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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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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8章 赤子
沈慶生心膽俱裂,掙紮道:“不要,别殺我!”
“我是沈家嫡系,你不能殺我!”

“你害死了我,我爹會殺了你的,沈家也不會放過你……”

墨畫突然停住了。

沈慶生一怔,而後尖叫道:“你知道怕了就好,快點,放了我!”

墨畫緩緩靠近沈慶生,伸出手掌,放在沈慶生的腦袋上。

沈慶生驚恐莫名,随後便感到一股溫暖如光,精純至極的念力,在一點點流入他的身軀,滋養着他的神念,宛如“神明”的賜福一般,讓他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強大。

沈慶生心中一喜,而後茫然不解,“你……你在做什麽?”

墨畫溫和道:“你太瘦了,不夠它們吃的。”

“我給你養肥點,養得壯一點,這樣它們才能多吃一點,吃飽一點。”

養肥一點?!

沈慶生心中震恐,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怒吼道:“墨畫!你這個惡鬼!你還是人麽?”

墨畫淺淺一笑,“我是好心,讓你也嘗嘗被人吃肉,吸血,敲骨吸髓的滋味……”

這副笑容,天真而深邃,神聖而詭異。

沈慶生神情駭然,這才意識到,他根本不知道,這個看着一臉單純的太虛門弟子,究竟是什麽人。

墨畫将自己的念力,注入沈慶生,看着他一點點變“肥”,變“壯”,覺得差不多了,便以念力,凝結成一條繩索,像放風筝一般,将沈慶生抛向了天空。

就像是将一塊肉,抛向成群的餓狼。

一石激起千層浪。

一時間,萬千冤魂鬼物,紛紛震蕩洶湧,撲向了沈慶生,撕咬着他的神念,吮吸着他的神魂。

沈家害得他們家破人亡,骨肉分離,死于陰暗的地下,受邪胎奴役,永不見天日。

這些人,生前恨不得生吃沈家人的肉,喝沈家人的血。

如今死後,總算是吃到了沈家人的神魂。

它們品嘗到了,複仇的甜美。

更何況,這是沈守行,唯一的兒子。

積蓄許久的怨念,終于得到了釋放,浸滿鮮血的因果,也得到了了斷。

吞噬了沈慶生神念的冤魂厲鬼,身上的陰氣和孼氣,也在一點點變淡。

整座神殿的邪氣,也弱了幾分。

而這些受奴役的冤魂,是邪胎的養分。

他們的冤孽,得到纾解。

邪胎帶給墨畫的壓迫力,也減了不少。

而冥冥中,墨畫還感到了一絲絲,陰森的“感激”,仿佛是他爲這些厲鬼了結了宿怨,而積累了一些善意的“因果”。

或者說,這更像是一種“功德”?
墨畫微微一怔。

功德的事,他不太了解,也沒太在意……

凡事遵從天道,依存天理,不忘本心,也不必刻意去求功德。

墨畫轉身離開。

沈慶生像“風筝”一樣,被吊在天上,被萬鬼撕咬,吞魂吸髓,

他終于也體會到了,這種被人壓榨,吸血,敲骨吸髓的錐心之痛,體會到了,這種宛如鈍刀子割肉一般,漫長的痛苦和絕望。

迎接他的隻有死亡。

沈慶生看着墨畫遠離,憤然嘶吼道:

“墨畫!”

“墨畫……我便是做鬼,也絕不會放過你!!”

走到一半的墨畫,聞言一怔,轉過頭來看着沈慶生,淡然笑道:“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你若做人,我對你還算溫和。

但你若做鬼,那才能知道,我究竟有多恐怖……

……

沈慶生被冤魂厲鬼吞沒,業果在一點點消解。

墨畫轉身離開,繼續向神殿深處走。

走了一陣,遠處忽而有神念的波動傳來,墨畫循着動靜走了過去,便見不遠處,顧師傅和樊進,一個用劍,一個掄錘,正在與一群惡鬼苦戰。

他們是金丹修士,擁有金丹境的神識。

但他們不是陣師,神識缺乏磨煉,而且也不知曉神念法門,因此隻能依賴本身的神識根基,憑借本能,與一群惡鬼厮殺。

頂多顯化一下本命法寶,當做武器。

但這樣一來,殺伐能力實在太弱,對惡鬼沒有緻命性的殺傷。

反倒是一群惡鬼在旁環伺,隻要抓住破綻,就沖上來咬上一口,啃一塊神念血肉下去。

顧師傅二人苦不堪言,他們的神念,也在一點點變弱,而且已經漸漸接近極限。

“娘的……老子不會交代在這了吧,到死都隻是一個破典司……”樊進心中不甘,用大錘拼命砸向一隻遊魂。

遊魂被砸裂,而後扭曲了幾下,重新又恢複如初。

樊進頭皮發麻,“這他娘的,都是些什麽鬼東西……”

顧師傅用長劍,将一隻惡鬼劈成兩半,而後眼見着,惡鬼又融合在了一起,心中也生出了一絲絕望。

這是他們二人,第一次親身遇見這種神念層面的鬼物。

這種詭異的存在,超乎尋常的認知。

而更深處,這種厲鬼還不知有多少。

按照如今的情況來看,不但救不出小墨公子,便是他們自己二人,恐怕也在劫難逃了。

“修界當真險惡莫測,殺機遍地……”

惡鬼還在不斷地撕咬,圍殺。

兩人心底,也在一點點變涼。

就在他們近乎絕望的時候,周遭的惡鬼,忽然尖嘯一聲,化作鳥獸散去了。

顧師傅二人一怔,面面相觑,不知發生了什麽,而後便生出劫後餘生的慶幸。

但下一刻,兩人同時一驚,猛然意識到了什麽。

惡鬼貪食他們的血肉,不可能突然退去。

如果退去,就說明這些惡鬼,遇到了更可怕的東西。

更可怕的東西……

不遠處,一股隐晦但強大的氣息,夾雜着詭異的威壓傳來……

“來了?!”

兩人手腳冰涼,剛放下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紛紛面色驚恐地轉頭望去,然後就看到了一個小孩,笑着對他們揮手。

“顧師傅,樊典司,找到你們了。”

顧師傅和樊典司呆若木雞,愣了半天,這才慢慢反應過來,“……小墨公子?”

“嗯。”墨畫點頭。

“你……怎麽會這幅模樣?”樊典司有些結巴道。

墨畫微微歎氣,“說來話長……”

每個人見他,都問這麽一遍,他已經懶得回答了。

實話也不能說。

他總不可能說,自己是因爲修了《天衍訣》,神念異變,所以永遠長不大了吧……

顧師傅和樊典司也很識趣,沒有再問。

“小墨公子,您知道,這裏是哪裏麽……”顧師傅問道。

他對現在的情況,還是一頭霧水。

墨畫言簡意赅道:“這是夢境,更确切地說,是一個噩夢。孤山封存着一隻強大的邪物,這邪物醒了,所以就把我們全都拖到了這個噩夢中。”

顧師傅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那我們現在?”

“先找到荀長老再說吧。”墨畫道。

“好。”顧師傅和樊典司都點了點頭。

他們已經漸漸習慣,唯墨畫馬首是瞻了。

在外面,墨畫雖然能力強,但至少外表上還看不太出來。

但在這個夢中,墨畫看似是變小了,但全身卻透露出一股匪夷所思的,強大的氣場,讓顧師傅二人,不得不心悅誠服。

于是,墨畫帶着顧師傅二人,繼續向神殿深處走去。

他能隐隐感知到,神殿中的另一股波動,如此走了一會,果然就發現了不遠處的荀子悠長老。

荀子悠長老的處境,也不太妙。

他面對的,是一隻龐大的,四肢畸形,怨氣纏繞,模樣猙獰的厲鬼。

這等厲鬼,根本不是尋常金丹,所能對付得了的。

荀子悠出身太虛門,乃劍道長老,精通劍意,雖然并沒學正統的太虛神念化劍真訣,但憑借一脈相承的,精純的太虛劍意,還是能夠與這三品厲鬼,一争高下。

但他明顯處于下風,而且形勢也越來越不利。

那三品厲鬼張牙舞爪,越發肆虐而猖狂。

荀子悠咬牙堅持,但也堅持不了太久。

便在此時,墨畫等人過來了。

荀子悠第一時間,也看到了墨畫他們,當即心頭一顫,神色緊張道:
“别過來,快跑!”
他怕萬一自己不是對手,死在了這厲鬼手裏,墨畫他們也在劫難逃。

此時此刻,他也隻能想辦法,拼命拖住這厲鬼,給墨畫他們逃生的機會。

可荀子悠這話說完,墨畫幾人還沒動作,那厲鬼反倒渾身一顫,四肢着地,夾着尾巴一般,拼命向遠處逃走了。

荀子悠愣了半晌,沒搞清楚狀況。

他是讓墨畫他們快跑。

可這厲鬼……它跑什麽?跟見了“鬼”一樣……

墨畫已經走了過來,問道:“荀長老,你沒事吧。”

曆經苦戰的荀子悠,這才緩緩松了口氣,“沒事。”

不管因爲什麽,跑了就跑了吧。

6◇9◇書◇吧

他已經隐隐猜到,自己可能陷入了夢魇之中,既然是夢,總有點颠倒異常。

好在它總算是走了。

這可是一隻三品金丹境的厲鬼,它若不走,接下來的局面,怕是生死難料。

荀子悠這才轉過頭,盯着墨畫左看看,右看看,打量了半天,既覺得新奇,又覺得古怪,還覺得可愛,忍不住問道:
“你怎麽變小了?”

墨畫歎了口氣,無奈道:“夢裏就是這樣的。”

“夢裏怎麽會這樣?”荀子悠有些不明白。

墨畫本想随便扯個理由,但他很快意識到,荀長老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太虛門的長老,還是老熟人,萬一将自己神念長不大的事情傳回太虛門,那自己面子就丢大了。

“這是一種心性的修煉。”墨畫一本正經道。

“心性的修煉?”荀子悠皺眉。

墨畫點了點頭,認真道:“修道者,不失其赤子之心。所以我的神念,才會是這個樣子。”

“修道者,不失其……赤子之心……”

荀子悠念叨了一遍,瞳孔一顫,猛然間想起太虛門先祖的偈言,心緒澎湃。

他深深看了墨畫一眼,點了點頭。

墨畫覺得荀長老的反應有些奇怪,但一時也沒多想。

畢竟現在是在邪胎的神殿裏,不宜久留。

“既然這是個夢,那怎麽才能醒過來?”樊進問道。

荀子悠思索片刻,也沒什麽頭緒,他雖是太虛門的長老,但一心都放在劍道上,對神念的諸般變化,萬千詭谲,知之不多。

這是荀子賢感興趣的地方。

荀子悠不由轉過頭,看向墨畫。

他知道,在神念這方面,墨畫有着不俗的造詣,也有着常人難及的認知。

墨畫想了下,便如實道:

“噩夢的根源,在這神殿的深處,不解決根源,大家隻能被困在這噩夢中,永遠都醒不過來。”

荀子悠思索片刻,皺眉道:

“既然如此……那便去這神殿深處走一趟吧,除此以外,似乎也沒别的方法了。”

隻是他的眉宇間,仍舊十分凝重。

外面的厲鬼,尚且如此難對付,更别說這神殿深處的存在,究竟有多可怕了。

但事到如今,也别無選擇。

荀子悠想動身出發,墨畫卻搖頭道:“你們不能去,我去就行了。”

荀子悠一怔。

顧師傅和樊進也對視一眼,有些不解。

這種情況下,墨畫也顧不得謙虛,而是笃定道:“我進去,還能有一線生機,你們若進去,必死無疑。”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荀子悠長老一直很照顧自己。

顧師傅和樊典司,也幫了自己不少忙。

他可不想,荀長老他們光榮犧牲,死在這夢魇裏。

若是自己無能爲力,倒也罷了,既然自己有這份力量,那就更不可能讓身邊的人有閃失。

該殺的人,非死不可;
要救的人,不容有失。

若非如此,還修什麽道,求什麽通天的偉力。

墨畫目光堅定,小小的身軀上,散發出極強的魄力。

荀子悠看着墨畫心頭一顫,默然片刻,歎了口氣,認同道:
“好,我聽你的。”

顧師傅和樊進想說什麽,但見荀長老都點頭了,也隻能把話咽下去。

墨畫點頭,時間緊急,他也不再解釋什麽,而是轉過身,孤身一人向神殿的最深處走去。

走了幾步,墨畫忽然想起什麽,回過頭來,看着荀子悠幾人,皺了皺眉頭。

他覺得荀長老幾人留在這裏,有些不太安全,便凝結神念,畫了一些神道陣法:
“你們留在陣法裏,千萬别出來。”

荀子悠三人神情訝異,默默點了點頭。

墨畫這才放心離開。

荀子悠看着墨畫離去的背影,又低下頭,看了看地面精妙無比的金色陣法,不由皺了皺眉。

“這是什麽陣法……”

在夢魇的世界中,墨畫布下的這些陣法,固若金湯,竟讓他這個金丹長老,都有些無力之感……

荀子悠尋思片刻,心頭忽而一跳,有了個匪夷所思的猜測:

适才的厲鬼,不會是因爲看到了墨畫,才夾着尾巴逃掉的吧?

不會吧……他才築基……

荀子悠沉默片刻,心中歎息:
“到底還是,小看了這個孩子……”

“還是老祖他老人家,高瞻遠矚,慧眼識珠……”

荀子悠擡起頭,發現墨畫的身影,已經漸行漸遠,消失在了神殿深處。

“太虛門曆代先祖保佑,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

神殿最深處。

墨畫的面前,矗立着一座金色大門。

大門之上,刻着諸般華美的浮雕。

隻是如今,這些浮雕都蒙上一層邪異,浸着黑血,沾着腐肉,散發着陰森的氣息。

大門之後,就是邪胎。

一股令人心悸的波動,從門後傳來。

墨畫神色微露躊躇。

三品巅峰的神胎,與尋常邪祟,根本不在一個維度上,說實話,他并沒有太大的把握。

但這又是唯一的一條出路。

若想打破夢魇,必須解決掉這隻邪胎。

好在此前獻祭沈慶生的時候,了斷了一些因果,消解了一些怨念,從而一定程度上,削弱了邪胎的根基。

少了冤魂厲鬼的痛楚,絕望,還有宿怨的因果供養,邪胎多少會弱上一些。

盡管未必會弱上多少,但這也是墨畫目前能做到的極緻了。

越是以弱戰強,就越要竭盡所能,積累一分一毫的優勢,一點一滴創造勝勢。

墨畫緩緩吸了口氣,伸出手,推開了神殿的大門。

大門被一點點推開。

無邊的死氣,徹骨的寒氣,還有陰森的邪氣,宛如潮水一般,撲面而來。

墨畫破開這些陰祟之氣,踏步進入大殿。

殿内的景象,一一映入墨畫的眼簾。

恢弘華貴但邪異陳腐的殿堂。

一隻沾着污濁血肉,已然打開的龍棺。

跪在龍棺前,血肉被腐蝕,化爲虛無,身軀變異,與龍骨融爲一體,已然死去的二長老。

地面之上,還有一具被開膛破肚的軀體。

是那個熊罴長老。

但他現在,身軀已經四分五裂,一隻蟒蛇被破了皮,丢在地上,還有一隻熊爪,被正中間的,一個背影畸形的怪物啃着。

察覺到墨畫進來,這“怪物”停頓片刻,緩緩轉過身來。

墨畫瞳孔一顫。

這是一隻,畸形的,混沌的,扭曲的,糅雜着各種血肉,孵化而出的怪物。

它身軀高大,流着黑血,長着失控的畸形肉瘤。

而它的臉,狹長陰森,雙目黑紅,目中流露着冰冷的殘忍,和純粹的惡念。

這是……黃山君!

邪胎的本體,是一隻黑化的,堕落的,糅雜着各類妖魔血肉的……黃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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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9章 山君
輝煌莊嚴,陰森邪異的神殿中。
變化萬千的念力交織,強烈的神念絞殺,震動聲此起彼伏。

墨畫與邪胎正在竭力厮殺。

緊張的殺局中,墨畫抓準機會,凝出一枚火球。

火球呼嘯而出,轟在邪胎,也就是黑化的,堕落的“黃山君”身上,隻炸出了一點火星。

黃山君反手揮出一道巨大的猙獰血爪,墨畫避之不及,手臂被撕出了一道血口。

他心中一驚,連忙催動金色神髓,修補自身的傷勢。

而邪胎的攻擊,轉瞬又至。

一道冤魂凝聚的血色長戟,憑空出現,當頭砍下。

墨畫全力催動逝水步,險之又險地躲了過去,而後反手手掌虛握,凝結水牢術,七道水牢,将邪胎牢牢捆住。

邪胎一擡手,水牢紛紛破裂,消散爲水光,一邁腿,黑影一閃,便欺近了墨畫的身旁,隻一巴掌,便将墨畫扇飛。

墨畫隻覺渾身骨骼劇痛,在半空中,強行調整身法,兩腳踏地,向後滑行了好久,這才穩住身形。

但下一瞬,血光一閃,邪胎的殺招又至。

黑血如刃,刺向墨畫的心脈。

墨畫本能地避開了要害,但肩膀還是被血刃刺中,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模樣狼狽。

邪胎一邁步,又靠近了墨畫。

它畸形的手爪一握,凝結一柄污穢的長戟,向墨畫一刺。

可下一瞬,金光驟起。

密密麻麻的陣紋顯現。

這是墨畫偷偷顯化的陣法。

金光化作鎖鏈,将邪胎牢牢鎖住,周遭地火奔騰,岩漿流淌,神念的爆炸此起彼伏,一點點焚燒着邪胎的身軀。

邪胎隻輕輕一扯,便将陣法凝結的鎖鏈,一一扯斷,邁步走過火海,像是走在溫泉裏,分毫不傷。

墨畫頭皮發麻,還沒來得及細想,一柄堕化的長戟,又陰氣森森,攔腰劈來。

墨畫手掌一握,劍陣浮現,化出一柄斷金之劍。

堕化長戟與斷金之劍交接。

金色劍氣,與黑紅色邪氣互相割裂,彼此絞殺,殘餘的力道,直接将墨畫震飛。

墨畫虎口生痛,流出鮮血。

他繼續用神髓彌補傷勢,卻發現自身的神髓,已經有一部分,被這邪胎的黑血污染了。

墨畫心痛不已。

這些神髓,可都是他好不容易,一點點攢來的。

現在一被污染,就廢了一片。

血光一閃,腥風撲面,墨畫憑感覺就知道,那邪胎又殺來了。

他一擡頭,果然就見到了一柄,沾着黑血和腐肉的刃尖,直刺自己的頭顱。

斷金劍已碎,墨畫反手一抓,凝結出一柄太阿開山劍,劍意深厚如山,迎上了邪胎的長戟。

一時間,邪神與半神級别的神念,又正面交鋒在了一起。

堕化的氣息,與金色神明的氣息,交織着震蕩開來,向四周傳去。

刀光劍影間,墨畫又與這邪胎戰了近百回合。

他的神念化身上,多了一道又一道傷痕,血肉露出,有些甚至深入骨髓。

而這邪胎,邪氣激蕩間,身軀仍完好無損。

三品巅峰邪胎,一身漆黑邪化的神軀,凝如實質,宛若金鐵铠甲,水火法術不侵,神念化劍不破。

“這樣下去不行……”墨畫神情凝重。

之後他又與邪胎戰了幾回合,一個不慎,又被長戟掄飛了。

墨畫剛好借勢,又退了數丈,拉開了距離,站定之後,雙手高舉在頭頂,目光深邃,劍意攀升。

諸般五行劍陣,太虛劍道法則,在他周身流轉,于雙掌間彙聚,凝成了一柄巨劍的雛形……

墨畫雙目之間,殺意凜然。

法術傷不了你。

陣法困不住你。

化劍式破不了你的铠甲。

我就不信,太虛真訣的斬神式,還斬不斷你的骨頭!
墨畫雙手虛握,巨大的斬神劍,一點點凝聚……

可還沒等他顯化完畢,一道比之前更快,迅如閃電的身影,便欺近了他身前。

一柄污穢的,沾着黑血的長戟,直戳他的面門。

“來不及!”

墨畫臉色一白,隻能咬着牙,将未凝結完成的斬神劍,劈了下去。

劍意尚未凝結完畢,的半步斬神劍式,與充滿邪神之力的堕化長戟,轟擊在了一起。

刹那間,神殿震蕩。

比此前更可怕的神念波動,宛如飓風般,瞬間傳了出去。整個夢魇,風卷雲湧,冤魂厲嚎。

大殿外的荀子悠幾人,臉色劇變。

他們能感知到,自己神魂間的震顫。

這是一股,足以使他們神魂泯滅的力量。

哪怕隻是逸散出的力量,都讓他們生出不可抗拒之感。

他們根本想象不到,此時大殿之中,發生的究竟是何等恐怖的戰鬥。

即便是荀子悠,這個金丹後期的太虛門資深長老,一時間也有心魂驚悸之感。

“這是……墨畫?”

“他到底在跟什麽東西鬥法……”

動靜竟然如此可怕。

一旁的顧師傅和樊典司,更是臉色蒼白,震驚失神。

“小墨公子他……究竟是什麽人……”

“應該……是“人”吧……”

……

大殿深處。

一柄污濁的,沾染着黑血的長戟斷裂,棄置在地上。

形似黃山君,身着邪異魔甲,血肉畸形的邪胎,站在原地。

他的肩膀上,出現了一道傷口,傷口處血肉蠕動,邪氣化膿,污血一點點滴下。

邪胎一動不動,似乎有些詫異。

一旁的墨畫,趁此間隙,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可還沒等他喘幾口氣,邪胎的皮肉已然開始縫合,邪氣又一點點複蘇。

那隻斷掉的邪神長戟,又重新顯化在了它的手中。

墨畫咬着牙關,倒吸了一口涼氣。

“太強了……”

交手到現在,墨畫已經漸漸明白了。

這隻邪胎,是降臨未遂的邪胎,換言之,是一具邪神的“死胎”,有着比一般邪神之物,更強烈的死氣。

它應該是無意識的,僅有殘存的吞噬和殺戮的本能。

而它本身的存在,糅合了太多的東西。

既有邪神本源,有妖魔的血肉,有孤山十萬多礦修慘死的痛苦,絕望,以及在絕望的壓迫之下,誕生的孼氣。

混沌,畸形,血肉混雜。

墨畫當初在大荒的神權之樹上,感知到的,那一股強大,混沌而畸形的節點,如今看來,很可能就是這隻孤山的邪胎。

而這邪胎中,最強的成分,是黃山君。

一尊三品巅峰的神明。

黃山君當年被斬之後,殘餘下龐大的神骸,似乎落到了邪神的手裏,淪爲了其孵化邪胎,降臨于世的“媒介”。

或者說,這一開始,就是一個陰謀。

是一個針對,黃山君的陰謀。

昔年的黃山君,太過強大了,尤其是在這三品孤山地界,即便是邪神,可能也奈何它不得。

于是邪神,就先想辦法,讓其堕化,然後借刀殺人。

堕化後的黃山君,爲禍一方,是個隐患。

太虛門的前輩,自然要斬它。

而經曆一番鏖戰,黃山君被太虛門的前輩斬了,并身負重傷,僅有一絲清明的本源,逃了出去。

但已經“邪化”,并且堕落的山神之軀,卻淪爲了邪胎的養料,經曆種種變化,成爲了邪胎的一部分。

某種意義上,所有人都被算計了。

這是墨畫如今看到邪胎真面目,并且與之交手過後的猜測。

大體的脈絡,可能是如此,至于具體的經過,期間的細節,就不得而知了。

真正的真相恐怕,隻有當年的黃山君,太虛門前輩,抑或者,是邪神的幕後黑手——那位屠先生,才能知曉了。

但真相究竟如何,墨畫現在也沒法深究了。

擺在面前的最大問題,是這隻降臨失敗,畸形扭曲,從而不得不沉眠于孤山之底的邪胎。

這尊邪胎,實在太強了。

墨畫嘴唇緊抿,有些不甘。

速度比自己快,出招比自己狠,念力比自己強,邪氣詭谲,黑血還能腐蝕神髓,周身披着魔甲,刀劍水火不侵。

即便想用斬神劍,也會被瘋狗一般的邪胎打斷蓄力。

根本一點機會不給。

厮殺到現在,墨畫幾乎一點便宜都沒占到。

唯一的好消息是,即便這邪胎是三品巅峰,斬神劍仍能斬開邪胎的铠甲和血肉,對其造成一定程度的殺傷。

但能不能斬殺,還不太好說。

最主要的是,沒這個機會。

這隻邪胎,根本不可能給自己,施展完整斬神式的機會。

而它境界太高了,自己對它的限制手段,無論是水牢術還是困陣,都絲毫沒用。

“先跑?”

墨畫思考了下,覺得隻能三十六計走爲上了。

從目前的情況看,這邪胎以龍棺爲根基,應該脫離不了眼前大殿。

“再打一會,然後就跑,休息一會,然後再接着回來打?”
這邪胎雖然很強,但墨畫自身其實也很“硬”。

仗着神念道化,以及一些神念劍訣,還能與這邪胎,有來有往地周旋一陣,不至于短時間落敗。

既然如此,就隻能這樣,一遍又一遍地耗它,尋求轉機……

墨畫心思急轉,想着種種克制邪胎的方法,可一眨眼,邪胎消失了。

墨畫心頭警兆驟起,連忙向後撤去。

可還是晚了一步,一隻巨大兇戾的利爪,挾着腥風,直接撕向墨畫。

墨畫的後背上,多出了數道深深的血痕。

整個人也被扇飛,像是一個小炮彈一樣,砸在神殿的牆壁上。

轟隆一聲,牆壁之上,布滿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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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畫咬着牙,渾身劇痛,忍不住罵道:“黃山君,這筆賬,我記下了!”

邪胎強大的根源,就是黃山君。

要不是黃山君,他何必遭這些罪,吃這些苦頭。

但罵歸罵,痛歸痛,墨畫還是隻能不顧身上的傷勢,堅持着爬起來。

他知道,邪胎的下一輪攻勢,又要來了。

這隻邪胎,根本不會給他多少喘息的機會。

墨畫忍着疼痛,手握金劍,嚴陣以待,可等了片刻,周遭一片平靜,并沒有邪胎殺來。

墨畫一怔,擡頭一看,就見邪胎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

與此同時,它身上黑血翻騰,魔氣交織,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矛盾糾葛。

它的臉上,也偶有一縷金光閃過,明滅不斷。

一縷熟悉的氣息,若隐若現。

墨畫瞳孔一縮。

“這是……黃山君的意識?”

“它莫非,還沒被完全污染?”

眼看着邪胎的臉上,金光暗淡,紅光越發鮮明。

恍惚間,墨畫終于抓到了一絲轉機,連忙大喊道:“山君,你還活着麽?”

“黃山君!”

這聲呼喊,似乎真的觸動了邪胎,喚醒了它潛藏的一絲意識。

邪胎的面容,開始分裂,一半黑紅,一半暗金。

暗金色的半邊面容,緩緩睜開了眼,眼眸有幾絲清明,幾絲邪氣,還有濃重的威嚴。

“你……”

它似乎很久沒說話了,聲音低沉而撕裂。

這也是這尊邪胎,第一次開口說話。

“你……是誰……”

“爲何……知道……本尊的名諱……”

果然!

墨畫心頭一喜。

這山君的意志,竟還沒徹底泯滅!

墨畫心裏也有些難以置信。

被污染了這麽多年,竟還能存有一絲神智,黃山君當年,究竟會有多強……

不過,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

墨畫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道:“山君,我們可是好朋友!”

堕化的黃山君沉默片刻,看着墨畫,眼眸之中滿是質疑。

眼前這個小崽子,他根本不認識。

他堂堂孤黃山之神,隻差一步就可突破四品真神之境的存在,怎麽可能跟這種小崽子,成爲朋友?
墨畫見他目光懷疑,連忙笃定道:“是真的!”

黃山君還想說什麽,可忽而腦袋一扭,臉上又浮現出殘忍和暴虐之色,那一絲清明,也轉爲了猙獰。

他的意識又消失了。

邪胎一雙血眸看向墨畫,手執堕化的長戟,又向墨畫殺來。

墨畫不得不手執金劍,與邪胎戰到一處,但與此同時,他心中卻漸漸有了思路。

“找到機會了!”

萬事萬物,矛盾自具。

從外表看,再堅不可摧的強敵,内在也必然存在着矛盾。

矛盾即是破綻。

抓住破綻,就能以弱勝強,滅殺強敵。

而這具三品巅峰的強大邪胎,成也山君,若是要敗,也必敗在黃山君這裏。

黃山君,是唯一的機會。

墨畫打起十二分精神,不顧傷痛,與邪胎厮殺在了一起,盡管他肯定赢不了,但也抓住一切機會,在一點點消耗邪胎。

果然,過了片刻,邪胎氣息一弱,暗淡的金光微現。

黃山君的意識,又有複蘇的迹象。

隻可惜,這迹象隻存在了一瞬,而後便消失了。

墨畫卻眼眸微亮,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正邪之念,此消彼長。

隻要不斷消耗邪胎,讓邪胎承受壓力,就會使破綻一步步暴露,邪胎一步步割裂,黃山君的意識,就可能再醒來。

這是戰勝這隻強大邪胎的唯一希望了。

墨畫不敢有絲毫松懈,更不敢休息片刻。

黃山君被這邪胎污染,同化,不知經曆了多少年,自我的意識,本就如風中殘燭,不知能支撐多久。

一旦徹底泯滅,很可能萬事休矣。

在境界懸殊如此大的情況下,墨畫根本不知還有什麽辦法,能徹底滅殺掉這隻邪胎。

盡管傷痕累累,墨畫還是隻能硬着頭皮,與這邪胎厮殺周旋。

一邊厮殺,他的嘴也沒停過,一句接着一句,不停滋擾着邪胎的神念狀态。

“山君,你醒醒……”

“山君,你别死啊……”

“你要是死了,我可真打不赢了啊……”

“山君!”

可念叨了半天,邪胎内部的黃山君,似乎還是沒多大反應。

墨畫隻能另想辦法,道:

“山君,我真是你朋友……”

“你還有另一個‘你’,逃出了孤山,躲在一個小山頭的破廟上,餐風露宿。”

“屋頂漏雨,牆壁漏風……”

“喝着雨水,吃着馊饅頭,守着幾尺泥雕土塑,既怕豺狼,又怕修士……”

“我給你送過祭品,請你吃過肉,跟你喝過酒……”

“你還教過我,神道上的學問……”

“山君……”

……

墨畫一邊挨打,一邊說話。

這場戰鬥,漫長而艱苦。

過了一會,不知是不是這種孤山野嶺的生活太慘了,也觸動了這位君臨孤黃山巅,受萬千香火的黃山君。

終于,邪胎又停了下來,它的周身,邪氣翻湧,而且比此前更爲劇烈。

兩股力量,不停交織。

紅色與金色,明滅閃爍。

畸形的血肉,如蟒蛇一般流竄。

随着一聲痛楚的,夾雜着殘忍與理智的嘶吼,邪胎陰沉的面容上,終于泛起了一片金色,流露出了威嚴。

黃山君的意識,暫時占據了上風。

他的神性和記憶,稍稍回溯,鎮壓住了,那隻邪神的“死胎”。

他用一雙,金色狹長的眼眸,默默看着墨畫,聲音沙啞道:

“你當真……與我認識?”

“我……的另一尊本源,現在……還活着?”

骨頭斷了幾根,滿身血迹,傷痕累累的墨畫,終于是長長松了口氣,連連點頭道:
“認識!還活着!”

雖然活得慘了點,但的确還活着。

荒山野嶺的,也很清靜,沒那麽多喧鬧與煩憂。

黃山君又深深看了墨畫一眼,他從墨畫身上,的确感知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因果。

這種本源相連的感覺,不會有錯。

另一個自己,的确與這小娃子,有些不淺的交情和緣分。

而且……

黃山君又目光深邃地看了眼墨畫,覺得墨畫的存在,相當古怪。

像是人類,但比人類強上太多了。

像是神明,氣息又不夠純粹,而且人性太充盈,話也太多了。

像是魔物,暗藏的因果中,有一股近乎妖魔的煞氣,殺孽很重,但又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這等存在,怪不得,能跟自己做“朋友”……”

黃山君心裏微歎,不免生出了“惜才”之心,對墨畫道:

“邪神之胎,不死不滅,殺不掉的……”

“我以僅存的意志,借邪神之力,放你離開這夢魇,這是我所能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也算是,償還了你我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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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0章 斬邪
走?
墨畫沉思了一下,問道:“我能帶别人麽?”
他還想救荀長老他們。

黃山君淡淡道:“我隻有你這一個因果,隻能救你一人。”

他是神明,神明本性是冷漠的,其他人是死是活,與他無關。

更何況,以他現在的狀況,也沒有餘力去救其他人了。

墨畫搖了搖頭,“那算了。”

荀長老他們,肯定是要救的。

他們是來救自己的,總不可能自己逃命,而讓他們送死。

而且這個夢魇,一旦離開,恐怕就再也回不來了。

這個邪胎,就會永遠留在這孤山深處,成爲一個天大的隐患,哪天突然重新複蘇,讓整個孤山城淪爲地獄,都不是沒可能。

更何況,墨畫也不甘心。

他辛辛苦苦跑這一趟,費盡周折,還損失了大量神髓,青龍陣圖還沒到手,神髓也吃不到,二十紋突破不了,就這麽回去,實在是虧死了。

實在打不過便罷了,可現在黃山君還有意識殘留,墨畫心裏漸漸有了思路,不想善罷甘休。

墨畫心裏有氣,“這隻邪胎,揍了自己這麽久,此仇不報非君子。隻要有一丁點機會,我都不會放過它,怎麽也要咬上一口肉下來……”

黃山君看着墨畫,輕歎道:“你不走,那便算了,若死在這裏,可别怪我。”

墨畫點頭,尋思片刻後忽而道:“山君,我或許有辦法,能夠救你。”

“你……救我?”黃山君目光一凝。

“嗯,”墨畫點頭道,“但要等邪胎之力,再弱一點,或者等你再強一點……”

隻要救下黃山君,那自己跟他聯手,就有可能殺了邪胎。

黃山君卻搖頭,“你救不了我的……”

“不試試怎麽知道?”

“你……”

黃山君還沒說完,臉上的血光又開始鮮紅,黑血像是觸手,爬向他的面容,邪念開始旺盛。

“邪胎又醒了,你……自求多福。”

而後他面容陡然猙獰,眼中兇戾一閃,右手化出一柄長戟,直接向墨畫殺來。

墨畫咬着牙,化出離火劍,又與邪胎殺了起來。

之後又經曆一段漫長的厮殺,邪胎之力又弱了些,山君的意識,又漸漸蘇醒。

墨畫見狀,立馬喊道:“山君,我在外面強攻,你在裏面内耗,隻要邪胎變弱,我就有辦法救你出來!”

黃山君目光微顫。

墨畫不再猶豫,當即又顯化神念之劍,向邪胎殺去。

隻不過這次,他隻殺向黃山君的另一側,以神念之劍,一點一滴地絞殺着寄生在黃山君身上的黑血和腐肉。

“神念化劍……”

黃山君神情有些錯愕。

适才他神識沒蘇醒,沒看清楚,現在才看出來這小娃子,竟是太虛門的傳人。

而且小小年紀,就開始學神念化劍了?
想到當年,将自己斬了的那個太虛門大能,黃山君心情有些複雜。

“山君!”墨畫又喊道,“内耗!”

黃山君回過神來,将這些前塵往事,因果宿怨都壓在心底,開始催動神念之力,一點點去搶奪邪胎的控制權。

這樣一來,邪胎果然就變弱了一些。

雖然魔念之铠,還是一樣堅硬,殺伐還是一樣可怕,但它的動作,變慢了許多,偶爾還會自相矛盾,手腳不一。

像是一隻血肉傀儡,既受本能驅使,又被黃山君幹擾,處在不停的自我矛盾中,破綻也變得很多了。

墨畫壓力驟減,眼眸大亮,當即不再客氣,轉守爲攻,将在後山禁地裏,獨孤老祖教他的所有劍招,全部都用上了,一時間五行劍陣流轉,神念之劍被墨畫揮舞得密不透風。

密密麻麻的劍光,切割着邪胎的血肉。

“砍死你,砍死你……”

一報還一報,墨畫将自己适才挨揍的的氣,全都撒在了邪胎身上。

邪胎的傷勢在一點點加劇。

盡管單一的劍意,造成的傷害不大,但滴水穿石,一點點累積下來,邪胎的氣息,卻在一點點變弱。

它的魔铠,也在一點點暗淡。

再加上,黃山君從内部,瓦解它的本源,鎮壓它的意志。

邪胎在兩相夾擊之下,邪氣衰退,金光複蘇,終于正邪的神念相抗,達到了一個臨界值。

邪胎半邊身子黑紅,半邊身子金色。

墨畫抓到了這個機會,他雙手高舉,想蓄力出劍。

洶湧的劍意,開始澎湃。

黃山君一驚。

而邪胎似乎也察覺到了危機,當即發瘋了一般,拼命嘶吼。

它的嘶吼聲,宛如死者的咆哮,充斥着詭異,而且越來越刺耳,越來越尖銳,甚至帶着一絲,來自邪神的呼喚。

神殿上方,瞬間烏雲密布。

虛空之中,有祭壇虛影浮現。

白骨鑄成的邪神權座君臨上空。

神權之樹一點點綻開,樹上的因果鎖鏈蔓延,數不盡妖魔厲鬼,沿着因果鎖鏈,從虛空之處爬出,向着邪胎拱伏,對着邪胎的敵人,露出獠牙。

它們供養着邪胎,護衛着邪胎。

龐大的邪念,重新灌進邪胎的軀體。

邪胎的氣息,又開始一點點攀升。

無數妖魔,從神權之樹爬下,掉落在神殿之中,對着墨畫虎視眈眈。

黃山君見狀,面帶苦澀,喃喃道:

“神權之樹,因果傳送,邪神有麾下無盡妖魔供養,根本殺不掉的……”

墨畫卻眼睛一亮,“山君,幫我拖一下……”

黃山君一怔,不知墨畫要做什麽,轉眼就看到,墨畫縱身一躍,直接沖破了妖魔潮水,向着正中間的神權之樹爬去。

普通的妖魔,根本不是墨畫的對手。

邪胎被黃山君耗住了。

墨畫劍氣一蕩,便掃開一條通路。

零落的妖魔,撲向墨畫,都被墨畫一拳一腳,全部打爆。

就這樣,墨畫沖進妖魔之海,一人一劍,一直向上爬,一直爬到了神權之樹的頂端,然後當着黃山君,以及一衆妖魔的面,一屁股坐在了邪神的權座之上。

大殿瞬時安靜了一會。

而後群妖嘶吼,邪念又如海嘯般沸騰。

黃山君目光震驚。

“這小子……竟坐上了邪神的權座……當真,好大的膽子!”

而邪胎更是震怒。

墨畫當着它的面,搶了它的權座,這是何等的羞辱與亵渎!
邪胎氣得直接裂開,黑血四濺,血肉膨脹,化作了一個畸形的魔物,想沖上前去,将墨畫生吞活剝。

黃山君察覺到不妙,當即用盡全力,操控了一隻邪胎的手臂,顯化一柄金色長戟,一狠心,刺向了自己的右腿。

長戟洞穿血肉,将邪胎整個釘在了原地。

邪胎前沖之勢戛然而止,連帶着神軀都被撕扯,兀自沖着墨畫憤怒狂叫。

邪胎的怒吼,墨畫充耳不聞。

他坐在邪神王座上,試圖溝通神權之樹,掌控邪神的權柄。

但還沒等他溝通完畢,掌控權柄,無數冤魂厲鬼便撲面而來。

這些冤魂厲鬼,大多都是慘死在孤山的礦修。

它們受邪胎支配,身不由己。

遠處還有更多妖魔撲來,要阻止墨畫。

墨畫散發出神念道化的氣勢,震懾住了這些厲鬼,而後看了他們一眼,問道:

“你們……不想解脫麽?”

冥冥之中,因果流轉。

其中一部分,吃了沈慶生神魂的厲鬼,消去了怨念,神智清明了一些。

它們半是畏懼,半是感激,轉過頭來,護衛在墨畫身前,抵擋住其他妖魔的攻擊。

而後有一隻,就有第二隻。

越來越多的孤山厲鬼,開始反戈,站在了墨畫這邊。
它們也不想淪爲鬼物,它們也想,從這無止境的,被壓迫和奴役的噩夢中解脫。

孤山厲鬼,成了一堵“鬼牆”,将墨畫圍在中間。

而在外面,越來越多的,奇形怪狀的妖魔,順着神權之樹,向墨畫爬了過來。

這些妖魔,是乾學州界,各處邪神道場豢養的邪祟。

或牛首,或馬面,或魚頭,或狼身,夾雜着人的殘肢,畸形而醜陋,密密麻麻,宛如潮水一般,沖擊着孤山厲鬼組成的城牆……

大多數妖魔,都被攔住了。

少數突破了鬼牆,沖到了墨畫身前,也被他的陣法,直接焚殺。

墨畫終于有了機會。

他開始閉目打坐,全身心溝通神權之樹。

因爲不是第一次,墨畫又身負龍王廟邪胎的因果,神權之樹并未排斥他,而是真的将他,也當成了一隻“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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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權之樹,賜予了他邪神的權柄。

墨畫的意念,便成了邪神的意念。

一股古老而邪惡的意志,降臨在墨畫周身,那一瞬間,墨畫坐在白骨權座之上,背靠神權之樹,面前無數厲鬼拱衛,恍若成了一隻,掌控邪惡權柄的,真正的幼年“邪神”。

萬千厲鬼臣服。

無數妖魔逡巡不前。

邪胎憤怒嘶吼。

那一瞬間,墨畫擁有了強大的支配感,仿佛面前,如烏雲壓頂,數之不盡的妖魔大軍,全是自己的奴隸。

自己隻要一聲令下。

這些妖魔,就會爲自己攻城掠地,在神念世界中,絞殺一切強敵,吞噬一切修士的神念,使整個乾學州界,淪爲邪念的戰場,殺孽的淵薮。

屆時,乾學州界,生靈塗炭。

而自己,就是君臨此間天地,執掌萬千邪靈的唯一“真神”。

這股感覺,太過強烈,以至于墨畫生出一股,毀滅一切,殺戮一切的沖動。

任何“人”,都抵抗不了這種誘惑。

好在,他不完全是“人”,他的神念,一部分是人,一部分是神,還有一部分融合了天魔的無情道。

關鍵時刻,他冷漠的神性,和無情的魔性,克制了他身爲人對于權力,力量和殺戮的渴望。

墨畫的殺欲,漸漸冷卻,道心漸漸清明。

他端坐白骨權座,執掌神權之樹,開始号令妖魔大軍,原路折返,命令殘存的妖魔,自我了斷。

此後他心念一動,徹底切斷了,孤山神殿與神權之樹的聯系,斷絕了孤山神殿的供給。

因果鎖鏈斷裂。

妖魔的潮水,被斷崖式地遏止,冤魂厲鬼散去。

神殿的邪氣消停。

邪胎也被徹底斷了供給。

神權之樹的虛影,在漸漸消失,做完這一切的墨畫,從白骨權座上起身,居高臨下看向神殿正中的邪胎,目露殺意。

“這下,你死定了!”

邪胎憤怒,發出畸形的怒吼,但于事無補。

墨畫手掌虛握,化出斷金劍,又向邪胎殺來。

黃山君催動神念,支配着邪胎的軀體。

對邪胎來說,這是真正的“外憂内患”。

而神權之樹被墨畫占據,妖魔的權柄被切斷,邪胎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看似強大的邪胎,成了一個外強中幹的空殼。

此後仍是一番艱苦的厮殺,墨畫盡管傷痕累累,卻越戰越勇,黃山君身上的金光,也越來越盛。

終于,邪胎身上的正邪之力,又達到了臨界值。

邪胎的血光,與黃山君的金光,一左一右,幾乎各占了一半。

黃山君想脫離,但與邪胎血肉黏連,根本分不開,也無法更進一步,支配整個邪軀。

兩者僵持不下。

便在此時,墨畫呵道:“山君,我來助你!”

他并指一點,金色陣法顯現,重重疊疊,将黃山君連同邪胎,一同鎖住。

而後墨畫雙手虛握,舉在頭頂,目光一凝,整個人氣勢一變,磅礴的,蒼茫的劍意,在他手間彙聚。

黃山君瞳孔一顫。

一股熟悉的,來自神魂的記憶,漸漸複蘇。

“這是……”

太虛斬神劍?!

太虛神念化劍真訣的……最終劍式?!

這不是太虛門裏,那些悟了幾百年劍道的老修士才能參悟的劍訣麽?
他這麽點年紀,就學會了?!

黃山君一時有些難以置信。

而他也很快發現,墨畫的這招劍訣,與當年劈他的那招,還有所不同。

當年那一劍,蘊含的是古老而純粹的太虛劍意,兩儀流轉,渺若星河。

而墨畫這一劍,太複雜了。

這劍裏,不知糅雜了多少亂七八糟的東西。

有陣法,有劍道,有五行,有太虛劍意,甚至還有一絲無情無我,令黃山君這尊神明,也覺得詭異而玄妙的道之法則……

“怎麽會是……天魔?!”

黃山君震然失語。

而邪胎正邪割據,身不由心,又被陣法暫時控住,無盡妖魔散去,此時神殿之中,沒有任何人,能阻擋墨畫蓄這一劍。

斷金,癸水,開山,離火劍陣熔鑄一體。

古老的太虛劍意,浩浩蕩蕩。

斬情斬我,斬盡一切的天魔道,磨砺着劍鋒。

無邊殺機,在墨畫手間凝聚。

即便是已經死去的邪胎,都感到驚恐不安。

“斬!”

待法則流轉,太虛斬神劍徹底凝聚,劍芒璀璨,墨畫目光堅毅,低聲喝道,而後用力一斬。

五行流轉,陣劍合一的太虛斬神巨劍,光芒暴漲,如天河倒懸,轟然劈下。

一時間,刺目至極的劍芒傾瀉而下,斬在了邪胎正中央。

在如此驚人的神念劍道之下,三品巅峰境界的邪胎也承受不住,它的邪神之軀,開始一點點碎裂。

堅如铠甲的皮肉,被劍氣一遍又一遍撕咬,絞殺。

太虛劍意,浩浩蕩蕩。

一道劍氣砍不開,那就十道,百道,乃至千道。

除了劍氣,還有斷金,癸水,離火等五行陣法之力,流轉不息。

一旦切開一道裂口,天魔道便會趁虛而入,徹底泯滅起生機……

最終,萬道劍芒綻放,驚人的劍意席卷而出,宛如海嘯般肆虐,令整座神殿,都搖搖欲墜。

而當這驚天劍意的波動傳出的時候,神殿外的顧師傅幾人,不由臉色駭然。

最震驚的,是荀子悠。

尤其是,那股熟悉但又陌生,強大到令人心悸的劍意,令他臉色大變,難以置信。

“這難道是……太虛神念化劍真訣?!”

“是太虛門裏,那道封印了數百年,已經被列爲禁術的神念劍訣?”

“不可能……”

“這門劍訣,不是已經失傳了麽?”

“究竟是誰在用?”

“總不可能……是墨畫吧?”

荀子悠吸了一口涼氣,一時渾身顫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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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1章 崩神(爲盟主Q柴加更~)

劍芒退散,一切波動止息。

神殿大廳内,周遭一片死寂,唯有墨畫拼盡全力之後,輕微的呼氣聲。

經曆數番鏖戰之後,這一記斬神劍,已經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神念。

而大殿正中,邪胎也被一分爲二。

一半呈血紅色,充滿畸形的肉瘤,妖魔殘肢融合,是一個宛如血肉胚胎般的羊角怪物。

另一半,是一道金色的身軀。

一身黃金甲,器宇軒昂,雖然被斬去了一半身子,但卻有着神明的純正氣息。

正是黃山君。

眼前的景象,也符合了墨畫的預測。

他與這邪胎之間的境界懸殊太大了,即便動用了斬神劍,也未必能真的徹底斬死它。

更何況,這本就是一個“死胎”,很難界定,它究竟怎麽才算死。

一旦斬不死,那就前功盡棄。

因此,墨畫隻能另辟蹊徑。

借斬神劍式的鋒利,加上天魔斬情道的法則,斬斷正邪,斬開神軀,将黃山君與邪胎徹底分割開。

這樣,就能救下黃山君。

同時,也能極大削弱邪胎的實力。

而黃山君,是自己的“朋友”,隻要脫離了邪胎的掌控,自然就是自己的幫手。

這樣一來一去,等于将邪胎一半的實力,化爲己用。

自己也就能立于不敗之地,這邪胎,也隻能任由自己炮制。

而如今,墨畫的目的終于達到了。

黃山君總算是被他救下來了。

黃山君也目光微凝,有些不敢相信。

“竟然真的……分開了……”

神軀的傷口上,殘留着一縷斬我忘情的氣息,将一切氣息完全隔絕,斬斷了他與邪胎的聯系。

是因爲……天魔道的緣故?
這小娃子,到底是人,是神,還是魔?

他怎麽可能會修天魔道?又是怎麽可能學會的……

黃山君心中驚歎不解。

墨畫則長長松口氣,緩緩站直了身子,笑道,“山君……”

話說到一半,墨畫臉上的笑容又凝固了,神情也漸漸凝重起來。

邪胎與黃山君,被徹底切斷了。

正邪分明。

但明明隻有純正神念的黃山君身上,卻又開始一點點滲出血絲,血絲一點點變黑,化出膿血,生出腐肉,一點點被污染。

墨畫默然。

黃山君看着這一切,似乎并不意外,他擡起頭看着墨畫,輕輕歎道:
“我說過了,你救不了我的。”

“我就是邪胎,邪胎也就是我……”

“哪怕被分割開,我重新成了神明,仍舊會一點點,繼續向邪神堕化……”

墨畫目光暗淡了幾分。

威嚴的黃山君,目光變得溫和,半是惋惜,半是感激地看着墨畫:

“不過,你也的确幫了我……讓我有機會,能了結這段宿怨,捍衛神明的尊嚴,不再受大荒邪神的屈辱,從這永無止境的夢魇中解脫……”

墨畫一怔,緩緩擡起頭,“山君,你……”

邪氣還在蔓延,黃山君氣勢一變,金光璀璨間,化作了神明本體,一隻巨大的黃大仙。

他的本源在燃燒,神通之力洶湧澎湃到極緻,甚至到了自毀的邊緣。

墨畫明白了黃山君要做什麽,當即心中一震,喊道:“山君!”

黃山君回頭,狹長的眼眸注視着墨畫,目光之中有着一份必死的決然,同時還有着深重的猶豫和躊躇。

他心中似乎天人交戰,在糾結什麽。

這件事,仿佛比他的生死更重要。

末了,他深深看了墨畫一眼,眼神複雜,既有無可奈何的信任,還夾雜着,唯一的一份希望。

“你叫什麽名字?”

墨畫一怔,道:“墨畫。”

黃山君點了點頭,肅然道:“假如我們,真的是朋友,我拜托你一件事……”

“帶着我的……”黃山君聲音頓了下,“……離開孤山。”

墨畫愣了下,他根本沒明白,黃山君在說什麽。

“山君,什麽……”

可黃山君已經不再說什麽,而是揮舞利爪,帶動磅礴的神念之力,一巴掌把墨畫扇飛。

顯出本體的黃山君,力道強大無比。

這股力道,墨畫根本無法反抗,他被這股神力裹挾着,一直飛到了大殿之外,輕柔地落在了地上。

将墨畫送出大殿,黃山君仰天長嘯一聲,三品巅峰的神力開始沸騰,最終顯化成一座座山峰。

這些山峰,完全由神力凝結,金光燦燦,宛如實質,将整個大殿,徹底封死。

神通,葬山。

神力開始崩潰,神山開始崩塌。

一時宛如山崩地裂般,轟鳴聲響起。

這股驚人的威力,竟包含着一絲“崩壞”法則,令墨畫都心悸不已。

就像陣法崩解一樣。

但這種崩解,不是陣法,不是靈力,而是神念。

黃山君利用神通,從最本源處,崩解了自身的三品神念,産生令墨畫都覺得恐怖的殺傷力。

這股力量,若爆炸開來,整個夢魇會化爲灰飛,所有人都要死。

但和陣法崩解一樣,越強的力量,反而越收斂。

黃山君爲了不傷到墨畫,也特意将神念的崩解之力,限定在了大殿之中。

整座大殿,充斥着毀滅性的寂滅之力。

墨畫一瞬間,甚至看到了念力崩解之後,化作漆黑法則的天道變化。

他的眼中,倒映着瑰麗,但又恐怖的“神滅”之花。

但也隻有這一瞬。

很快,磅礴洶湧暴虐的神念逆流,便充斥了整座大殿。

再然後,一切消弭無蹤,歸于虛無。

所有氣息,都消失了。

墨畫心中驚悸甫定,遲疑片刻,緩緩踏入神殿,而後便見到經曆數番鏖戰,原本就搖搖欲墜的神殿,徹底成了廢墟。

大片大片,金碧輝煌的牆壁,被崩解成灰。

地面上,也有一個巨坑。

除此以外,什麽都沒有,一切消亡,一切都被抹殺。

邪胎沒了,黃山君也沒了。

孤黃山神,三品巅峰的黃山君,連同那隻邪胎,一起同歸于盡了。

“山君,死了……”

墨畫心中微酸。

忽而因果氣機一顫。

墨畫一怔,放開神識,又掃視了一下神殿,這才發現大廳正中,有一縷微弱的金芒。

墨畫靠近一看,緩緩睜大了眼睛。

神髓!

這是一縷,純金色的,三品神髓!
“山君?”

墨畫感知了一下,歎了口氣,心中有些遺憾。

這是單純的神髓,沒有一絲一毫意志。

山君徹底死了。

這金光燦燦的神髓,更像是……山君留給自己的“禮物”。

這是純金色的三品神髓。

比以往的神髓,都更純淨許多,也珍貴許多。

甚至墨畫能從中,感受到一股神識突破二十紋的機緣。

墨畫心中感激,同時也有些疑惑。

“山君對自己這麽好,是不是……要讓我做什麽事?”

墨畫又記起,山君最後的那句話:
“假如我們真的是朋友……帶着我的……離開孤山。”

帶着什麽?
神髓?

有可能……

但墨畫又覺得不太對,他冥冥中,總感覺這神髓,是黃山君特意給自己留的。

因爲到自己嘴邊的神髓,不可能放跑。

神髓對神明,乃至類神明的存在,究竟有多強的誘惑力,黃山君不可能不明白。

更何況,看黃山君當時糾結的表情,他說的明顯是一個更重要的囑托……

甚至,他都不敢說出口。

“會是什麽?”

墨畫皺着眉頭,一時有些想不明白。

他又琢磨了片刻,忽而頭頂一顫,有石頭落下,崩裂成念絲,地面也有微微的裂痕。

“不好……”

墨畫猛然間意識到,這是邪胎死了,夢魇開始崩塌了。

“荀長老……”

墨畫連忙起身,想去看看荀長老他們怎麽樣,有沒有受到波及,可剛一邁步,巨大的排斥力傳來,空間裂開,形成虛實的旋渦,将墨畫完全扯了進去。

邪胎是夢魇的中心。

邪胎一死,整個夢魇也從神殿開始崩塌。

墨畫首當其沖,第一個被送走了。

墨畫消失後,夢境還在一點點崩塌。

在大殿的角落,一個無人注意,乃至墨畫都沒察覺到的地方,還殘留着半截龍骨。

龍骨之上,殘留着一縷神念崩解之力。

這崩解之力,一點點瓦解着龍骨。

龍骨上的龍氣,也在抵抗着這股毀滅之力。

忽而龍骨一顫,露出了一隻眼眸,這眼眸渾濁而蒼老,正是二長老的眼睛。

他深深看了眼墨畫消散的地方,口中喃喃地記住了這個名字:

“墨畫……”

而後龍氣消散,龍骨徹底崩解。

但在龍骨崩解之前,夢境先一步崩塌了,寄生于龍骨的,二長老的一絲殘念,也離開了夢魇,不知飄向了何處……

……

乾學州界。

乾道宗。

在邪胎死去的同時,一層邪異的,朦胧的因果之霧散去。

正在打坐修行的沈家老祖,猛然睜開雙眼,捂住胸口,心中沒來由地一陣心悸。

“發生了什麽……”

沈家老祖皺眉,掐指一算,當即神色劇變,喚道:“來人!”

一個沈家心腹長老走了進來,拱手,“老祖。”

“快,”沈家老祖顫聲道,“去孤山,把業果,給消了……”

沈家心腹長老一怔,低聲道:“老祖,動靜太大了,恐怕會引起其他家族察覺……”

“顧不了那麽多了,快去!”沈家老祖呵斥道,“将能調的人都派去,用火術,火符,火陣,将那些東西,全給燒了……”

沈家長老,還是第一次見老祖如此失态,當即心底一寒,意識到了問題可能比自己想得更嚴重。

“是!”沈家長老拱手,而後匆匆退去。

沈家老祖枯坐當場,眉頭緊鎖,心中仍舊惴惴不安。

“怎麽會洩露……”

“還有,這古老的邪氣是哪來的?究竟是誰……竟連我都能瞞得過……”

……

在沈家老祖驚覺的同時。

太虛門,長老居。

正在擺弄羅盤,記錄着什麽的荀老先生,當即也心頭一跳。

他将當前羅盤的衍算歸位,而後對着孤山的方向,推演了一下,神色驟然一變,捏了一道劍符,送了出去。

不多會,荀子賢走了過來,恭敬道:

“老祖。”

荀老先生沉聲道:“事不宜遲,你帶些宗門長老,立馬去孤山一趟。”

“孤山?”

“那裏……有大因果露頭了,”荀老先生神情凝重,“還有……墨畫也在那。”

荀子賢心頭一顫,立馬點頭道:
“好!”

……

不光乾道宗和太虛門的老祖,其他部分大世家,大宗門,也先後有些老祖,察覺到了異常。

“西北方有古怪……”

“沈家的地盤?”

“你派人過去……”

“不要打草驚蛇,不要驚動沈家……”

“探聽消息,能打聽多少是多少……”

“這個老狐狸,也有失手的時候……”

“看能不能抓些馬腳……”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想辦法,咬一口肥肉下來。”

世家和宗門高層一道道消息傳出,一群群修士,或明或暗,或假裝無意,或就是有意地向孤山方向彙聚……

形勢風雲變幻,暗流開始湧動。

……

孤山,神殿之中。

墨畫迷迷糊糊醒來,眼睛一時睜不開,伴有些許耳鳴,朦朦胧胧間,聽到有人呓語,間雜刀刃切割血肉的聲音。

“大荒的皇裔……”

“……有什麽了不起……終究不過是神主的傀儡,是高一等的奴人……”

“你唯一的用處,就是你這身血脈。”

“……皇族的血脈,是大荒業龍的根基。”

“如今,這龍紋已經養成,也将迎來它新的主人,而你……不配,你就随着你的野心,永遠葬身在這孤山之底吧……”

……

這個聲音,如野獸般嘶啞,不像是人的聲音。

墨畫盡力睜開雙眼,能隐隐約約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形,而後視線漸漸清晰。

他看到了眼前的場景。

一個膚色蒼白,五官扭曲的人魔,正在剝申屠傲的皮。

這一幕血淋淋的。

而更讓墨畫吃驚的,是這蒼白人魔的頭頂,不知何時,顯露出了另一個人頭。

這個人頭,并非實物,而是一道血色虛影。

面容斯文,卻帶着幾絲癫狂,氣質儒雅,卻帶着幾絲暴虐。

雖然沒見過這張臉,但通過因果的羁絆,墨畫從直覺上,第一時間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屠先生!
這個蒼白人魔,竟是那個屠先生的血肉傀儡!
而在墨畫睜開眼的同時,寄生于人魔的“屠先生”,也察覺到了異常。

它右手拎着祭祀刀,左手捏着沒剝完的人皮,陰森森地轉過頭來,與墨畫對視了一眼,兇殘的瞳孔中滿是費解。

“你……沒死?”

“不可能……你進了神主的夢魇,不可能不死,不可能逃出來……”

“神主他……”

“屠先生”心中感應了一下,而後整個神情都變了,變得無比地驚恐:
“神主呢?!”

“我的主……怎麽沒了?!”

他一雙眼眸陡然變得猙獰無比,死死盯着墨畫,聲嘶力竭地尖吼道:
“你到底做了什麽?”

“快!告訴我!”

“我主的神胎呢?!”

“爲什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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