行麽?”

“不行了,我氣血湧到腦子裏了……”

太虛門幾乎是必輸的局面,墨畫也幾乎是必死了。

萬衆期待的情節,眼看就要有了展現。

結果這小子,他臭不要臉的,自碎論道玉退場了。

就是不能,好好地被“殺”一次。

衆人紛紛怒道: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顔無恥之人!”

“自碎論道玉,這種事他也做得出來?”

“這是論劍,又不是真正的生死厮殺,論道山大陣護着,就這,都不敢跟人死戰到底麽?”

“懦夫比敗者更可恥!”

“但凡要一點臉,他都做不出來這種事,甚至但凡動一動這個念頭,都是罪惡滔天!”

“好歹也是太虛門的天驕,是乾學陣道魁首,他這麽做,同門怎麽看他?長老怎麽看他?掌門怎麽看他?老祖怎麽看他?”

“他不應該感到無地自容麽?”

“整個太虛門,不,整個乾學州界,就沒他在乎的人了麽?”

……

群情激憤,紛紛出言怒斥墨畫。

人群中的顧長懷,默默歎氣,心道不愧是墨畫這小子,總是能找個刁鑽的角度,把别人氣個半死……

當然,這點墨畫還渾然不知。

對他來說,自碎論道玉而已,又沒什麽大不了的。

而且,他習慣于把“生死”,都掌控在自己手裏。

哪怕輸了,他也要自己退場。

讓别人劈他一劍,他心底總覺得有些不安全。

萬一論道山五品大陣失效,那他挨這一劍,小命不就沒了麽?
雖然這是五品陣法,還是大陣,失效的概率低得渺茫,幾乎不可能發生。

但墨畫是陣師,向來隻信任自己的陣法。

别人的陣法哪怕再強,那也是别人的,他心裏都覺得不怎麽可靠。

不盲目崇拜,不盲目信任。

這是一個優秀陣師的自我修養。

因此,與其被人“殺”退場,不如自己捏碎論道玉,來得更保險一點。

至于其他人,乃至宗門怎麽看,墨畫又無所謂。

按常理來說,論劍大會有大陣護持,不會真的死,因此對大多數論劍弟子,默認的要求就是:

“死戰到底”。

何況,那麽多宗門高層,長老和同門看着。

死戰到底,盡力了,哪怕輸了,也不會被說什麽。

但若自碎論道玉,不戰而逃,那問題可就大了。

一個沒勇氣的“天驕”,會被同門看不起,也會被長老,還有宗門高層否定。

但這些常人的眼光,對墨畫是無效的。

他情況很特殊。

在太虛門同輩中,他頗有“威望”,無論做什麽,在同門弟子眼中,都是“英明神武”的小師兄。

太虛門長老,很多時候還得看墨畫的态度做事,哄墨畫開心。

太虛門掌門,對墨畫十分寬和,畢竟是“私生子”。

太虛門老祖,對墨畫更是溺愛,畢竟是“親孫子”。

整個太虛門,根本沒人管墨畫。

自碎個論道玉而已,又不是炸了太虛山的山門,算不得什麽。

于是,這場論劍,就這樣結束了。

墨畫明明輸了,但卻更氣人了。

觀衆心底憋着火氣,罵罵咧咧地,恨不得将墨畫揪出來揍一頓。

但也并不全是氣墨畫的。

人群中,也有不少真的關心墨畫,希望他赢的。

張瀾坐在大長老身後,臉上不動聲色,心裏卻默默歎氣,深感遺憾:
“到底還是輸了……”

本來他還想看着墨畫,在論劍大會上,再露一手,大展威風來着。

現在看來,他還是想簡單了。

乾學論劍大會,不愧是乾州頂級盛事,天驕一個比一個強,當真是人外有人啊……

即便是墨畫,也是要輸的。

張瀾歎了口氣。

另一邊,上官家的觀戰台上。

原本還滿是期待的瑜兒,小臉上也有些失落,低聲道:
“墨哥哥,輸了……”

聞人琬目光微黯,但還是笑着揉了揉瑜兒的腦袋:

“勝敗乃兵家常事,即便是你墨哥哥,也不可能一直赢啊……”

瑜兒點了點頭,但難免還是不開心。

聞人琬笑着安慰他道:“輸了一局沒什麽,後面還會再比,墨哥哥肯定會一點點赢回來的……”

瑜兒聞言眼眸一亮,又期待起來,不由認真點頭道:
“嗯!”

聞人琬摸了摸瑜兒的小臉,目光溫柔。

但她的眉間,卻也籠罩着一層淡淡的憂慮。

她自然也看出來了,太虛門跟天劍宗之間的懸殊,實在太大了。

蕭無塵的實力,也實在太強了。

而天劍宗,隻是四大宗之一。

與天劍宗蕭無塵同級别的天驕,也至少還有三位。

後面的局,隻會越來越艱險。

想在這等絕頂天驕手裏取勝,在四大宗身上拿分,當真是……難如登天。

聞人琬也忍不住歎了口氣。

……

兩日後,下一場地字論劍,墨畫的運氣同樣不好。

他遇到的,是四大宗之一龍鼎宗,此屆最強的弟子,同樣也是乾學論劍的最頂級天驕之一,敖戰。

敖家祖上,有業龍血脈。

敖戰是敖家此輩,天賦最高,血脈最接近祖輩的弟子。

他的龍鼎煉體訣,也修得極強。

憑借一身龍血鍛體的不滅筋骨,龍鼎宗的敖戰,是能與天劍宗第一人蕭無塵,相提并論的絕頂天驕。

這場論劍,墨畫又輸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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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2-26 16:18:07
  第1020章 敖戰

    與龍鼎宗敖戰的論劍賽製,是獵妖。

    雙方弟子,互相競爭,去獵殺一隻二品高階的妖獸。

    誰能殺了妖獸,剖出妖獸內丹,誰就算贏。

    論劍之時,修士既要獵妖,也要對付人。

    可以借助妖獸,削弱對手的實力。

    也有可能被對手陷害,遭了妖獸的毒手。

    圍繞妖獸展開爭奪,可以衍生出不同的戰術,包含萬千局勢的變化,戰局更複雜,結局也更難料。

    但龍鼎宗的弟子,采用了更直接的辦法。

    他們不獵妖,而是直接獵“人”。

    敖戰帶隊,舍了妖獸,直接向太虛門的五人殺了過來,打算先殺人,再斬妖。

    這是一種十分自負的打法。

    這意味著,他們有足夠的自信,能在短時間內,以碾壓的姿態,將太虛門五人斬殺。

    同時在斬殺太虛門五人後,還能有餘力,繼續去獵殺一隻二品高階妖獸。

    很明顯,他們沒把墨畫他們放在眼裏。

    甚至說,有些“羞辱”的意味在裏麵。

    但事實證明,他們的確有這樣的實力,也的確有資格這麼做。

    交戰一開始,龍鼎宗的五人,便龍力奔騰,挾著可怕的呼嘯聲,猛虎出籠一般,直奔墨畫五人殺來。

    墨畫此前,與龍鼎宗的二流弟子交過手,領教過龍虎煉體訣的威力。

    但那些弟子,完全無法與眼前的五人相提並論,尤其是為首的敖戰。

    築基巔峰的敖戰,龍精虎猛,顧盼間威嚴頗重,氣勢駭人。

    一條虛幻的青鼎龍影,纏繞在他周身。

    血氣奔騰間,有隱約的龍吟。

    恍惚間,竟有幾分,那位葬身於孤山神殿之中,身負四象青龍陣的魔宗統領,亦是大荒三皇子,申屠傲的威儀。

    雙方碰麵,強者率先對決。

    敖戰怒吼一聲,拳風如龍,便與令狐笑廝殺起來。

    蕭無塵是天劍宗第一人。

    而這敖戰,則是龍鼎宗第一人,兩者的名氣和實力不分伯仲。

    但敖戰是攻防一體的強大體修,血氣澎湃,龍力奔騰,一旦近身,拳腳大開大闔,威勢浩浩蕩蕩,很難抵擋。

    從這點上說,他比蕭無塵,更克製令狐笑這類遠程劍修。

    敖戰近身纏打,招式又凶又快又猛,力道無儔,龍影紛飛間,開山裂石。

    令狐笑被連連壓製,連主動出劍的機會都沒有,隻能節節敗退。

    從明麵上看,甚至比起與蕭無塵那一戰,敗得更徹底,更無還手之力。

    觀戰修士紛紛搖頭。

    衝虛山的一些長老,更是麵露愁容,不住歎氣。

    而令狐笑占據下風。

    太虛門的其餘幾人,更是被壓製得喘不過氣來。

    別說支援令狐笑,給他創造出劍的機會,便是在龍鼎宗弟子的殺伐下,勉強保住自身,都異常之艱難。

    墨畫也沒好到哪去。

    一個高大的龍鼎宗弟子,在追著他殺。

    墨畫也隻能利用身法,盡力周旋。

    這龍鼎宗弟子,無法破掉逝水步,殺了墨畫。

    墨畫同樣也沒辦法用身法殺掉他。

    這是墨畫的第二場地字論劍。

    場地,賽製和對手,都跟第一場不一樣。

    但戰局的發展,卻沒什麼不一樣。

    很快,令狐笑力竭,被敖戰一拳轟殺,至此落敗。

    局勢迅速惡化。

    司徒劍,歐陽軒,程默也相繼落敗。

    又是隻剩墨畫一個人,在用身法無力周旋。

    五對一。

    但這次龍鼎宗的五人,就沒天劍宗弟子那麼有禮貌了。

    五人不講武德,一齊出手,其中兩人拳腳相接,追殺著墨畫,另外兩人封堵著墨畫的身位。

    敖戰則雙目銳利,死死盯著墨畫,拳間血氣如龍,殺招蓄勢待發。

    蕭無塵假清高,不斬落水狗。

    但他不一樣。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他要親手將墨畫擊斃!

    五個龍鼎宗天驕圍堵,殺機鎖定。

    墨畫心中一驚,暗道:“不妙”。

    現在不溜,恐怕真要“死”在敖戰手裏。

    墨畫當即一個逝水步拉開距離,手往額間一點,又要故技重施,自碎論道玉。

    敖戰冷笑,似乎早有預料,當即氣運丹田,聲震胸腔,張開大口,猛然一吼。

    這一聲,當真吼出了龍鳴。

    如裂石破空,一道白色的聲波,挾著龍鳴的衝擊,直接湧入了墨畫的耳膜。

    龍鳴聲刺穿耳膜,直透識海,震動著墨畫的神識。

    然後就沒然後了……

    墨畫的神念,金身無漏,不動如山。

    震人耳目,令人心驚膽顫的龍鳴聲,入墨畫之耳,宛如清風絮語,沒一點威懾。

    他吃的,可是龍魂。

    又怎麼可能怕這一聲人吼的龍吟?

    這道龍吼,根本震懾不了他。

    墨畫隻是眨了一下眼,而後沒絲毫拖泥帶水,指尖靈力一震,將論道玉一碎,人影又消失了。

    而在墨畫消失的一瞬間,一道龍影拳風便呼嘯而至,將他站立的地麵和山石,轟得粉碎。

    勁力向外綿延,整塊地麵,宛如蛛網一般,寸寸裂開。

    龍吼震懾,再加上龍拳轟殺。

    這幾乎是必殺的一拳,卻打了個空。

    敖戰緩緩收拳,站直了身子,看著被他一拳轟裂的地麵,冷酷的麵容之上,眉頭漸漸皺起。

    “……沒吼住?”

    怎麼會……

    而與此同時,論道場外。

    看到墨畫又自碎論道玉,逃之夭夭了,眾人一時“噓”聲四起:

    “臭不要臉,他又逃了!”

    “臨戰退縮,懦夫無疑!”

    “沒點骨氣,無恥至極!”

    也有人扼腕感歎:

    “可惜了,敖戰這一拳,就差了那麼一點點……但凡再快那麼一點,就能把墨畫轟殺成渣了……”

    “他要是不叫那一下,說不定墨畫就死了……”

    “什麼‘叫’一下,你懂個屁,那是龍鼎宗的虎嘯龍吟功。”

    “這是龍鼎宗的一門絕學道法,玄妙異常,而且極其難學……”

    “尋常弟子,學的是虎嘯,頂尖的弟子,才能學會龍吟。”

    “交戰之時,以虎嘯龍吟之聲,震懾對手。”

    “對手但凡被吼住,再結結實實挨上一記龍鼎重拳,不死也沒了半條命。”

    “這門道法,敖戰此前論劍,都沒用過。這次用在墨畫身上,也算是給他一個麵子。”

    “估計也是猜到,墨畫這臭小子,見勢不妙,肯定會臨陣脫逃,因此想用龍吟功,把他給留下,然後一拳轟殺。”

    “可惜了,到底還是慢了一點……”

    “墨畫這臭小子,奸猾得跟‘鬼’一樣……”

    “鬼都沒他奸猾……”

    ……

    場外議論紛紛,場內敖戰沒殺了墨畫,目光冰冷,顯然有些慍怒,空揮了一拳泄憤,又轟穿了大片林木山石,這才轉身,冷聲吩咐道:

    “把妖獸殺了。”

    “是!”

    龍鼎宗其餘四個天驕,紛紛道。

    而後五人合力,單憑肉身之力,正麵硬碰硬,不下數十回合,便將一頭二品高階的熊妖給屠殺掉了,斷其四肢,剖其胸膛,血淋淋地掏出了它的內丹。

    至此論劍結束,龍鼎宗勝。

    而墨畫他們,又敗了一場。

    張瀾,聞人琬,顧長懷,慕容彩雲,還有所有默默關注,並關心著墨畫的修士,都默然不語,神情有些低落。

    瑜兒更是抿著嘴,小臉有點難過。

    ……

    之後,是其他宗門的論劍。

    論道山內場。

    落敗退場的墨畫,和令狐笑幾人,一起在收拾儲物袋,準備回宗。

    程默和司徒劍,神情落寞,都沒說話。

    歐陽軒的臉色更臭,還有一些不甘。

    令狐笑的臉色,也是冷冷的。

    雖然他的神情,一向冷漠,但這次的冷漠之中,還摻雜了更多的困惑,低沉和凝重,像是鬱結著一片陰雲。

    “笑笑。”墨畫喊他。

    令狐笑一怔,抬起頭看著墨畫。

    墨畫歎了口氣,有點遺憾道:“這場又輸了。”

    令狐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他輸得更徹底。

    在蕭無塵和敖戰手下,他幾乎沒有還手的餘地,被硬生生壓製了一整場,然後更是被親手斬殺。

    越是天驕,心性越是高傲,越覺得失敗不能容忍。

    尤其是這種,在乾學論劍大會中,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對一被其他天驕斬殺……

    令狐笑內心無比痛苦而煎熬。

    盡管此前,墨畫告訴過他,真正的強大,是失敗鑄就的。

    但內心的迷茫和痛苦,還是幾乎吞噬了他全部的自尊,和對劍道自信。

    令狐笑沉默片刻,低聲道:

    “小師兄,我……”

    墨畫明白他的心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別想那麼多,無論敵人多強,情況多險惡,你隻要想著一件事就好,也隻需要想著一件事……”

    墨畫語氣微頓,目光清澈而明亮:

    “……相信自己的劍,盡自己的全力,貫徹自己的全部劍道,將劍氣劈出去就是……”

    “至於這一劍,是輸,是贏,是斬人,還是被斬,都不需要考慮。”

    “心思越純粹,劍才越強。”

    “顧慮,隻會讓你的劍變弱。”

    若論劍氣的修行,和劍法的根基,墨畫自然遠不如令狐笑。

    但若論對劍意的貫徹,對劍道的領悟,放眼天下,同輩之中真沒幾個人,能比得過修了太虛神念化劍真訣,而且融合了斬神劍式的墨畫。

    令狐笑一怔,心思幾番反複尋思,漸漸豁然開朗,目光也漸漸清亮起來。

    “嗯,小師兄。”

    令狐笑點頭,整個人身上,流露出了一絲百折不撓的“韌性”。

    譬如百煉的鋼鐵,越是錘煉,越是能淬煉自身。

    墨畫點了點頭。

    要做大事,要求大道,“韌性”有時候比天賦更重要。

    天賦再好,一折就斷,那也沒意義。

    唯有具備韌性,才能百折不撓。

    之後眾人收拾好儲物袋,便返回宗門了。

    在太虛門內,幾人又練了會戰術,研究了下對手,待夜色漸深,便各自分別了。

    令狐笑是衝虛山弟子,他要回衝虛山。

    歐陽軒是太阿山弟子,他也要回太阿山。

    程默和司徒劍,倒是和墨畫一樣,都是住在太虛山。

    而且還住在同一個弟子居裏。

    三人一起吃完飯,時候不早了,便打算各自回弟子室。

    臨別前,墨畫囑咐他們好好休息,而後便想起身離開。

    司徒劍忍了許久,終於緩緩開口道:“小師兄……”

    墨畫轉頭看著他。

    司徒劍漠然片刻,歎了口氣,這才將心中的困惑問出口:

    “小師兄,我們……還能贏麼?”

    程默也默默看向墨畫,顯然也有點沒信心。

    程默和司徒劍二人,與令狐笑和歐陽軒不同。

    他們並非那種真正“出眾”的天驕,沒有那麼高的心氣和傲氣。

    對手是天劍宗和龍鼎宗的第一人,輸了,他們雖然心中不甘,但那也沒辦法。

    乾學州界很大,天驕無數,比他們強的人也很多。

    這點他們很早就心知肚明。

    但他們是太虛門子弟,是真的與宗門息息相關。

    他們也想贏。

    哪怕出風頭的,不是他們,哪怕他們隻是去“送死”,隻要能為論劍的勝利做貢獻,他們也會毫不猶豫。

    更何況,他們二人跟墨畫是一個隊伍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可現在的問題是,他們真的有點,看不到“贏”的希望。

    這才是“地”字局。

    甚至才比了兩場。

    兩人心底,就已經隱隱感到了絕望。

    觀戰的修士,他們隻是在外麵看,而他們這些論劍弟子,是真的在場上比。

    他們比誰都更明白,四大宗的強大。

    更明白,麵對天劍宗蕭無塵,和龍鼎宗敖戰這等頂級天驕時的那種,近似絕望的無力感。

    他們相信小師兄。

    可此時此刻,他們兩人心底,也難免有些迷茫和煎熬。

    這些困惑,他們本不想說出來,可又實在是忍不住。

    墨畫看著司徒劍和程默二人,沉默片刻,忽而溫和一笑,“能贏的,不過要看情況。”

    “情況?”

    司徒劍一怔,程默更是不解。

    墨畫點頭道:“不要被嚇到了,地字論劍,也不全是蕭無塵和敖戰這樣的頂級天驕。”

    “除了他們外,八大門天驕,還有四大宗中一流水準的弟子,這樣的隊伍還是有不少的。”

    “連續遇到蕭無塵和敖戰這樣的頂級天驕,是我們運氣太背了。”

    “但遇到其他隊伍,還是能打的,不至於真的沒法贏。”

    “這要看具體情況,根據具體論劍賽製,具體對手,做具體籌劃了……”

    “當然,也還要看一點運氣……”

    地字局的論劍,與玄字又有不同。

    玄字局的論劍名單,是由論道天儀,一次性全推演出來的。

    但地字局不同。

    地字論劍,是一場一場比,比完一場之後,再由論道天儀,推演下一場的論劍名單。

    在此之前,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是誰跟誰論劍。

    這既是考驗弟子,隨機應戰的能力,臨戰安排的意識。

    保留了一部分觀戰的懸念。

    同時,也是防止一些修士,提前知道名單,在背後搞一些見不得光的小動作。

    地字局,意義更重大,出場的天驕更多,論劍也更精彩,形式上也會更加鄭重,會堅決杜絕一些場外的幹擾。

    因此,論劍過程中,所有人都不知道,接下來的對手是誰。

    墨畫的眼前,同樣也是一片迷霧。

    他沒辦法真的從頭看到尾,進行統籌,隻能根據情況,摸石頭過河,一步步往下走……

    跟誰打,要看論道天儀“發牌”,他才能去想對策。

    因此,就需要看時機,還需要一點運氣。

    而論道天儀,講究的是因果。

    運氣不可能一直差。

    墨畫笑了笑,“放心吧,會贏的。”

    司徒劍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程默雖然聽不大明白,但被墨畫成竹在胸的態度感染,也不由點了點頭。

    兩人與墨畫同門相處九年,熟悉得很。

    很多時候,他們未必會相信自己,但卻會近乎本能地,相信墨畫這個“小師兄”。

    縱使情況艱險,但隻要跟著小師兄,心底便安定坦然了許多。

    司徒劍目光溫和,行禮道:“小師兄,早點休息。”

    程默也跟著拱了拱手。

    墨畫笑了笑,“早點休息。”

    ……

    此後,在緊鑼密鼓的籌備,和緊張凝重的氣氛中,論劍還在繼續。

    太虛門不唯墨畫,其他弟子,也都在紛紛落敗。

    情況越來越不妙。

    不安彌漫在整個太虛門修士心間。

    這種情況下,每一局勝利,都彌足珍貴。

    而墨畫仍靜靜等著論道天儀“發牌”。

    也在等著,那一個恰當的時機,和那一點“運氣”。

    兩日後,墨畫第三場地字論劍的對手,也決定了。

    萬霄宗。

    墨畫運氣稍微好了點,這次的對手,並非萬霄宗最強的弟子,也不是萬霄宗最頂級的隊伍。

    是萬霄宗中,稍微次一點的一流隊伍。

    眾人都以為,這次太虛門能真正好好打一場了。

    但這場論劍,墨畫他們還是輸了。

    不隻如此,墨畫在這場論劍中,更是將他一身傳承的“弊端”,徹底暴露無遺。

    靈力低,耗不過別人。

    身法好,但根本沒用。

    低階法術,隻能惡心人。

    自身殺伐能力匱乏。

    一旦隊友不行,他就徹底是個“廢物”。

    麵對萬霄宗五名精英靈修的法術轟炸,墨畫沒能起到一丁點作用。

    這把看似能打一打的局,最終還是輸了。

    很多人的心,真的徹底涼了。

    尤其是那些,之前還曾看好過太虛門的人,更是心中憋悶,歎其無力,怒其不爭。

    “頂級天驕贏不了也就罷了,四大宗一流的隊伍,竟也輸了。”

    “八大門和四大宗的差距,真這麼大?”

    “帶了個墨畫,能怎麼辦?”

    “說到底,隻能惡心人罷了,在這種真正的天驕對決裏,真幫不上一點忙……”

    “身法倒是還行,但殺不掉人,能有什麼用呢?”

    “說到底,就是個低端的靈修。”

    “低端的法術用得再好,還是低端法術。”

    “而且,靈力也太低了……”

    “他那點東西,隻能‘投機取巧’,在玄字局就被研究透了,沒用了,已經徹底廢了……”

    “這樣下去,他這隊走不遠了。”

    “別說他這隊了,太虛門都走不遠……”

    ……

    論劍場外,無數修士非議。

    而這一輪比完,情況也真正惡化起來。

    太虛門敗績累累,名次也迅速滑落,直接跌出了前四,淪落到了第五。

    已經跌出了,位列“四大宗”的可能。

    甚至,從目前的形勢來看,已然算是徹底失去了角逐“四大宗”的資格……

    宗門上下,心情低落,士氣不振。

    長老們扼腕歎息。

    便是掌門,還有數位老祖,都忍不住歎氣。

    對乾學州界,無數宗門來說,“四大宗”就像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美夢。

    太虛門做過這個美夢。

    但現在,這個美夢又毫無意外地破碎了。

    當然,事到如今,太虛門上下已經漸漸清醒了過來,不再奢望其他了。

    他們隻希望,能穩住如今的名次,不要再往下跌了。

    甚至,隻要能贏幾場就好。

    而這個期望,自然就落在了太虛門最強的隊伍,也就是令狐笑和墨畫這一隊上。

    他們迫切希望,墨畫他們能贏上一場。

    哪怕贏一場。

    即便止不了血,挽救不了太虛門岌岌可危的名次,至少也能提振一下士氣。

    太虛門上下,所有人的心中,既是期盼,又是緊張。

    他們甚至期待,能來個“軟柿子”,給墨畫他們捏一下,至少能積攢一些勝點。

    在這種緊張壓抑的氛圍下,墨畫他們第四場地字論劍的對手,也由論道天儀,推演了出來。

    可眾人一看,心中卻更涼了。

    又是四大宗,還是“老朋友”:

    天劍宗。

    不是軟柿子。

    雖然不是最強的蕭無塵那一隊,但也是天劍宗,僅次於蕭無塵的天驕帶的隊。

    是極強的一流論劍隊伍。

    比墨畫他們上場敗給的,萬霄宗的論劍隊伍,還要強上一些。

    這還不是最棘手的。

    最棘手的,是論劍賽製:

    這是一場攻防賽。

    天劍宗攻,太虛門防。

    由五名劍氣強大,殺伐驚人的天劍宗天驕來攻,由太虛門來防。

    但凡看過論劍比賽的,都看得明白。

    這幾乎是必死的局。

    沒有一丁點勝算。

    甚至某種意義上,這局的惡劣,不下於與蕭無塵那一場的論劍。

    四宗八門,以及其他眾多關注著論劍大會的修士,隻瞥了一眼,便心中搖頭,暗道太虛門倒黴。

    關心太虛門的修士,這次則是當真有點心如死灰。

    唯有墨畫,看著論劍名單,眼眸越來越亮,嘴角甚至勾勒出一絲無人察覺的淺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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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2-27 11:40:02
第1021章 攻防戰(謝謝黑色眼眸打賞的盟主~)
次日,太虛門與天劍宗的地字論劍開始了。

論道山外場,還是人山人海,但觀戰修士,較之從前,卻少了不少。

他們覺得乏味了。

太虛門的最強隊伍,在地字局的論劍中,接連落敗,表現極差,而且幾乎沒一丁點亮眼的作爲。

很多人,也就不再抱有期待了。

更何況,這場論劍,是攻防戰,對陣的還是頂級劍修宗門——天劍宗。

天劍宗傳承古老的天劍訣。

這天劍訣,也是乾學州界,最上乘的劍道法訣之一,其威力相當可怕。

讓天劍宗主攻,放任其劍氣殺伐,放眼整個乾學州界,即便是四大宗的龍鼎宗,八大門的金剛門,這兩個橫練筋骨,以防禦著稱的煉體宗門,都未必吃得消。

更别說區區太虛門了。

太虛門裏,就沒真正頂尖的體修。

再加上,還有一個“一碰就碎”的墨畫。

在多數修士心中,這是一場,幾乎沒什麽赢面,也沒什麽看點的論劍比賽。

太虛門劣勢對局,劣上加劣,必輸無疑。

當然,觀衆之中,也還是有一部分抱有期待的。

但他們抱的期待,是希望天劍宗,能抓到墨畫的破綻,在此場論劍中,一劍劈死墨畫。

這是一個樸素的期待。

“想親眼看墨畫死一次。”

從玄字局,不,甚至從黃字局初賽開始,這就已經成爲了很多觀戰修士心中的一個執念。

他們别的不求,完全就是爲了這個執念,被這一口氣吊着,才諸事無阻,來看墨畫論劍的。

沒辦法,墨畫這臭小子,惡行累累,太過氣人。

不死一次,很難讓人念頭通達。

……

上官家的高台上。

瑜兒也耷拉着腦袋,偶爾不情不願擡起頭,瞄一眼方天畫影。

他有點不敢看。

玄字局的論劍,墨哥哥把一群“大笨蛋”耍得團團轉,他看得很開心。

但地字局的論劍,墨哥哥就一直在輸了。

他看一場難受一場,真的有點不想再看下去了。

但這是墨哥哥的比賽,他又舍不得不看。

萬一能赢呢?
他若是不看,豈不是可惜了。

瑜兒就皺着眉頭,攥着衣角,繃着小臉,強迫自己去看方天畫影。

除了瑜兒,聞人琬,顧長懷,張瀾,慕容彩雲,花淺淺等墨畫的“親朋好友”,心态多少就平和些了。

一開始輸,是有點揪心,但輸着輸着,也就習慣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

他們雖然希望墨畫赢,但也知道人力有時盡,有些事本就是不可能的。

畢竟這是乾學論劍大會,天驕無數。

墨畫能打到這個地步,已經很厲害了。

因此,他們來看,隻是爲了支持墨畫。

更何況,這把論劍的局勢,他們心底多多少少也都能看清楚,因此有了心裏準備,并不抱太大期望。

而局勢,很快也驗證了大多數人的猜想。

太虛門一開場,又是節節敗退。

這是一場攻防戰,參照的形式,是修道戰争中的“攻城戰”和“守城戰”。

天劍宗攻城,太虛門守城。

當然,形式是“簡化”過的。

畢竟論劍隻有五人,與真正的修道戰争中,動辄上千,上萬,乃至數十萬修士參與的宏大攻守戰不同,隻是一個簡單的“雛形”,讓弟子們通過論劍,來競争和演練。

也沒有真正的“城”。

隻是在論劍場中,建了一個“營寨”,用城牆隔着,分了外城和内城,并在内城之中,建了一個“城主”雕像。

攻城一方,要破外城,進内城,最終摧毀城主像。

守城一方,需要守住雕像。

攻城戰,有時間限制。

兩個時辰内,攻破城池,攻城方獲勝。守住城池,守城方獲勝。

而太虛門,就需要在天劍宗的劍氣殺伐下,硬生生守兩個時辰。

這還沒那麽簡單。

所謂的守外城,簡單來說,就是守“城門”。

外城有兩個城門,要分人去守。

内城有一個城門,要留人駐守。

這樣一來,人手是分散的,對于太虛門這種,配隊“殘缺”的隊伍來說,更是緻命。

關鍵還是墨畫。

這種局,更是進一步暴露了墨畫身爲“靈修”的弊端。

論劍開始前,便有人看出了這點:
“這種局裏,這個墨畫,一點用都沒有吧。”

“反正我想象不到,他能有什麽用……”

“攻城戰,正面對抗,根本沒投機取巧的餘地……”

“他隐匿術再好,别人根本不理他。”

“他身法再好,也隻能逃,但這是守城,他能逃到哪去?”

“低端的五行法術,可防不住天劍宗的劍氣。”

“他那小脆皮身闆,就算去擋,也不過一劍的事……”

“橫豎都沒用,我看他不如一開戰,就往内城一蹲,靠隊友拖時間……”

“反正輸赢都沒他什麽事……”

有人戲谑道。

而論劍開始,方天畫影上影像呈現。

衆人發現,墨畫竟真的如他們所說,什麽都不管,就往内城的牆後面一蹲,身子背着衆人,偷偷摸摸,不知在幹些什麽,看着還多少有點“猥瑣”……

這下又惹了衆怒了。

“不是……我說着玩玩而已,他真的往内城一蹲啊?”

“隊友在拼命,他在躲命?”

“好歹出去丢幾個火球也好,躲在這裏,偷偷摸摸做什麽呢?”

“貪生怕死?”

……

而議論紛紛間,也有幾個眼尖心細的修士道:
“這個墨畫,是在布陣法吧?”

有人冷笑:“布陣法能費多大點事?”

“都是現成的。”

“論劍的陣法,都是提前畫好,經長老審核,然後再帶進去的,臨戰之時布一下就是了,至于讓他蹲在那裏,鼓搗半天麽……”

陣法威力強,但準備時間太長。

曆來修士交戰,陣法都是要事先籌備好,提前布下的。

不然,臨戰再準備陣法,黃花菜都涼了。

論劍大會也不例外。

墨畫蹲在那裏,“鼓搗”了半天,說着是布陣法,但别人看着,這就是“磨洋工”,是徹頭徹尾的“在混”。

“他這麽消極怠戰,太虛門真的不管管?”

“太虛門這也能忍的麽?”

“我看他不是掌門私生子,掌門是他私生子,不然不可能這麽把他當‘爹’慣着……”

……

論劍還在繼續。

太虛門,原本實力就處在劣勢。

賽制上也是劣勢。

劣上加劣的局勢下,還有某個“太子爺”在“消極怠戰”。

戰局自然不言而喻。

天劍宗劍氣如虹,勢如破竹,接連破了兩座城門,穿過外城,殺向了内城。

這個過程,簡單輕松,自然而然。

令狐笑幾人,拼盡全力,苦苦抵抗。

但他們的努力,除了拖延了一些時間,并沒有引起一絲波瀾。

很快,他們就節節失守,被逼退到内城。

天劍宗的五名弟子,圍聚在内城的城門外。

這是最後一道防禦。

隻要破了眼前的城門,攻進内城,殺入大殿,将攔路的太虛門弟子斬盡殺絕,再砍斷城主像,這場論劍就拿下了。

天劍宗就又赢了一局,向着四大宗之一,論劍魁首的位置,又邁進了一步。

這又是一場碾壓式的勝利。

“太虛門,又要輸了……”

這個念頭,也浮現在了場外絕大多數修士心裏。

而且輸得越來越理所當然。

沒有一點波瀾起伏。

場外一些的修士,歎了口氣,開始覺得索然無味了。

“這種論劍,看着真是浪費時間……”

“接下來的事情,我閉着眼都能猜到……”

“無非就是,天劍宗弟子,破了城門,沖殺進去,一番鏖戰,将令狐笑幾人斬了……”

“墨畫那小子再捏一次論道玉,逃之夭夭。”

“然後天劍宗,劈了城主像,就結束了……”

“四大宗和太虛門之間,差距還是太大了,太虛門根本不可能赢的……”

上官家觀戰台。

瑜兒垂頭喪氣的,小臉滿是失落。

聞人琬摸了摸瑜兒的腦袋,低聲安慰着他。

張瀾等人,神色也有些黯然。

氣氛一時有些低沉。

而論劍場内,天劍宗弟子,已然催動天星劍,純白色劍氣挾着驚人的力道,紛紛劈向城門。

程默,司徒劍和歐陽軒紛紛出手阻擋。

令狐笑也催動沖虛劍氣,與天劍宗弟子劍氣互相抵消。

但天劍宗的劍氣,殺伐太重,五人聯手,劍氣承天之氣,浩浩蕩蕩,正面根本抵擋不住。

程默等人紛紛敗退。

令狐笑也孤掌難鳴。

純白色的天星劍氣,一道接一道,劈在了城門之上,就像是劈在了太虛門相關修士的心頭。

每一劍,都令人心頭一顫。

一旦城門被破,這局也就宣告終結了。

後續的一切,也都沒意義了。

很多人,不希望這個城門被破,不希望太虛門輸。

但更多的人,等的就是城門被破。
等的就是太虛門弟子,被一一斬于劍下。

時間就在這種緊張的糾結中,一點點流逝。

天劍宗的弟子,還在用劍氣,不斷劈門。

城門還在“苦苦”支撐。

可劈了好久,城門還是沒破……

觀戰台上,衆人開始面面相觑,覺得有些不對勁。

又過了一陣,天劍宗的弟子,還在劈門。

默默承受着所有天星劍氣的城門,看似下一刻,就要四分五裂,但過了很久,還是沒有一點動靜。

這個城門,就跟“鐵”鑄的一樣。

這下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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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玩意……”

“這個城門,是不是不太對勁?”

“不是城門不對勁,是門上的陣法……好像不太對勁?”

便有精通陣法的外來修士,或是一些宗門的陣法長老,仔細端詳城門上,被密密麻麻劍氣掩蓋下的,若隐若現的陣法光芒。

這一細看,當即有人神色大驚,豁然起身道:
“高階陣法!!”

“太虛門論劍,在用高階陣法?!”

場間安靜了一瞬,而後掀起了軒然大波。

便如一石激起千層浪。

人群徹底喧嚣了起來。

“二品高階陣法?!”

“開什麽玩笑?”

“論劍限定的陣法,不是隻能是二品中階麽?”

“這不合規矩吧……”

“作弊?”

“太虛門作弊?”

“離譜……”

陸續有人質疑道:“他這陣法,是什麽時候帶進去的?”

“論劍規矩森嚴,帶什麽東西進場,都有長老親自把關,絕不可能允許有一絲徇私舞弊。”

“太虛門……買通了論道山長老?”

“太虛門這麽大能耐?”

……

而比場外觀戰修士,更坐不住的,就是論道山的長老了。

能在論道山做長老的,一般都是年紀大,資曆老,素有威望,行事也公正的長老。

這個差事,又體面,又清閑。

原本他們正坐着喝茶,悠閑地看着論劍賽事。

結果高階陣法一出現,一些長老着實被吓了一大跳,手裏的杯子都捏碎了。

“出事了!”

“完了,怎麽讓這孩子,把高階陣法帶進去了?”

“祖宗的規矩都壞了……”

“誰查的他?”

“真是老糊塗了……”

有個長老梗着脖子道:“别胡說,他進場的時候,我搜得明明白白,沒高階陣法。”

“那他這陣法,是從哪來的?”

“快,查查看……”

于是有人開始将方天畫影倒放,從論劍開始,一個接一個畫面,去看墨畫到底做了什麽。

爲了避嫌,确保公正無私,沒有暗箱操作。

這個倒放的畫面,場外觀戰的修士也能看到。

方天畫影上,便彈出了一副小小的畫幕,将墨畫進場開始,所有的動作,全都回放了一遍。

所有人,論劍也都不看了,全都瞪着大眼,聚精會神,去看墨畫的“回放”。

畫面快速流轉了一遍,很快,就定格在了最“可疑”的一幕。

墨畫蹲在牆角,背對着衆人,偷偷摸摸,不知在鼓搗些什麽。

“快,換個角度。”論道山長老命令道。

于是畫面一轉,顯示出了墨畫的正臉。

他手裏在做什麽,也被看得清清楚楚。

論道山所有人一窒。

而後瞬間便是滿場嘩然。

此時此刻,他們終于清楚地看到,墨畫蹲在牆角裏,偷偷摸摸地,到底在幹些什麽了……

他的确是在“鼓搗”陣法。

但不是布陣法。

而是在畫陣法!

在論劍大會裏,在雙方天驕交鋒之際,臨場親自畫陣法!

論劍大會,不讓帶二品高級陣法。

那他就自己動手,現場畫了一副高階陣法!
衆人一時語塞,不知說什麽好。

默然片刻後,也有人疑惑:“不對……他畫二品高階陣法,陣媒是哪來的?”

有人看出來了:“從他帶進去的其他陣法上,臨時拆下來的。”

“……”

“那他的陣筆呢?”

“論劍允許攜帶靈器,他沒帶武器,就隻帶了陣筆。”

“陣筆就是陣師的武器……”

“那靈墨呢?他哪來的墨?”

“不知道……”

有人搖頭,大多數修士也比較茫然。

但也有參加過論劍,對規則研究比較細緻的修士解釋道:

“論劍弟子,可以選一些‘雜物’帶進去,靈墨就是雜物裏的。”

“不是……”有人費解道,“雜物裏,爲什麽要放靈墨?靈墨怎麽能算雜物?哪個混蛋定的規矩?有沒有點常識?”

“論道山老祖定的……”

之前那修士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對不起,我嘴賤了,老祖做得對……靈墨就應該放雜物裏。”

有人總結道:“所以……墨畫這小子,拆出陣媒,自帶陣筆,然後用雜物裏的靈墨,自己動手,畫了一副二品高階陣法,布在了城門上?”

“還能這麽玩?”

“這合理麽?”

“這小子的腦袋,到底怎麽長的?能把漏洞,利用到這個地步?”

“這哪裏是漏洞,這分明是作弊?”

“論劍大會,用高階陣法,這還讓人怎麽玩?不是作弊是什麽?”

“你我說了又不算。”

“至少明面上,的确是合規矩的。”

“之後再說吧,現在還是看論劍……高階陣法雖然厲害,但面對的可是天劍宗的五位天驕,一副高階陣法,對上五名天驕,誰輸誰赢,還不一定呢?”

“别鑽了空子,用了高階陣法,最後還輸了,那可就丢人了……”有人冷笑。

有人不服,“你也太小看高階陣法了。那可是高階陣法,而且出自墨畫之手,肯定是頂級的十九紋陣法,這種層次的陣法,你當是開玩笑呢?”

……

衆人議論紛紛之際。

論劍場内,天劍宗的弟子,也察覺出了不對。

“高階陣法?”

爲首一個身材颀長的天劍宗天驕皺眉,随後沉聲道,“高階陣法又如何?我今日倒要看看,究竟是你陣法堅固,還是我天劍宗的劍氣鋒利?”

“殺!”

其餘四人,也一同應聲道:“殺!!”

五人不再顧慮,不再有絲毫留手,靈力翻湧間,将一身劍氣催發到極緻。

一道道鋒芒更甚的天劍之氣,劈在了城門之上。

饒是有高階陣法加持,城門一時也生出了絲絲裂痕,間雜震動,沙塵簌簌落下。

但墨畫并不着急。

令狐笑幾人,也隻是聽從墨畫的吩咐,時不時出去騷擾一下。

之前,他們要抵禦天劍宗弟子,保護城門。

但現在,城門有了高階陣法加持,可以自己抵禦天劍宗弟子,他們隻要時不時去騷擾一下,給城門減輕壓力就行。

這就輕松許多了。

雙方糾纏間,一道道天星劍氣,還是陸續劈在了城門之上,而後被高階金石陣法吸收。

高階金石陣法,防禦雖強,但被四大宗的天驕強攻,也不可能堅持太久。

在天劍宗弟子,持之不懈的劍氣劈砍下。

陣法上的裂痕,也在漸漸增多。

城門也頗有搖搖欲墜之感。

眼見陣法破裂在即,天劍宗弟子心中大振,“快,一鼓作氣,破了陣法,攻破城門!”

“是!”

他們齊心協力,激發劍氣,繼續破城門。

而皇天不負苦心人。

經過連番劍氣攻伐,城門之上光芒暗淡,陣紋斷裂。

高階金石陣法,果真被天劍宗弟子,給破掉了。

天劍宗弟子欣喜。

觀戰修士見狀,也紛紛點頭,贊歎道:

“不愧是天劍宗的天驕,一副高階陣法,根本難不到他們……”

可就在城門上的陣法,剛一暗淡,眼看就要消失的時候,墨畫不緊不慢,伸手往牆壁上一拍。

一瞬間,光芒大盛。

又一副嶄新的高階金石陣法被激活。

搖搖欲墜的城門,在陣法加持下,瞬間又變得“堅不可摧”起來。

剛剛出口誇贊天劍宗弟子的觀衆,隻覺一口氣,又堵在了胸口。

天劍宗的天驕們,心中剛生出的喜悅,更是徹底被掐滅。

看着眼前金光流轉的“城門”,他們一時面色發白,嘴裏發苦。

一副高階陣法,的确沒攔住他們。

那兩副呢?

真的隻有兩副麽?
誰又知道,這個墨畫手裏,到底還藏有幾副高階陣法?
眼前的城門上,又到底被他套了多少層高階金石陣?

天劍宗弟子的心底,此時不約而同,生出了一絲絕望。

此時此刻,他們也終于清晰地記起了,墨畫最初的那個身份:

乾學……陣道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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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2-28 20:45:36
第1022章 一劍天來

  乾學第一,陣道魁首。

  這個名頭,也回響在了外場大多數觀戰修士心間,壓得他們心頭沉甸甸的。

  即便這是論劍大會,但“魁首”這兩個字,哪怕是陣法上的,也根本不容小觑。

  而上官家高台上,看到墨畫畫的陣法,抵禦住了天劍宗可怕的劍氣,瑜兒整個人都精神了,眼睛也亮晶晶的。

  聞人琬,張瀾等人,紛紛精神一振。

  太虛門的弟子們,也都神色振奮。

  太阿、沖虛、太虛三山觀戰的長老們,也都緩緩坐直了身子,死死盯着方天畫影。

  有轉機?
  地字論劍太艱難了,太虛門敗績累累。

  宗門從上到下,都無比渴望一場勝利。

  現在轉機出現,所有太虛門修士,心頭皆是一跳,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但也有人心底清楚,想赢也沒那麽容易。

  畢竟對手,是天劍宗。

  形勢雖然不利,但天劍宗絕不可能坐以待斃,否則天劍宗,也就不配被稱之爲四大宗了。

  這一點,觀戰席上,很多修士都明白。

  而後果不其然,方天畫影上,天劍宗一方,一個天驕邁步走出。

  此人身材颀長,眉目冷峻,氣度不凡。

  不少人心中,便念出了他的名字:

  “蕭若寒”。

  天劍宗第一人,是蕭無塵。

  蕭無塵天賦太驚豔了,劍道也極高明,即便放在天劍宗,也是一騎絕塵。

  但天劍宗,底蘊深厚,也并非隻有一個蕭無塵。

  蕭無塵之下,仍有衆多劍道天驕。

  而蕭若寒,便是天劍宗,除蕭無塵之外,最強的那一批天驕之一。

  蕭若寒比不過蕭無塵,但與其他四宗八門的天才相比,仍舊是佼佼者。

  他也是一點不遜色于令狐笑的天驕。

  這支論劍的隊伍,也以蕭若寒爲首。

  既然是翹楚,是天驕,那面臨絕境,就要擔當大任,力挽狂瀾。

  唯有如此,才能擔當“天驕”之名,受萬人崇拜。

  更何況,他真正的目标,是蕭無塵。

  眼前這支太虛門的隊伍,被蕭無塵不費吹灰之力擊敗,是蕭無塵的手下敗将。

  而現在,自己卻要敗在蕭無塵的“手下敗将”手裏。

  這點蕭若寒無法接受。

  他要赢。

  不但要赢,還要赢得漂亮,以及,要把墨畫斬殺掉!
  蕭無塵擊敗的隊伍,他決不能輸!

  與此同時,蕭無塵殺不掉的人,他要能殺!

  隻有這樣,他才能趕上蕭無塵的腳步,才能讓宗門長老認可,才能讓前來論劍觀禮的萬千修士稱頌。

  這個身爲“陣道魁首”的墨畫,既是他論劍的絆腳石。

  同時,也是他名望一步步超越蕭無塵的“墊腳石”。

  因此,眼前的城門,必須要破。

  哪怕有一絲絲機會,也不能放棄。

  論劍大會,天才交鋒,往往勝負就在那一線之間,你拼了,那就有可能赢。

  不拼,必輸無疑!
  而且,蕭若寒也漸漸冷靜了下來。

  他意識到自己情急之間,可能被墨畫“唬”住了。

  這個墨畫,陣法的确強,但也不必太過高估他。

  這麽短的時間内,他能畫出兩副高階陣法,已經足夠匪夷所思了。

  高階陣法,神識消耗大,耗時又長。

  即便他是陣道魁首,也不可能強到,在短時間内,連續畫出三副二品十九紋高階陣法的地步。

  隻需強攻,再破一次陣法,便能沖殺進去,一鼓作氣,斬墨畫,摧城像。

  亂劍之下,墨畫但凡手慢一點,論道玉碎晚了一分,都必死無疑。

  “不顧一切,殺!”

  蕭若寒目光冰冷,随後沒有絲毫猶豫,捏碎金身符,将手中的劍,向天高舉。

  金身符護佑其身。

  周身靈力如江河奔湧,劍氣肆虐如狂風巨浪。

  所有靈力,彙于一身。

  所有劍氣,彙于一劍。

  他的劍上,散發出刺目的光芒,宛若星光欲墜,璀璨奪目,凝聚着令人心悸的殺伐之氣。

  場外修士嘩然,紛紛驚道:
  “一劍天來!”

  “天劍訣中,最上乘的殺招之一……”

  “這個蕭若寒,竟然也學會了這天劍九式之一……當真不得了……”

  衆人紛紛搖頭驚歎,“天劍宗,到底還是天劍宗,無愧爲乾學州界劍道宗門之首。”

  “門下弟子,除了蕭無塵外,竟還有此等劍道奇才。”

  “蕭若寒隻是比蕭無塵差了一些,但并不意味着,他就不強啊,這也是頂尖的天驕了……”

  “這招一劍天來,他迄今爲止,還沒用過吧。”

  “不錯,之前論劍,還沒對手,能逼得動用這記殺招。”

  “有好戲看了……”

  “這下太虛門這局論劍,又不好說了……”

  而看到蕭若寒這驚人一劍,太虛門上下,包括瑜兒,聞人琬,張瀾衆人,都心頭一顫。

  原本放下的心,又不自由提了起來。

  論劍場内。

  在蕭若寒舉劍蓄力的瞬間,墨畫便立馬喊道:
  “斷他殺招!”

  令狐笑的劍氣,首先劈了過去。

  而後是司徒劍的離火劍。

  程默則舉着大斧頭,大吼一聲,不管不顧,向蕭若寒身上砍去。

  歐陽軒也催動身法,太阿劍閃過一點寒光,直奔蕭若寒的心脈。

  墨畫也眼疾手快,丢了幾發火球過去。

  但他的火球,被金身符抵禦,沒能打斷蕭若寒的劍招,隻打出了一丁點火傷。

  令狐笑和司徒劍的劍氣,被兩個天劍宗弟子,一人一劍攔住了。

  程默和歐陽軒,也被另外兩個天劍宗弟子糾纏住了,沒能逼近蕭若寒的身前。

  墨畫便道:“笑笑,快砍他!”

  令狐笑心領神會,當即也捏了金身符,高舉沖虛劍,将一身靈力盡數催發,凝結成凄美而鋒利的水月色沖虛解劍真氣,以同樣駭人的威勢,與蕭若寒對峙。

  同樣是上乘劍訣。

  同樣是劍道天驕。

  兩人分庭抗禮,威勢一時難分伯仲。

  而天劍宗的弟子,也意識到了不妙,當即轉火,向令狐笑殺來。

  司徒劍驅使離火劍,迎了上去。

  劍鋒交集間交手了數回合,無奈離火劍的傳承,到底比不上天劍訣,司徒劍左右支绌,抵擋不住。

  程默和歐陽軒,又隻能反過來支援令狐笑。

  場面一時又混亂至極。

  劍氣法術交鋒。

  雙方弟子,也絞殺在一起。

  各自殊死拼殺之時,蕭若寒的劍招,已經蓄力完畢,他沒有絲毫猶豫,當即劍鋒一劈,浩蕩劍光,宛如彗星天墜,一劍天來,向城門殺去。

  歐陽軒護着令狐笑,脫不開身。

  程默和司徒劍見狀,隻能咬着牙,沖向劍光,用命去擋。

  可這來自天劍九式之一的天劍殺招,威力着實強大。

  劍光浩蕩向前,直接抹殺了程默和司徒劍,而後繼續向前,結結實實砍向了,被高階金石陣法護持的城門。

  與此同時,眼見程默和司徒劍拼了“命”,令狐笑心中愠怒,目光冰冷,随後也不再留手,将如月光般凄冷而淩厲的沖虛劍氣,劈向蕭若寒。

  蕭若寒劍招未盡,同樣避無可避。

  天劍宗的另外兩名弟子,便閃身上前,催動劍氣,硬生生接了令狐笑這一記沖虛殺招。

  但令狐笑的這一劍,威力同樣不可小觑。

  天劍宗一人被劍氣絞殺。

  另外一人,身負重傷。

  殘餘的劍氣,砍向了蕭若寒。

  兩個劍道天驕,各自驅使的上乘劍訣殺招,經過重重阻攔,都算是砍中了目标。

  而後劍氣猛烈爆炸。

  兩道“轟隆”聲響起,伴随天旋地轉,土石開裂,濃煙滾滾。

  煙塵中,驚人的劍光,彼此交織,璀璨奪目。

  方天畫影之上,一時充斥着濃煙,土石和劍氣絞殺時,明滅不定的光芒。

  所有人都提了一口氣,心中緊張。

  他們迫切想知道,結果到底如何了。

  城門破沒破?
  蕭若寒死沒死?

  天劍宗和太虛門,到底誰是赢家?

  在萬衆期待中,煙塵漸漸消散,劍光也一一消弭。

  方天畫影之上,清晰地呈現了适才上乘道法對轟後的結果。

  城門破了。

  蕭若寒沒死。

  蕭若寒,硬生生承受了一記令狐笑的沖虛劍氣殺招。

  但這道沖虛劍氣,被天劍宗的弟子,抵消了大半。

  殘餘的劍氣,如強虜之末,根本殺不掉他。

  而蕭若寒的天劍九式,抹殺了程默和司徒劍後,卻結結實實,劈在了城門上。

  程默和司徒劍的修爲,到底比天劍宗弟子,差了一截。

  因此蕭若寒的劍氣,他們拼盡全力,也隻攔下了一部分。

  這是其一。

  另一個原因,是城門太大了,又不能動,因此如同“靶子”一樣,完完全全承受了蕭若寒的這威力極大的一劍。

  一點劍氣都沒浪費。

  這也是攻守戰中,守城方的劣勢。

  一般論劍之戰,打不過可以逃。

  但守城戰中,那麽大的城門就擺在那,想逃也沒法逃,避也沒法避。

  而承受了蕭若寒如此強大的一劍,即便有高階陣法加持,城門也還是被破了。

  金石陣法破裂。

  内城的城門之上,裂出了一大個缺口。

  “城門破了!”

  場外修士紛紛驚歎:

  “一人一劍,一劍天來!”

  “隻此一劍,一劍殺兩人,一劍破陣法,一劍開城門!”

  “這一劍之威,強大如斯,不愧爲四大宗劍道天才!”   
  “于逆境之中,憑一己之力,挽狂瀾于既倒,這才是論劍天驕!”

  “蕭若寒,經此一戰,必聲名遠揚。衆人将知,天劍宗除了蕭無塵外,還有一個蕭若寒……”

  “四大宗,不愧是天驕搖籃,看着真令我等宗門眼饞……”

  ……

  場外修士不吝贊美之詞,議論不休。

  場内,墨畫歎了口氣。

  他看着城牆上,那一道巨大的劍氣缺口,有些無奈:
  “不愧是乾學論劍,這些天驕,一個比一個猛,一點都不能掉以輕心……”

  “更是一點懶都不能偷。”

  “想赢一局可真難……”

  要是真隻畫了兩副陣法,那可就真完了。

  墨畫又和之前一樣,伸手往城牆上一拍。

  城牆上光芒又是一閃。

  蕭若寒等天劍宗弟子,剛調整過氣息,看着被破掉的城門,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見一道光華,緩緩升起。

  這道光華,不再是金色,而是土石色。

  艮山土石陣。

  這是一副,糅合了八卦艮山,和五行土木的二品十九紋高階陣法。

  與金石陣有些不同。

  金石陣,隻注重防禦,可使城池“固若金湯”。

  而這艮山土石陣,防禦稍差一些,但卻能兼顧“城牆修複”。

  墨畫就猜到,打到這個地步,城牆肯定會破損,因此提前備了一手,用陣法來修城門。

  于是光芒彌漫間。

  一道道土灰色陣紋,迅速爬滿了整扇大門。

  陣紋将靈力,轉化爲五行八卦的土石之力,快速地修補着城牆。

  城門之上,那道蕭若寒拼盡全力,天劍宗弟子豁出性命,這才劈出的劍氣豁口,也在眨眼的功夫裏,就被修補好了。

  城門一瞬間,又完好無損了。

  四周瞬間安靜了。

  艮山陣的土石,堵住了城門的缺口。

  也仿佛,賭住了觀戰修士的嘴。

  更仿佛,堵住了天劍宗弟子的心。

  這下,他們感受到的,就是真正的“絕望”了。

  不隻他們,觀戰席同樣一片沉默。

  觀戰的修士,也替天劍宗的弟子們感到絕望。

  五人攻城戰,你用高階陣法來守。

  一副,還可以打打。

  兩副,也不是不行。

  但你這都第三副了,多多少少就有點臭不要臉了。

  這還讓人怎麽玩?
  這還能怎麽玩?
  便是往前數個八百年,那麽多屆論劍大會加起來,也沒哪個隊伍攻城,非得要連破三副二品十九紋頂配的高階陣法才能赢的。

  “這就是作弊!”

  “這就是無恥!”

  “這是論劍!不是論陣!太虛門勝之不武!”

  但不管怎麽說,局勢已經幾乎沒有争議了。

  天劍宗還剩四人。

  太虛門還剩三人。

  天劍宗占據優勢。

  但面對眼前這一扇,被重新修繕過,近乎“完好無損”,還被高階陣法加持着的城門,即便太虛門一人不剩,他們也不可能再打破城門了。

  沒機會了。

  而且,時間也快到了。

  天劍宗的弟子們,深感頹然而無力,最後隻象征性地,劈了幾劍。

  劍氣劈在城門上,宛如泥沉大海,杳然無蹤。

  他們更覺一陣胸悶氣短。

  就這樣,一刻鍾後,論道鍾聲響起。

  論劍結束。

  天劍宗輸,太虛門勝。

  ……

  “赢了!”

  論劍場外。

  瑜兒實在是開心壞了,笑眯眯地拍着手,歡呼道:“墨哥哥赢了!”

  聞人琬笑着看着瑜兒,溫和道:“赢了!”

  太虛門上下,懸着的心也終于都放了下來。

  無論是弟子,還是長老,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太虛門的弟子們紛紛高呼:“小師兄英明神武!”

  這是地字論劍,太虛門赢的第一場。

  幾乎純粹是靠墨畫畫“陣法”赢下來的。

  太阿山和沖虛山,一些原本對墨畫還存了些成見的長老,此時都開始在自我反思。

  自己此前是不是對墨畫,還是不夠友善?
  是不是笑容,還不夠溫和?
  聲音,是不是應該更和藹些?

  而風家看台這邊。

  張瀾也緩緩松口氣,心中感歎。

  墨畫這孩子,還是這麽出人意料。

  幾乎看不到一點赢面的局,他竟然鼓搗鼓搗,也能弄赢了……

  “不愧是墨畫啊……”

  坐在張瀾前面的張大長老,此時卻瞳孔微縮,甚至有些難以置信。

  “他才築基後期,這麽點的功夫,就畫出了三副二品十九紋的高階陣法?”

  “這就是……乾學陣道魁首?”

  “而且,這個陣道魁首,還精通隐匿,精通身法……”

  “一個……死不掉的陣師?”

  “此子将來……必定了不得。”

  “得找個機會,認識一下。”張大長老皺眉:
  “就是怕他資質太好,身份太高,不肯見我這個外地來的,四品家族的大長老……”

  “也不知有沒有人脈廣的高人,能幫忙引薦一下……”

  ……

  而論劍場外,絕大多數修士,此時仍舊有些沉默。

  而後便是陸續有歎息聲響起:

  “太虛門竟然……赢了?”

  事情的發展,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一場原本十拿九穩,沒人覺得會有例外的論劍賽事,一番峰回路轉,跌宕起伏之後,原本必輸無疑的太虛門,竟然真的……赢了?
  實在有點不可思議。

  “主要是那陣法,實在太犯規了……”

  “連續三副二品十九紋高階陣法……我此前,還從沒看過這麽賴皮的‘論劍’。”

  “依仗陣法之力,這還能算是‘論劍’麽?”

  “不管算不算,誰赢誰厲害。”

  “有本事,你也現場畫一個高階陣法?”

  “強詞奪理……”

  “這怎麽能叫強詞奪理?”

  “這年頭,就講究一個綜合發展,不會論劍的陣師,不是一個好的靈修……”

  “但不管如何,這小子一身本事,無論法術,隐匿,身法還是陣法,都挺惡心人的……”

  “常言道,字如其人,或許法術和陣法,也是一樣。”

  “天劍宗這場,輸得太冤了……”

  “看到那城門之上三番兩次浮出的陣法,我都替蕭若寒心裏發堵。”

  ……

  蕭若寒的确心底發堵。

  他還是第一次,在論劍大會上,碰到高階陣法,還是連續三副。

  若非如此,他絕不可能輸。

  從這點上說,他也算是墨畫以陣法論劍的第一個“受害者”。

  此時他的心,就像那堵,永遠斬不斷的城門。

  而當他在後場,看到墨畫的時候,一雙眼睛,同樣死死盯着墨畫,似乎要将墨畫的樣子,永遠記下來。

  但他是天劍宗的天驕,性情是高傲的,并沒有放什麽威脅的話,隻是這樣看了墨畫一眼,就這樣離開了。

  墨畫有些疑惑,嘀咕道:

  “怎麽都這麽喜歡盯着我看?”

  “我長得很好看?”

  司徒劍見墨畫一點心裏沒數的樣子,不由無奈歎氣。

  他有一種預感,此戰之後,小師兄的“論劍仇人”,恐怕要開始向“四大宗”蔓延了……

  ……

  一般來說,四大宗的弟子,都更高傲些,他們是不屑于八大門的弟子,混在一塊的。

  但很顯然,對某人的仇恨,打破了這個隔閡。

  入夜,屠墨令中。

  一個匿名的修士,悄無聲息地入了屠墨盟。

  他的名字,叫“高處不勝寒”。

  但因爲入盟的修士,越來越多,所以一時也沒人在意。

  屠墨令中,衆人正熱烈地議論着墨畫的“罪狀”:
  “法術陰險,便罷了,隐匿陰險,也算了,身法陰險,也不計較……”

  “但他竟然鑽空子,在論劍大會上自畫陣法!”

  “還是高階陣法!”

  “卑鄙無恥!”

  “而且陣法,用得更爲陰險,明顯就是爲了戲弄别人,這才一副一副放出來,就是爲了讓人,體驗到絕望,然後努力找到希望,再通過抹滅希望,帶來更深的絕望……”

  “光是想想,我就腦溢血……”

  “心地太壞了……”

  “魔道行事也不過如此。”

  “太陰暗了……”

  “令人不齒……”

  窺屏許久的“高處不勝寒”,此時默默發了一句:“就是。”

  無名之輩:“我還是那句話,誰能在論劍大會,當衆斬殺墨畫,我便當場認他做大哥!”

  大傻子:“可以。”

  紫霞第一仙子:“缺靈石跟我說。”

  我與火球術不共戴天:“墨畫必死!”

  一群人跟着刷:“墨畫必死!”

  高處不勝寒默然片刻,也跟在衆人後面刷了一句:“墨畫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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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3-1 08:43:47
第1023章 陣道魁首的份量

    深夜,乾學州界。

    某處宗門大殿中。

    一群道法長老,又黑著臉聚在了一起。

    上次熬夜開會,還是在上次。

    他們原本以為,墨畫這小子再翻不出浪花來了,太虛門也的確連輸了好幾場了。

    眼看大局已定,卻不成想,這討厭的墨畫,又整出麼蛾子來了。

    而這次大殿中,人數又多了。

    除了道法長老,一群陣法長老,也被拉了過來。

    畢竟道法長老,隻針對道法。

    有關陣法的問題—

    他們都是金丹以上的宗門長老,不少人涉獵廣泛,倒也真不至於一竅不通。

    但那是一般的陣法問題。

    針對的,也都是一般陣師。

    像是妖孽一般的陣法天才,就不是他們能把握得住的了。

    尤其是,還是墨畫這樣一個,冠絕乾學數千宗門的陣道魁首。

    哪怕他隻是築基,哪怕他還隻是個宗門弟子,但在陣法上的造詣,也是他們這些道法長老,所望塵莫及的。

    專業的事,隻能找專業的修土來做。

    因此,各宗門內,一些學識深厚的陣法長老,就特意被請了過來,一同開會了。

    陣法長老們都覺得稀奇。

    這種事在以前,可是絕無僅有的。

    畢竟,這是論劍大會,拚的是劍法和道法。

    這些研究道法的,根本不會找他們這些鑽研陣法的來商量章程。

    但出了個墨畫,一些事也就漸漸開始「破天荒」了。

    大殿內,一眾修士圍坐,議論紛紛:

    「到底還是小看這小子了—

    「竟然在論劍大會上,絞盡腦汁鑽空子,自己畫高階陣法來守城,當真是離譜·—..」

    「這個臭小子,總能給你整出點新花樣——」

    「真是頭疼—

    有道法長老恨急了墨畫,冷哼道:

    「論劍大會上千年了,這個空子,也沒見人鑽過,就數這小子奸猾,做這個‘現眼包」—」

    「那是沒人鑽空子麼?那是沒能力去鑽!」

    「築基後期,能畫十九紋高階陣法的,能有幾個人?這樣的人,一般也未必會來論劍。」

    「你們不懂,」有陣法長老解釋道,「不是會畫就行了的,最關鍵的,是要畫得快。」

    「臨戰之時,短時間內畫出兩副,乃至三副高階陣法—這個畫陣速度,匪夷所思.

    「別說他一個築基了,便是在座,很多金丹境陣法長老,都未必有這小子畫得快。」

    在座的陣法長老,臉色都有些難看,但又沒辦法出言反駁。

    他們之中有些人,是去觀過戰的。

    有些人,即便沒去觀戰,但摹影圖上,是看過好幾遍的。

    墨畫畫陣法時,雖然是藏著掖著,看不真切,但那成陣的速度,當真讓人歎為觀止。

    外行隻看到高階陣法。

    隻有內行才能注意到,這個成陣速度,才是最離譜的。

    陣法威力強,籌備時間也長。

    這也是陣法最大的弊端之一。

    若是不能快速勾畫成陣,威力再強也沒用。

    因此,除了深厚無比的陣法造詣,墨畫這快速成陣的手段,也是「作弊」級的。

    「被這小子給耍了—」

    有人歎了口氣,無奈道,「太虛門這個論劍隊伍裏,墨畫一開始的定位,應該就是「陣師」!」

    還不是簡單陣師。

    一個具有極強保命能力的,二品高階陣師!

    所以太虛門的老祖,乃至太虛門高層,才會放任他和令狐笑這樣的天驕組隊。

    隻不過他們藏得太好了。

    先是法術,後是隱匿,再是身法,最後才是陣法。

    底牌一步步揭開。

    所有人也都被他,一步步牽著鼻子走。

    眾人對墨畫的印象,從徒有虛名的「陣道魁首」,到論劍大會「混子」,太虛門「太子爺」,再到一個低階靈修,到一個會隱匿的靈修,一個會身法的靈修—

    當大家都以為,他是一個萬法皆通的強大靈修時,他突然又把老本行翻出來了,搞得大家措手不及。

    一切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

    這個墨畫,還是那個力壓四宗,橫壓三代的陣法妖孽。

    是乾學論陣第一,陣道魁首!

    殿內一眾道法長老,此時此刻,也都回過味來了。

    一瞬間,他們都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被芝麻玉米西瓜耍得團團轉的猴子。

    「這臭小子.真該死啊」

    有長老咬牙切齒。

    要不是他是長老,抹不開麵子,恨不得也去討個「屠墨令」,加入聲討墨畫的「大家庭」。

    「好了,」有長老道,「說這些都沒意義,當務之急,還是想點辦法,處理眼前的問題。」

    「有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有長老目光一閃,「直接定他違規,取消上一局的勝場,而且禁止他再用高階陣法。」

    「不錯!」

    「論劍大會用高階陣法,本來就沒這個先例。」

    「定他違規,一了百了。」

    有其他人應和。

    但也有人便冷笑,「哪有這麼簡單?」

    「他拆陣媒,帶陣筆,用靈墨,這些都是論劍規矩本身就有的。」

    「若硬要定他違規,就要加規則,改規矩。」

    「論道山那邊的規矩,沿用數千年了,誰敢改?」

    「也是——祖宗之法不能變。」

    「那至少將靈墨,從雜物裏去掉?」

    「胡說什麼?這個靈墨,是論道山老祖,當年親自裁定放在‘雜物」裏的。

    老祖這麼做,肯定有他的深意。」

    「論道山的老祖,可不是一般的老祖。」

    「別說靈墨,他老人家,就是放坨屎進去,那也是用意深遠,你也不能改!」

    「這麼多長老在,你措辭是不是要文雅點?」

    「話糙理不糙,道理就是這麼個道理。」

    也有人點頭應和道:「確實。」

    「祖宗之法不能變——」

    「而且,就算現在想改,也有點晚了,都已經比到現在這個地步了。」

    「再者說,這是論劍大會,萬眾矚目,那麼多尊貴的客人看著,臨時改規則,顯得太兒戲了,難免讓人垢病。」

    「改不了了,隻能這樣比。」

    「那就想辦法,針對一下這墨畫的陣法?」

    「二品十九紋的高階陣法,可不是那麼好學的,料這小子,也不可能學會太多。」

    「將他陣法根底摸透了,也就好處理了·—·

    眾人還不及回複,便有資深的,眼光卓絕的陣法長老冷笑道:「你們到底知不知道,‘陣道魁首」這四個字的分量?」

    「摸透陣法根底?」

    「你知道你在說誰麼?」

    「上屆論陣大會,你沒去看?」

    「這個墨畫,他到底是怎麼贏的,你們心裏沒點數?」

    「什麼叫碾壓?碾壓懂不懂?」

    「這是論劍大會,他要靠法術吃飯,所以才會打得有來有回。’

    「這要是論陣大會,比的是陣法,毫不客氣地說,你們眼裏那些天驕,有一個算一個,全是廢物!」

    「論劍,他是客場,但論陣,他就是主場了。」

    「真到了論陣的主場,這個墨畫,不像其他天驕,還分什麼這個宗第一人,

    那個宗第一人,他就是貨真價實的,乾學第一人!」

    「你們不學陣法,不教陣法。完全不知道,他的陣法根基到底有多深厚。」

    「更完全不知道,教出這樣一個陣法妖孽來,到底有多令人難以置信.”」

    這位發言的陣法長老,滿頭白發,皺紋深重,資曆極老。

    他這一番話語,說得眾人臉色難看至極。

    但偏偏又沒人敢反駁,也沒話反駁。

    殿內沉默了一會。

    台上一位身份頗為尊貴的乾道宗長老,此時便目光肅然,緩緩開道:

    「那依嚴老的意思,該當如何?」

    滿頭白發,被喚作「嚴老」的老陣師略作沉思,便直截了當道:

    「陣法上克製他,你們就別想了。」

    「你們各宗,哪怕是你四大宗全部弟子加起來,都沒一人,能在陣法上克製住他。」

    「否則的話,他就不會壓著你們,得了陣道魁首了。」

    「這還是三年前——」

    乾道宗長老臉色鐵青,但沒說什麼。

    嚴老又道:「你們雖然不喜歡這小子,但也必須承認,他在陣法上的天資。

    ,

    「現在三年過去,他的陣法,究竟高明到什麼地步,誰也不知道。」

    「因此,陣法本身,你們肯定比不過。」

    「但陣法畢竟是陣法,威力雖強,但本身卻有著極大的限製。」

    「陣法需要事先埋伏,預先布置。」

    「一旦布置好,陣法就無法移動。」

    「這兩點,對任何陣師來說,都是一樣的。哪怕是陣法妖孽,也不會例外。

    3

    「此外,這個墨畫,他畫陣法再快,畢竟也還是要浪費時間的。」

    「這個時間,同樣也是破綻。」

    「他畫陣,布陣,用陣的習性,有什麼壞習慣,也都可以研究,並加以利用「任何事,任何人,都怕被研究。」

    「一旦被研究明白,研究透徹,處處受肘,哪怕他陣法再高明,也都不可能再翻出浪花來.

    乾道宗長老,這才神色稍霽,拱手道:「那便拜托嚴老了。」

    嚴老微微頜首,但顯然神色也不輕鬆。

    太虛門,深夜。

    墨畫還趴在弟子居的書桌前,耐心在紙上謀劃著什麼。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論劍看似簡單,隻是上場與其他宗門天驕切一下,分個勝負而已。

    但墨畫在台下,卻傾注了大量時間和心血。

    夜以繼日地籌劃著戰術,推演著因果,尋求著那一線勝機。

    隻不過,這些辛苦,觀戰的修士,還有大多數人,看不到罷了。

    勝利從來不是輕易的。

    而且,乾學州界各大宗門天驕,也真的是沒一個好相與的。

    白日裏與天劍宗的論劍也是。

    墨畫已經動用了底牌,以高階陣法,加持了城門,但還是被天劍宗,攻破了兩次。

    尤其是那個蕭若寒,那一招天劍九式,威力太強了。

    要不是他技高一籌,多留了一手,差點就又要翻車了。

    墨畫歎了口氣:

    「贏一局好難—」

    時至今日,與一眾宗門弟子交過手,尤其是親自與蕭無塵,敖戰這個級別的天驕交鋒,墨畫真切地感受到了,乾學宗門底蘊的深厚,和世家弟子實力之強。

    蕭無塵和敖戰這個級別的天驕,與當年他碰到的築基巔峰的火佛陀,都可謂是不相伯仲。

    甚至從靈根資質,道法傳承上,蕭無塵這些天驕,都還要更勝火佛陀一籌。

    火佛陀是死在自己手裏不假。

    但墨畫心裏清楚,那是因為金丹境的顧叔叔,替自己吸引了火力,正麵與火佛陀拚殺到幾乎油盡燈枯的地步,自己才撿了漏。

    論劍大會就不一樣了。

    論劍之中,他可再沒有一個金丹境的「顧叔叔」,替自己吸引火力,正麵擋住蕭無塵和敖戰這類天驕了。

    更何況,火佛陀是一個人。

    但天驕論劍,蕭無塵他們可都是五個人。

    蕭無塵和敖戰身邊的幾人,同樣都是各自宗門,一等一的天之驕子了。

    而這是乾學論劍,裏裏外外無數雙眼晴盯著。墨畫也沒辦法,毫無顧忌地將所有手段都用上。

    贏一個都費勁。

    而且就算贏了一個,剩下的呢?

    蕭無塵,敖戰,端木清,沈麟書,四宗四個頂級天驕,加上「蕭若寒」這等一流的天驕,估計也有十來個這全都是「敵人」。

    這還隻是地字論劍。

    到了更後麵的「天」字論劍,放眼望去,更是舉目皆敵。

    光是想想,都令人頭皮發麻這麼一算,墨畫也忍不住懷疑,這屆論劍大會,太虛門真的能拿到第一麼?

    在太虛門掌門和長老眼裏,可能「四大宗」之位就足夠了。

    不,甚至「四大宗」的位置,他們都不太敢想。

    這是一個雖然誘人,但卻可望而不可即的夢。

    但墨畫卻沒說,他的目標,其實一直是論劍第一。

    隻有太虛門得了論劍第一,論劍魁首的賞賜,才能花落太虛門,他才有可能,得到那一副陣法:

    乙木回春陣。

    墨畫目光微沉。

    這是與師父因果相關的陣法。

    甚至很可能就是,讓師父重新活過來的陣法。

    「乙木回春」這個名字平平無奇,別人未必知道這陣法的價值。

    但墨畫心裏清楚,倘若這真是救師父的陣法,那就意味著,這陣法在某種意義上,具有轉陰陽,逆死生,溯因果,破天機的偉力。

    以墨畫的直覺來看,這絕對是一門,古老而恐怖的陣法。

    無論如何,都要弄到手。

    無論如何,都要救下師父——

    「師父——」

    墨畫歎了口氣,雙手背在腦後,仰頭看著夜空,想著往事種種,心懷悵惘。

    師父的麵容,對自己囑附過的話,一一自墨畫腦海中流淌。

    但墨畫也隻想了一會,就不敢再想了。

    天機之道詭莫測,他怕被人察覺到因果,所以師父的事,他也隻敢偶爾在心裏想想,不敢經常念起。

    墨畫閉自沉思片刻,摒棄了有關「師父」的念頭,而後集中注意力,心裏默默道:

    「一定要贏———」

    「哪怕目前的因果,撲朔迷離,但也要盡力贏下每一局,積讚每一個勝點,

    等著關鍵的轉機到來—.”

    墨畫心裏隱隱有一種預感。

    這次論劍,絕不會那麼簡單。

    肯定會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在此之前,能贏一局是一局。

    之後論劍大會,繼續進行。

    墨畫下一場的對手,是乾道宗的一流天驕。

    不是沈麟書,但也不可小。

    論劍的形式,還是攻防戰。

    隻是這一次,是太虛門主攻,乾道宗主防。

    到了論劍那日,論道山人潮密集,觀戰的修土又多了起來。

    太虛門原本一路敗績,令人失望掃興。

    但上一場,因為墨畫露了一手陣法,贏了天劍宗,太虛門突然又「支棱」了起來,這場論劍,自然又有看頭了。

    當然,非議還是一直有,尤其是針對墨畫:

    「既然是論劍大會,那靠陣法,就是舍本逐末,違背了論劍的初衷。」

    「這個墨畫,但凡有點廉恥之心,就應該舍棄陣法,真刀真槍與其他宗的天驕論劍,一決勝負。」

    「你自己去跟墨畫說吧。」

    「他但凡能搭理你一點,算我輸。」

    「有手段不用,不是王八蛋?」

    「論道山真不管管了?」

    「又沒壞規矩,論道山憑什麼管?」

    「你看著吧,這場論劍,墨畫這小子,肯定還靠陣法。」

    「這次靠什麼陣法?」

    「我怎麼知道?這小子精得跟鬼一樣,誰知道他都學了什麼陣法?」

    「急什麼?待會論劍一開始,他動手一畫,不就知道了麼?」

    場外議論紛紛間,場內的論劍,也終於開始了。

    乾道宗弟子守城。

    太虛門則兵分兩路,開始攻城。

    這個和一般攻城戰的流程沒什麼區別,唯一有區別的,是墨畫沒有參與。

    論劍一開始,他就跑到一個小山坡處,偷偷摸摸畫陣法去了。

    所有人都好奇,他到底會畫什麼陣法。

    更令人好奇的,是他畫陣的手法,還有成陣的速度,到底會有多快。

    結果墨畫跑到小山坡處,直接掏出個毯子,把自己給蓋住了。

    然後他躲在毯子裏,偷偷摸摸地畫,一點都沒給別人看。

    方天畫影上,隻能看到一條裹著毛毯的「毛毛蟲」。

    這可把觀戰的修士,氣得夠嗆,大罵:

    「小氣鬼!」

    「卑鄙!」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畫陣法都不讓看?」

    一旁一些捧著「摹影圖」的陣法長老,也歎了口氣,一臉無奈。

    都參加論劍大會了,本身就是為了展示自己的實力,給各大世家,各大宗門,乃至萬千修士看看。

    其他天驕,巴不得在眾人麵前大展神威。

    這個方天畫影,就是最大的舞台。

    但估計造方天畫影的老祖也沒想到,還有人反其道而行之,害怕一身本事,

    被人給看到的。

    畫個陣法,也要用毯子捂著。

    這種事,一般天驕,還真的做不出來。

    他們要臉。

    但墨畫不一樣,他當真是一點臉都不要。

    而場內的墨畫,自然不在乎那麼多。

    一切為了贏,麵子值幾個錢。

    通過此前的論劍,他已經清晰地明白了一點:

    那就是論劍場上,隨時隨地,都有一堆人在盯著自己,他們全都在想法設法針對自己。

    自己的手段,暴露得越多,被針對的越多。

    而一些底牌,晚暴露一點,能多藏一局,說不定也就能多一局勝利。

    因此,能藏一定就要藏。

    不擇手段地去藏。

    哪怕隻是找個毯子,把自己蓋著也行。

    而往往最樸素的手段,具有最出其不意的效果。

    至少這個毯子,把墨畫捂住了,也把別人都給捂蒙了。

    就這樣,墨畫捂著毯子,偷偷摸摸畫好了陣法,又多磨蹭了一會,讓別人猜不到他畫陣的真實速度,這才收起毯子,揣起陣法,往乾道宗「城池」的方向跑去。

    別的宗門便罷了。

    但他跟乾道宗,可是有宿怨在的。

    當初他想拜入乾道宗,「山門」都進不去。

    那今日論劍,他就要把乾道宗的「城門」給炸了!

    墨畫一臉雀躍。

    倒不是他小心眼,實在是論劍形勢所迫,他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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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3-2 19:03:48
第1024章 小崩
  此時,論道山更高處。

  一峰一樓,高聳入雲,如兩柄指天之劍,于巍峨的論道山前,遙遙相對。

  此峰,名爲懸天峰。

  此樓,名爲觀劍樓。

  懸天峰,乃論道山最高山峰,有會當淩絕頂之勢,乃論劍大會,最終決戰之時,“天”字論劍的場地。

  經地字論劍的鏖戰,成功晉級的乾學天驕們,會齊聚懸天峰之巅,與真正的天之驕子們,進行最終決賽,一決高下。

  爲他們的宗門,赢得至高的榮譽。

  也爲他們自己,鑄就更輝煌的道途。

  而懸天峰對面,建有一座陡峭如劍,高入雲端,古老華貴的高樓。

  這便是觀劍樓。

  是乾學論劍,最高的觀禮之處。

  觀劍樓外,設有隐匿陣法,樓身也刻有各種高階雲霧陣法,使高樓隐匿,融于雲霧之中。

  常人根本看不到觀劍樓。

  甚至大多數修士,都不知道這論道山觀劍樓的存在。

  這座高聳的觀劍樓,是供一些真正地位尊崇,身份顯貴的“貴客”,用來觀看乾學論劍的。

  自高樓之上,雲端之間,居高臨下,能看到龐大的方天畫影。

  以及密密麻麻,宛如螞蟻一般的修士。

  能入此樓者,是真正的非權即貴。

  各宗門,各世家洞虛老祖,羽化掌門,或五品家主。

  五品道廷司掌司。

  九州一些強大修道勢力的魁首。

  再就是,來自道州一些真正遠古大世家的核心嫡系。

  道廷羽化境監察,鎮魔司掌司。

  以及來自七閣權力中樞的監正,甚至是閣老這等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人物。

  這些都是普通修士,一輩子接觸不到的人物。

  而觀劍樓内部,同樣高下分立,等級森嚴。

  即便都是貴客,也分三六九等。

  每個人都隻能占據,與他身份相匹配的高度。

  而且,所有觀劍樓的房間,全都是密封的,内設專門的五品虛空傳送陣法,入樓出樓,無人可知。

  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觀劍樓。也不知曉,這些高居雲端之人。

  而即便是,能登臨觀劍樓的貴人,也隻局限在自己的一室之内。

  他們也不知道,此時此刻,整座觀劍樓裏,到底還有哪些顯貴之人在觀戰。

  在他們頭頂的位置上,或許就有某古老家族的傳人。

  某六品世家的大長老。

  七閣中的監正,乃至是權利滔天的閣老。

  甚至有道廷天子一族來觀戰,也不是沒可能……

  當然,也有可能,什麽人都沒有。

  這些接近九州權勢頂端的,真正的顯貴之人,未必都會來看論劍。

  即便來了,他們也未必有空,每場論劍都來看。

  畢竟現在還沒到天字論劍,真正精彩的大決戰,也還沒開始。

  而此時,觀劍樓中遊的位置。

  太阿,沖虛,太虛三山的掌門,卻難得地聚在了一起,一邊喝茶,一邊觀戰。

  論劍大會,事關宗門排名,關乎乾龍靈礦分配,關乎宗門改制,他們是掌門,不可能不關心。

  此前他們倒也不會每場都來看。

  大多是零零散散,今日一人,明日兩人,偶爾甚至一個人都不來。

  畢竟掌門也是很忙的。

  但論劍比到現在,他們心底也實在有點放心不下了。

  論劍第五。

  這個名次,十分微妙。

  進一步,就是四大宗。

  維持不變,那也是八大門第一。

  但隻要稍微再退一小步,四大宗和八大門第一,就全沒了。

  而且,眼前論劍形勢嚴峻,無異于逆水行舟,但凡退了下去,想再升上來,就真的是難如登天了。

  在其位,謀其政。

  他們都是掌門,而且是多年的掌門,心裏比誰都知道,這個宗門排名的份量。

  四大宗掌門。

  八大門之首的掌門。

  普通八大門的掌門。

  這裏面的差别,真的是太大了。

  而且,這三個選擇,幾乎全都是“一步之遙”。

  進一步,則四大宗。

  穩一步,則八大門之首。

  退一步,則普通八大門。

  幾乎每一步,都是“天壤之别”。

  面對這種境地,這種潑天富貴于一線的機遇,便是神仙,都淡定不了。

  三人身爲掌門,城府都不淺,臉上一點聲色不露。

  但心裏,卻都因這一步之差的利益得失,備受煎熬,不知多少晚上睡不着覺了。

  但事到如今,他們也幫不上什麽忙了。

  所有的一切,都隻能靠這些孩子們,自己去拼了。

  拼成什麽樣,他們也都隻能接受。

  哪怕輸了,他們也不能責怪這些弟子。

  因爲這些孩子們,都已經盡力了,已經做得很好很好了,甚至比他們此前預料得還要好很多……

  但話是這麽說,他們還是迫切渴望,太虛門能赢的。

  他們嘴上什麽都不說,也不敢給墨畫他們壓力。

  但心底真的是比誰都渴望,墨畫他們能赢。

  無論以什麽方式,隻要能赢就好。

  赢,就有可能保住現在的位置,甚至有可能,坐五望四,更進一步。

  每一局的勝利,都重若珍寶。

  但再輸下去,就什麽都沒了。

  室内安靜,茶氣氤氲。

  三山掌門淡定地喝茶。

  但他們表面上多淡定,心底就有多煎熬。

  甚至比所有觀戰修士,都還要緊張。

  喝了一會茶,太阿掌門總算是熬不住了,咳嗽了一聲,緩緩問道:

  “這局……應該……是能赢的吧?”

  他這句話一問,沖虛掌門和太虛掌門,心頭都猛然一跳。

  沖虛掌門忍不住道:

  “你别說出來!禍福依存,輸赢轉化,有時候你說赢,反而會輸,你說輸,反而說不定能赢……”

  “上把論劍就是這樣,大家都以爲要輸,結果赢了。”

  “你現在說赢,别弄到最後再輸了……”

  太阿掌門被他這麽一說,有點心虛,但還是闆着臉,“你這是玄學。”

  沖虛掌門道:“天機因果,玄之又玄,不可盡信,但又不能不信。有時候,就是要信點邪……”

  太阿掌門歎道:“那當我沒說。”

  之後三人繼續喝茶。

  但喝着喝着,太阿掌門到底還是不放心,又問太虛掌門:“你說,能赢麽?”

  太虛掌門原本就不太平靜的心,又被撩撥得不安起來。

  他無奈道:“不好赢……”

  “你是因爲天機‘玄學’,才說不好赢,還是真的不好赢?”太阿掌門确認道。

  太虛掌門歎道:“對面可是乾道宗,乾道宗的實力,還用多說麽?”

  太阿掌門皺眉。

  太虛掌門道:“乾道宗最強的弟子,是沈麟書。”

  “雖然明面上沒人承認,但這個沈麟書,其實是壓過蕭無塵,敖戰,端木清一頭的。”

  “是乾學四天驕中,最強的一個。”

  “這場論劍,雖然沒有沈麟書,但卻有一個沈藏鋒。”

  “沈藏鋒是沈家沈麟書之下,最強的一個天才弟子。”

  “沈麟書天生麒麟血,一騎絕塵,鋒芒太過,壓得其他一衆天驕黯然失色。”

  “珠玉在前,沈藏鋒這才名聲不顯。”

  “但那隻是相對于沈麟書,放眼其他宗門,這個沈藏鋒,絕對是一等一的天驕了。”

  “想赢他,可真沒那麽簡單。”

  太虛掌門緩緩道。

  太阿掌門微微颔首。

  太虛掌門不愧是大族出身,對這些天驕弟子,看得很透徹。

  但這麽一說,他心底反倒更忐忑了。

  之前好不容易才赢一場,不會隻是“昙花一現”,這場又重新開始連敗吧?

  這就很揪心了。

  太阿掌門歎氣。

  論劍就是這點不好,看别人論劍,打得你死我活,跌宕起伏,會覺得很精彩。

  但若是事關自己利益,看自己宗門弟子去論劍,尤其還是連敗的時候,當真是令人心中煎熬,心如死灰。

  不唯太阿掌門。

  看似淡然的太虛掌門,還有開始研究“天機玄學”的沖虛掌門,此時心裏也不好受。

  彼此各存心思,甚至之前還各有算計的三山掌門,此時看着墨畫他們的論劍,突然有一種,心意相通,感同身受的感覺。

  彼此的隔閡都少了。

  氣氛也親切了不少。

  真的有一種,三山一脈,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就連忐忑也一起忐忑的感覺。

  但這種時候,他們又什麽都做不了。

  隻能坐在一起,一邊不停喝茶,一邊看似淡定,但卻目不轉睛地看着方天畫影。

  ……

  而此時,方天畫影上,墨畫已經揣着高階陣法,與令狐笑他們會合了。

  此時,乾道宗的外城,已經被攻破了。

  這種論劍賽制,外城本就不太好守。

  再加上,有令狐笑這個劍氣淩厲的劍道天才在,乾道宗也隻是象征性地守了一下,之後便退守内城了。   
  内城的城門,才是關鍵。

  這也是決定,攻城戰勝負的一扇門。

  可等墨畫,到了内城的城門前,卻發現城門之前,并無人防守,而城門之上,卻閃爍着五層陣法的光芒。

  四大宗中,乾道宗的陣法水準,位居第一。

  城門上的這些陣法,雖然隻是二品中階,但卻都是上乘的防禦類陣法。

  五副重疊,防禦效果自然也很強。

  而此時,乾道宗的五名弟子,全都守在内城之中。

  當前一人,便是身材高大,氣質有些陰沉的沈藏鋒。

  此時他手中握着重劍,正在暗自蓄力,強大的靈力澎湃,鋒利的劍氣,彙聚于劍身。

  單憑其引而不發的劍氣威勢,比之乾道宗的蕭若寒,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乾道宗的開天地裂劍訣。

  這是一門上乘重劍劍訣。

  乃乾道宗最古老的幾門劍訣之一,威力極強。

  隻是其雄渾厚重,比較偏門,因此乾道宗中,修這門劍訣的人,少之又少。

  這門劍訣,十分适合沈藏鋒。

  沈藏鋒也正是因爲,這門開天地裂劍訣,才能成爲沈家,乃至整個乾道宗,沈麟書之下的第一人。

  如今這場論劍,他雖是守城方。

  但他卻不想隻守城。

  這樣太被動了,而且顯示不出他的實力。

  他要轉守爲攻,将太虛門的五人,斬盡殺絕。

  殺了攻城之人,這城池,自然也就守了下來。

  這場論劍,自然也就能赢。

  尤其是墨畫……

  沈藏鋒眼中,厲色一閃。

  沈家與墨畫,同樣有着不小的宿怨,如果可以,他當然想将墨畫斬于劍下。

  因此,别人的守城,是真的守城。

  但沈藏鋒的意圖,卻是殺人。

  他想加固城門,以此爲“誘餌”,消耗太虛門的實力。

  太虛門的威脅,有兩個。

  一個是令狐笑的劍法,一個是墨畫的陣法。

  城門本身就堅固,再加持了五副二品中階陣法,若要強行破門,要麽令狐笑施展上乘殺招。

  要麽墨畫,将他的陣法都用上。

  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而一旦令狐笑動用了殺招,短時間内,無法調息完畢,就不再有威脅。

  一旦墨畫用光了陣法,他也基本上,就隻是個廢物了。

  自己再蓄着殺招,以逸待勞,待太虛門攻破城門,便迎頭予以重擊。

  這樣一來,太虛門破門之時,也就是團滅之機。

  沈藏鋒目光冰冷。

  ……

  城門外,墨畫看着眼前的陣法,感知到門後的殺機,心思微動,大概猜到了沈藏鋒的意圖,微微歎氣。

  他估計過了,正面交手,自己這幾個人,根本打不過這個沈藏鋒。

  乾道宗的沈麟書固然很強。

  但這個沈藏鋒,也一點不弱。

  乾學州界的四大宗,就是這點比較讨厭。

  天驕跟螞蚱一樣,一抓一大把,每一個個頭都不會小。

  而且,眼下的局面,這個沈藏鋒的計劃,也一點都不錯。

  要想破城門,必然要花大力氣。

  要麽笑笑放大招,要麽自己把陣法都賠上去。

  這樣一來,哪怕城門破了,也應對不了乾道宗的劍氣斬殺。

  不用大招和陣法,慢慢磨也行。

  但問題是,論劍是有時間限制的,必須要快速攻城,一旦耽擱久了,時辰一到,他們也就會被自動判負了。

  “這個沈藏鋒,心思還挺深……”

  墨畫心中默默道。

  不過可惜,這些人還是不知道,自己的陣法,到底學到了什麽地步。

  二品十九紋,可不是二品陣法的極限。

  十九紋之上,還是有很多深奧的陣理的。

  “掩護一下我。”

  墨畫對程默幾人道。

  程默幾人紛紛點頭。

  而後令狐笑開始催發劍氣,轟擊城門,給乾道宗弟子,一點壓力。

  歐陽軒從旁輔助攻擊。

  司徒劍觀察着四周,警惕着乾道宗弟子的偷襲。

  程默則扛着大斧頭,護在墨畫身邊。

  有同門的策應,墨畫就開始在城牆上布陣法了。

  第一副陣法,是土石陣。

  這副陣法,不是爲了攻城的,而是爲了“封城”的,将所有乾道宗弟子,都堵在城裏,不讓他們出來。

  此後,墨畫連布三副,二品十九紋的高階殺陣。

  一副金系金光殺陣,一副木系木葬殺陣,一副火系地火殺陣。

  這三副殺陣,暗含五行生克,彼此配合,殺伐之力會更上一層樓。

  而且,這些殺陣,具有一定的針對作用。

  但針對的,不是乾道宗弟子布下的陣法。

  甚至不是城門本身。

  而是攻城戰之前,論道山的長老們,畫在“城牆”内部的二品高階陣法。

  攻城戰,攻的是城門。

  因爲城門是最薄弱的。

  城門兩側,延綿着長長的,堅固無比的“城牆”。

  城牆是界限,一開始就不是讓弟子們攻打的地方。

  這算是默認的規則。

  這些城牆,又寬又厚,由論道山的長老們,親自畫了二品高階陣法,用來護住城池。

  之所以用二品高階陣法,是因爲一般築基弟子的戰争,不會涉及三品金丹以上的力量。

  而一般來說,二品高階陣法,也就足夠用了。

  沒有一個思路正常的弟子,會放着薄弱的“城門”不打,而去在又厚又硬的“城牆”上找不自在。

  但那是以前。

  不幸的是,現在這城牆遇到了墨畫。

  上場論劍,墨畫蹲在牆後畫陣法的時候,一不留神就注意到了,這城牆裏面,被論道山長老,畫了好多高階陣法。

  墨畫心裏,不免就有些蠢蠢欲動。

  他真的有點“手癢”。

  算起來,他也很久很久,沒崩過陣法了。

  上次崩解陣法,好像還是在通仙城的時候,他崩了大陣,殺了大妖封豨。

  當然,墨畫也不敢真的,搞大規模的“崩解”。

  一是因爲,真正的二品逆靈陣,他還沒完全學會。

  另外就是,這是論劍大會,這麽多人看着,他也不想搞太大動靜,被人盯上。

  墨畫的思路,也很簡單。

  引發三副高階殺陣爆炸,通過五行之力震蕩,引動城牆内部高階陣法的失衡,使靈力結構處于不穩定的狀态。

  而這殺陣之中,被墨畫藏着一枚“逆靈紋”。

  這枚逆靈紋,不算完整。

  但這卻是一個引子,是一縷“火苗”,能“引燃”不穩定狀态的靈力,使其發生逆變,進而引發城牆内部,大量的高階陣法聯動失衡,産生爆炸。

  三副殺陣,自然炸不壞城牆。

  墨畫也沒這個指望。

  這三副殺陣,其實隻是幌子,是爲了打開缺口,将逆靈紋的火苗,送進炸藥堆裏,引發大量陣法爆炸……

  這一系列逆變過程,經過了墨畫的重重衍算。

  之後一旦爆炸開來,火光四散,會自動“毀屍滅迹”。

  也沒人會注意到他,在這裏面動的小小手腳。

  至于其威力……

  因爲并非真正的“崩解”,隻是以“崩解”爲引子,引發陣法本身的爆炸。

  本質上,還是高階陣法的威力。

  具體威力多強,還要看這枚逆靈紋,到底能引發城牆内部,多少副高階陣法産生失衡。

  衍算是衍算,實踐是實踐。

  這個結果,不太好預測。

  但墨畫想來,應該不會太弱。

  而且,這也是獲勝的唯一手段了。

  真跟乾道宗弟子正面攻城,他們大概率還是赢不了的。

  很快,墨畫便将所有陣法,都布置好了,而後道:
  “大家跑遠點。”

  待令狐笑他們都走遠了,墨畫便開始“點火”。

  城牆内,乾道宗弟子,察覺到了一絲絲違和。

  有人想出來看看,結果發現城門反被墨畫用陣法給堵死了。

  他們根本出不來。

  沈藏鋒,還有其他幾個乾道宗弟子面面相觑,神色有些陰沉。

  此時的他們,還不知道将要發生什麽。

  不隻是他們,觀戰的修士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因爲墨畫布陣法時,過程比較枯燥。

  論劍雙方也還沒到,真正交鋒的時候。

  大多觀衆,心情還比較閑散。

  觀劍閣樓内,三山掌門,也在安靜地喝茶。

  然後下一瞬,宛如晴天霹靂,一聲“轟隆”驟然響起。

  所有人都隻覺得耳膜一痛。

  眼前刺目的光芒一閃。

  而後方天畫影之上,火光瞬間彌漫,爆炸的火焰,像是煙花一般,密密麻麻,一瞬間覆蓋了整面畫幕,宛如一片光芒的海洋,幾乎閃瞎了他們的眼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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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5章 全炸了

  方天畫影亮瞎眼,所有人都傻了。

  太虛門三山的掌門,端着茶杯,也愣在了當場。

  原本還心事重重的三個掌門,此時看着滿屏爆炸的方天畫影,腦子裏也不由一陣空白。

  觀劍樓上,一些原本隻顧交談的雲端之人,也受了驚動,不由将目光投向下方。

  而方天畫影前,漫山觀戰的修士,更是神情錯愕:
  “發生了什麽?”

  “論道山炸了?”

  片刻後,他們才慢慢意識過來:
  “是……陣法?”

  “又是墨畫那小子幹的好事?”

  “什麽陣法,威力這麽強?”

  “論劍到底怎麽樣了……”

  衆人紛紛坐直身子,忍着刺目的光芒,死死盯着方天畫影。

  不知過了多久,爆炸止歇。

  方天畫影上的光芒,也漸漸消散,煙塵散去,露出了爆炸後的論劍場地:
  一片空蕩的廢墟。

  除此以外,什麽都沒了。

  乾道宗的弟子沒了。

  城門沒了,城牆沒了,城主的雕像也沒了。

  就連太虛門的墨畫他們,也都沒影了。

  場間一片死寂,而後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我去你娘的!全都炸沒了?!”

  “墨畫這小子,用陣法把整個城,連同乾道宗的弟子,全都炸沒了?”

  “甚至把他同門,還有他自己也炸死了!”

  “我服了,這小子是個狠人。”

  “狠起來連自己都不放過……”

  而後有人驚歎道:“他用的……究竟是什麽陣法,威力這麽強?”

  “二品十九紋高階殺陣……”

  “高階殺陣,能這麽強?”

  “這……我就不清楚了……”

  “那炸成這樣,究竟是誰赢了?”

  衆人沉默片刻,有人道:“應該是太虛門……”

  有人恨“墨”及烏:“太虛門弟子也都死了,憑什麽他們赢?”

  “這是攻城戰,隻要在時限内,攻破城門,摧毀城像就算赢。”

  “現在時間未到,城像被毀,哪怕太虛門弟子全‘死’了,那也還是他們赢。”

  “可惡,又讓墨畫這小子赢了……”

  “這小子,真他娘的邪性。”

  有人感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攻城,能把整個城都炸沒了的……”

  “好在這是論劍,要真是道兵作戰,攻城伐地,那這小子鐵定是個屠城滅門的好手。”

  “真不好說,這小子陣法這麽強,良心又壞,心思陰險,以後說不定就是一個‘小魔頭’,不知要犯下多少殺孽……”

  “按我說,太虛門就該防患于未然,廢去這小子的修爲,将他逐出宗門,不然太危險了……”

  一群人附和:“就是,就是……”

  也有人冷笑,“一群蠢貨,蠢話張口就來?”

  “廢去修爲,逐出宗門,太虛門能舍得?”

  太虛門當然舍不得。

  此時,觀劍樓中。

  三山掌門,都從适才的驚愕中,緩緩回過神來。

  沖虛掌門搖了搖頭,喃喃道:“這孩子的陣法,當真是……厲害……”

  哪怕他是沖虛山的掌門,此時心中震撼,也想不到其他詞來形容眼前的所見所聞了。

  太阿山掌門也怔忡良久,看了太虛掌門一眼,忍不住略帶佩服道:

  “這孩子在你太虛山呆了九年,都沒把你們山門給炸了,當真是幸事……”

  太虛掌門苦笑。

  他也沒想到,墨畫能搞出這麽大動靜。

  但與此同時,三個掌門都是心中暗驚。

  在論劍大會上,憑二品高階陣法,能把整個論劍場地,全都炸成了平地……

  不管他畫的什麽陣法,用的什麽陣理,能做到這個地步,都相當了不起。

  甚至可以說是“可怕”了。

  而修界的形勢,他們這些掌門,也不可能沒一點預感。

  以後的世道,若是天下承平還好。

  一旦生了亂,秩序崩壞,修道勢力大規模兼并征伐,兵燹蔓延。

  那這孩子,憑他這神鬼莫測的陣法造詣,假以時日,必然會是個滅城級的恐怖“大殺器”。

  哪怕他修爲不高,也足以令所有勢力聞風喪膽。

  “墨畫”這個名字,在這三個掌門的心裏,也突然變得沉甸甸的……

  ……

  論劍場地被炸平了,觀衆還在喧鬧。

  過不了多久,便有論道山有長老出面,宣布太虛門獲勝。

  但後續的論劍比賽,要暫緩半日,重新布置場地。

  太虛門觀戰的長老和弟子們,紛紛松了口氣。

  不管怎麽說,太虛門又赢了一場。

  聞人琬,顧長懷,張瀾等人,見墨畫搞出來這麽大動靜,甚至賽制都不得不推延,都無奈苦笑。

  誰也沒想到,一場攻城戰能打成這樣。

  但想到這種事,是墨畫做出來的,好像……又沒那麽意外。

  尤其是張瀾。

  他見過墨畫炸過更大的東西。

  因此眼前這場面雖然不小,但墨畫這小子,肯定還是“收斂”了不少的,不然估計玩得更大。

  瑜兒則是震驚得張大了小嘴,心中對墨哥哥更是佩服。

  這場論劍,也就這樣被墨畫一炸,便戛然而止地終結了。

  在衆人或是驚歎,或是困惑,或是震驚,或是埋怨,各種心思,不一而足的時候,方天畫影暗淡,人潮也三三兩兩地退場了。

  但論劍雖然結束了,事情的風波,卻遠沒有停止。

  論道山内。

  原本德高望重,而且悠然清閑的長老們,便被緊急地聚集在了一起。

  這次,輪到他們來開會了。

  “攻城戰,城沒了,場地也廢了,要重修……”

  “這個叫‘墨畫’的小子,看着倒是挺柔弱,挺乖巧的,但闖禍的本事,可真是一點也不小……”

  “别人攻城,隻要修個門。他倒好,攻個城,把城都給炸上天了。”

  “小災星轉世。”

  “老夫主管這麽多屆論劍,還沒見過這麽能惹禍的……”

  也有長老皺眉,疑惑道:“我不太明白,他是怎麽用區區三副高階陣法,把整個城都給炸了的?”

  “這是什麽陣理?”

  “現場查過了麽?”

  “查了,但沒用,整個場地都沒了,全被炸平了,毀屍滅迹,沒留下線索。”

  “畫陣法的時候,這小滑頭蓋了個毯子,誰也不知他畫了些什麽。”

  “布陣法的時候,倒是能看到一點,但不全,而且有點模糊。”

  “看上去,隻是一些高明,但也不算太出格的十九紋高階陣法。”

  “之後,陣法炸開,就什麽都看不到了。”

  衆長老沉默。

  有精通陣法的論道山長老沉吟道:“看樣子……應該是這小子,想用殺陣破門,但誤打誤撞,引動了城牆内部高階陣法的結構失衡,産生了大規模陣法連鎖爆炸……”

  有長老就不樂意了,“這麽一說,這還是我們論道山自己的問題?”

  “我們布的陣法不夠穩固,才會引發爆炸?”

  “這小子是無心之失,所以他是無辜的?”

  “目前隻有這個解釋……”

  “不是,”有長老臉一黑,“抛開這些不談,這小子難道就沒一點責任?”

  “他好端端用陣法攻城,能有什麽責任?”

  “你……”

  之前的長老,氣得沒話說。

  “有沒有一種可能……”有長老皺眉思索片刻,緩緩道,“這小子,是算好了的?”

  “引爆的位置,五行的生克,陣法的結構,靈力的變化……都是他精心推演過的。目的就是,爲了引爆城牆,将乾道宗弟子一鍋端了……畢竟這小子,可是乾學陣道魁首。”

  這話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一衆長老眉頭緊皺,議論道:
  “但這麽一來……所需的神識衍算之力可不低……”

  “不隻如此,還需要很高明的衍算之法……”

  “對陣理的悟性……不是淺層的陣法結構,是對底層的陣法原理的悟性,要求也極高。”

  “這可都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不至于……”

  “這根本就脫離了,宗門弟子的陣法領悟。甚至脫離了,築基修士所能掌控的陣法範疇。哪怕他是陣道魁首,也不至于如此給他臉上貼金……”

  “确實,這孩子的确妖孽,但也斷不至于如此妖孽……”

  “有點想多了,給這小子加戲了……”

  衆長老紛紛颔首,一緻認定,這不應當是算計。

  又有人問:“那現在該如何是好?”   
  有長老道:“城像被毀,太虛門赢了,規則如此,還能怎麽辦?。”

  “不是這場攻城戰,是以後的攻城戰。”

  “以後?”

  “這次是偶然,下次呢?萬一下次太虛門,再遇到了攻城戰,這個墨畫,再用殺陣破城,再炸一次城呢?”

  一衆長老心底都“咯噔”一跳。

  “沒這麽邪門吧?偶然一次,還能偶然兩次?”

  “偶然,就意味着風險,不是真的沒有可能。”

  “假如這小子,當真是運氣逆天呢?”

  “或者退一萬步,再往離譜處想,他真的是靠精準的神識‘算力’,來定點爆破的,那就意味着……”

  “以後他但凡攻城,攻一座,炸一座。”

  “他是論劍弟子,爲了赢,肯定不擇手段,這沒什麽好說的。”

  “但我們總不可能,天天建城池,給他炸着玩吧?”

  這麽一想,衆長老頭都開始疼了。

  “那怎麽辦?”

  “實在不行,給城牆上三品陣法吧,這樣任這小子三頭六臂,也就隻能破門,毀不掉城牆了。”

  “三品陣法……這不合規制吧。”

  “别的不說,這成本也高了數倍不止,這都是要從預算裏扣的……”

  有長老道:“那能怎麽辦?攤上了這麽個搗蛋的玩意,隻能認命了……要不,你還想下次論劍,再被炸一座城?”

  一衆論道山長老,都沒話說了。

  隻是他們臉上,多少都帶了些怨念。

  有長老忍不住歎道:“這個太虛門,怎麽偏偏就出了這個墨畫,真不讓人省心……”

  ……

  但怨念歸怨念,規矩就這麽定了。

  論道山臨時頒布了論劍條例,告知各個宗門:
  此後論劍攻城之戰,所有城牆内部,都會改用三品陣法了。

  而且嚴格密封,以防止城牆被再次損壞。

  一般論劍大會的規則,是不能改的,尤其是論劍制度相關的。

  但有關論劍賽制的建制,因地制宜,因時制宜地改改,倒沒什麽太大問題。

  而這也算是此屆論劍大會,第一次因爲某個弟子的行徑,而不得不正式改變論劍的部分規則。

  這個弟子是誰。

  他又做了什麽離譜的行徑。

  大家都心知肚明。

  畢竟,那麽大的“煙花”,還是放在方天畫影上的,是個人就能看到。

  墨畫也算是破了先例了。

  但他心裏還是很郁悶。

  墨畫歎了口氣。

  他感到自己又被針對了。

  原本他都盤算好了。

  通過這一次論劍,他大概估摸出了,城牆内部高階陣法爆炸産生的威力。

  這個威力,真的很強。

  同歸于盡的那種強。

  但這是論劍,反正他不會真的死,所以“同歸于盡”,其實也無所謂。

  而且隻要城牆一炸,他百分百就赢了。

  下次再遇到這種攻城戰,用殺陣點火,引爆城牆,誰來了都不好使。

  哪怕是四大宗的蕭無塵和敖戰,若運氣差點,在攻城戰中碰到了自己。

  殺陣一點,城牆一炸,他們也要原地升天。

  大爆炸面前,人人平等。

  修爲再高,道法再強,都不好使。

  “可惜了……”

  這個偉大的設想,還沒來得及實行,就又被連根掐滅了。

  别人根本不給他再鑽空子的機會了。

  “論道山的長老們,可真是小氣……”

  墨畫心裏嘀咕。

  不過事已至此,他不滿也沒用了。

  他隻能按捺下心中,“爆炸”的沖動,繼續将心思,放在下面的論劍中了。

  ……

  而此時,乾道宗。

  身爲乾道宗天驕的沈藏鋒,同樣心中不甘,十分憋屈。

  這是論劍大會!

  他連墨畫的面,都沒見到。

  一劍都沒劈出去。

  然後整個人,連同整座城,“轟隆”一聲,全都被炸沒了。

  等他回過神來,已經輸了。

  他潛心修了那麽多年的開天裂地劍訣,甚至都沒展示的機會。

  沈藏鋒幾欲吐血,暗自發誓:
  “墨畫,終有一日,我要将你碎屍兩段……”

  ……

  于是,屠墨令中,又多了一個名爲“出劍未捷身先死”的人,默默跟在衆人後面,一起刷着那一句:
  “墨畫必死!”

  這些事情,墨畫身爲當局者,感覺還不明顯。

  而且他一心放在論劍上,也沒心思管那麽多。

  反倒是心細的司徒劍,看得很清楚。

  隻有他知道,小師兄這“論劍恩仇錄”的名單,到底列了有多長……

  司徒劍默默歎了口氣。

  ……

  此後,又是兩場地字論劍。

  一場八大門,一場四大宗。

  對手都不弱。

  但與乾道宗的攻城戰中,墨畫以幾副殺陣,将整個論劍場地,全都夷爲平地,着實讓所有宗門,捏了一把冷汗。

  盡管事後,論道山長老解釋,這是“巧合”,是城牆内陣法失衡,引發的爆炸。

  不怪墨畫。

  理論上來說,也的确不可能是墨畫做的。

  但其他宗門,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他們對墨畫的陣法,給予了高度的重視。

  所有戰術的展開,幾乎都圍繞一點:
  限制墨畫的陣法。

  而墨畫的陣法受了針對,令狐笑的壓力小了,反倒解放了出來。

  經過這麽多場失敗,還有面對天驕時,艱難的鬥法,令狐笑的劍法,也在經曆淬煉,一步步變得更加強大。

  墨畫通過陣法,吸引了大量火力。

  令狐笑剛好催動劍氣,大殺四方。

  此外,歐陽軒天賦不錯,劍法也不弱,盡管臭着臉,但也幫了不少忙。

  而程默和司徒劍兩人,看似平平無奇。

  但與那麽多頂尖天驕交過手,二人無論是心态,還是道法,都受到了磨砺。

  雖然沒辦法真正憑借實力獨擋一面,但在策應和配合上,都圓滑自然了不少,頗有些“老油條”的味道。

  而且,哪怕面對頂尖天驕,兩人也不會有怯意。

  能打就打,打不過就找機會。

  赢了自然好,輸了也盡力了。

  這種平實的心态,也讓二人的氣質,越發堅毅,在論劍中的表現,也越發沉穩起來。

  就這樣,經過墨畫的一番籌劃,還有令狐笑等人的聯手鏖戰,五人合力,又拿下了兩場地字論劍的勝利。

  三山的掌門,尤其是太阿和沖虛兩山的掌門,看向墨畫,就越發覺得親切順眼了。

  此前有傳聞說,墨畫是太虛掌門的“私生子”,兩人心裏還覺得好笑,現在卻是實打實覺得羨慕了。

  但太虛門整體論劍的名次,還是不太樂觀。

  得益于這兩場勝利,太虛門的勝場,稍微穩了一點。

  但後面的大羅門,卻漸漸追了上來。

  大羅門,劍道宗門。

  兩千多年前,大羅門位居乾學“四大宗”之一,那時的名字,叫大羅劍宗。

  但後來掉出了四大宗,就再也沒爬上去過。

  而這兩千多年來,大羅門一直是八大門中,數一數二的宗門。

  亦是如今八大門中的最強宗門。

  如今的大羅門,在排名上緊緊咬着太虛門不放。

  稍有松懈,太虛門就會從第五,滑落至第六。

  這也意味着,太虛門将丢失“八大門之首”的名次。

  而地字局論劍,比到現在,剩下的局已經不多了。

  真的是比一局少一局。

  如果墨畫都能赢,那還好一點。

  但凡輸一場,讓大羅門迎頭趕上,那情況就不妙了。

  因此,接下來的幾場,幾乎全都是惡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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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6章 端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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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6章 端木清

    太虛門的情況,比較嚴峻。

    大多數宗門修士,甚至包括三位掌門,心底也沒底。

    因為他們也不知道,接下來的論劍,到底會碰到誰,勝負又究竟會如何。

    地字論劍的對手,是由論道天儀決定的。

    每場論劍比完,下一場的論劍名單,再由論道天儀,當場推演出來。

    在論道天儀推演落定之前,一切都是未知的。

    墨畫偷偷算過論道天儀。

    甚至,假如有可能的話,他還動過念頭,想著以天機之術,篡改論道天儀的推演名單。

    動點小手腳,把一些實力“菜”一點的隊,全排在自己這邊。

    讓蕭無塵,敖戰,端木清,沈麟書這些頂尖天驕,互相殘殺,爭奪勝場,打得腦漿子都流出來。

    這樣一來,太虛門能輕鬆晉級。

    沈麟書他們自己“窩裏鬥”,至少有一半的天驕,要折在地字論劍局裏。

    掌控天機,翻雲弄雨。

    操縱因果,借刀殺人。

    這才是天機因果的真正用法。

    隻可惜了,現在的墨畫,還遠遠沒這個能力。

    論道天儀,是論道山老祖留下的天機至寶。

    論道山老祖,更是乾學州界,傳說中的人物。

    這位老祖,究竟是尋常洞虛修士,還是洞虛後期巨擘,抑或者是洞虛之上的不可知的修士大能,誰也不知道……

    如此深不可測的老祖,傳承悠久的至寶,層層嚴密的天機因果。

    根本不是一般修士,所能窺測,並且篡改的。

    洞虛恐怕都未必行。

    更別說墨畫這個小小的築基了。

    因此,接下來的論劍,一大部分要看論道天儀的“臉色”。

    它發什麼牌,墨畫都隻能接著。

    極端情況下,若運氣真的太背,遇到的全是“蕭無塵”這個級別的天驕。

    那墨畫大概率也隻能自認倒黴,一輸到底了。

    一日後,論道天儀運轉,因果推演。

    墨畫他們下一場論劍的對手出來了。

    是四大宗之一的,龍鼎宗。

    這次的運氣,稍微好點,對手並不是頂級天驕“敖戰”。

    但這次運氣,又不算好,因為對手幾乎是龍鼎宗位列敖戰之下的最強弟子:

    敖崢。

    敖崢一身本事,幾乎與敖戰一般無二,隻不過在靈根,功法,和道法上,都比敖崢差了那麼一絲絲。

    這一絲絲不多。

    但在天驕如雲的四大宗,這就是第一和第二的差距,是一道逾越不過去的鴻溝。

    可這是對龍鼎宗而言。

    在論劍大會裏,作為對手,敖戰強,敖崢同樣也很強。

    墨畫掐指一算,皺了皺眉,覺得還是不太好贏。

    真要正常打,估計還是跟上場一樣,會敗在龍鼎宗手裏。

    而且好巧不巧,論劍的賽事,還是獵妖賽。

    在獵妖賽裏,先敗給敖戰,再敗給敖崢。

    墨畫微微歎氣。

    地字論劍,剩的局不多了。

    現在真到了,每勝必爭的地步了。

    否則萬一之後論道天儀不給麵子,又給他發頂尖天驕的“牌”,那真就一切休矣。

    但是這個“敖崢”,該怎麼贏?

    墨畫一邊掐著手指,眼睛看著論劍地形圖,一邊在心頭盤算著什麼,末了有了計劃,眼睛微亮。

    但墨畫嘴上卻歎了口氣:

    “我這麼正直的人,也不想這麼做的,但現在為了贏,也沒辦法了……”

    之後,墨畫將戰術流程安排好。

    到了論劍那日。

    場外還是人山人海。

    弟子論劍的內山,卻安靜許多。

    墨畫提前去了論道山內山,帶著令狐笑他們,守在內山的山口。

    所有論劍的弟子,都會從山口處,進入內山。

    太虛門如此,龍鼎宗也不例外。

    令狐笑他們,一臉嚴肅,排成一排,守在山道旁。

    墨畫則拈著草根,一臉悠閑地在地上練陣紋。

    身為陣師,想在陣法上有所精進,就應該隨時隨地,隨手練陣紋,不浪費一點時間和機會。

    這是一個陣師的自我修養。

    練了一會,墨畫忽而將手裏的草根一丟,抬頭道:“來了。”

    令狐笑幾人神情一凜。

    過了片刻,果然從山道的另一頭,走來了一隊修士,一個個身形魁梧,眉眼傲然,身穿華貴的龍鼎宗道袍。

    為首一人,臉型方正,氣勢威嚴,舉手投足間,血氣凝練如實質,煉體之力澎湃。

    此人,正是敖崢。

    今日的論劍,是龍鼎宗對太虛門。

    雙方本就是針鋒相對。

    敖崢帶隊,遇到墨畫等人,當即目光鋒利,透著深沉的戰意。

    當然,還有一絲隱晦的殺意。

    墨畫在站起身的同時,臉色瞬間就從適才的親切悠閑,切換成了冷漠倨傲。

    他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敖崢。

    不然以他的個頭,隻能到敖崢的肩膀,就沒辦法對敖崢形成威懾了。

    敖崢果真被“震”了一下。

    墨畫這個太虛門的“陣道魁首”,一向頗為神秘,行事透著一股刁鑽和不可捉摸。

    再加上,墨畫此時臉色冷冷的。

    敖崢真有點不敢輕視。

    但敖崢同樣是天驕,是強大的體修,本性自信狂傲,隻冷笑一聲,便向山門處走去。

    敖崢沒說什麼。

    他想滅了太虛門這一隊,想殺墨畫。

    但這些話,他不屑於戰前說出口。

    一切事,做到再說。

    滅了太虛門一隊,殺了墨畫之後,他才會出言譏諷。

    這是實力的體現。

    做不到,但卻四處宣揚,是淺薄無能。

    一切事,上了論劍場,真刀真槍說了算。

    敖崢不理會墨畫,自顧自走向內山,但與墨畫擦肩而過時,耳邊卻突然聽到一個清脆但冰冷的聲音:

    “你們龍鼎宗的敖戰,上次得罪了我……”

    敖崢一怔,轉過頭,看向了墨畫。

    墨畫下巴微揚,冷傲而囂張,“這場獵妖賽,我會原封不動,討回這筆賬。”

    “我太虛門,不是好得罪的。”

    “你們五人,全都要死!”

    敖崢聞言,心頭生怒,麵容扭曲,惡狠狠地瞪向墨畫。

    可一觸及墨畫深邃而詭異的眼眸,心底當即又湧起一股顫栗之意,以至於譏諷的話,全都卡在了喉嚨裏。

    墨畫說完,冷笑一聲,便如太虛門的“惡霸”一般,在令狐笑等人的簇擁下,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其他龍鼎宗的弟子,一時被墨畫氣勢所迫,竟也忘了說些“狠話”了。

    待墨畫走後,他們才回過神來,心底生怒。

    敖崢目光冰冷,眉頭緊皺,但心中到底冷靜了些。

    墨畫剛才的話,還縈繞在他耳邊。

    那個眼神,那個浸透著殺意和煞氣的眼神,也深深印在了他腦海之中。

    這個眼神中的殺意,是真的。

    煞氣也極其濃烈。

    不經曆真正的殺伐,很難有這種眼神。

    這個叫墨畫的,絕對是個“心狠手辣”,“心性冷酷”之人。

    適才對視之下,敖崢一瞬間便有了切身的體會。

    而且,他說……

    要討賬?

    敖崢皺眉細想,緩緩回想了起來。

    上次太虛門與龍鼎宗的論劍,墨畫他們,被敖戰一鼓作氣,先殺人,後獵妖。

    太虛門毫無反抗之力,輸了個徹底。

    “這個墨畫要討的,就是這筆債?”

    “他想跟敖戰一樣,先殺了我們五人,然後再去獵妖,以挽回顏麵,報仇雪恨?”

    敖崢緩緩點頭,隨後心中冷笑:

    “區區太虛門,他們憑什麼?”

    “憑一個令狐笑?還是……”

    敖崢心頭忽而一跳。

    陣法?!

    前些時日,太虛門與乾道宗的攻城戰,整座城池被洶湧澎湃的陣法爆炸夷為平地的場麵,還曆曆在目。

    那等場麵,令敖崢這等天驕,都心有餘悸。

    雖然明麵上,論道山的長老說這陣法爆炸是“無心之失”,與墨畫無關。

    但事實,當真如此麼?

    這個墨畫,可是陣道魁首。

    他手裏到底藏著何等可怕的殺陣,誰也不知道。

    這場獵妖賽,他若動用這些殺陣……

    敖崢心中凜然,神情也凝重起來,吩咐道:

    “今日的獵妖賽,小心陣法。”

    “墨畫此子陰險惡毒,善用陣法,喜歡暗算埋伏,而且睚眥必報,千萬要提防。”

    “隻要避開陣法,令狐笑獨木難支,太虛門不足為懼。”

    “是!”其他龍鼎宗弟子應聲道。

    ……

    論道山內山。

    “惡霸”墨畫走在前麵。

    程默幾人走在後麵。

    過了一會,見四下無人,司徒劍終於忍不住,小聲問道:

    “小師兄,我們這樣激怒龍鼎宗,是不是不太好?待會我們真要殺了他們?”

    “不跟他們打。”墨畫道。

    司徒劍一怔,其他人也有些錯愕。

    墨畫壓低聲音道:

    “我騙那大傻子呢……”

    “龍鼎宗太強了,我們打不過。打不過,幹嘛還要跟他們硬打?”

    “我放些狠話,讓他們猜忌。之後我們速推。”

    “這是獵妖賽,速戰速決,把妖獸殺了,也就贏了,管他們做什麼?”

    墨畫一臉理所當然。

    令狐笑幾人看著墨畫,神情都複雜了起來。

    一時不知該誇墨畫英明,還是陰險。

    墨畫微微歎氣。

    他就知道,這幾個小師弟,果真還是太“嫩”了。

    “演技”也有待磨煉。

    所以這件事,他之前才沒明說。

    怕的就是,令狐笑他們演技不好露了陷。

    墨畫又小聲吩咐道:

    “切記,待會一進場,我發妖獸位置,你們迅速跟我衝過去,將妖獸宰了。爭分奪秒,越快越好!”

    令狐笑幾人神情肅然,點了點頭。

    ……

    此後論劍開始。

    墨畫甫一進場,便張目四望,將強大的神識放開,不到一瞬,便尋到了妖獸的蹤影。

    這是一隻,二品後期的熊妖。

    墨畫手一指,“衝!”

    令狐笑幾人,也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催動身法,向墨畫指的方位衝去。

    一般來說,找妖獸是獵妖賽的一個難點。

    如何在地形錯綜的山林中,根據妖獸習性,狩獵痕跡,找到妖獸的位置,也是要花一段時間的。

    但無奈,墨畫的神識實在太變態了。

    而且他是獵妖師出身,對妖獸太熟悉了。

    因此神識一放,再加上經驗直覺,幾乎一瞬間,就找到了那隻決定論劍勝負的熊妖。

    太虛門一行人,當即向熊妖殺去。

    身法全力催動之下,不過一刻鍾,墨畫等人便到了熊妖附近。

    之後就是眾人喜聞樂見,且無比輕車熟路的獵妖環節了。

    這個流程,墨畫他們太熟悉了。

    而且配合太默契了。

    在煉妖山裏,更是狩獵過不知多少遍了。

    設誘餌,放陷阱,設陣法,引妖獸。

    然後陷阱困妖,陣法爆炸,妖獸重傷。

    令狐笑蓄劍氣,進一步殺傷妖獸。

    其他人配合,從旁牽製,補點傷害。

    一切井然有序,且熟練至極,煉妖山的獵妖訓練,得到了充分的展示。

    這種“道兵化”,“流程化”的獵妖,看得觀戰修士是一愣一愣的。

    這隻強大的二品後期熊妖,就這樣轟然倒下。

    令狐笑一劍,剖開熊妖胸腹。

    程默上前,用手掏出妖獸內丹,直接捏碎。

    論劍結束。

    而此時此刻,空有一身強大修為的敖崢,以及龍鼎宗的弟子們,還在半路,警惕地觀察四周,提防著墨畫的陣法,與“空氣”鬥智鬥勇。

    墨畫想殺他。

    那一定會先用陣法殺他。

    敖崢鷹顧狼視,注視著四周,疑心重重。

    殺機會在哪?

    前方的地麵,會不會被墨畫埋上殺陣。

    前麵的山林,會不會被墨畫安排伏兵。

    若是遇到妖獸,要不要動手?

    這會不會是墨畫的“誘餌”。

    墨畫攻城,結果把城炸了,那副令人震撼的場麵,時不時在敖崢心底閃現。

    以至於,敖崢看向整座山林,心裏都有些忐忑。

    甚至一度懷疑,這個喪心病狂的墨畫,會不會炸了整個山頭,給他們送葬。

    可一路上,一丁點人影沒有。

    漸漸地,敖崢終於發覺出不對了。

    但一切為時已晚。

    還沒等敖崢他們采取什麼行動,論道山鍾聲響起。

    他們被強行傳出獵妖場地。

    論劍結束了,龍鼎宗輸了。

    敖崢愣了許久。

    之後有外場的弟子,將論劍的經過,用“摹影圖”記了下來,給敖崢看了。

    敖崢隻覺一股怒火,從心底升起,燃燒著他的四肢百骸,讓他全身經脈,都隱隱作痛。

    他恨不得將墨畫這臭小子,一拳一拳,轟成肉泥。

    開戰前,一臉冷酷,說什麼“這筆賬,要討回來。”

    說“你們五人,全都要死。”

    結果一開戰,他就臭不要臉,跑去殺妖獸去了。

    甚至看樣子,根本就沒打算跟他們龍鼎宗交手。

    敖崢這輩子,第一次,深刻體會到了墨畫的“無恥”。

    而且,墨畫說的這些話,做的這些事,明顯都是事先算計好了的。

    用言語騙他。

    用眼神唬他。

    用陣法,讓他忌憚。

    甚至還利用了他自己的腦補,來令他遲疑。

    “墨畫……”

    臉色憋紅的敖崢,恨不得把牙齒咬碎。

    ……

    這場論劍,唯有敖崢這些場內的弟子,知道墨畫這些“陰險卑鄙”的算計。

    場外的觀眾,看得就有些簡單。

    在他們眼中,太虛門目標明確,令行禁止,爭分奪秒,獵殺了妖獸。

    龍鼎宗三步一停,左觀右望,猶猶豫豫,錯失了戰機。

    看著像一群“大傻子”。

    龍鼎宗風評受害,不出意外,墨畫的“仇人”名單,又加了五個。

    又有五枚“屠墨令”,有了新主人。

    屠墨盟的勢力,在乾學州界內,進一步壯大。

    ……

    太虛門這邊,倒安心了不少。

    他們又贏了一局,名次也稍微穩了穩。

    宗門上下,欣喜之餘,也鬆了口氣。

    可還沒等他們安心多久,就又開始揪心了。

    兩日後,論道天儀發的下一張“牌”,又來了。

    這次的運氣,可謂極其糟糕。

    墨畫他們的對手,是萬霄宗,端木清。

    萬霄宗,是四大宗中的,最強的法術宗門。

    端木清也是,能與蕭無塵,敖戰,沈麟書齊名的乾學四天驕之一。

    是四大宗,真正的頂尖天驕。

    而且,是頂尖天驕中,唯一一個女弟子。

    還不止如此,據說這個端木清,模樣傾國傾城,氣質清冷,是乾學州界數一數二的大美女。

    整個乾學州界,愛慕萬霄宗端木清的男弟子,跟愛慕紫霞門第一美女陸珍瓏一樣,人數眾多,能從論道山,一直排隊排到煙水河……

    但與陸珍瓏不同,端木清資質太好,容貌太美,氣質太冷,往往令人自慚形穢。

    愛慕端木清的男弟子,也隻敢將這份愛慕,偷偷摸摸地,深深藏在心底。

    絕不敢當著端木清那張傾國傾城的清美麵容前,吐露一丁點心意。

    有些男子,甚至話都不敢跟端木清說一句。

    這些消息,都是墨畫特意從郝玄那裏請教來的。

    上次他一不小心,用火球術炸了紫霞門第一美女的臉,被別人怨恨了很久。

    甚至遠道而來的張瀾叔叔,都拿這件事問過他。

    此後,墨畫便深以為戒。

    這次論劍之前,他就提前打聽好,這個“端木清”的情報了,避免再次重蹈覆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女人是很麻煩的。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大麻煩。

    但話說回來,打聽好情報,好像也沒什麼用處。

    端木清可不是陸珍瓏,是貨真價實的“乾學四天驕”之一。

    正麵鬥法,墨畫都未必打得過她,更別說用火球術炸她臉了。

    而且,萬霄宗這隊的實力,同樣強得離譜。

    墨畫想了很久,還是一籌莫展。

    在目前有限的條件下,他們贏麵很小很小。

    乾學四天驕,四個頂級的天之驕子,包括端木清在內,幾乎全都是邁不過去的坎……

    墨畫歎氣。

    但情況如此,避無可避,也隻能想盡辦法,全力去打一場。

    拚一下,說不定還有機會。

    不拚,真是一點機會沒有。

    之後墨畫照常籌備,安排戰術。

    到了論劍那日,墨畫按照慣例,帶著令狐笑幾人,前往論道山內山。

    可剛到內山的山門前,墨畫便是一怔,抬頭看去。

    就見遠方,剛好又有一隊修士走來。

    二男三女,各個儀態不凡。

    為首一人,是個五官如玉,精雕細琢的女子,穿著一身五色五行唯美而華貴的萬霄道袍,氣質清冷,目無下塵。

    這正是今日論劍的對手。

    也是乾學四大頂級天驕中,唯一一個女子。

    “端木清……”

    即便是墨畫,乍一見麵,都微微怔忡了一下。

    令狐笑幾人,也都有些失神。

    端木清的確極美,還有一種高傲清冷的出眾氣質。

    單純的美,倒沒什麼,但這種美中,糅合了一種強,就不得不令人矚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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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7章 陰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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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7章 陰翳

    萬霄宗與太虛門,隻是普通宗門關係。

    雙方弟子間,交集也不多,沒有特別的“恩仇”。

    今日也隻是一場論劍而已。

    在入口處碰麵,也算正常。

    頂多隻是因為端木清的容貌和氣質,讓人有些失神罷了。

    端木清神色平靜如水。

    世間男子,或是驚豔,或是欽慕,或是震驚的目光,她早已經習以為常,心中不會有一絲動搖。

    端木清雪白的脖頸微揚,清冷的目光看向前方,踩著端莊而優雅步子,帶著萬霄宗其他幾名同樣風華正茂的弟子,徑直向內山走去。

    她一身五色唯美華袍,姿容出塵,身姿曼妙,又帶著一股如雪山般凜然而不可侵犯的氣質,讓人望而卻步,根本不敢搭話。

    就這樣,雙方宗門弟子擦肩而過。

    自始至終,沒有任何人,說任何話。

    但擦肩而過之時,端木清的目光,到底還是有意無意地,瞥了墨畫一眼。

    一是墨畫眉眼如畫,容貌和氣質同樣出眾。

    二是墨畫個頭不高,在一眾天才修士中,顯得“出類拔萃”。

    三是墨畫雖然風評不好,爭議很多,但名氣其實極大。

    且不說論劍大會中,他做的那些事,結的那些仇,“羞辱”的那些天驕……

    便是“陣道魁首”這個身份,就足夠傳奇了。

    這是真真正正的,乾學陣法第一人。

    還是他築基中期,就奪得的頭銜,幾乎堪稱匪夷所思。

    即便是端木清,這等“不食人間煙火”的天驕仙子,也不可能沒聽過墨畫的名字。

    當然,也僅此而已。

    端木清也就隻用餘光,淺淺瞥了墨畫一眼,而後便擦身而去了。

    但她這記淺淺的眸光,卻印在了墨畫的眼簾。

    墨畫琢磨著這道目光,心中微怔,忍不住嘀咕道:

    “道心……髒了?”

    他這道聲音很輕,而且幾乎是下意識脫口而出。

    身邊的令狐笑幾人,甚至沒聽清他說的是什麼。

    但已然擦身而過的端木清,卻停下了腳步,緩緩轉過頭來,目光冰冷如劍,看向墨畫。

    墨畫也看向端木清。

    他的目光,清澈見底,仿佛能倒映出端木清的身影。

    而且,帶著一股深邃的透徹。

    端木清一時間,竟有股被人洞徹心扉,而莫名“自慚形穢”之感。

    隨之而來的,便是壓在心底的,深深的羞恨和憤怒。

    她原本清冷貌美的麵容,瞬間蒙上寒霜。

    凜冽的殺意,幾乎凝成了實質,一雙清冽如琉璃的眸子,冰寒無比,夾雜著深深的厭惡,凝視著墨畫。

    墨畫愣住了。

    什麼意思?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股驚人的靈壓,自端木清身上升起。

    金木水火土五行五色之力,璀璨絢爛,宛如九霄的光華,襯著端木清一時如同神人。

    她的眼眸,銳利無比,渾身散發著唯美而可怕的殺機。

    強大的五行道法,挾著極強的威勢,死死鎖定著墨畫。

    墨畫這下真的震驚了。

    上乘萬霄法術?!

    “不是……這個女人……不會是想殺了我吧?”

    “這可不是論劍場啊……”

    “她瘋了吧?”

    墨畫下意識腳底一點,施展逝水步,退了數丈之地。

    他的小師弟們,同樣震驚錯愕,但卻下意識地護住了他。

    程默一馬當先,擋在墨畫身前。

    令狐笑蓄衝虛劍訣。

    司徒劍和歐陽軒也開始催動劍氣。

    靈力交織間,氣氛一時劍拔弩張。

    端木清麵帶冷笑,並指一點,當即便想催動法術,將墨畫轟殺。

    便在此時,一道蒼老而渾厚的聲音響起:

    “胡鬧!”

    晶瑩如羽的靈力,挾著強大無比的真人威壓,瞬間降臨在端木清,還有令狐笑幾人身上,封鎖了所有人的靈力氣機,掐斷了道法和劍法的流轉。

    眾人神色一變。

    但端木清眼中,仍舊殺意不減,甚至還想催動法術。

    內山之中,走出一位年邁的長老,厲聲斥責道:

    “論道山重地,不容放肆!”

    “身為宗門天驕,更是成何體統?”

    “再敢生事,壞了規矩,我都給你們判負!”

    端木清默然片刻,暗咬銀牙,這才收斂起一身殺意和靈力,斂袖拱手行禮道:

    “長老恕罪。”

    她聲音清冽,如銀瓶乍破。

    長老目光渾濁,默默看了她一眼,臉上不動聲色,心裏卻直打鼓,心道端木清這姑娘,性子向來清冷,不食煙火,萬事萬物都不放心上,怎麼今日,生出這麼大火氣?

    論道山長老又看了眼躲得遠遠的墨畫,心裏驚奇。

    “莫非是……被墨畫這臭小子非禮了?”

    “不能夠啊……”

    “就墨畫這小模樣,真被他非禮,那也不吃虧啊……”

    論道山長老心裏嘀咕,當然明麵上,他還是一臉嚴肅,肅聲警告道:

    “論道山內,不可鬧事。”

    “要打,待會去論劍場上打。不然,休怪我不講情麵。”

    端木清拱手。

    墨畫他們也都紛紛行禮道:“是,長老。”

    論道山長老見狀,這才微微頷首,緩緩退去。

    場間漸漸安靜了下來。

    端木清轉過頭,冷冷看了墨畫一眼,秋水般的眸子中,還是有掩飾不住的殺意。

    墨畫又嚇了一跳,還以為這女人又要下殺手。

    但論道山長老的話,畢竟還是有些威懾的。

    論道山的規矩,也比較嚴苛。

    論劍場外,嚴禁弟子們動手鬥毆。

    若再鬧出事端,別管什麼四大宗,八大門,這些論道山的長老們,也絕不會留情麵。

    端木清緩緩吸了口氣,注視著墨畫,念叨著他的名字,低聲呢喃道:

    “墨畫……我記住了。”

    而後她不再說什麼,轉身便走,隻留下一個婀娜的背影。

    其他萬霄宗弟子,也跟著走了。

    待端木清走遠了,墨畫這才鬆了口氣。

    令狐笑幾人,也有點如釋重負。

    但隨後,眾人的目光,全都彙聚在了墨畫身上。

    程默默默看了墨畫一眼,好奇問道:“小師兄,你認識這個……端木仙子?”

    墨畫搖頭。

    “之前沒什麼恩怨?”

    “沒有……”

    “那她剛剛……是想殺你?”

    墨畫點了點頭,“好像是。”

    程默就有點不明白了。

    第一次見麵,就想殺小師兄?

    倒是司徒劍心細,問道:“小師兄,你剛剛是不是對她說了什麼?”

    墨畫倒也沒否認,點頭道:“我看她修行有點問題,就善意地提醒了她一句。”

    程默好奇:“你提醒了她什麼?”

    “我……”

    墨畫還沒開口,司徒劍立馬攔住他,“別說了,小師兄,誰也別說。”

    小師兄隻說了一句話,萬霄宗的端木仙子,就恨不得當場殺了他。

    萬一小師兄把這句話說出來,他們都聽到了,那到時候,他們所有人,估計都會被記恨上。

    所以,還是不說為好。

    這句話,承載著萬霄宗第一天驕赤裸裸的“殺意”,他們沒有小師兄的格局,還不配知道。

    與此同時,司徒劍也心中歎氣,感慨道:

    “小師兄不愧是小師兄,天生嘲諷聖體。”

    “隻用一句話,就能讓一向清冷的天驕仙子,恨不得殺了他……”

    程默也歎氣。

    但他這聲歎氣中,更多的還是佩服:

    “小師兄不愧是小師兄,隻用一句話,就能讓乾學第一天驕仙子,對他‘念念不忘’……”

    墨畫一臉鬱悶。

    司徒劍思索片刻,又道:“小師兄,待會論劍,你要小心點了。這個端木清,估計不會放過你。”

    令狐笑也有些擔憂地看著墨畫。

    程默也是,隻是他的擔憂中,多少有點羨慕。

    墨畫皺了皺眉頭,“應該不至於吧……”

    這是論劍大會,她好歹是宗門天驕,總不能“公報私仇”吧……

    ……

    之後正式論劍。

    端木清整場都在逮著墨畫殺。

    各種萬霄宗秘傳的中乘,乃至上乘法術,全部一股腦不要錢一樣往墨畫身上丟。

    恨不得將墨畫碎屍萬段。

    山石被金光割裂。

    林木被火光燒焦。

    泥沼被流沙吞沒。

    整個論劍場地,遭受了端木清這個萬霄宗頂級法術天驕,密集而洶湧的“法術轟炸”,立馬開始變形。

    哪怕是墨畫,也隻能憑借身法,狼狽逃竄。

    他也算是第一次體會到了,最頂級靈修的威力。

    在他此前的認知中,慕容彩雲師姐的太虛霞光法術,已經足夠強了。

    但這個端木清的法術造詣,明顯還要更上一層樓。

    端木清,血脈高貴,五品端木家嫡係,上上品靈根,修的是上上品功法。

    功法周天,也幾乎修到了極致,一身靈力浩瀚如海。

    而且,端木清的靈根種類,是極品的大五行靈根。

    大五行靈根,與墨畫的“小五行靈根”,看著隻差了一個字,但兩者的差距,卻判若雲泥。

    大五行靈根,靈根品質高,靈力容量大,且五行生克,循環一體,對五行親和力也強。

    此類靈根修士,對天地五行法則,天生具有更高的悟性。

    學五行法術更快,施展出來的法術,威力也更強。

    與之相比,墨畫的小五行靈根,就簡陋至極。

    唯一的特點,就是能學五行法術。

    除此之外,就是個“毛坯”靈根,什麼都沒。

    兩相比較,端木清的大五行靈根,若是頂奢的洞府,那墨畫的小五行靈根,就純粹是個毛坯破房。

    而端木清的法術道統,與墨畫也很相似。

    端木清出身萬霄宗,修的是萬霄宗的“萬霄道法”,跟墨畫的“萬法皆通”,有一點點異曲同工之妙。

    當然,端木清的法術出手,沒墨畫那麼快。

    五行流轉,也沒墨畫那麼自然。

    但她修的法術,品階更高,範圍更大,威力更強,再有上上品靈根,上上品功法,龐大周天數的海量靈力支撐,全力施展之下,一時間整片山頭,都流淌著一片法術的“江河”。

    論劍場內,法術流光遍地。

    爆炸聲此起彼伏。

    墨畫“抱頭鼠竄”。

    論劍場外,觀眾紛紛拍手叫好,覺得大快人心!

    “好!不愧是端木仙子!”

    “以其人之道還施其人之身,用法術炸死墨畫這臭小子!”

    “讓這小子,天天囂張,卑鄙陰險,現在總算是遭報應了。”

    有人驚歎道:“端木仙子的法術,果真天下無雙……”

    有人悵然神往:“不僅強,而且美。”

    “美得仙姿出塵,不食煙火。”

    “什麼時候,端木仙子要是能看我一眼就好了,隻要看我一眼……”

    “有點出息行不行?”

    “就是……”

    也有一些有點誌氣的青年才俊,感慨道:

    “我隻願今生,能在論劍大會上,與端木仙子爭鋒,在她麵前一展生平所學,與她一較高下,哪怕最終死在仙子手裏,我也死而無憾……”

    言語之間,不勝唏噓,還有一點悲壯。

    一眾觀戰的宗門弟子,想到能與高高在上,宛如居於冰山之巔一般,不染俗塵的仙子論劍鬥法。

    想到兩人道法交錯的場景。

    想到死在仙子手裏時,那副悲涼而淒美的畫麵,竟都覺得有一絲絲豔羨和神往。

    但很快,便有人說了難聽的大實話:

    “你的願望……好像被墨畫那臭小子實現了。”

    宛如兜頭一盆涼水,所有人當即臉色一黑。

    墨畫作為宗門天驕,跟仙子論劍了。

    他還用法術,跟仙子交手了。

    現在,他的確就要死在仙子手裏了。

    他們求之不得的“願望”,墨畫這小子,的確隻差“死在端木清”手裏這一條就實現了。

    一些青年才俊,嘴裏跟吃了蒼蠅一樣,心裏也莫名其妙地有些發酸。

    甚至不少人心裏開始默默道:

    “墨畫這小子,死在誰手裏都行,但千萬不能死在端木仙子手裏,否則真是便宜他了……”

    ……

    論劍場裏。

    專心論劍的墨畫,才不知道這些人心裏這麼多戲。

    但他也真的很無語。

    不是說,這是個“清冷”的仙子麼?

    怎麼跟個“瘋婆子”一樣,不依不撓,追著他殺?

    他就低聲咕噥了四個字,真的至於麼?

    這四個字的殺傷力,真的能有這麼大麼?

    但端木清不管不顧,隻一味用法術,對墨畫所在的位置,進行大規模轟炸“清洗”。

    令狐笑想支援墨畫。

    但越是性子清冷的人,生起氣來,越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令狐笑的劍氣,根本壓不住端木清的法術。

    甚至於,他也反被端木清記恨,跟墨畫“連坐”,一同被納入了萬霄法術轟炸的範圍,被壓製得根本還不了手。

    令狐笑一時也切身體會到了,女人發火,恐怖如斯。

    而程默等人也不好受,他們同樣被萬霄宗其他弟子的法術“轟炸”著,根本無暇他顧。

    就這樣,太虛門全程被壓著打。

    期間,墨畫也做了幾次嚐試,看看能不能用法術,或是陣法,來改變一下局勢。

    但每次他稍有動作,就會瞬間“激怒”端木清,引來更大規模,更凶猛的法術“報複”。

    身為四宗頂級天驕的端木清,本來就足夠強了。

    更不用說,這還是“暴怒”版的端木清。

    墨畫無奈了,決定躺平了。

    而隨著時間推移,太虛門的弟子,一個個力竭敗退,被送出了場地。

    令狐笑最後看了墨畫一眼,給了他一個“愛莫能助”的神情,也被“殺”了。

    最後,又隻剩墨畫了。

    墨畫自然還是“寧死不屈”,見沒有一點贏麵,自己往額頭一點,震碎了論道玉,落敗退場了。

    端木清想用法術留住墨畫。

    一道磅礴的萬霄五行法術光芒,將墨畫整個吞沒。

    但她施法的速度,到底還是比墨畫慢了一點。

    在此之前,墨畫周身藍光一閃,身形淡去,已經離場了。

    端木清目光冷漠地看著墨畫消失的地方,聲音低沉而冰冷:

    “下次,我必殺你……”

    “墨畫……”

    ……

    論劍結束了。

    萬霄宗贏得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

    觀眾也看到了一場心曠神怡的論劍。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墨畫這陰險卑鄙的小子又沒死。

    但一想到,區區墨畫,還不配死在端木仙子手中,大多數人心中便釋然了。

    太虛門輸了。

    宗門修士有些遺憾,但也不算太失望。

    對上端木清這等頂尖天驕,原本勝算就十分渺茫,因此輸了也沒辦法。

    怪隻怪運氣不好。

    怪隻怪垃圾論道天儀,不給太虛門發好牌。

    算起來,乾學四天驕,太虛門如今已經碰到三個了,這三局地字論劍,幾乎全是“必輸”的。

    等於說,他們平白無故,就丟了三局勝場。

    一般來說,是沒有這麼背的。

    但運氣真這麼差,那也沒辦法,運勢有時候就是這樣,點背的時候,喝口涼水都塞牙。

    他們總不能去找論道天儀算賬。

    但這場論劍,真讓墨畫在意的,倒不是這點。

    太虛門。

    入夜,弟子居。

    墨畫躺在床上,還在想著端木清。

    腦海中還浮現著白日裏的一幕幕。

    尤其是最開始,他跟端木清擦肩而過時,看到的端木清的眼眸。

    端木清長得美,眼睛也美。

    但她的眼眸中,透過清冽冰寒的底色,看向深處時,有一團漆黑的“陰翳”。

    這團陰翳,有些渾濁,仿佛刻在神魂中一般。

    墨畫一時十分意外,所以才會下意識提醒她……“道心髒了”。

    但端木清的反應,實在是太大了。

    這四個字,仿佛刺破了她的心防。

    窺破到了她心底的什麼秘密。

    她竟當場就想殺自己……

    很古怪……

    “她眼底渾濁的陰翳,究竟是什麼……”

    此時夜深人靜,墨畫躺在床上,一邊細細回想,同時神識開始衍算,天機因果自心間流淌。

    不知過了多久,墨畫心頭忽然猛地一跳,當即坐直了身子,神情凝重。

    他想到了一件事:

    胭脂舟!

    端木清眼底的陰翳,跟胭脂舟的氣息,尤其是龍王廟裏,那個祭壇供奉的邪胎氣機,十分相似。

    墨畫心頭一震:

    “這個端木清,莫非也上過胭脂舟?”

    “她也跟邪神有關?”

    這麼一個清冽出塵的仙子……

    墨畫皺眉,“不可能吧……”

    可因果如此,表麵再不可能的事,隻要有因果在,那就不得不承認。

    而且,還不止如此。

    墨畫細細推想道:“端木清是乾學州界四大宗之中,四個最頂級的天驕之一……”

    “她如果也去過胭脂舟,那另外三人呢?”

    “沈麟書,蕭無塵,敖戰,是不是……也都去過胭脂舟?”

    “那……萬妖穀中出沒,也是邪神爪牙口中,經常提及的那個‘公子’,又是誰?”

    “自己那晚,在煙水河畔看到的,罌粟般的因果鎖鏈中的那個公子又是誰?”

    “是這四人中的一個?”

    “是……沈麟書?”

    墨畫怎麼看,都覺得沈麟書的嫌疑最大。

    尤其是,他是沈家的人,還與乾道宗有關。

    另外三人,端木清應該也跟胭脂舟有點關係。

    至於蕭無塵和敖戰,估計也不可能沒瓜葛……

    但是……

    墨畫心中又生出了另一個疑問:“為什麼我之前沒看出來?”

    論劍大會,他已經跟三個人交過手了。

    而沈麟書,他此前也在清州城碰到過。

    這四人,假如真的跟胭脂舟,跟龍王廟,跟邪胎有關係,身上必然沾染了邪神的氣息。

    那以他跟大荒邪神的“淵源”,多少應該能看出什麼來。

    可現在,隻是在機緣巧合之下,他才從端木清身上,發現了這一絲端倪……

    為什麼?

    邪神……不,或者說,那位屠先生,用了什麼手段,將這些氣息,全都遮掩了?

    遮掩到了,自己這個吞了“邪胎”的半步神明,都察覺不到的地步?

    墨畫眉頭越皺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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