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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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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4-28 08:53:05
第1077章 殺戮

  神主的仆人,隻能有一個。

  我才是神主的仆人。

  我才能長生不死……

  “而隻有殺了所有人,我才能是那個‘唯一’。”

  這個念頭,瞬間在一衆魔頭心中浮起。

  當即便有一個萬妖山的妖修發狂,撕碎黑袍,化出獠牙,咬在了身旁一個陰屍谷屍修的身上,撕咬着他的血肉。

  “畜生,找死!”

  屍修大怒,原本蠢蠢欲動的殺意,再也按捺不住,一邊自身将血肉屍化,抵禦妖修攻擊,另一邊搖動控屍鈴,喚出了棺中的銅屍,攻向這發狂的妖修。

  青面獠牙的銅屍,當即伸出利爪,挾着腥風,撕穿了妖修的後背,皮肉翻出,白骨森森。

  但濺出的妖血,卻噴在了身旁血煉門魔修的身上。

  血煉門魔修,見不得鮮血,此時血腥味一激,當即雙眼通紅,撲向萬妖山的妖修,張口咬在妖修的脖子上,催動血煉門魔功,如鲸吞一般,吸他的鮮血。

  而殺戮一起,鮮血,魔氣和殺意混在一起,當即也勾動了其他人心底的欲念。

  大殿之中,一時陷入了慘烈的厮殺。

  但也并非所有魔修,都參與了混戰。

  心神癫狂,陷入厮殺的,大多都是金丹初期的魔頭。

  金丹中期的魔修,在如此的殺戮面前,勉強還能存有一絲理智。

  而金丹後期的魔頭,修爲更高,神識在二十七紋之上,大多都還很冷靜,隻是冷眼旁觀着局勢。

  片刻後,陰屍谷的一位金丹後期,便看向玄魔宗的主事,陰沉着臉質問道:

  “你什麽意思?”

  玄魔宗主事皺眉,“什麽意思?”

  陰屍谷金丹冷笑,“别以爲我看不出來,這是幻魔宗的道心種魔大法。”

  “那又如何?”玄魔宗主事道。

  陰屍谷金丹目光冰冷,“如今幻魔宗式微,這門種魔大法的原典,就落在了你玄魔宗羽化真人玄散人的手裏。”

  “如今這些人瘋瘋癫癫,種了道心種魔,不是你玄魔宗搞的鬼,還能有誰?”

  玄魔宗主事陰沉着臉,而後嗤笑一聲:
  “胡言亂語!就憑你這三言兩語,就想将這髒水,潑在我玄魔宗的頭上,豈非可笑?”

  陰屍谷金丹見他矢口否認,臉色越發陰毒。

  其餘諸位金丹後期修士,也都默默與玄魔宗主事,拉開了距離,但卻有默契地,将他圍在了中間。

  一道道或陰冷,或腐臭,或血腥的神識,還是在暗中,悄悄鎖定了玄魔宗主事。

  大家都是活了數百年的魔頭,并不會看你說什麽,而是看你做了什麽。

  眼下這個局面,顯而易見,是衆人中了“道心種魔”大法。

  而唯一有嫌疑的,便是玄魔宗。

  畢竟在場的所有魔修中,隻有玄魔宗,得到過道心種魔的原典傳承。

  除此之外,并沒有其他人,能精通這門魔道秘法。

  道心種魔,操控人心,詭谲莫名,非同小可,可不是一般修士,說學就能學的。

  淪爲“衆矢之的”的玄魔宗主事臉色難看,但被如此多金丹後期魔頭的殺機鎖定,他也隻能抑下脾氣,語氣寬和,耐心解釋道:
  “諸位誤會了,此事真與我玄魔宗無關。”

  合歡宗的紅衣女魔頭冷笑道:“口說無憑,你得拿出證據。”

  玄魔宗主事皺眉,“你要什麽證據?”

  紅衣女魔頭笑吟吟道:“你束手就擒,讓我們翻你的儲物袋,看看有沒有道心種魔的蠱物。”

  翻儲物袋,可是修士大忌。

  玄魔宗主事不可能同意,更不用說,還要“束手就擒”了。

  這番局面下,他但凡束手就擒,怕是下一刻就要被這些魔頭,瓜分得連骨頭都不剩。

  玄魔宗主事目光一沉,催動玄魔功,周身魔氣缭繞,以震懾衆魔,同時道:

  “此事有些古怪,當務之急,還是齊心合力,查清這裏面的玄虛爲妙。”

  陰屍谷的金丹并不退讓,他反手搖鈴,喚出銅屍。

  這銅屍身上,有一絲絲漸變的銀色,似乎正在向着更高一階的“銀屍”蛻變。

  陰屍谷的金丹,操縱着這漸銀的銅屍,以殺機鎖定玄魔宗主事,冷聲道:

  “此事确實古怪,我們已經在查了,隻要抓了你,拷問個明白,自然知道這道心種魔的原委。”

  玄魔宗主事心中暗罵。

  魔修都是些殘暴偏執的畜生,一旦有所猜忌,根本不會輕易改變認知。

  而且當前情況下,懸疑最大的,的确是他玄魔宗。

  甚至玄魔宗主事也在心底暗暗懷疑。

  莫非……真的是我玄魔宗所爲?
  玄公子還沒走?

  他受了老祖的命令,暗中潛伏在這血祭大陣内,就是爲了在邪神複生的千鈞一發之刻,突然發難,以達成某些不爲人知的圖謀?
  玄魔宗主事皺眉。

  外人不清楚,但他這個玄魔宗金丹後期的主事之人,豈能不知。

  玄散人的确花費了極大的代價,得了《道心種魔大法》的原典。

  但這道心種魔,極其難修。迄今爲止,整個玄魔宗,能學會這道心種魔之法的,除了羽化境的玄散人,也就隻有天賦異禀的玄公子了。

  可是……

  玄公子他能有這麽大能耐,對這麽多金丹魔修,進行道心種魔?
  可不是玄公子,還能是誰?
  玄魔宗主事心中不解。

  氣氛一時有些僵持。

  其他魔頭也隻困住玄魔宗的主事,一時間并沒有動手,而是神情冷漠,心思各異。

  所有人都在心裏暗暗琢磨,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玄魔宗主事皺眉思索片刻,又道:
  “此事,的确與我玄魔宗無關,殘害諸位同道,對我玄魔宗來說,并沒有好處。”

  周遭一衆魔修神色漠然,但細細想來,這話似乎也對。

  忽而人群中,一道粗犷的聲音傳來:

  “誰說沒好處?”

  衆人循聲看去,便見一個渾身肌肉虬結,紋着黑風熊罴妖紋的大漢,正一臉猙獰憤怒,怒視玄魔宗主事:
  “神主擁有無上偉力,可賜予我等長生不死!”

  “現在神主蘇醒,你玄魔宗定是想獨占神主的賜福,所以才想用道心種魔,将我們全殺了。”

  “你們……”

  大漢說到這裏,忽然卡頓了一下。

  似乎聽到了什麽,片刻後,他點了點頭,目光陰毒:

  “是,不錯,你們玄魔宗,想成爲神主唯一的‘奴門’,你想成爲神主唯一的‘奴仆’!”

  衆人見狀,紛紛神情大變,質問道:
  “你在跟誰說話?”

  黑風熊罴妖修冷笑,一臉虔誠,“神主在向我傳話。”

  “祂在向我,揭穿你們的陰謀。”

  “祂在指引我,讓我于萬衆妖魔信徒之中脫穎而出,成爲他唯一的‘仆人’,讓我……永生不死!”

  此話說完,熊罴妖修的眼眸,瞬間浮起了黑色。

  而他的殺意,也徹底被“激發”,渾身氣勢暴漲,血肉增生,毛發濃密,于幾息之間,便化作一隻身高數丈的黑熊妖物,淩厲的妖爪,猛然撕下。

  陰屍谷,玄魔宗,魔劍門,合歡宗幾個金丹後期魔頭臉色驟變,察覺不妙,紛紛催動身法,躲開了這一記妖爪。

  但幾個金丹中期的魔頭,卻直接被攔腰撕裂,鮮血流了一地。

  血腥味一散開,更誘發了魔修的殺性。

  一時間,大殿内更爲血腥混亂。

  而熊罴妖修,實力更強,造成的殺戮也更慘烈,甚至将絕大多數,金丹中期的魔修,也全都卷入了其中。

  一旦陷入殺戮,那就完全身不由己,所有魔修無論是主動,或是被動,都隻能開殺。

  理智尚存的幾個金丹後期魔頭,見狀心中全都“咯噔”一聲:
  “不妙!”

  道心種魔,已經蔓延到他們這些金丹後期的魔修身上了。

  玄魔宗主事,更是心中暗罵。

  妖修這種身強體壯,殺性強,脾氣爆,但腦子蠢的魔道修士,當真是“道心種魔”最好的素材。

  但與此同時,他也心中發寒。

  适才他可以斷定,的确有人,跟這萬妖山的黑風熊罴妖修說了什麽,然後才引得這妖修發狂的。

  “是誰?”

  “應該不會是玄公子……”   
  “到底是誰?!”

  玄魔宗主事心神動搖,連忙放開神識,窺測周遭氣息。

  可這是魔道大殿,邪氣本就深重,再加上此時魔修自相殘殺,血氣屍氣魔氣混雜在一起,氣機紊亂至極,神識一掃,根本察覺不到什麽。

  四周一片混亂,殺戮不止,玄魔宗主事心底越發覺得不妙。

  “先離開大殿再說……”

  他剛準備動身,離開這詭異的大殿,耳邊卻忽然聽到一個天真,但夾雜着蠱惑的聲音:
  “你就這麽走了麽?”

  玄魔宗主事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那個聲音又道:“你不想成爲神主的仆人麽?”

  而後聲音于天真之中,又夾雜着一絲冰冷的威嚴,“你想背叛神主?”

  玄魔宗主事當即心生惶恐,“不,我不敢背叛神主。”

  “那你就留下,接受神主的考驗……”

  “是,我留下,接受……”玄魔宗主事的眼眸,漸漸暗淡,眼底浮出一縷黑灰,可突然之間,他身上一枚指甲大小的骷髅玉顫動,發出刺耳的尖叫。

  玄魔宗主事當即被驚醒,心中駭然道:

  “道心種魔,有人就在我耳邊,對我道心種魔!”

  他低頭看向骷髅玉,發現玉上的骷髅,似乎遇到了可怕的事,正張大了嘴在尖叫。

  而整枚骷髅玉上,已經出現了斑駁的裂痕,顯然這次預警,超出了它的負荷。

  這枚用來護住修魔之心的“魔心玉”,已經報廢掉了。

  玄魔宗主事霎時如墜冰窖。

  這是更高明的道心種魔!

  高明到,玄散人賜予他的魔心玉,都抵擋不住。

  究竟會是誰?!

  誰的道心種魔之法,還在玄散人之上?

  玄魔宗的主事一怔。

  一個不可提及的名字,蓦然浮上心頭。

  “詭……”

  玄魔宗主事隻覺得魂飛天外,兩腿發軟,整個人連骨頭都在顫抖。

  可很快,他又神情一變,心中急道:

  “不,不對!”

  若是那人的道心種魔,來得會更直接,更猛烈,更可怕,至少自己這幾個金丹後期修士,隻一個瞬間,便會神識陷落,淪爲玩物,互相殘殺吞噬而死,根本不會有這麽多思索的餘地。

  “不是那人,又會是誰?”

  “這世間,除了那人,又到底有誰,還能施展如此詭谲的道心種魔?”

  玄魔宗主事瞳孔震顫,心中震驚不解,随後猛然驚覺:
  “不,現在根本不是考慮這些事的時候,不管是誰在道心種魔,都要快點逃!”

  “再不逃,怕是真要死在這裏!”

  可他心裏想走,腳下卻如灌了泥沙,重若千鈞,怎麽也邁不動步子。

  仿佛他的意識,與他的本能剝離了。

  他的肉身,已經不受他控制了。

  恰在此時,那道天真而詭異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

  “爲什麽要走呢?你不想成爲神主的仆人麽?”

  “你不想成爲神主的仆人麽?”

  “不想成爲仆人麽?”

  ……

  這道聲音,不斷回蕩在他耳邊。

  “我,我不……”玄魔宗主事恐懼到極緻,反倒生出怒氣,“我不做仆人,我做你媽的仆人,孽畜,亂我道心,我要殺了你,将你碎屍萬段!”

  他抽出魔劍,全力運轉玄魔功,開始劈砍向四周,想找到聲音的源頭,扼殺這個蠱惑他内心的“妖魔”。

  鮮血飛濺間,周圍的人,一個個被他斬死。

  可玄魔宗主事不知道的是,他斬死的,全都是同門的魔修。

  同樣,随着大殿之内,血氣和邪氣的醞釀,殺戮的氛圍越發濃烈,對道心的考驗越大。

  其他幾個,原本心智還算堅定的金丹後期魔修,也陸陸續續,道心失守,開始了無差别的屠殺。

  他們和這玄魔宗主事一樣,也想扼殺那道,在他們心底響起的,天真而詭異的聲音,可真正殺掉的,卻是他們的同道魔修。

  與此同時,他們眼底的黑色,越來越深。

  這是利用邪神複生,施展的道心種魔。

  道心種魔,就種在了他們對邪神的信仰之中。

  在邪神降臨,衆生心悸的強大氣機影響之下,魔修們對大荒邪神的信仰越深,道心種魔的程度也就越深。

  這種匪夷所思的手段,使得道心種魔,發揮了遠超其品階的威力。

  隻是,這裏面涉及邪神和道心種魔的深層原理,除了施術者本人,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明白。

  旁觀者看不清,當局者則陷入了無盡的癫狂和殺戮。

  于無盡的殺戮中,他們心中,漸漸也就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我要成爲神主的仆人!”

  “我要殺光所有人,成爲神主唯一的仆人!”

  而恰在此時,那一道天真而詭異的聲音,又在衆人心間響起:
  “你們不是唯一的仆人。”

  一衆魔修心生憤怒。

  那聲音又道:“偉大神主唯一的仆人是……”

  “屠先生。”

  原本喧嚣的大殿,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原本陷入瘋狂厮殺的魔修,紛紛黑着眼睛,看向了大殿正中,那坐在血醮陣法内,面前點着一盞燈,正在維持着某種“召喚”儀式的屠先生。

  可怖而詭異的殺機湧動。

  周遭護衛屠先生的魔修,瞬間感到頭皮發麻。

  眼前這一切,完全都是預料之外的狀況。

  他們根本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又是誰在背後搞的手腳。

  他們隻隐約覺得,自大門打開,那個扛着鍘刀,渾身是血的妖修闖了進來,便仿佛帶進來了一尊“瘟神”,詭異傳播開來,令場間的魔修,一個接一個都陷入了癫狂,開始了無休止的厮殺。

  而現在,當所有魔修都已入局,所有人都被“感染”了之後。

  一切的矛頭,又突然指向了屠先生。

  指向了,這個身爲神主仆人,籌謀千年的羽化境大魔頭——屠先生。

  空氣如寒冰一般凝固。

  而後一瞬間,殺意驟然爆發。

  所有金丹魔修,目光漆黑,宛如瘋了一般,撲向了屠先生,意圖弑殺這個神主唯一的仆人,自己取而代之。

  護衛屠先生的十位魔修,無一不是金丹後期強者,在這荒天血祭大陣中,已經是最頂尖的防衛力量了。但在這數百魔修,一波又一波不顧性命的攻勢中,他們根本難以支撐。

  很快,有護衛的魔修,被啃噬,被撕咬,被邪氣污染,心智失常,甚至和其他魔修一樣,喃喃念着“我才是神主唯一的仆人”,開始反戈一擊,向屠先生撲殺而去。

  在騷亂之中,不知是誰,吹滅了屠先生面前的燈盞。

  血醮的儀式,瞬間被破。

  反噬之力加身,屠先生吐出一口鮮血,神識也受到重創,困于肉身的樊籠,而後被數百魔修淹沒……

  ……

  大殿之中,厮殺仍未停止。

  一直到,剩下最後一個神主的“仆人”爲止,這場殺戮的盛宴,都不會停下。

  魔氣肆虐,人心狂亂。

  血流成河,殘屍遍地。

  而在此慘烈而血腥的場景下,沒有人注意到,一個單薄的少年的身影,緩緩浮現。

  他身上還殘留着詭異的黑影,目光深邃,神色平靜地從無數魔修屍體上踏過。

  于癫狂的血腥和詭異的殺戮中,一步步登上祭壇。

  仿佛年幼的詭道人,在登向他的權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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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8章 神權
  禍亂自内部爆發,群魔被道心種魔。

  屠先生的血醮儀式被斷,大荒巫法反噬,神念受了重創,而他的肉身,也被瘋癫的金丹魔頭争相啃噬,失去了對儀式的掌控之力。

  與此同時,邪神夢魇之中。

  在屠先生血醮儀式被破的瞬間,肖家老祖的元神,突然開始扭曲,仿佛失去了某些力量的“召喚”,無法在夢魇之中,維持住自身的存在。

  肖家老祖憤怒,咆哮,但無濟于事。

  很快,随着黑氣破碎,出現旋渦,肖家老祖的元神,直接被一股血色扯着,脫離了邪神的夢魇。

  甚至,因爲大殿暴亂,屠先生受傷,血醮儀式被破,動搖到了現實的血祭祭壇。

  連帶着整個邪神的夢魇,都出現了一定的波動。

  這一番形勢變化,令司徒真人,瞬間一驚。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這麽多年,在神道兇險中沉澱下來的經驗和造詣,讓他在此千鈞一發之際,捕捉到了一絲渺茫的機會。

  一縷念頭,死灰複燃。

  原本已經絕望的内心,重又生出了一絲希望。

  “不,還有機會!”

  “邪神,還能殺!”

  司徒真人心思極速轉動:
  他被困在邪神夢魇,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事,隻能大概猜測,是乾學各方修士,進攻血祭大陣時,影響到了大陣的運轉,不斷向屠先生施壓,從而使其主持儀式時,露出了纰漏。

  儀式被破,這才使得肖家老祖的堕化元神,被抽離出了夢魇。

  方今之計,他們身陷夢魇,孤立無援,也隻有這個解釋能說得通。

  而這樣一來,他們就還有機會。

  “肖家老祖,是五品洞虛境元神。除肖家老祖外,邪神一方勢力,并無其他五品境界的神念。”

  “我等神念修士,唯一所懼的,便是規則的‘污染’……”

  “但是現在,已經不怕了,因爲……”

  司徒真人環顧四周,心中悲涼,“我們大抵……都被污染了。”

  “本身就被污染了,那就不必再怕什麽更深的污染了。”

  司徒真人又轉過頭,鼓起膽氣,看向大荒的邪神。

  以凡人之軀,直視邪神。

  邪神的模樣,也在他眼中,漸漸清晰。

  這是一個剛出生的,半人半羊的嬰兒,身上沾着黏膜,淌着黑水,皮膚皺皺的,看着有些虛弱。

  但祂的心髒,卻搏動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每一次搏動,一股邪力便會湧動到全身。

  司徒真人強忍下心中的恐懼,默念玄機谷的心決,讓自己以絕對冷靜的态度,來看待這尊邪神。

  将祂當“邪神”來看,司徒真人心底,隻有無邊的寒意,以及屈服的本能,根本不敢生出一絲“反抗”的意志。

  但将祂當“嬰兒”來看,司徒真人心中,瞬間有“洞察”之感。

  這是一隻“早産”的嬰兒。

  甚至,因爲他此前以七星劍,傷及了神胎,所以這還是一隻“剖腹産”的嬰兒。

  剖腹,早産,必定先天不足。

  而這邪神,皮膚發皺,胎水粘稠,也驗證了司徒真人的猜想。

  也就是說,仍舊有機會!

  現在,此時此刻,仍舊是這尊大荒的邪神,最爲“虛弱”的時刻。

  而他們,破罐子破摔,也沒什麽可顧忌的了。

  一念及此,司徒真人當即高聲道:
  “諸位,沒退路了,放手一搏!”

  說完,他焚燒自己殘餘的神念,自六陽赤金盞中,引出一道六陽赤金之火,挾着熊熊烈焰,燒向邪神。

  這是真真正正,在對神明下殺手。

  司徒真人,心中不免生出恐慌,但他目光冰冷,毅然決然,沒有絲毫退縮。

  而另一邊,大羅門老祖神情苦澀,也催動大羅劍,斬向了邪神。

  靈符門老祖,意圖以鎮煞符鎮壓邪神真身。

  小靈門老祖用法術。

  坤州宗門老祖,則禦起雷木劍,直取幼年邪神的頭顱。

  可當這四位洞虛,雙眼全都看向邪神真胎,心中也真的都動了殺念的時候,一股滲入骨髓的恐懼驟然降臨,四位洞虛的元神,全都爲之一窒,攻勢也硬生生被截斷。

  一瞬間四位洞虛老祖,無不瞳孔猛縮。

  他們不敢出手……

  不敢……弑殺邪神?!
  這一認知,讓四位洞虛老祖心中膽寒,根本難以置信。

  此行的目的,是弑殺邪神。

  這是一開始,衆人都知道的。

  但真正身臨其境,要親自面臨弑殺邪神的場面時,卻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們不是正統的神念修士,沒有從小經過嚴格的道心磨煉,根本提不起那個膽氣,來對一尊邪道的神明屠刀相向。

  他們想殺,但内心的恐懼,不讓他們殺。

  “這就是……神?”

  四人看向剛出生的,畸形而醜陋的邪神真身,一瞬間隻覺冰寒徹骨。

  司徒真人察覺到這種狀況,心中歎了口氣。

  他早該想到,邪神根本不是這麽簡單能“殺”的。

  甚至,在場所有修士中,真正能稍稍克服内心的恐懼,對邪神動“殺念”的,也唯有他這玄機谷的大長老一人。

  可眼下的情況,根本也顧不及那麽多了。

  司徒真人竭盡全力,催動六陽赤金火,以羽化境神念催動的至寶之力,去焚燒邪神的真胎,即便不将其抹殺,哪怕将其重創,也是好事。

  邪神似乎對司徒真人的六陽赤金火,也有一定程度的忌憚。

  或許是因爲,這六陽赤金火至剛至陽。

  抑或者,是因爲司徒真人,是羽化境的元神。

  邪神并不敢坐以待斃,而是張口吐出一團黑霧,與司徒真人的六陽赤金火相抗衡,一時間相持不下。

  司徒真人不由眼皮一跳。

  他這六陽赤金火,是他拼盡神念,再以神道至寶,煉出的神念火焰,威力極強。

  而這邪神真胎,不過三品,剛出生不久,先天不足,完全一個“雛幼”的狀态,甚至天賦神通都沒覺醒,隻靠随口噴出的黑霧,就将他這神念淬煉的六陽赤金火,給擋了下來。

  司徒真人心中生出莫名的恐慌。

  一旦任這真神邪胎成長起來,他根本不知,這天地間,到底有什麽樣的存在,能将這等恐怖的邪神誅殺。

  “必須要殺!”

  司徒真人當即拼着最後一口氣,點燃六陽赤金盞,甚至連神魂,都開始燃燒,想将此等天地大患,焚殺于搖籃。

  而大羅門老祖四人,知曉自身不敢對邪神動殺念,心中愧然,轉過頭來,便開始對三個胎生魔,以及其他衆多,自妖魔之卵中孵化而出的伴生妖魔下手,爲司徒真人創造條件。

  仗着五品的神念優勢,無論是神念劍光,法術,還是符箓,基本都是一掃一大片。

  若是之前,他們還會顧忌神念被“污染”。   
  但現在,邪神複生,他們多半也已經被“污染”了,生死置之度外,便可以放手施爲,大開殺戒了。

  他們道心沒受過錘煉,不敢殺邪神,但其他妖魔胎魔,殺起來并不手軟。

  大羅門老祖,近身與那滿身腐肉的腐化胎魔搏鬥,催動大羅歸一劍,每一劍橫掃,便帶走這腐爛胎魔的幾隻觸手。

  污血沾在身上,腐蝕他的神念,他也全然不顧。

  這可能是他此生,最後一次,竭力一戰了。

  其餘洞虛老祖,也開始對胎魔下殺手。

  靈符門老祖,以鎮煞符鎮壓着妖邪之氣;小靈門老祖諸般法術,破虛而來;來自坤州的老祖,雷木劍揮動間,風雷湧動,邪祟沾之必灰飛煙滅。

  其餘殘存的羽化境神念修士,以聞人琬爲中心,結成陣仗,協助抵禦潮水般的妖魔。

  一瞬間,局勢竟漸漸有了逆轉。

  數不清的妖魔,死在了洞虛境元神的殺伐手段之下。

  大荒邪神原本先天不足的真胎,也在與司徒真人燃盡神魂的拼殺中,一點點被消耗,真胎的底子,也在被一點點“拖垮”。

  世間萬物,出生之時,都是其最脆弱的時候。

  邪神也不例外。

  如此下去,一旦損及本源,哪怕祂真的複生了,也會元氣大傷。

  邪神真胎震怒。

  這些“癞皮狗”一樣的刍狗,真的惹怒了祂。

  而憤怒也促進了邪神真胎的蛻變,祂覺醒了最重要,也是最本命的一項“神通”。

  邪神真胎猛然吐出一大口黑霧。

  司徒真人油盡燈枯,殘餘的念力不多,隻好暫避,之後剛準備繼續引燃六陽赤金盞,來壓制邪胎,可轉眼一看,邪胎的身上,開始亮起了古老斑駁,而且晦澀的紋路。

  司徒真人臉色驟變。

  可沒等他做什麽,邪胎竟緩緩開口,以一股尖厲沙啞,但卻蘊含莫名神韻的聲音道:

  “神明面前……衆生平等。”

  這句話一出,如“言出法随”一般,夢魇之中的法則,發生了極深刻的變化。

  似乎一股,無可抗拒的法則加身,司徒真人神情狂變。

  他能感到,自己苦修了一輩子的神念境界,竟然在……

  在緩緩跌落!
  從三十九紋,到三十八,三十七……三十,而後逆向突破大境界,繼續下跌至二十九,二十八……

  最終一直跌到,二十五紋。

  金丹中期,二十五紋神念!
  他這個玄機谷大長老,羽化境真人,一個眨眼間,神念竟從羽化巅峰三十九紋,跌落到了金丹!

  不止司徒真人,其他四位洞虛境的老祖,還有羽化真人,此時此刻,身處邪神的領域内,神念境界也全都一同滑落,最後跌到了金丹中期至後期不等。

  一股難言的駭然,湧現在衆人心頭。

  即便是司徒真人,也是難以置信。

  “這便是……真神的權柄?!”

  “是神權的法則?!”

  于神明面前,抹消境界的差距,“衆生平等”,讓神權領域之内的所有神念體,處于同一個境界之中。

  司徒真人一時心如死灰。

  “這……就是神麽……”

  他知道,這一下,真的全都完了。

  他竭盡全力,拼到極緻,也隻能拼到這個局面。

  可邪道真神在神念世界中的力量,卻從根本上超脫了他的認知。

  自始至終,規則全由邪神掌控。

  他們根本就沒的打。

  而果然,局勢于一瞬間崩潰。

  相同的境界,修士的神念,根本不可能是擁有污染之力的妖魔邪祟,以及更強大的胎生魔的對手。

  淪落到“金丹”境的大羅門老祖和小靈門老祖,相繼被腐爛胎魔腐化,肉身潰爛。

  靈符門老祖,則是被人面蛛魔恐懼,被其他妖魔,啃噬了身子。

  使用雷木劍的洞虛,則是被紅粉胎魔,吻在了脖子上,漸漸道心失守,沒了抵抗力。

  洞虛的“防線”潰敗。

  餘下的羽化境神念修士,更無法支撐。

  召喚六丁六甲的老妪,最後的幾個丁甲力士,被妖魔大軍沖爛,自己也隻能淪落在妖魔之口。

  沒了桃木劍的道士,更不是妖魔的對手,兩隻手臂,被妖魔硬生生扯掉。

  白衣女真人神念透支,也無法再驅動三清鈴,隻能将聞人琬,護在自己身後。

  聞人琬感激她一路護持的恩情,便道:“你念訣,快走吧。”

  白衣女真人臉色蒼白,苦笑道:“走不了了。”

  邪神複生,七星的氣機攪動,他們早就無法借助玄天北鬥七星陣的威能,強行從夢魇中抽身離開了。

  聞人琬心中一苦。

  而下一瞬,她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張蒼白的畸形人臉,這人臉沖着她一吼,凄厲至極。

  聞人琬隻覺頭暈目眩,再睜開眼時,白衣女真人已經落到了人面蛛魔的口中。

  她的元神上,纏着蛛絲,動彈不得。冰肌玉骨般的手腳,也被長在蜘蛛上的人臉,啃噬得血迹斑斑。

  聞人琬心如刀剜。

  至此,她身邊再無一人。

  唯一剩下的,是司徒真人。

  司徒真人滿臉無奈,心中苦恨,但哪怕到了最後,他還是抱着萬一的念頭,催動最後的神念,引燃了六陽赤金盞,化作熊熊烈火,向邪神的真胎撲殺而去。

  這是他所能做的,最後的事。

  但現在他的神念,已經隻有金丹了,根本不可能是邪神真胎的對手。

  邪胎隻如往常,随口噴出一團黑霧,便将司徒真人的六陽赤金火,徹底澆滅。

  不止如此,黑霧之中,邪神之力深重,不僅熄滅了六陽火,連同整個赤金盞,也一同侵蝕。

  六陽赤金盞,碎了。

  司徒真人噴出一口命魂之血,心中苦笑之餘,又有些懊悔,想着若是玄機谷的鎮派至寶,乾坤清光盞還在,或許能克制這邪神,給自己多争取幾分勝機,今日的結果,或許會不一樣?
  隻可惜……這乾坤清光盞,被自己用來救那人的命了。

  這或許,也是天機的因果吧。

  救一人,就要死一人。

  他既然從老天的手裏,強續了那人的命格,自然而然,也就要拿自己的命去抵。

  天道,果然最是無情……

  司徒真人心中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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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5-1 14:35:38
  第1079章 收你來了
  失了乾坤清光盞,六陽赤金盞也碎了,神念之力所剩無幾,又受“神權”法則壓制,司徒真人面露蒼涼,隻能等死。

  他的命運,已經注定了。

  邪神真胎正欲一口黑霧,将司徒真人噴死,忽而想起什麽,咧嘴一笑,一個閃身撲到司徒真人面前,張開大口,露出獠牙,一口咬在司徒真人身上,咬斷他的左臂,硬生生扯了下來,囫囵嚼了幾口,直接吞了下去。

  元神亦是修士的本源之一。

  元神斷臂,司徒真人當即大痛,而後冷汗淋漓。

  可更讓他驚恐的是,面前的邪神,吞了他的左臂後,受了神魂滋養,發皺的皮膚一點點圓滿,神軀也在一點點長高長大,氣息也強了幾分。

  那一瞬間,司徒真人這才知道,爲什麽此行所有神念修士,都隻被“污染”,而沒被徹底斬殺。

  不隻是因爲,他們境界高,神念強,所以妖魔隻能以邪祟的法則污染他們,而無法以邪力殺了他們。

  更主要的原因,是因爲這些妖魔,是在爲它們的神主,準備“食物”。

  邪神要進食。

  邪神要将他們,當做“餌食”,用來進補,壯大己身,以補全初生之時的虛弱,以及先天本源的虧損。

  四尊洞虛元神,十尊羽化元神,是一股極強大的戰力,同時也是一批極豐厚的“祭品”。

  足夠這尊剛出生的邪神吃上很久,也足夠支持祂,迅速成熟,覺醒神通,恢複原本的真神實力。

  一旦大荒邪神成熟,成爲真神,降臨于世,那乾學州界,就真的要亡了……

  司徒真人心中苦痛而悔恨。

  “我等沒能弑殺邪神,反倒淪爲滋養邪神的餌食,成爲邪神滅世的罪人……”

  邪神的面容天真而邪異,咧開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獠牙,準備直接咬掉司徒真人的腦袋。

  事到如今,死局已定,沒人能救他了,司徒真人一臉蒼白而頹然。

  邪神漆黑的大嘴,也越來越近。

  突然,聞人琬下意識急聲喊道:“住手!”

  司徒真人一怔,而後神色驚愕。

  他驚愕的是,聽了聞人琬這句話,他面前的大嘴,真的停住了。

  邪神也真的沒再繼續咬下來,吞掉他的腦袋。

  祂似乎出自本能地,不敢違逆這聲命令,也沒殺了自己。

  司徒真人愣了片刻,心頭驟然一顫,明白了過來。

  母子連心!

  邪神真胎,是以瑜兒爲神胎孵化出來的,與瑜兒一體同源,互相伴生。

  而聞人琬,是瑜兒的娘親。

  換言之,在某種意義上,聞人琬也是這邪神的“娘親”。

  天地造化的母子法則,自然也作用在這邪神身上。

  因此,祂不敢違抗生母的命令。

  一念及此,司徒真人心中震驚。

  他錯判了局勢!
  從一開始,這夢魇中的萬千邪祟,根本就不敢傷害聞人琬,因爲聞人琬,是他們神主的“生母”。

  與此同時,司徒真人心中也生出深深的懊悔。

  修士對邪神之事,知之甚少。

  此類神道知識的匮乏,讓他根本不曾想到,邪神身上,還有這般母子法則存在。

  否則聞人琬,将是他們此行最大的依仗!

  在這條邪神法則上面做文章,以聞人琬爲核心,制定弑神的計劃,用母子連心,來制衡邪神。

  以萬物天生的“母子”法則,對抗神明天賦的“神權”法則。

  這樣一來,他們此行的勝算,将會高上太多太多……

  司徒真人心中,滿是悔恨。

  而邪神的真胎,更是震怒。

  祂并不以聞人琬爲母。

  區區肉體凡胎,怎麽配做神明的母親?但母子連心的法則,又的的确确,制衡在祂這尊邪神身上。

  邪神怒吼,發出尖嘯,而後想繼續吃了司徒真人。

  可聞人琬的命令,已經說出了口,任祂是一尊邪神,也根本無法違逆,無法對司徒真人下殺手。

  邪神的怒意更甚,片刻後,祂目光微動,邪異的光芒一閃,似乎從天賦的記憶中,回憶起了什麽,而後轉過頭,走向了瑜兒。

  司徒真人見邪神不再吃自己,驚魂稍定。

  可轉眼間,見邪神走向了瑜兒,司徒真人不知爲何,剛放下的心一瞬間又提了起來。

  電光火石間,司徒真人瞬間想明白,這邪神要做什麽了:

  祂要吞子噬母!

  聞人琬生了瑜兒。

  邪神以瑜兒爲胎,相伴孵生。

  邪神因此受天地生成的母子法則制約,而這個法則的因果紐帶,便是瑜兒。

  隻要吃了瑜兒,便斷了因果紐帶,邪神将不再受制于母子法則。

  而後祂再吃掉聞人琬,這樣就徹底了結了這段因果。

  吞子噬母,了結人世因緣,邪神也将自成因果循環,不再受此天地造化的母子法則制約。

  祂将真正的,無法無天,從而成爲真正的……大荒邪神。

  司徒真人驚恐莫名:“不能讓祂吃!”

  聞人琬也反應了過來,心口刀刺一般痛,剛想開口,讓邪神住手,可恰在此時,人面蛛魔尖嘯了一聲。

  七八張人臉,一同尖叫,怨毒的哀怨之聲,凝結在四周,屏蔽了聞人琬的聲音。

  這聲音,出自聞人琬之口,但不入邪神之耳,法則無法生效。

  聞人琬隻能眼睜睜看着,邪神的真胎,一步步走到瑜兒面前。

  似是預感到,危險的降臨,和生命的終結,此時的瑜兒,終于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看向了聞人琬,目光依戀,口中怯生生道:

  “娘親……”

  瑜兒此時的模樣,十分凄慘。

  他的腹部被剖開,内髒空無一物,眼神空洞,血肉也即将消亡……正如聞人琬,此前在噩夢中所遇見的那般。

  聞人琬心如刀絞,肝膽欲碎,流着血淚,滿臉絕望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口中拼命呼喊,可一個聲音都傳不出來。

  司徒真人也想阻攔,可他神念幹涸,一身手段早已用盡,回天乏力,隻能神色凄絕地看着這一切。

  邪神真胎獰笑,嘴角猛然裂開,化作血盆大口,一口吞向瑜兒。

  瑜兒看着猙獰的邪神,看着獠牙森森的大口,想到自己就要被吃了,自己就要死了,神情畏怯。   
  臨終前,他心中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卻是深深的遺憾:

  他已經見到了自己的娘親,了了一分遺願,但是……

  “好像,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墨哥哥了……”

  這縷心念傳出。

  忽然,轟隆一聲,整個祭壇猛然一顫。

  所有人都有些錯愕。

  邪神也怔忡了片刻。

  祂有些愠怒,而後不管不顧,想繼續吞掉瑜兒,可随之而來的,是更大的震動聲。

  仿佛有某個強大的存在,受到呼喚,正在強行突破夢魇夢魇儀式的屏障。

  甚至,連邪神的心頭,都生出了一絲恐慌,仿佛即将到來的,是祂的天敵。

  邪神不再有絲毫拖延,大口猛然咬下。

  幾乎是在同時,祭壇周邊忽然裂開,邪神的夢魇被強硬地撕開了一道口子,一隻金燦燦的小手,自夢魇的裂縫中伸出,挾着磅礴的神念之力,硬生生摁在了邪神的腦袋上。

  強大的神念威壓,施加在邪神身上。

  一道天真清脆,但帶着威嚴的聲音緩緩道:“找到你了……小畜生!”

  “小爺收你來了!”

  金光璀璨中,純金道化之身降臨。

  整個邪神的夢魇爲之一窒,随之而來的,是滔天的妖魔怒吼之聲。

  膽敢摁着神主的頭顱。

  膽敢稱呼神主爲“小畜生”。

  這是亵渎神主,萬劫不複的死罪!

  不隻邪神暴怒,威壓如淵。

  便是一衆妖魔,此時此刻,也覺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紛紛發出驚天的震吼之聲。

  這數不清震怒的邪念吼聲,彙聚在一起,如同一股強橫的邪念風暴,奔湧開來,令整座邪神夢魇,都在不斷顫動。

  可如此猛烈的邪神威壓,和如此洶湧的妖邪怒氣,一旦觸及那道金光燦燦的身形,無不瞬間瓦解,消散如風,撼動不得其分毫。

  司徒真人面色蒼白,擡起頭,看着祭壇之上,那道金光燦燦的身影,心中更是驚恐莫名:
  這世間,竟然真的有……能壓制邪神的存在?
  “這究竟是……何方神聖?”

  司徒真人定睛看去。

  金光襯托之中,他看不太真切,隻覺得單看其身形,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容貌極俊美,白皙如玉,雌雄莫辨,恍若天人。周身金光如衣,神念純淨如琉璃,明明煌煌,璀璨亦如神人,威勢凜然間,令人難以直視。

  司徒真人見之,頗有如見神明,自慚形穢之感,可端詳片刻後,他又是一愣。

  怎麽好像……有點眼熟?
  怎麽會眼熟?
  這等近乎“神明”的存在,我怎麽會眼熟?
  司徒真人皺眉,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便在此時,瑜兒見了這金光燦燦的身形,察覺到璀璨光華之下,那一股熟悉的氣息,原本暗淡的目光,也有了一絲絲光澤:

  “墨哥哥……”

  遠處的聞人琬,見了那道陌生,但又熟悉的金色身影,錯愕之後,也眼含熱淚,喃喃道:

  “墨畫……”

  這兩個字,傳入司徒真人耳中,他第一時間,是覺得有些熟悉,片刻之後,司徒真人渾身一顫。

  墨畫??
  這是……墨畫?!

  遙遠的記憶,瞬間襲來。

  曾經在離州城外,他本已打算忘卻的一幕幕,又重新湧現在他的腦海中。

  白家白真人的小師侄。

  白家那對天靈根兄妹的小師弟。

  那人最後,也是最小的親傳弟子。

  那個……身中窮兇極惡的詭道人的道心種魔後,還能活下來的那個孩子……

  甚至,還曾請教過自己,如何築基的那個小娃子……

  司徒真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仿佛聽了鬼故事一般難以置信:
  “眼前這個恍若神明一般的存在……是墨畫?”

  “他……是個‘人’?”

  另一邊,魔氣滔天,邪念澎湃如海嘯中,墨畫隻以一人的氣勢,便足以壓制萬千妖魔,甚至與邪神分庭抗禮。

  邪神被墨畫金燦燦的小手,摁着腦袋,不停震怒咆哮。

  可墨畫的小手,卻宛如大山,鎮在祂的腦門上,剛出生不久,實力尚未恢複的邪神真胎,根本掙脫不開。

  邪神更爲惱怒,忽而祂瞳孔一黑,似乎又覺醒了什麽神通,頭上的羊角之間,凝聚出了極強的邪念,化作一道漆黑的邪芒,轟向了墨畫。

  墨畫手臂一橫,攔下了這記殺招。

  邪念與金光抵消,産生強烈的爆炸,墨畫被震退一步,而邪神真胎,也借此掙脫了他的手掌。

  與此同時,其他妖魔也紛紛咆哮着,嘶吼着,向墨畫殺來。

  強大的妖祟之氣,幾乎瞬息之間,便殺到了墨畫面前。

  司徒真人下意識,剛想說“小心”,便見墨畫目光微冷,手掌一擡,金紅兩色光芒蔓延,金山火葬陣法顯現,一時間金石化爲囚籠,烈焰蒸騰爲火海,焚殺了大片大片伴生妖魔。

  這些妖魔死後,化出大量的污穢邪氣,可污染修士元神,卻沾染不了墨畫半分。

  忽而香氣暗湧,倩影顯現。

  一個玲珑剔透,白皙曼妙的絕美女子,已然靠近墨畫,一雙鮮豔欲滴的紅唇,向墨畫的臉頰吻去。

  墨畫轉頭,目蘊金光,看了她一眼。

  當即凄厲的聲音響起,紅粉胎魔尖叫着,露出了原形,肉身腐爛,化作了累累白骨。

  下一瞬,腐爛妖魔的觸手,迅速纏住了墨畫,可不過片刻,金光四裂,腐爛胎魔整具邪祟之身,瞬間被切割成了碎片,又被墨畫并指一點,一個火球,給直接焚了。

  人面蛛魔人臉扭曲,沖着墨畫一聲尖嘯,帶着駭人怨念的尖叫聲,刺入墨畫耳膜。

  墨畫聞若未聞,反手沖着蛛魔,也吼了一聲。

  這一聲,宛如九天龍吟,神威怒吼,直接将人面蛛魔的七八張人面,全都震成了碎片。

  萬千伴生妖祟,一轉眼間,就全被墨畫輕描淡寫,虐殺了大片。

  三隻強大的胎生魔物,也不是墨畫一合之敵。

  呈現在司徒真人面前的,是一場純粹單方面的,碾壓級别的,殘暴的神念屠殺。

  司徒真人整個人都愣住了,心裏不斷在問自己:

  “這是‘人’嗎?”

  “這真的是人能做出來的事嗎?”

  “眼前這一切,是真實發生的事?真的不是我臨死前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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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5-1 14:36:01
第1080章 喪心病狂
  親眼見證着墨畫,萬邪不侵,且砍瓜切菜一般,屠戮夢魇一衆妖魔的司徒真人,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而眼見自己的妖魔“子嗣”,遭到墨畫屠殺,邪神真胎也出離了憤怒。

  祂的身形,又長高了幾分。

  頭上的羊角,變得更加猙獰。

  古老的紋路,化作漆黑的鱗片,覆蓋在祂的皮膚上,如同邪惡的铠甲。

  這隻邪神真胎,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而與此同時,祂的天賦神通,也在一點點覺醒,黑霧,血爪,邪吼,鱗甲……諸多手段,層出不窮,一并向墨畫殺去。

  但在身經百戰,經驗豐富的墨畫面前,這些剛覺醒的小類神通,根本威脅不到他。

  黑霧被火球消融,血爪被金身阻擋,邪吼也不及墨畫的龍吼。

  在神念之身上,邪神的真胎剛出生不久,尚是個“雛兒”。

  而墨畫,久經陣戰,擁有道化的純金之身,如今又超越大道限制,突破至二十紋三品金丹境界,神念之身強橫無匹,一身神念之術也奧妙無窮。

  神念所化的一法一術,淩厲迅捷,一拳一腳,神威赫赫,再配合上瞬間即成的陣法。

  大荒邪神的真胎,被控制,被壓制,被束縛,被火燒,被水浸……再被墨畫強橫的拳腳壓制,一時被打得節節敗退,狼狽不堪。

  而祂神權的法則,似乎也對墨畫無效,即便散發出神明的威嚴,也根本無法令墨畫畏懼或屈服。

  這是神明級别的戰鬥。

  一尊初生的邪神,正在被人摁着腦袋“暴揍”,這種難以置信的場面,有朝一日,竟然真的出現在了面前。

  司徒真人張着嘴,一時間真以爲自己是在做夢。

  隻是……

  看着眼前激烈的戰局,司徒真人微微皺起了眉頭。

  看樣子,墨畫的确是占據了上風。

  但他的神念攻擊再淩厲,也隻能“淩辱”邪神,無法真的傷到邪神的本源。

  這尊初生的大荒邪神真胎,也隻是模樣狼狽,看似被墨畫打得毫無脾氣,遍體鱗傷,但并沒有受到“緻命”的威脅,甚至祂的力量,仍舊在一點點恢複,覺醒的神通,也越來越強。

  似乎是墨畫這尊“強敵”,給祂造成了極強的壓力,迫使祂在進行快速覺醒,一步步蛻變。

  墨畫的所有攻擊,反倒成了邪神蛻變的“磨刀石”。

  這樣下去,情況反而不妙了……

  司徒真人神情凝重。

  察覺到在自己的“淩辱”下,一點點變強的邪神之胎,墨畫的神色,也有了些許變化,心中不由默默感歎:

  “不愧是大荒邪神……邪胎難殺,真胎更難殺。”

  即便自己神念道化,已經突破到了金丹境界,各種神念手段的威力,都強了近乎一倍,但真憑自己的實力,也隻能壓制剛出生的邪神真胎,打得祂還不了手,沒辦法真正“手撕”了祂。

  不止如此,這大荒邪神真胎,還在自己的“錘煉”下,不斷變強,神通技法,也都在逐漸熟稔。

  再這樣下去,一旦祂成長到一定階段,覺醒了更強的神通,自己就真拿捏不住祂了。

  “還是有不少差距……”

  墨畫心中微微歎氣。

  忽而他心中一顫,耳邊聽到了細微的怪異聲。

  這道聲音,晦澀而古拙,仿佛是一門古老的神語。

  墨畫一怔,擡頭望去,就見那邪胎一邊以各種神通,對付着自己的神念之術,一邊口齒開阖,發出神明的古語,似乎在跟自己說話:

  “你身上……有本尊的氣息……”

  “你……是誰?”

  墨畫隐隐約約,能聽懂祂的意思,但他并不會說神語,因此隻能閉口不言。

  邪神見墨畫不回答,忽而一怔,聲音古澀,“你……不是神明?”

  墨畫仍不回答。

  邪神真胎目光驟然冰冷,聲音震驚,甚至還帶了一絲莫名的興奮和惶恐:
  “你……逾越了神明的禁忌,你是……天道異端!”

  墨畫一怔,而後眉頭緊皺。

  天道異端?

  我?
  “異端!”邪神真胎嘶吼一聲。

  似乎是受了“異端”的刺激,大荒邪神真胎的神情,開始扭曲,祂的天賦記憶,開始迅速覺醒,周身的邪念肉身,開始增強,一股古老而強大的氣息,也在漸漸蘇醒……

  墨畫神色一變,心道:不好!
  在他的感知中,眼前這尊邪神的幼體,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成長,并一步步向着那尊,真正的大荒邪神進行蛻變。

  祂成長的速度太快了。

  墨畫也不再留手,當即一拳,挾着磅礴的金光,轟向了邪神的腦袋。

  可下一瞬,一隻漆黑的手掌,攥住了墨畫的拳頭。

  強橫的邪惡念力,壓制着墨畫金色的神念。

  邪神的真胎,已經長得比墨畫還高了一個頭,祂的手掌,也大了一倍,覆蓋着古樸的鱗甲,指尖利爪鋒利至極,死死攥着墨畫的拳頭。

  墨畫皺眉,眼眸之中,露出一絲冰冷。

  “又變強了,不能再拖了……”

  而見墨畫反被自己壓制,邪神真胎的臉上,露出了獰笑。

  祂開始反客爲主,一拳一爪,貼身攻向墨畫,夾着黑霧和血爪等邪神神通,氣勢洶洶,一時間反而打得墨畫,有些擡不起頭來。

  司徒真人見狀,心中“咯噔”一跳,暗道糟糕。

  大荒的邪神,來頭太大,神格悠久,有着極深厚的神明底蘊,成長實在是太快了!
  壓不住了!

  另一邊,邪神的真胎,還在不斷變強,與此同時,祂也在不斷以淩厲而兇險的招式,壓制墨畫。

  祂的意識,也在不斷成熟。

  甚至因爲,吞噬了太多血祭修士死前的怨念,又是從人的神胎中孵出,再加上剛誕生不久,還處在年幼期,神格不曾完全覺醒,因此其性格中,便糅雜了太多人性的惡。

  比起恐怖的邪神,此時的大荒之主,更像是一個“人之初,性本惡”的強大邪祟壞種。

  祂看墨畫的眼神中,充滿了戲谑和鄙夷。

  甚至,祂開始以越發流利而且尖厲的聲音,譏笑起墨畫來:

  “你就這點實力?”

  “隻有這點神道水準,也妄圖阻攔本尊降臨,真是可笑!”

  祂一爪撕出,血爪浮現,割在墨畫的手臂上,撕出幾道傷痕,他同時将墨畫震退數步,而後繼續猱身而上,一面繼續以淩厲的招式壓制墨畫,一面以神明古語,對墨畫譏諷道:
  “你是天道異端,膽敢偷竊神明之道,逾越大道禁忌,卻不想着更進一步,吞噬天地‘刍狗’,登臨衆生之上,甚至在年幼未成熟之時,便不自量力,與本尊爲敵,當真是……凡心未泯的蠢物!”

  這段話的含義太深,透露出的信息也太多,墨畫一時有些怔忡,皺眉道:

  “吞噬刍狗?”

  他不會神語,但說人語,似乎這邪神真胎也能聽懂。

  邪神見墨畫這副“無知”的模樣,心中鄙夷,而後聲音沙啞,一副高高在上的凜然模樣:

  “天地以萬物爲刍狗,神明以蒼生爲刍狗。”

  “刍狗,便是祭品。”

  “唯有豢養,并吞噬大量祭品,才能鞏固并壯大神明之道,才能成爲至高無上的仙天神明,淩駕于諸天萬法之上,與道合一,長生不死……”

  “而今你竟自甘堕落,與此等低賤的刍狗爲伍,注定與仙天大道無緣。你所知,所修,所求的道,太低劣了……”

  墨畫目光冰冷,不以爲然。

  邪神冷笑,似是在譏笑墨畫的冥頑不靈。

  “異端就是異端,愚昧不化,難悟天道。”

  不過,拖延這麽多時間,也足夠了……

  邪神雙眸驟紅,發出嘶吼,一股強橫的法則邪念,向四周震蕩,震得場間所有妖魔和元神,神念紊亂,神智不清。

  這似乎又是祂新覺醒的某類神通。

  司徒真人隻覺元神痛苦,念力震蕩,在此等邪念的威壓下,天地都安靜了,沒了一點聲響。

  司徒真人一愣,很快意識到了什麽,神色大變。

  他轉頭看向聞人琬,果然見聞人琬唇齒開阖,但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剝離了法則!”

  “此夢魇之内,無法再傳聲!”

  “不好!”

  司徒真人當即轉頭,看向邪神的真胎,果然見邪神的真胎,身形又突然暴漲了一截,周身邪念化铠,強壯威武,而祂頭頂的兩隻角,變得漆黑猙獰,其間有更強大的邪力洶湧凝聚爲一點,散發出恐怖的波動。

  覺醒神通,剝離法則,令聞人琬暫時無法出聲。

  這樣天生母性的法則,無法再對祂形成制約。

  而祂就能憑借邪神的天賦神通,形成殺招,凝聚全部邪力,于一瞬間,将具有最大威脅的墨畫……徹底抹殺。

  邪神的天賦神通,不啻于頂尖的神念法門。

  而這種神通殺招的威力,更是堪稱恐怖。   
  即便是神明,也絕對抵擋不了。

  司徒真人臉色慘白,渾身顫栗,大感不妙。他掙紮着想去幫墨畫,可他神念已盡,寶物盡碎,無計可施,隻能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看着驚天的邪念在凝聚。

  正在司徒真人,滿心絕望之時,他的眼角,又瞥見了一道金光。

  那是一道,極鋒利的金光。

  司徒真人轉頭看去,就見與邪神對峙的墨畫,此時神色平靜,雙手虛握,舉在頭頂,晶瑩剔透宛如琉璃的眼眸中,綻放出令人難以逼視的鋒芒。

  與此同時,開山、斷金、離火、癸水劍陣依次顯化,古老的太虛劍意湧動。

  令人心悸的劍道氣息,凝聚于墨畫掌間。

  “這是……”

  司徒真人瞳孔一縮,滿臉駭然。

  一個他幾乎不可能預料到的名字,甚至今生都不曾想還能再見到的名字,浮現于腦海。

  “太虛神念……化劍真訣?!”

  司徒真人心中一顫,随即瞳孔一震:
  “不,這不是一般的神念化劍真訣,而是神念化劍的最終式……斬神劍?!”

  斬神劍!
  巨大的震撼,沖擊着司徒真人的内心,他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這孩子……怎麽可能會斬神劍?!”

  “他是太虛門獨孤老祖的傳人?”

  “這也不可能……”

  “他才多大,什麽境界,怎麽可能學得會,太虛門羽化境天才劍修,才有資格初窺門徑的太虛斬神劍?!”

  “甚至,這根本不像是一般的斬神劍,這劍也太大了……”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司徒真人心中迷茫,震撼失神。

  而另一邊,原本一臉譏諷的邪神真胎,同樣爲之色變。

  祂從這招劍式中,感到了一絲懼意。

  這是人類中的絕頂修士大能,費盡心血創造出的,專門用來抹殺神念,甚至足以斬殺神明的可怕劍招。

  “卑鄙的異端,蓄謀已久,想以此劍招弑殺本尊,此前的一切,都是在找機會……”

  邪神真胎心中生怒,随後看着墨畫冷笑,“邪神不死,你殺不掉我。”

  “不以蒼生爲刍狗,無法鑄就神格。”

  “你的神明之道,太淺薄了。”

  墨畫微微皺眉,冥思片刻後靈犀頓生,心神驟然通明,想明白了自己的“道”。

  他看向大荒的邪神真胎,目光深邃,緩緩開口道: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刍狗。”

  “神明也是萬物之一,那你也是刍狗。”

  “蒼生若是你的祭品,那你……便是我的祭品!”

  此言一出,天機震動,冥冥之中有神秘的因果變化,一縷若有若無的天道法則,融入墨畫周身,烙印于墨畫的命格之中。

  神明若以蒼生爲祭品。

  那他便以神明爲祭品。

  邪神真胎瞳孔劇顫,而後瞬間暴怒,神情猙獰,但目光之中,卻難掩惶恐,高聲尖嘯道:

  “放肆!狂妄!無知!你是什麽東西?!”

  可祂心裏卻隐隐生出莫大的驚悸與後怕。

  “這絕不是一般的異端!”

  “定要将此異端,徹底扼殺于此,永絕後患!”

  不惜一切代價!
  大荒邪神的真胎,目光可怕至極,甚至不惜元氣虧損,開始動用本源之力。

  一股更爲深沉的邪神之力,融于祂的雙角,雙角間的神通邪力,越發漆黑,甚至帶了一絲宛如虛空的閃流。

  這股力量,令司徒真人徹底面無血色。

  另一邊,墨畫同樣神色凝重。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的斬神劍已經積蓄到末尾,整體劍身宛如一柄通天之劍,恢弘浩瀚。

  從氣勢上,墨畫與這尊幼年的邪神,不相上下。

  但從神念的本源之力上,墨畫卻要遜色一籌,真要拼命,生死難料。

  就在雙方的殺招,即将碰撞的瞬間。

  墨畫神情瞬間冰冷,瞳孔驟然一黑,一道可斬我斬情乃至斬殺一切的,古老邪異的魔性氣息,迅速融入了斬神劍中。

  這種劍道法則的變化太快,快到司徒真人根本沒反應過來。

  邪神真胎驟然一怔,而後猛然睜大雙眼,冷漠惡意的邪神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天魔的氣息?!”

  “怎麽可能?”

  “這小子……他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不待祂反應,下一瞬,“陰險卑鄙”的墨畫便冷喝一聲:
  “斬!”

  以純金道化,二十紋金丹神念,完整融合乾學五行劍陣,太虛源流劍意,以及恐怖的天魔道,将這諸般複雜而深奧的法則,完全凝爲一體,塑造出了一柄,迄今爲止,墨畫最強最大的“太虛斬神巨劍”。

  随着這一聲“斬”。

  巨劍如銀河倒懸,天涯傾覆,轟然斬下,與邪神的恐怖神通殺招,撞在了一起。

  五色交織的金光與黑紅湧動的邪光,如滔天巨浪般轟然卷動。

  整個邪神的夢魇,都在震顫,扭曲。

  司徒真人受到波及,隻覺身處恐怖的神念風暴中心,他那風中殘燭般的元神,搖搖欲墜,瀕臨泯滅,但又屢次存着一線生機,似乎是被人刻意保護着,不曾真的泯滅。

  但司徒真人心中,仍舊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是他,此生第一次見到,人的神念也能這般,如風暴海嘯一樣洶湧肆虐。

  經曆了漫長的震蕩,神念的風暴,終于停息。

  驚魂甫定的司徒真人,緩緩睜開雙眼,便見到邪神的夢魇祭壇,已經成了廢墟。

  廢墟之中,墨畫手持巨劍站立。

  而他的對面,邪神的真胎,已經自肩膀到小腹,被硬生生劈成了兩半。

  司徒真人神情震動,一時難以置信,“竟真的……劈開了邪神?”

  可片刻後,邪神的眼眸轉動,司徒真人心中一凜。

  沒死!

  這尊邪神,祂還是沒死!

  墨畫到底還是境界太低了,斬神劍雖斬開了邪神,天魔道也阻止了邪神的神軀愈合,但仍舊斬不死祂的本源。

  邪神真胎神軀半裂,本源受損,自出生開始,第一次嘗到了“心有餘悸”的感覺。

  那強悍的神念肉身。

  那一式強大的斬神劍法。

  那古老詭異的天魔道。

  眼前這個“異端”,無論他是人,是神,還是魔,都是一個足以令神明感到忌憚的存在。

  但是……

  邪神真胎看着墨畫,冷笑道:“邪神不死,我說了,你殺不死我……”

  墨畫臉色微白,點了點頭,“我知道,我殺不掉你。”

  說完之後,墨畫舔了舔嘴。

  邪神察覺到危險,臉色一變,“你……要做什麽。”

  墨畫一言不發,舉起神念化作的“巨劍”,沖上前去,直接将邪神的真胎,斬得七零八落,黑水流了一地。

  而後墨畫張開嘴,猛然一吸,将邪神連“血”帶“肉”,全部吸到了口中,咽了下去。

  看到了這一幕,司徒真人差點把心膽都吓裂開了。

  他做夢都沒想到,這世上竟有人,将一尊剛出生的邪神大卸八塊,然後直接給……

  活生生“吃”掉了?!

  如此喪心病狂,兇殘又恐怖的一幕,沖擊着司徒真人蒼老的内心,讓他渾身毛骨悚然……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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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5-2 13:47:50
  第1081章 詭道
  這世上竟然人……生吃了邪神?

  司徒真人瞬間大腦一片空白,覺得這世上,再沒有比這更荒謬的恐怖故事了。

  而活生生“吞”了邪神的墨畫,當即瞳孔邪異,氣質大變,一縷縷黑灰色的邪氣,宛如瘟疫一般,蔓延向全身,繼而又被他定心冥想,運轉純金神念強行鎮壓了下去。

  鎮壓邪氣之後,墨畫轉頭,看向了司徒真人。

  他神色天真而威嚴,俊美無暇如天人,金光璀璨如神人。

  但适才活吞邪神的場面曆曆在目,現在被墨畫這麽一看,司徒真人心底一顫,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他心底既驚又懼:
  這孩子現在,究竟應該是人,是神,還是魔?
  爲什麽他能學會太虛門的斬神劍?

  自上次一别,區區十年而已,這孩子到底都是從什麽地方,學了什麽大道法門,才能修到如今這驚天地,“吞”鬼神的可怕境界……

  但司徒真人沒敢問。

  經曆過适才的一幕幕,哪怕他是萬人尊崇的玄機谷大長老,是修爲高深的羽化真人,一時也不太敢開口,在神念的事情上,對墨畫這個“神魔”般的存在問東問西了。

  而且時過境遷,司徒真人真的不确定,現在的墨畫,究竟還算不算是“人”。

  他到底還記不記得,曾經在離州城的那點因果情分。

  因此,被墨畫琉璃般的眸子看着,司徒真人一時竟覺得心中忐忑,惴惴不安。

  好在片刻後,墨畫一身金光内斂,氣息全收,又變成了那個唇紅齒白的小娃子,眼神清澈,眉目如畫。向着司徒真人拱手行禮,聲音清脆:
  “司徒前輩,好久不見。”

  見墨畫這副親切可愛的模樣,司徒真人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片刻之後,他長長舒了口氣,隻覺得心頭巨石緩緩落地,渾身都輕松了。

  “小友,好……好久不見……”

  墨畫适才給他的壓力太大了,某種意義上,比邪神的壓力還大。

  畢竟邪神都被墨畫給“吃”了……

  一想到這裏,司徒真人心中便有些後怕,“你……”

  墨畫搖頭,“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很多事情,他不方便解釋,也來不及解釋了。

  “司徒前輩,您快些離開吧,大荒邪胎的夢魇,非久留之地。還有……”

  墨畫目光微凝,鄭重叮囑道:

  “您離開後,一定要做一件事:讓乾學州界的所有修士,迅速離開荒天血祭大陣的範圍!”

  “這一點非常重要,一定切記!”

  墨畫說得極爲嚴肅。

  司徒真人神情一凜,知道墨畫絕非戲言,當即肅然點頭,“好,我記住了。”

  墨畫稍稍放了點心,而後看向一旁的聞人琬。

  聞人琬臉色蒼白,驚魂方定,看着墨畫眼眶發紅,“墨畫……”

  墨畫笑了笑,安慰道:“琬姨,我答應過你的,一定會照顧好瑜兒的。”

  聞人琬隻覺心底生出一股暖流,眼眸之中盈滿淚水。

  這些時日以來的驚恐,擔憂,悲恸,絕望,似乎都随墨畫這個澄澈的笑容,而漸漸消散了。

  墨畫又道:“琬姨,你和司徒前輩先離開這裏吧,瑜兒我會帶回去的。”

  聞人琬含淚看着墨畫,眸中滿是擔憂,既擔心墨畫,又擔心瑜兒,但最後所有憂慮都化爲了信任。

  聞人琬抿着嘴唇,點了點頭。

  司徒真人躊躇許久,此時忽而道:

  “墨畫,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墨畫有些意外,點頭道:“司徒前輩,您說。”

  司徒真人微頓,而後深深歎了口氣,指着地上被妖魔啃噬,元神破損且被重度污染,幾乎已瀕臨消亡的諸位神念修士的元神,問墨畫:

  “你……能救一救他們麽?”

  此行一共十四位神念修士,或許都有各自的私心,但大難當前還是義無反顧,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險,侵入邪神夢魇,弑殺剛出生的邪神。

  如今這些同道修士,與邪神力戰而竭,神魂瀕臨消亡,唯剩他一人苟存,司徒真人不免心中愧疚悔恨。

  盡管他的元神也極度透支,六陽赤金盞也碎了,但好歹命是保下來了。

  可其他人……

  司徒真人神情悲涼。

  墨畫也皺了皺眉頭。

  他殺神念,吃神念,倒還是挺在行的,但救其他修士的元神,倒真的沒什麽經驗。

  但是……

  這些人都是爲救瑜兒而來的。

  而且,在如此危急的局面下,他們能以身犯險,侵入遍地妖祟的夢魇,與邪神抗衡,乃至于自身元神瀕臨滅亡,墨畫心中還是挺敬佩的。

  于情于理,自己都該做點什麽。

  可怎麽做?
  墨畫轉頭,見地上一尊尊,羽化乃至洞虛的元神,被邪神的神權壓制,境界滑落,又被各種邪穢法則污染,神念腐潰,元神之身十不存一的境況,覺得異常棘手,眉頭也越皺越緊。

  “傷勢太重了……”

  “而且,被污染的程度也太深了,基本上沒救了……”

  “要救他們的話……”

  自進入乾學州界以來,與各類山神邪神妖魔邪祟打交道,而學來的各種駁雜的神道知識,與深奧的神念法門,自墨畫心間一一掠過。

  忽而墨畫心神一動,對司徒真人道:

  “我有一道神念法門,可将他們被污染的神念完全切割掉,留下純淨的神魂。”

  “但問題是,他們元神被污染得太嚴重了,切掉污穢之後,殘留下的純淨神魂太少。”

  “這一縷神魂,也未必保證他們能活下來;即便活下來,也未必能醒來;即便醒了,元神虧損太重,修爲境界也肯定大不如前……”

  但這已經是他,所能做的極緻了。

  這一點,司徒真人也心知肚明。

  墨畫能有這個手段,已經是得天之幸了,其他也沒辦法奢求太多了。

  司徒真人拱手,向墨畫鄭重行禮:“老夫,代諸位同道,謝小友大恩。”

  墨畫擺手,“司徒真人言重了。”

  而後他不再猶豫,催動太上斬情道,于手間凝聚一柄漆黑色詭異的天魔劍,以此天魔劍,強行斬去諸諸位神念修士元神中的污穢,隻給他們留存了一縷純淨的神魂。

  司徒真人看着墨畫手中,詭異而可怖的“天魔斬”,心頭猛跳,但也隻假裝沒看到。

  斬了衆人神魂中的污穢,墨畫向司徒真人,也斬了一劍。

  司徒真人直面邪神,不可能不被邪穢污染。

  虛幻的黑光一閃,一劍斬過,司徒真人神魂一痛,神念之力變得更加虛弱,但與此相比,卻覺得心神純淨,少了不少邪欲雜念,頓有如釋重負之感。

  那一瞬間,他忽然心有所感:
  雖然元氣大傷,但自己因果上的“死劫”,似乎被化解了。

  冥冥因果中注定的,最爲兇險的生死劫難,被十年前離州城,那個與自己有過善緣因果的小娃子,親手化解了……

  司徒真人神情唏噓。

  十年前,自己用乾坤清光盞,續了他師父的命。

  而現在,他憑一己之力,化解了自己這一生,最爲窮兇極惡,甚至幾乎是必死的大劫。

  司徒真人既是感動,又是酸澀,心中感慨莫名。

  天機因果,一飲一啄。

  做人,果然還是要多行好事,多積陰德……

  司徒真人收攏所有神念修士的一縷元神,以殘存的神念,召喚七星陣,護住這些殘魂,而後向墨畫拱手:
  “小友,保重!”

  墨畫又叮囑了一遍:“司徒前輩,切記,一定要所有人,盡快離開血祭大陣。”

  “還有……”

  墨畫緩緩道,“不要跟任何人說,您見過我。夢魇中發生的事,也不要提。”

  司徒真人心中一凜,身爲神念修士的他,明白此間的利害,肅然點頭道:

  “小友放心,老夫一定謹記。”

  說完之後,司徒真人不再遲疑,便默念口訣,喚起七星陣的星芒,準備帶聞人琬離開。

  邪神被墨畫吞了,沒了法則限制,也沒有其他妖魔,能阻止玄天北鬥七星陣的傳送了。

  聞人琬離開前,又戀戀不舍地看了眼瑜兒,最後感激地看了墨畫一眼,随着星芒照耀,元神扭曲,便被強行拉出了邪神的夢魇。

  夢魇之中,瞬間安靜了下來。

  墨畫轉過身,走到瑜兒身邊,看了眼被邪神當做“胚胎”孵化,開膛破肚,七竅流血的殘破模樣,歎了口氣,心中疼惜。

  瑜兒的神智,有些昏聩,此時睜開眼,看着墨畫,心中開心,又忍不住流下了淚水,怯怯道:

  “墨哥哥,我……要死了麽……”   
  墨畫心疼,摸了摸瑜兒的頭,微微笑道:
  “放心吧,有我在呢。”

  被墨畫摸着頭,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安心的氣息,瑜兒的眼眸中,漸漸多了一絲光彩。

  墨畫沉思片刻,咬破手指,将幾滴璀璨的,純金色的神髓,滴在了瑜兒的額頭。

  以無比珍惜的純金的神明之髓,修複瑜兒破損的神念之身。

  這是墨畫想到的,能救瑜兒的唯一辦法。

  神髓是神明蘊道,先天而成的精髓。

  普通修士的元神,根本消化不了。

  但瑜兒不一樣,他被邪神當做複生的胚胎,已然具備了一絲神性,所以能吸收神明法則的精華,天地大道的髓液,也能借此修複本源,重塑神念之身。

  金色神髓,滴在瑜兒額頭,果然開始滲入瑜兒體内,修補着他殘破的神念之軀。

  瑜兒的身上,也開始泛出淡金色。

  墨畫又摸了摸瑜兒的腦袋,溫聲道:“睡一覺吧,一覺醒來,噩夢就都過去了……”

  瑜兒乖巧地點了點頭,而後閉上眼,就這樣在熟悉而安詳的氣息中,沉沉睡去了。

  在瑜兒沉睡時,神髓還在不斷滋養他的神念。

  看到這一幕,墨畫這才終于放下心來。

  “不管怎麽說,總算是救下來了,這個可憐的孩子……”

  墨畫心中歎息,正打算帶着瑜兒,離開這險惡的夢魇,可餘光一瞥,忽而一怔,發現了一個怪異之處。

  祭壇的角落,還有一隻巨大的妖魔之卵。

  這是第四隻胎生魔卵。

  與邪神真胎伴生的,共有四隻強大的胎生魔卵。

  其中三隻已經孵化了出來,經曆一番神念之戰,又被墨畫反手捏死,唯獨剩下了眼前這一隻。

  奇怪的是,邪神都出生了,但這隻胎生魔,卻還在孵着蛋。

  而且,經曆适才的一番激烈鏖戰,神念洶湧如風暴,席卷四周,這隻胎生魔卵,竟然沒被抹殺。

  司徒真人,琬姨,還有瑜兒沒受傷,是因爲墨畫刻意控制了殺伐的範圍。

  邪神本身,祂要留着“食物”以及自己的“母親”和“兄弟”,因此也不會對司徒真人和琬姨他們下殺手。

  但這隻胎生魔卵,墨畫并沒有特殊關照。

  邪神真胎也不會在意它。

  它竟存活了下來?
  墨畫手掌一揮,劍陣浮現,凝練成一柄神念之劍,當即就像将這隻胎生魔,連魔帶卵,一同抹殺。

  可下手之時,墨畫神色微變,心中警兆頓生。

  似乎這裏面,藏着某些可怕的因果。

  他若真下手,破了這隻卵,會有難以預料的可怕變故發生。

  墨畫瞳孔微縮。

  “這是……誰留下的暗子?”

  “是誰?”

  “大荒邪神?”

  “其他神明?”

  “還是某些……詭異莫測的修士大能?”

  不太妙……

  墨畫目光微凝,注視着這隻血紅色交織,将破未破的胎生魔卵,片刻之後默默移開了目光,手中的神念之劍,也收了起來。

  “算了,惹不起。”

  這裏面的因果,他有些捉摸不透,還是不要沾染爲好。

  反正自己的目的,暫時都達到了。三十六計,先走爲上,不宜再拖延,以免生出變故。

  墨畫手指一點,金光籠罩下,先将瑜兒的神魂,通過裂縫,送出夢魇,回溯到瑜兒自己的肉身中去。

  之後,墨畫也離開了夢魇,回到了自己的肉身。

  邪神的夢魇,開始一點點崩落。

  而那最後一隻胎生魔卵,在無人的時候,也緩緩裂開,露出了一道黑色的隐晦的……詭紋。

  隻是這一切,并無人知曉……

  ……

  離開夢魇,神念歸位,回到識海,墨畫也睜開了雙眼。

  可下一瞬,他臉色一變,一股濃烈的黑色邪氣,又自他神魂之内湧出,斑駁的邪異紋路,布滿了墨畫的臉頰,并一步步蔓延,爬向他全身。

  墨畫再也按捺不住邪氣,張口一噴,吐出了粘稠的黑血。

  不止如此,他的七竅也開始流出黑血。

  所有黑血,流在地上,重新凝聚之後,露出了一張邪惡的孩童的臉,而後是羊角,人身,鱗甲……最終又凝結成了大荒邪神真胎的模樣。

  邪神真胎獰笑,對墨畫道:
  “邪神不死不滅,我說過了,你殺不死我。”

  墨畫咳嗽了幾聲,将體内的黑血,完全咳出,而後緩緩起身,看着邪神,點頭道:

  “我也說過了,我知道。”

  邪神真胎臉色一變,下一瞬,隻覺周身金光一閃,神念化作的神鎖陣,宛如鎖鏈一般,将祂牢牢鎖住。

  “神道陣?”

  邪神真胎難以置信地看着墨畫,根本無法理解,爲什麽墨畫誕生于世的這區區一二十年光陰中,竟能學會如此多的神道法門。

  可墨畫根本不理祂,隻一味凝結更多的神道陣法,遍布大荒邪神真胎周身,将其牢牢鎖住。

  這尊邪神真胎,被剖腹早産,先天衰弱。

  剛剛出生不久,又接連遭逢噩戰。

  更是被墨畫,以太虛神念斬神劍式,砍成了重傷,此時根本無法掙脫墨畫的神道陣法。

  至少暫時不行。

  而墨畫捆住邪神之胎,也在心底慢慢盤算,到底該怎麽處理這尊年幼的邪神。

  首先的問題是,祂真的是大荒邪神的本尊麽?
  按理來說,屠先生費了這麽多心血,花了如此長時間,構建了如此大的血祭陣法,孵化出的,不可能是假的。

  而且,這尊邪神真胎,比墨畫此前遇到過的,所有近似邪神類的存在都強。

  祂的身上,也的确有一縷真神的意志。

  但就這樣斷定,祂等同于大荒邪神,墨畫心裏總覺得,有一點違和。

  墨畫手托下巴,沉思良久,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對“邪神”這等存在的認知,有一些偏差。

  “邪神分化萬千,不死不滅……”

  那就意味着,每個分化的邪神之胎,都秉承着一部分邪神的本源意志,但同時又有着自己的思維。

  龍王廟的那個邪胎如此。

  孤山墓葬之底的邪胎,同樣如此。

  而眼前,這尊借荒天血祭大陣,以瑜兒的業龍之脈爲胎孵化而出的邪神真胎,可能也遵循同樣的邪神法則。

  隻不過,祂秉承的本源意志更強。

  比起其他邪胎,祂的血緣也更正統。

  就像是……

  墨畫皺了皺眉頭,而後恍悟。

  “邪神本尊就像是皇帝,邪胎就像是‘皇子’。”

  “皇帝隻有一個,皇子卻可以有很多。”

  “所有皇子,都具有成爲‘皇帝’的資格。同樣,所有邪胎,都具有蛻變爲‘邪神’的可能。”

  “最終哪個皇子,能登基成帝,哪個邪胎,能登神位,一切都不好說。”

  皇子之争,勝者爲王;邪胎之争,勝者封神。

  這就像是“養蠱”,最終經曆各種變故和因果,最終活下來的最強者,就是皇帝,也正是真正的邪神。

  “這就是……邪神分化萬千的法則?”

  “也正是邪神不死不滅的緣由?”

  一念及此,墨畫心頭一跳,蓦然想到了他那個可怕的師伯:

  “師伯他老人家,修行詭道,神念分化萬千,走的不會……也就是這條路吧……”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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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5-5 12:02:35
第1082章 本命陣

  每一個詭道人,都不是他。

  但每一個詭道人,又都是他。

  一縷詭念不滅,他就可以不死不滅。

  墨畫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他可沒忘,他跟師伯之間,可是有很深很深的因果和恩怨的。

  自己寬宏大量,可以不太計較師伯對自己的刁難。

  但師伯這人,估計是小心眼,若抓住機會,肯定不會放過自己,甚至一旦被他看到,或察覺到自己的存在,自己都很危險。

  之前他刻意避着師伯,但随着修爲境界提升,在各種事件中牽扯越來越深,因果越來越明顯,墨畫總覺得,自己跟師伯的距離,在無形之中,也越來越近了。

  甚至,還有一種可能……

  “我其實已經,在某些時候某些地方,接觸過師伯了,隻是自己沒意識到?”

  這個念頭一浮現,墨畫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寒氣。

  絕對不是沒這個可能,甚至,這個可能性還不小。

  墨畫有些後怕。

  随後他又連連搖頭,将這些想法,從自己的腦海中剝離。

  “不行,不能再想這件事了……”

  本來師伯也不是他能對付的。

  想太多也沒用,不僅沒用,還可能适得其反,給自己找麻煩。

  萬一念叨太多了,真的把師伯給召來了,那就完蛋了……

  墨畫便摒棄這些雜念,轉過頭,又看向了被自己以神道陣束縛的邪神真胎。

  既然是“真胎”,那某種意義上,肯定與其他邪胎不同。

  其他邪胎,若是“皇子”,那自己手裏這隻真胎,顯然就是“皇太子”,是最接近邪神本源,最有資格晉升成爲大荒邪神的邪神太子。

  以自己現在的實力,還殺不掉這隻“太子”。

  甚至,自己之所以能打赢祂,能欺負祂,能暴揍祂一頓,也全都是因爲祂剛出生不久,又先天胎弱,根本沒多少時間成長,也沒來得及覺醒神通和神明記憶。

  再拖下去,攻守之勢迥異。

  哪怕有神念化劍和神道陣法傍身,自己也不會是祂的對手。

  那……用劫雷抹殺了祂?

  墨畫皺眉,目光之中露出一絲危險的光澤,随後又微微搖頭。

  按理來說,劫雷可抹殺天地萬物。

  邪神真胎,也應該能抹殺。

  但殺了之後呢?

  真神之胎,那浩瀚的神髓,磅礴的念力,還有無窮的邪念,自己現在根本消化不了……

  此外,抹殺真神的本源意志,會不會産生一些可怕的變故,墨畫心裏也沒底。

  墨畫沒忘了,他現在還身處邪神的大本營,荒天血祭大陣的核心之中,環境危險重重,根本不容得他冒險。

  而且……

  “瑜兒身上,可能還存着邪神的因果……”

  墨畫瞳孔微縮,沉思片刻,心裏有了計較,而後抓起邪神真胎,輕車熟路地破開一條封印的道路,沿着密密麻麻的神鎖陣,一直走到盡頭,走進了一處神殿。

  神殿之中,有他新交的“好朋友”。

  一隻辟邪的神獸——貔貅。

  此時的大腦袋貔貅,正趴在地上打瞌睡,沒事用尾巴拍着地面,顯得百無聊賴,直到墨畫進了神殿,它才猛然一驚,昂起了腦袋,眼眸中綻出金芒,一瞬間便看到了墨畫手裏拎着的漆黑的邪物,目露思索。

  這隻邪物,氣息極強,邪氣極濃郁,似乎不是一般的邪祟,而更像是一隻剛出生不久的……

  邪神?!
  貔貅瞬時愣住了,大腦袋一動不動,呆呆地看着墨畫,一臉難以置信。

  片刻後,它渾身金毛都炸了,興奮地跳起來,繞着墨畫原地走了好幾圈,還親昵地用大舌頭舔墨畫。

  這隻大腦袋貔貅萬萬沒想到,短短時間,也就它打了個盹的功夫,墨畫就履行了與它的約定。

  而且,還是超額完成約定。

  墨畫竟抓了一隻,幼年的邪神給它!
  這貔貅高興得,活脫脫像一隻“大舔狗”。

  墨畫遭不住它的熱情,連忙将邪神的真胎丢給它,轉移了它的注意力,貔貅這才消停。

  它将邪神的真胎,放在自己胸前,以辟邪的金光,化作鎖鏈,拴住了邪胎的命魂。

  邪神的真胎驚恐怒吼,還欲掙紮。

  貔貅便伸出大爪子,一爪子将它死死摁住了。

  邪神受貔貅鎮壓,動彈不得,連話也說不了,隻能不甘而憤怒地看着墨畫。

  可這種憤怒,對墨畫而言,起不到一丁點威脅。

  墨畫隻是有些驚訝。

  他知道貔貅的鎮邪之力強,但沒想到這種力量,能強到這種地步,不費吹灰之力,便将邪神的真胎鎮得死死的,而且一點邪氣,都不外露。

  邪神也根本成長不了。

  這便是天地生長的,近乎神明的神獸?

  辟邪也是天賦的神通法則?
  墨畫心中暗暗驚歎。

  而與此同時,墨畫的額頭,突然又顯現出了貔貅之角。

  龍形的貔貅角上,金光越發濃烈,仿佛是他履行了契約,貔貅十分滿意,因此也給予了他極豐厚的“賜福”。

  墨畫自己本身,就已經是接近神明的存在了,這個賜福,說實話對他的用處,沒想象的那麽大。

  但這是他跟貔貅“友誼”的象征。

  這個角現在更大了,說明貔貅很開心。

  貔貅開心,墨畫自然也開心。

  而且,貔貅能鎮壓邪胎,也算是幫了他一個大忙。

  這具邪神真胎,窮兇極惡,是個極大的禍患,暫時又殺不得,墨畫自己也沒辦法耗時耗力,天天盯着邪神。

  有神獸貔貅鎮着,墨畫也比較安心。

  至此,邪神的事,算是暫時解決了。

  “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做了……”

  墨畫心中默默道,而後與大腦袋貔貅告别後,神識重歸識海,意識也漸漸蘇醒……

  ……

  乾學州界,觀劍閣中。

  玄天北鬥七星陣上,十四位神念修士,氣息微弱,生機渺茫,面前的七星燈盞,一盞接一盞暗淡,漸趨湮滅。

  氣氛極其壓抑。

  所有洞虛老祖,神情凝重至極。

  突然,聞人琬睜開了雙眼,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便覺得識海疼痛欲裂,大夢天引的後遺症回溯,令她痛不欲生。

  聞人琬吐出一口鮮血,眉間留下一道血印,而後便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而恰在此時,大夢天引轉動,七星陣芒亮起,司徒真人也睜開了雙眼。

  他的狀态,同樣極爲糟糕。

  神念之力透支,神道寶物碎裂,又被墨畫的天魔劍,斬去了不少神魂,即便元神回溯到了肉身,元氣也虧損了大半。

  司徒真人臉色慘白,同樣神識欲裂,劇痛無比,但他還是咬着牙,提着一口氣,催動七星陣法,将經墨畫斬去邪穢,留存下來的,十多位同道修士的一縷元神,放歸于他們體内,并以七星之力溫養,吊住他們一口生機。

  這件事,容不得半點拖延。

  稍稍延誤半分,可能就會讓這些同道,身死道消。

  因此,司徒真人幾乎是以極強的毅力,穩住道心,忍着神識枯竭,識海碎裂的劇痛,借助七星陣,将衆人油盡燈枯的元神,還了魂,歸了位。

  做完這一切,司徒真人松了一口氣。

  但他仍舊不敢真的松懈,這一口氣散了,話沒說完,要壞大事。

  司徒真人記着墨畫的叮囑,咬着牙關,幾乎咬出血來,一字一句,對衆人道:

  “讓所有人,撤出……荒天血祭大陣!”

  “司徒老弟……”荀老先生扶着司徒真人,神情凝重,還欲細問。

  司徒真人猛然攥住荀老先生的手臂,渾濁的眼中,滿是執念。

  他知道自己撐不住了,每多說一句話,便像有一把刀子,在切割他的識海,他根本沒辦法多解釋,隻能向最爲信任的荀老先生,一字一句道:

  “快……撤!”

  這兩個字說完,元神本就傷痕累累的司徒真人,再也堅持不下去,臉色瞬間血色全失,意識也徹底昏沉,緩緩阖上了雙眼。

  荀老先生心頭一跳,連忙度了一縷真氣,給司徒真人,維持着他經脈的運轉。

  同時牽動七星之力,護住他的元神。

  又喂了他一些固本還元的丹藥,再焚了安神香,調養他的氣機。

  其他諸位老祖,也紛紛出手相救。

  如此各種手段盡施,司徒真人雖然臉色仍舊蒼白,但生機暫時穩住了,衆人這才放心,但随即又都皺起了眉頭。

  “弑殺邪神之事,到底如何了?”

  “成了?還是敗了?”

  “邪神……死了?”   
  “司徒真人沒來得及說……”

  “他隻說了一句,讓我們……撤離血祭大陣?而且似乎,越快越好?”

  所有洞虛老祖面色凝重,皺眉不解。

  什麽意思?
  此次計劃若成,邪神被成功扼殺于搖籃,大災消弭于無形,那當此之時,正應該抓住時機,一鼓作氣,剿滅魔修,摧毀血祭大陣,以徹底消弭此邪魔之災。

  若計劃失敗,邪神沒死。

  那此時此刻,更應該一鼓作氣,全力進攻,不惜一切代價摧毀血祭大陣,毀掉邪神的根基,削弱邪神的力量,以免給了邪神喘息的餘地。

  一旦邪神繼續成長,血祭大陣再蔓延下去,成了大氣候。那整個乾學州界,也就陷入了真正的絕境。

  因此,無論成敗與否,都決計沒有撤離的道理。

  可這是司徒真人,從邪神的夢魇深處帶出來的消息。

  也是司徒真人,傳達出來的唯一一句話,他提着最後一口氣,也要将這句話告訴大家,顯然這裏面,有着極大的因果幹系。

  撤不撤?
  一衆洞虛老祖,目光微凝,莫衷一是。

  有人贊同撤,有人不同意。

  “除惡務盡,絕不可撤。”

  “司徒真人是玄機谷的大長老,他的話,是要信的。”

  “你怎麽不知,此時的司徒真人,還是司徒真人?他若被邪神污染了,被邪神蠱惑了心智,特意出來傳話讓我們撤離血祭大陣,好讓這些邪魔有喘息之機,繼續滋生壯大……”

  “這……倒也有道理……”

  “可若司徒真人,沒被邪神污染,他說的都是真的呢?若不撤離,恐有覆滅之災。”

  “這……”

  在座的乾學各宗各族的洞虛老祖們紛紛皺眉,一時難以抉擇。

  便是荀老先生,也不太拿的定注意。

  他取出羅盤,觀想天機,以手掐訣,推算因果,可片刻後天機仍舊蒙昧。

  似乎眼前的局勢,摻雜太多不可知的因果,所有因果交織,混沌成了一片,怎麽算都是亂麻,根本窺測不出結果。

  荀老先生眉頭越皺越緊。

  恰在此時,墨畫清秀乖巧的面容,自荀老先生腦海一閃而過。

  荀老先生微微歎氣,忍不住心生挂念,可下一刻,他驟然一驚,意識到了什麽。

  不是因爲,他挂念墨畫,所以才想到墨畫。

  而是因爲,因果給了他啓示?

  這裏面,有墨畫的事?
  荀老先生心中暗驚,忍不住想到:“不會是……墨畫這孩子,讓司徒真人,把這個消息帶出來的吧……”

  “怎麽可能……”

  “司徒真人去的,可是邪神初生的夢魇,那種恐怖而詭異的地方,墨畫他怎麽可能……”

  會去!
  荀老先生眉頭一顫。

  墨畫他肯定會去!
  以他對墨畫習性的了解,越危險的地方,這孩子去湊熱鬧的可能性越大。

  甚至,有些危險,本身就是因爲墨畫才引發的。

  墨畫本身,就是個“導火索”,是危險的源頭,哪裏有危險,他往哪裏鑽。

  一念及此,荀老先生不及細想,當機立斷道:
  “撤!”

  所有洞虛老祖都詫異地看向荀老先生。

  荀老先生神情笃定,不由分說道:“撤!要撤!快撤!撤得越快越好!”

  衆人皺眉。

  荀老先生也不解釋,“你們不撤,我太虛門撤。”說完他甚至不等衆人答複,直接撚來一柄飛劍,傳書給太虛掌門道:

  “速讓所有太虛門人,撤離血祭大陣。這是鐵令,越快越好,不容有誤!”

  一衆洞虛老祖,看得又驚又氣。

  堂堂一門老祖,行事如此武斷,而且竟一意孤行,成何體統。

  但下一瞬,不少城府深沉的洞虛老祖,又心頭一驚。

  荀老先生,是五品陣師,對天機因果也有研究,他做的事,必然有深刻的考量,絕不可能意氣用事。

  他若都一意孤行,那說明這件事,可能真的涉及到了某個很可怕的“因果”。

  “荀老先生,你太虛門想臨陣脫逃,真是可笑,”斷金門老祖冷笑,“别以爲你們撤了,我們也就會跟着……”

  “撤!”金剛門老祖道,“我們也撤。”

  斷金門老祖臉一黑。

  很快,不少八大門的洞虛老祖,也都出聲附和。

  “逍遙門也撤。”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紫霞門也撤……”

  “我癸水門也撤……”

  ……

  這些宗門,自身研習天機因果不深,若是平時,不會附和太虛門,但此時情況特殊,生死攸關又禍福難料,因此荀老先生一下決斷,他們略作思索,也義無反顧地跟了。

  很快,同意“撤離”的宗門老祖越來越多。

  八大門之後,是十二流。

  甚至四大宗的龍鼎宗,也決定撤了。

  很多搖擺不定的宗門,見大勢所趨,也都決定“撤離”了。

  便是最先唱反調的斷金門老祖,見狀也沒辦法再說什麽,隻一臉憋屈,默默在後面跟了一句:
  “我斷金門也撤……”

  ……

  “撤離”的命令下達之後,在各宗門長老和弟子之間,掀起了不少驚變和波瀾。

  邪魔近在眼前,大多數修士并不理解,如此臨陣撤退的行爲,到底是爲了什麽。

  甚至有人,因此心生憤怒和不甘,怒斥宗門和世家上層昏庸,沒有血性。

  但這是老祖的命令,他們即便不滿,但也不得不聽命。

  就這樣,原本還攻勢洶洶的乾學修士,突然撤退。

  而在邪神意志的感染下,心性癫狂,與正道厮殺正酣的一衆魔修,見狀紛紛冷笑,出言嘲諷咒罵。

  罵正道修士無能,罵乾學宗門廢物,罵他們是不戰而退的懦夫,放言早晚有一日,乾學州界會被魔道徹底占領,所有男修淪爲血奴,屍奴,所有女子淪爲色奴,爐鼎,供他們任意虐殺,奴役,淩辱,采補……

  乾學各宗門修士,無不怒發沖冠,卻隻能忍氣吞聲。

  魔道一衆邪魔修士,氣焰喧天。

  ……

  與此同時,血祭大陣的最深處。

  血肉迷宮的祭壇之上。

  墨畫緩緩睜開了雙眼,眼眸之中,金光一閃,而後轉爲深邃。

  “時間不多了,要早點撤……”

  墨畫先俯身,查看了一下瑜兒,發現瑜兒雖然還是昏迷,但氣息沉穩,臉上的邪氣,也開始慢慢消散,重新變得天真良善,身上的生機,也在漸漸恢複。

  顯然,神髓還是有用的。

  墨畫松了口氣,而後看到了瑜兒的後背。

  後背之上,是以他人的人皮,拼湊縫合而成的,完整但卻是幼年版本的青龍陣紋。

  墨畫心中恍然,明白屠先生在萬妖谷,窮盡心思研究,并以申屠傲爲“陣媒”,培育出的大荒龍圖,到底是給誰用的了。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先将瑜兒救出去,龍圖的事,之後再說。

  墨畫抱着瑜兒,忽然一怔,又意識到,頭頂上的大荒聖物有些累贅,想了想,便将聖物上的白骨,全都拆了,隻留下了那一枚貔貅的牙齒。

  墨畫煉東西不行,但拆東西卻很擅長。

  更何況,這大荒聖物,早就被他研究透了。

  他也知道,這大荒聖物其他部分都是人爲“構建”的神道陣媒,最核心的地方,隻有那一枚貔貅的牙齒。

  貔貅的神魂,也就寄宿在它這枚牙齒内。

  墨畫拆了聖物,隻留下貔貅的牙齒,取了根繩子系好,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就這樣,大荒一族的聖物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貔貅牙墜。

  聖物是大荒的,牙墜是他自己的。

  畢竟牙墜裏,有跟他簽了契約的好朋友“貔貅”,還鎮壓着一隻他剛剛抓來的幼年邪神。

  這個牙墜,怎麽看都應該随他姓“墨”。

  弄完這一切,墨畫正準備抱着瑜兒離開,可一轉頭,又瞥見了一個東西,當即又走不動路了。

  那是一尊,黑暗中的邪神像。

  人面,羊角,白骨。

  陰森,血腥,恐怖,而且充斥着神明不可亵渎的威嚴。

  墨畫心頭當即猛地一跳,呼吸都窒了一下,随後他兩眼開始發光,宛如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且夢寐以求的珍寶。

  這是……

  我的邪神像!
  我的本命陣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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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5-6 08:37:06
  第1083章 “神棍”

  墨畫心頭顫動。

  由上古異紋構成,得自無盡蠻荒淵薮,經大荒的大巫祝改良,後被申屠皇族封禁的蠻荒古陣圖,就刻在一具人面羊角白骨邪神像裏……

  這是魔宗二長老,也是大荒巫祝,臨死之前跟墨畫說的。

  如今,自己身處荒天血祭大陣深處,血肉迷宮核心,邪神真身降臨的祭壇之上。

  而這祭壇,乃邪神禁地,禁凡胎涉足。

  屠先生他自己,都未必敢踏上這座祭壇,以免亵渎他的神主。

  因此,眼前這尊人面羊角白骨邪神像,有很大概率,就是二長老口中的那座,藏有大荒古陣圖的邪神像。

  時間緊急,來不及猶豫了。

  “此時不把這個羊毛薅了,這輩子都未必再有機會了……”

  墨畫直接三步并作兩步,跳到了白骨邪神之上,放開神識,将邪神像内内外外,仔仔細細,一寸一寸地窺視着。

  邪神像之上,殘留着大荒邪神的可怕威壓。

  但邪神的“太子”,都被墨畫抓住,鎮壓了起來,區區殘留的邪神威壓,他自然不放在眼裏。

  墨畫就這樣,将這個沾着血迹,陰森可怖的白骨邪神像,當成“玩具”一樣,上上下下琢磨研究了個遍,不知琢磨了多久,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在神像的腦袋裏,發現了一絲異常的氣機。

  這縷氣機,很淡,很深,微妙不可察。

  似乎是有高人,布下了神道的因果,遮瞞了相關的隐秘。

  這種近乎“神隐”的手段,極其高明。

  若非墨畫是“半神”,神念道化,異于常人,且學了天衍訣,又修了天機衍算,神識敏銳,因果直覺強烈,還事先從二長老口中得知了相關的秘辛。

  否則他也決計不可能,察覺到這邪神像腦袋裏,藏着的古老驚天的秘密。

  而如今,這個秘密,即将落在自己手裏。

  結丹的本命陣圖,也在向他招手。

  墨畫心中興奮,迫不及待跳上邪神像的腦袋,神識仔細掃過,果然自羊角白骨的後腦勺,發現了幾道裂縫,裂縫之中,有黑黢黢的口子,口子直通神像腦顱,顱中因果晦澀,似乎隐藏着什麽。

  古老的,兇戾的氣機在暗暗浮動。

  墨畫的臉,貼着邪神的頭骨,伸出手探進邪神像的後腦勺,從裏面摸索着,想看看能掏出什麽東西。

  恰在此時,大殿之内有了動靜。

  一坨被妖修和魔修,啃噬得面目全非的血肉,開始顫動,而後緩緩蠕動,吸收着地上的鮮血,重新凝聚,化爲了一個高高瘦瘦,死白色宛如妖魔般的人形。

  人形凝結後,氣息微弱,蒼白如紙,透着邪異和死寂,最終面皮扭曲,顯現出了一張人臉。

  這是屠先生的臉。

  他的血醮儀式,被墨畫打斷。

  魂燈被墨畫吹滅,神魂受了反噬。

  肉身也被墨畫利用道心種魔操縱的癫狂魔修,啃噬地血肉模糊。

  在各種意義上,遭受了重創。

  但即便如此,他仍舊沒死。

  他是羽化,且早已舍棄了人身,化爲了妖魔,将一切都獻給了大荒的邪神,根本不可能這麽簡單死去。

  隻是因爲肉身和神魂,都遭受了重創,因此才會神識昏沉。

  但他的生命力極強,此時經過休養,也終于緩了過來,神識重新回溯,也臨時重構了肉身。

  屠先生也終于,重新睜開了死灰色,如妖魔一般的雙眼。

  可下一瞬,他怔住了,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驚怒。

  周遭全是血肉,殘肢。

  數百魔修,無一幸免,全都死了,模樣凄慘且猙獰恐怖,仿佛經曆了慘烈的酷刑。

  大殿之中,充斥着邪念,恐懼和絕望。

  有一瞬間,屠先生幾乎以爲,自己身處的地方,并非血祭大殿,而是大荒的煉獄。

  “在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爲什麽所有魔修全死了?”

  “他們是怎麽死的?誰下的毒手?”

  “又是誰吹了我的魂燈?”

  “誰在壞我的大計?”

  屠先生的睜大雙眼,深褐色的眼珠子外凸,心中滿是憤怒和不解。

  片刻之後,憤怒稍退,理智漸漸恢複,屠先生這才驟然察覺到,大殿之内,還有人!
  “誰?!”

  屠先生猛地擡頭,目光如劍,看向祭壇上的墨畫,然後突然瞳孔一縮,心中充斥着震驚。

  墨畫?!
  這小子沒死?!

  血祭祀短刀,封着他的肉身。

  大荒聖物,鎮着他的神魂。

  自己還安排了四個金丹魔頭,給他們下了死命令,隻要神主一醒,就用鍘刀斬了墨畫這小子的腦袋,用他的識海和頭顱,來嫁接自己全新的妖魔之身。

  如此重重封印,嚴加看守,這個隻有築基修爲的小子,怎麽會不死?
  他怎麽可能不死?

  不可能!絕不可能!

  屠先生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以至于幾息之後,才漸漸看清墨畫的動作,意識到墨畫在做什麽。

  一股怒意湧上心頭,屠先生兩眼瞬間血紅,腦殼嗡嗡作響,胸口幾乎窒息。

  這個千刀萬剮的該死的小鬼……

  他在做什麽?!

  他竟然騎在神主的頭上,還伸手在摳神主的腦子?!

  這尊神主像,是大荒最古老的神像之一。

  他自己平日裏,恭恭敬敬,跪地朝拜,不敢有一絲亵渎,甚至都不敢擡頭直視,可如今,這尊神主像,卻被墨畫騎在身下,如此這般羞辱。

  屠先生氣得兩眼發昏,一口血堵在胸口,差點就吐了出來。幾乎就想沖上去,将墨畫碎屍萬段,以洩心頭之恨。

  但僅存的理智,克制住了他的沖動。

  這是神主的祭壇,是神主誕生的“禁地”,他根本不敢貿然上去,否則也是對神主的冒犯。

  屠先生深深吸了口氣,盡量心平氣和,但聲音卻忍不住嘶啞和顫抖:
  “你……下來……”

  墨畫眨了眨眼,不僅沒下來,反而手臂往裏面摳得更深,自邪神像的顱骨内,摸到了一個涼涼的,潤潤的,陰森森的如同骨片一般的東西,當即心頭一跳,用手指摳了出來,默默放到了自己的納子戒中。

  屠先生雙目通紅,恨不得把墨畫給吃了。

  “你下來……”他又說了一遍。

  墨畫趴在邪神像的腦袋上,沒有說話,但心思卻不停轉動。

  屠先生是羽化,太強了,他根本打不過。

  大殿内的魔頭,也全都被他用道心種魔玩死了,沒有這些傀儡和“玩具”,他也沒辦法牽制屠先生。

  而自己身處的祭壇,似乎是屠先生的“禁地”,他不敢輕易涉足,所以這個最危險的邪神祭壇,對自己來說,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否則,一旦離開祭壇,氣急敗壞的屠先生,怕是恨不得當場把自己大卸八塊。

  墨畫此時,根本沒有從屠先生手中逃生的好辦法,因此絕不可能離開祭壇,離開神像。

  局面有些僵持。

  屠先生也一直用殺氣騰騰的目光,看着墨畫。

  兩人就這樣對峙着。

  過了片刻,屠先生稍稍冷靜了一會,心思一動,當即神情蒼白,意識到了更大的問題。

  祭壇之上,充斥着濃烈的神主氣息。

  按理來說,血祭已經成功,神主也已經降臨了。

  那墨畫此子,騎着神主的頭,摳神主的腦袋,如此大逆不道,亵渎神主的事,理應受到神主的天罰才是,可爲什麽神主無動于衷,而墨畫這小子,也能安然無恙?
  爲什麽?
  神主呢?
  神主到底發生了什麽?
  屠先生當即目光下移,看向了祭壇正中,白骨王座之上,昏迷不醒的瑜兒。

  瑜兒的身上,已經有了一縷神主的氣息。

  雖然很淡,但确實是有。

  因爲大荒之主的真胎,的确是從瑜兒的神念胚胎之中,孵化而出的。

  屠先生皺眉,含着敬畏與疑惑,看了眼昏迷的瑜兒,又看了眼騎在神主頭上,仍安然無恙的墨畫,一瞬間心中一震,似乎想明白了什麽,目光冰冷但含着深深的忌憚,看着墨畫道:
  “你……不是人,你把神主怎麽了?”

  墨畫目光微縮,于電光火石間,迅速理解了屠先生的腦回路。

  他把自己當兇神了。

  把瑜兒當他神主了!

  靈機一動間,墨畫當即陰冷一笑。

  這聲笑,含着三分詭異,三分魔性,三分神性,還有一分天真與頑劣。   
  這不是人的笑容,而是“神明”的冷笑。

  而後墨畫一個閃身,從邪神像的頭頂離開,再出現時,已經到了白骨王座之上。

  墨畫用手掐着瑜兒的脖子,嘴角挂着神明莫測的笑容,居高臨下,含着神明對人的戲谑,對屠先生道:
  “你的神主降臨了。”

  “但祂現在在我手裏。”

  “祂的肉胎是生是死,也全在本尊一念之間……”

  屠先生咬牙,不敢确定真假,也不敢輕舉妄動,隻目光凝重,問墨畫道:
  “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墨畫不能不答,但也不能亂答,索性嘴角挂着神秘的冷笑,反問屠先生:
  “你的主人,誕生自何處?”

  神人說話,點到爲止,剩下的要靠自己的悟性來理解。

  屠先生神情微變,當即心道:

  神主誕生自……無盡大荒的淵薮……

  這尊太虛門的兇神,特意提了這一句,莫非意味着,祂也來自蠻荒淵薮,是與大荒之主同本同源的某尊神明?
  屠先生心中一凜,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若非如此,這尊兇神,爲何處處與神主作對,又爲何對神主的計劃,如此了解?

  屠先生心中緊張。

  他是神主的仆人,得神主賜福,若是一般的修士,哪怕是洞虛,他都未必會有多畏懼。

  但眼前這築基小鬼的肉身中,寄宿的可是一尊神明。

  而且,還是與神主頗有淵源的兇神。

  屠先生看向墨畫的目光之中,便多了幾分敬畏,甚至不太敢直視墨畫的眼睛。

  他目光微沉,問墨畫:“你究竟有何目的?”

  墨畫神情冷漠:“你不配知道。”

  這句話頗具神明的威嚴,屠先生聽聞之後,有一瞬間的卑怯。

  這是“奴性”深重的邪神走狗,面對神明近乎本能的反應。

  神明的事,隻需要虔誠地遵從神主的旨意行事便好。

  神明不說,你不該問,更不敢問。

  但屠先生不是一般的奴仆。

  而且,他活得太久了,心思多,猜疑心也重,不過片刻,就察覺出了一絲異常,目光警惕地看着墨畫。

  墨畫看到屠先生這個目光,心頭微跳,料想他可能是懷疑自己了。

  屠先生若真起了疑心,就不好“控制”了。

  之後事情的發展,也可能會脫離自己的預期。

  墨畫神情鎮定,目光微閃,漸漸深邃,看着屠先生,仿佛要将他看穿一樣。

  而後墨畫,摩挲着瑜兒的臉頰,一臉詭異和得意:

  “大荒之主,挑了這孩子做神胎,我豈會不知?”

  “你當初爲了避因果,讓境界低微的蔣老大,劫了這神胎,結果事情出了纰漏,這具神胎竟被一個路過的,默默無聞的小修士給救了……”

  “你不會以爲,這一切都是巧合吧?”

  “你猜,是誰救了這具神胎?”

  屠先生目光微縮,看着墨畫。

  “你應該能猜到吧……”墨畫目光炯炯,饒有趣味地看着屠先生,“沒錯,是我,親自救下了神胎。”

  “之後,我又混入了太虛門……”

  “上官家爲了保神胎的安甯,免他受噩夢侵擾,也将其送入了太虛門,而恰好……就送到了我的身旁。”

  “換言之,這近十年來,你的‘神主’,是在我的身邊長大的。”

  “他聽我的話,受我的照顧,與我同吃同住,他的噩夢是我驅散的,妖魔是我吞掉的,便是一些邪神的神骸,也是我親自斬去的……”

  “除此之外,璧山魔窟,萬妖谷,血色漁村,胭脂舟,龍王廟……全是我在暗中下的手。”

  “我動用你神主的權柄,讓無數妖魔,進犯神胎的夢魇。在神胎受夢境困擾,陷入極大兇險,孤苦無援之時,我再出手,将這些妖魔邪祟,一一斬殺……”

  “從頭至尾,這一切因果,所有的事端,全都在我的謀劃之中。”

  “這具神胎,也視我爲至親之人。”

  “現在,你的神主真身,就降臨在這神胎之中,祂與神胎一體。換言之,祂也會視我爲‘親人’。或許現在祂剛出生,與我還有點陌生,但神胎的本能在這,因果在這,隻要我悉心調教,早晚有一日,祂會淪落在我的股掌之中……”

  “而一旦,你的神主,完全信任了我,受我掌控……”

  墨畫淺淺一笑,後面的話沒說。

  屠先生瞬間遍體生寒。

  他的心中豁然開朗,此前的一切疑團,全都解開了。

  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這尊“兇神”的陰謀!

  從一開始,一切的一切,全都在祂的算計之中,所有的幕後黑手,全都是祂。

  而兇神的載體,就是眼前這個不起眼的築基小修士。

  難怪……

  難怪他爲什麽,無論怎麽查,怎麽算,卻隻覺迷霧一片,撲朔迷離,一點線索沒有。

  他推算的是神明,自然覺得恐怖,無從下手。

  而他要查的人,又隻是一個卑微的築基小鬼,自然很容易就忽視掉了。

  任他再缜密,再挖空心思,也決計不可能想到,将一尊神明,與一隻築基小鬼,這兩重身份聯系在一起。

  而這築基小鬼……不,這尊太虛兇神,早已料到了一切,并不惜以神明之身入局,去接近神主複生的“神胎”,其心思缜密,圖謀深遠,當真可怕至極。

  眼前這一切,全都在這“兇神”的掌控之中。

  屠先生心中惶恐,後怕不已。

  墨畫見屠先生,被自己“鎮”住了,也真信了自己的這一番話,暗自松了口氣。

  乾學州界的很多事,隻不過是他順藤摸瓜,加上一些機緣巧合,連蒙帶騙,誤打誤撞才一步步,發展到現在這個模樣的,哪裏是他能算出來的?
  他要真能算這麽精準,布局這麽深遠,這荒天血祭大陣,在啓動之前,就被他一鍋給端了。

  這屠先生,也早就被他給“算”死了。

  不過天機因果這種事,有時候就憑一張嘴,你會說能說,還能自圓其說,那就算你厲害。

  至少屠先生看樣子是信了。

  不隻是信了,他看向墨畫的目光,已經帶了一絲“恐懼”了,似乎生怕墨畫未蔔先知,早已料到當下的情況,甚至已經提前給他布置好“死局”了。

  修爲不如人,哪怕是死,也還能死個明白。

  但若天機因果算力不如人,有時候即便是死,也不知是怎麽死的。

  屠先生心中生出了,對墨畫這尊“神明”的惶恐。

  見時機到位了,屠先生的心防也有了松動,墨畫心頭一跳,當即一臉莊嚴肅穆,如“神棍”一般道:

  “歸順于我,跪下,我可免你一死。”

  甚至,這番話裏,墨畫還摻雜了一絲絲“道心種魔”的手法。

  屠先生眉頭緊皺,内心在“砍死墨畫”,和“向墨畫下跪”之間徘徊不定。他的信仰,也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嚴峻考驗。

  隻可惜,境界懸殊太大了。

  這縷“道心種魔”,隻有一丁點蠱惑之力,哪怕種在對什麽的畏懼和信仰裏,也無法篡改屠先生本身的意志。

  就在屠先生猶豫糾結,舉棋不定,内心屢次反複,不知該如何抉擇的時候。

  大殿之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而後數股極強的修爲氣息,傳了進來。

  羽化!

  墨畫臉色微變,心道不好。

  而受這些強大修爲氣息的幹擾,屠先生也回過神,神念從墨畫微弱的“道心種魔”中,清醒了過來。

  很快,氣息越來越近。

  大殿的門被強橫的力道震開,一行修士走了進來。

  爲首是三個羽化。

  上官家的叛徒,上官望。

  陰屍谷的羽化老魔。

  還有魔劍門的羽化劍奴。

  加上羽化境的屠先生,邪神一方四位最強大的魔道羽化,此時此刻,全都聚首在了這大殿之中。

  墨畫心底微微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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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5-6 08:37:27
第1084章 挾天子

  “四個羽化……怎麽辦?”

  墨畫心思急轉。

  若隻是一個屠先生,他還能利用這麽長時間來對屠先生的了解,利用屠先生對“大荒之主”的忠誠,利用屠先生摸不清狀況,再加上一點點道心種魔,來“忽悠”一下。

  可現在又來了三個羽化。

  一個上官家叛徒,曾經的實權長老,一個陰屍谷養金屍的屍魔,一個魔劍門的羽化老魔,情況瞬間又複雜了許多,也更危險了……

  墨畫目光微凝,以神識控制面部表情,裝出一臉鎮定的模樣,心裏卻在搜腸刮肚,想着“蠱惑”的說辭。

  而另一邊,上官望等人一進入大殿,也瞬間瞳孔一縮,面沉如水。

  大殿之内,鮮血像是潑墨。

  各宗的金丹魔頭,死傷殆盡,而且放眼望去,全是自相殘殺,互相啃噬血肉而死,模樣凄慘至極。

  一看就是被慘無人道的“大魔頭”給害死了。

  陰屍谷羽化當即神情冰冷,壓抑着怒火,眼眸中透着死寂般的殺意,逼視屠先生:
  “屠先生……不過數個時辰不見,爲何我陰屍谷的金丹門人,盡數慘死了?”

  “你是不是……要給老夫一個交代?”

  他的怒意和殺意,牽動着身旁的金棺,棺材之中,又傳出濃烈的屍氣,以及金屍撕撓棺材的刺耳之聲。

  另一旁的魔劍門羽化,也催動了魔劍,殺機鎖定屠先生,冷笑道:

  “我魔劍門,養一些劍奴弟子可頗爲不易,尤其還是金丹,如今卻一個不剩,屠先生,你是不是也要給老夫一個解釋?”

  上官望臉色漠然,冷眼旁觀。

  他現在是叛徒之身,沒魔門,沒弟子,因此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并不想趟這渾水。

  屠先生同樣臉色難看。

  明明他也被人算計了,儀式被斷,魂燈被滅,肉身差點被啃噬殆盡,一轉眼,這些爛賬竟還會算到他頭上。

  “這些魔修之死,與我無關。”

  屠先生冷冷道。

  陰屍谷羽化冷笑,顯然不會聽信屠先生一面之詞。

  金棺中的金屍,開始興奮嘶吼,即将出棺。

  魔劍門的羽化老魔,也開啓了劍匣,魔劍之上,長出了一隻隻漆黑的眼球。

  他們這是要對屠先生下殺手。

  屠先生眉頭緊皺。

  若在平時,他不會怕這兩個老魔頭,但如今他神念被反噬,肉身也被啃噬,元氣大傷,真未必是這兩個羽化老魔的對手。

  更何況,眼下最棘手的人物,根本不是這兩個魔道羽化,而是……

  屠先生語氣稍稍緩和了些,耐心解釋道:
  “儀式出了纰漏,我也受了暗算,這些同道魔修之死,也不是我下的手,真兇另有他人……”

  “誰?”

  屠先生擡頭,看向了祭壇高處,白骨王座之上,正掐着瑜兒脖子的墨畫。

  上官望,陰屍谷屍魔,魔劍門老魔,三個羽化,三雙陰沉的眼眸,一同向墨畫看去,一時瞳孔微縮,神情各異。

  上官望目光陰毒,看向瑜兒的眼眸中又露出一絲垂涎。

  陰屍谷和魔劍門的羽化老魔,則皺起眉頭,心中疑窦叢生。

  邪神之事,神秘邪異莫測。這裏面具體的門道,他們雖是羽化,但也知之不詳。

  而眼前的一幕,更讓他們費解。

  這個叫“墨畫”的小子,他們此前見過。

  身份他們也知道,是太虛門的陣道魁首,也是一個雖然靈根低劣,但陣法卻強得詭異的,極另類的“天才”。

  可問題就在這裏。

  這個小子,不是被屠先生制住了麽?
  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屠先生,堂堂羽化大妖魔,邪神的大巫祝,竟制伏不了一個築基期的小鬼?
  還有,他爲什麽能爬上祭壇?

  這個祭壇,不是邪神的禁地麽?肉體凡胎,一旦觸及這禁地,輕則神魂被剝奪,重則肉身爆裂而亡,這一幕幕,他們都是親眼見過的。

  最離譜的是,他爲什麽還能掐着上官家那個娃子的脖子?

  整套荒天血祭的内核儀式,他們不太懂,但也不至于一無所知。

  上官家的小娃子,便是大荒之主降臨的“神胎”。

  數個時辰前,他們也都察覺到了,一股極強極邪惡,甚至令他們這些羽化都心生邪堕信仰的可怕神念波動。

  顯然,經曆苦心布局,血腥殺戮,大荒的神主,已經降臨于世了。

  那這上官家的這個娃子,便是大荒神主降臨的肉胎,換言之,他現在就是“神主”本尊。

  可現在,大荒神主的“本尊”,竟被一個築基境的小子掐着脖子。

  這是……什麽意思?
  大荒的神主,被挾持了?

  有人在用大荒的神主,威脅屠先生?
  這一個念頭浮起,陰屍谷和魔劍門的兩個羽化老魔,都覺得不可思議。

  情況瞬間有些凝重和微妙起來。

  陰屍谷老魔目光一沉,問墨畫:“我陰屍谷,還有這滿座的金丹魔修,都是你害死的?”

  墨畫似笑非笑,“這你應該去問屠先生……”

  他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說“是”,那這些羽化魔頭的仇恨和戒備,就全都會轉移到自己身上,自己接下來,就不太好脫身了。

  但說“不是”,又難免會掉了自己身爲“太虛兇神”的身價,也會破壞自己在屠先生心中,神秘可怕的神明形象。

  因此,這個“皮球”不如再踢回去,讓屠先生自己去找理由和借口。

  神不回答,隻一味反問。

  陰屍谷羽化和魔劍門老魔,果然又看向了屠先生。

  屠先生臉色難看。

  他猜測這一切,極大可能跟墨畫相關。

  但又并不确定,這一切真的是墨畫動的手。

  最大的漏洞在于,哪怕“墨畫”是神明,但其寄宿的肉身,隻有築基境界。

  築基境界,怎麽殺這麽多金丹魔修?
  而且,眼前這些金丹境魔頭,無不血肉模糊,死狀凄慘,明顯是死于更兇殘的魔道之手。

  “墨畫”本身,可是太虛門的正道弟子。

  這兩點根本不吻合。

  即便有“神明之力”的加持,他一個正道宗門的築基弟子,是如何以慘無人道的邪異手段,将這滿堂數百金丹魔頭,屠戮一盡的?

  屠先生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一個解釋。

  甚至是“栽贓”的借口,他也編不出來。

  因此屠先生隻能沉默。

  屠先生越是沉默,他的嫌疑就越大。

  畢竟,比起“人畜無害”的墨畫,屠先生這個羽化大妖魔,更像是殺害如此衆多魔門同道的罪魁禍首。

  他有能力,也有動機。

  陰屍谷和魔劍門兩個羽化魔頭,看着屠先生的目光越來越冷,心中的猜忌,也越來越深。

  場間氣氛凝滞,劍拔弩張。

  墨畫高居祭壇之上,目光微閃。

  情況正在向他預期的形勢發展。

  隻要屠先生這幾個羽化魔頭,心生猜忌,互相内讧打起來,那他就能見機行事,渾水摸魚,想辦法帶着瑜兒,偷偷離開這血祭大陣。

  畢竟,别人不知道,但身爲“始作俑者”的墨畫,卻再清楚不過。

  眼下這血祭大陣,可是個未知的“炸藥桶”。

  迄今爲止,墨畫炸過的陣法不少,但血祭大陣例外。

  這是一座準三品大陣,還是邪道大陣,更涉及了神道謎陣,還有正邪靈力的轉化。

  難度太高,體量太大,變化太複雜,也不能遵循常規的“崩解”法則。

  炸這種陣法,墨畫也還是第一次嘗試。

  盡管經過在太虛門,夜以繼日的陣法學習,和海量的陣法練習,墨畫奠定了深厚到可怕的陣法基礎,也在此基礎上,漸漸形成了一套,自己的陣法理解,和對陣法本質的感悟。

  經他之手,這個準三品的荒天血祭大陣,應當還是能炸掉的。

  但這裏面有太多不确定性。

  最終的爆炸效果如何,墨畫自己心裏也沒底。

  所以,他想早點跑。

  而且,正因這個大陣的爆炸,品階高,體量大,範圍廣,靈力變化也太複雜了,憑墨畫的神念算力,根本算不出爆炸後“生門”在哪,所以他也隻能早點跑路。

  不跑,他也得死。

  局面還在僵持。

  形勢也越來越冷峻。   
  屠先生和其他三個羽化之間的猜忌,也越來越深。

  修到羽化這個境界,閱曆都很深,也都有自己的認知和判斷,這裏面的猜忌,不是屠先生說幾句推卸敷衍的話,就能化解掉的。

  可幾個羽化,又都沒貿然動手。

  他們城府深,心思浮動,似乎還在考慮着什麽。

  墨畫皺眉,心中巴不得他們快點拼個你死我活,可恰在此時,一陣輕聲的呢喃聲響起,墨畫心頭“咯噔”一跳,大覺不妙。

  瑜兒這孩子醒了!
  現在自己手裏的把柄,隻有瑜兒這個“大荒之主”。

  若瑜兒醒了,說錯了話漏了陷,讓屠先生這幾個羽化魔頭察覺到,他們的大荒神主,其實并不在瑜兒體内,那自己也就沒了“依仗”,接下來就極爲被動了。

  他和瑜兒的生死,大概率就隻能任人擺布了。

  而在瑜兒發出呢喃聲的瞬間,屠先生,上官望,陰屍谷羽化,魔劍門老魔,四個羽化魔頭神色一震,而後全都露出震驚狂喜,目光如炬,向瑜兒看來。

  甚至上官望的眼中,露出熊熊的貪婪和野心,似乎當即就想出手搶瑜兒。

  墨畫頭皮微麻,立馬扼住瑜兒白嫩的喉嚨,陰森笑道:
  “别動!”

  屠先生幾人當即身子一顫,上官望也臉色難看。

  便在此時,瑜兒緩緩睜開了眼。

  他看到了眼前血腥的大殿,看到了眼前幾個模樣古怪且邪異的魔頭,甚至其中,還有将他從娘親手裏奪走的望長老,心中害怕。

  而後,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你們最好别輕舉妄動,否則,我就掐死這孩子!”

  這是墨哥哥的聲音。

  瑜兒心頭一喜,随後聽清楚了墨畫的話,又有些難過。

  墨哥哥他……要掐死我?
  墨哥哥他……怎麽可能掐死我呢?

  他……

  瑜兒皺眉,瞬間想明白了。

  “哦,墨哥哥又要騙人了……”

  瑜兒眨了眨眼,他自己不想騙人,但也不想耽誤墨哥哥騙人,更不能拆穿墨哥哥:

  “我該怎麽辦?”

  便在此時,瑜兒又感覺到自己的脖子,被墨哥哥掐了一下,但墨哥哥的手,軟軟的,暖暖的,掐着并不疼,而後又聽墨畫道:
  “你們的神主,在我手裏……”

  “他現在剛剛降臨,正與肉胎融合,神智宛如胎兒,用不了多久,一旦徹底融合,便會真正降臨于世。屆時祂第一個看到的人,便是我,祂也會真正,視我爲手足親人……”

  瑜兒一怔,而後恍然,知道墨哥哥這是在提醒他,在告訴他自己現在的“設定”。

  他是剛誕生的,什麽神主。

  他還沒生下來,神智宛如“胎兒”。

  胎兒……

  “我明白了。”

  瑜兒微微點頭,而後眼神放空,神情呆滞,假裝自己噩夢初醒未醒,渾渾噩噩,不知世間一切人和事。

  墨畫見狀,心裏一喜,暗誇瑜兒聰明。

  這孩子在自己身邊呆了這麽久,果然有悟性,也跟自己很有默契。

  近墨者黑。

  腹黑的黑。

  而屠先生神情一震,也不疑有他。

  因爲瑜兒睜眼的一瞬,他的确内心顫動,有想跪下來朝拜的沖動。

  這意味着,瑜兒的體内,的确覺醒過神主。

  甚至此時此刻,他能感覺到,一股“邪神”的氣息,就圍繞在瑜兒身旁。

  隻是,他拿不準神主如今“存在”的狀态。

  神主看似誕生了,但又似乎消失了,氣息若隐若現。

  而若是按照墨畫的說法,神主誕生之後,正處在與神胎融和的階段,那這一切,也就都能說得通了。

  因爲正在“融合”,在消弭因果,所以氣息很淡。

  一旦徹底融合,那神主也将真正“睜眼”,看到這滿是血肉祭品的人世間。

  一念及此,屠先生激動難抑。

  而後,他神情一冷,心道:

  “決不能讓神主,落在太虛門的這尊兇神手裏,否則神主被祂蠱惑,認仇爲親,自己千年的心血,全将毀于一旦。”

  對大荒神主的虔誠,令他血脈沸騰。

  屠先生看向墨畫,眼中透露出深深的殺意:
  “放開神主,神主尊貴,不是你這等外道神明,所能染指的。”

  墨畫捏了捏瑜兒白白的小臉蛋,冷笑,“我便染指了又能如何?”

  屠先生隻覺自己畢生的信仰,受了莫大的玷污,怒火上湧,七竅生邪。

  而正在屠先生怒不可遏之時,墨畫卻在心思急轉,忽而他看到了一旁的上官望,眼眸當即一亮,伸手一指:
  “上官望!”

  上官望一怔。

  被一個築基小修士居高臨下地指着,直呼姓名,他本應覺得憤怒,但此時的墨畫氣質神秘,目光深邃,一言一行又都與以往不同。

  似乎他體内,藏着另一個更強大的“存在”,甚至屠先生似乎都對他頗爲忌憚。

  這讓上官望,根本不敢輕舉妄動,也不敢計較這點小節。

  墨畫直接命令他道:

  “你,去殺了屠先生,神主一旦複生,意志蘇醒,我便爲你表功,賜你永生不死!”

  神主賜福,永生不死!
  上官望怔忡,眼睛瞬間發紅。

  可真要他去殺屠先生,他卻有些躊躇不定。

  墨畫不給他思考的機會,又看向陰屍谷和魔劍門的羽化,道:

  “你們若殺了屠先生,我也可以讓神主,給你們賜福,讓你們長生不死。”

  “機會隻有一次。”

  “神主的仆人,也隻有一個。”

  “誰手刃了屠先生,誰就是那個唯一的神主奴仆,獨享神主賜福,受萬千信徒朝拜。”

  陰屍谷和魔劍門的羽化老魔皺眉,同樣沒有輕易動手。

  他們都是老妖怪,活了這麽多年,豈是墨畫三言兩語,就能輕易挑撥的?

  墨畫冷笑,開始繼續給他們施加壓力:

  “别怪我沒提醒你們,神主賜給你們的鴻運,隻有這一次。”

  “你們若聽我的命令,‘清君側,斬奸佞’,無論最後殺不殺得掉屠先生,我都不會怪罪。”

  “但若你們不出手,隻袖手旁觀,那就别怪我記仇了……”

  墨畫獰笑着,言語冰冷而惡毒:
  “不久之後,一旦神主融合了神胎,意志蘇醒,我便向神主告狀,說你們忠心不夠,信仰之心不堅,不聽祂的命令,甚至與屠先生沆瀣一氣,爲了謀求私利,而背叛神主。”

  “屆時哪怕你們是羽化,也要被神主剝離元神,施加酷刑,遭大荒三千黑山,無數邪祟噬體,元神破碎,污堕而死……”

  墨畫右手扼着瑜兒的脖子,一臉陰毒,活脫脫一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奸邪小人的模樣。

  陰屍谷和魔劍門的羽化老魔,心中愠怒,但也隐隐生出懼意。

  大荒邪神,兇名赫赫。

  而邪神降臨之時,那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氣息,他們這幾個羽化,也是切身感受到的。

  伴君如伴虎。

  伴神明更是如此。

  更何況,他們尊奉的神主是邪神,邪神本就兇殘血腥。

  一旦神主身邊,出了一個備受信任,但心性睚眦的卑劣“小人”,那他們這些羽化,也未必會有好下場。

  當然,也有可能,是墨畫在诓他們。

  可墨畫這個小子,能“挾持”神主,同樣十分邪門,不可小觑。

  魔劍門和陰屍谷的兩尊羽化,略作沉思,眼底精光一閃,不知存了什麽心思,而後一個破開棺材,喚出金屍,一個解了劍匣的封印,祭出魔劍,兩人聯手,一并殺向了屠先生。

  屠先生雙眼通紅,心中怒罵。

  大殿之内,三個羽化戰作了一團,手段邪異,陰毒狠辣,屍氣劍氣和血氣絞殺在一起。

  殺了片刻,戰況激烈,形勢焦灼。

  墨畫見狀,又看向了上官望,發出了低沉而詭異的聲音:

  “上官長老……你将我和神主護送出去,到時我免你一切罪責,并封你爲神主唯一的‘仆人’,賜你神主恩澤,保你長生久視,哪怕血肉俱滅,神魂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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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5章 奪主

  上官望這個老東西,貪念最重,權欲最深,而且好生懼死,對長生的渴望,深入骨髓也是在場眾人中,除了屠先生以外,最容易被墨畫看透內心的羽化修土。

  上官望根本不在乎,什麼上官家,什麼邪神,什么正道魔道,他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得永生。

  聽聞墨畫的低語,上官望心頭一顫,猛然看向墨畫。

  四目交錯間,他看到了墨畫,清澈眼眸中的篤定。

  墨畫也看到了,上官望眼底的渴望和顧慮。

  墨畫放緩了聲音:

  「你將神胎,自他母親的懷裡奪來,讓母子分離,本是犯了大罪。」

  「現在神胎,即將與神主徹底融合,母子連心,這份痛楚會留在神主心底,你也等同於讓神主母子分離,神主必會誅你的神魂。」

  「這一點,屠先生沒告訴你。」

  「他在害你,他想你死。所以,這種會涉及因果,逆神主的事,才會讓你來做—

  而你一無所知.」

  上官望聞言,臉色蒼白,心底已冒了寒氣。

  他不知道真假,但哪怕有萬一是真的,那他也是萬死難贖之罪。

  墨畫察覺到了上官望的恐懼,又低聲道:「但是,凡事有弊必有利——」」

  「你雖犯了罪,但若沒有你,瑜兒也不可能成為神主。」

  「接下來,你若摒棄一切私心雜念,全心全意,向瑜兒表忠誠,向神主表忠心,我再替你美言幾句,自然可消洱你的罪孽,同時也會賜你無上的恩澤——」

  墨畫的聲音,神聖莊嚴,偏又如同誘惑人心的鬼魅。

  他用邪神的恐懼,滋生了上官望的恐懼,之後在恐懼中,給了他希望。

  上官望的心情,也隨著墨畫的語氣,忽懼忽喜,起伏不定。

  那一刻,他真的想順從本能,聽從墨畫的命令。

  可他疑心重,還是免不了在心中權衡利弊。

  墨畫目光冰冷,「我說過了,摒棄一切私心雜念,全心全意,神主才能感受到你的虔誠。」

  「你私心太重,說明信仰不堅。」

  「信仰不堅,你的罪責,就不值得寬恕,神主也就沒必要留你—·

  上官望聞言,遍體生寒,當即如墨畫所言,摒棄一切雜念,身心都皈依神主。

  果然,一旦有了信仰,他心中就沒了仿徨,沒了畏懼,沒了怯懦。

  一股堅定的信念之力,洋溢在他周身。

  上官望的目光沉穩:

  「神主是我的主人。」

  「瑜兒也是我的主人。」

  「我將全心全意,侍奉我主,聽從我主的命令。」

  墨畫點了點頭,「你的主人,現在命令你,送我們離開這裡。」

  離開?

  上官望習慣性地想動點心思,可一抬頭,觸及墨畫那威嚴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當即心底凜然,不敢再有私心,不敢再對神主有所不忠。

  「是」

  神主的一切命令,都要遵從。

  神主寄生在瑜兒體內,那瑜兒的一切命令,也都要遵從。

  而墨畫是瑜兒的「代言人」,那墨畫的一切命令,自然也要遵從。

  上官望想通了這一切,當即躬身道:

  「謹遵神主之命。」

  旁邊有三四個陰戶谷和魔劍門的魔修,是此前隨著兩宗的老魔頭,一同進入大殿的,

  此時見上官望不知為何,神情虔誠,行為怪異,還對墨畫躬身行禮,紛紛皺眉阻攔道:

  「上官長老,不可——」

  上官望當即以血色長劍,削了這幾個魔修的頭,斃了他們的命,冷笑道:

  「你們想阻我信奉神主?該死。」

  墨畫目光欣慰,當即認可道:「上官長老,神主感受到了你的虔誠。」

  說完,他輕輕拍了拍瑜兒的肩膀。

  瑜兒眼神空洞,但衝著上官望輕輕點了點頭。

  上官望心中狂喜,得了神主肯定,心中的虔誠已經開始狂熱,當即不再有異心,躬身在前面,為墨畫二人引路。

  這一幕,也落在了正在廝殺的屠先生,陰戶谷羽化和魔劍門老魔眼中。

  見同門魔修被殺,陰屍谷羽化和魔劍門老魔憤怒,

  更憤怒的,是屠先生。

  他才是神主唯一的僕人,為了神主鞠躬盡,嘔心瀝血。

  可如今,這個上官望,竟想取自己而代之。

  更有甚者,「墨畫」這個凶神寄生的奸侯,已經奪了他的位置,趁著神主融合,神智未甦醒之時,成為了神主最親近之人。

  當真是豈有此理!

  屠先生長嘯一聲,周身血肉扭曲,化作一隻四爪妖魔,想向墨畫和瑜兒衝殺而去。

  可下一刻,一隻金屍赫然攔在了他面前。

  洶湧的魔眼劍氣,仍舊死死封著他的氣機。

  屠先生心中生怒,目光猩紅,片刻後冷笑道:「你們—想將神主放出去?」

  陰屍谷金屍羽化冷冷一笑,「我陰屍谷,早已鑄好萬屍王座,恭候神主駕臨。」

  魔劍門老魔虔誠道:「我魔劍門的上古真魔劍,渴望一位真正的主人。」

  不只是屠先生,他們這些魔道宗門,也渴望邪神。

  渴望邪神帶來的殺戮和罪孽,以及神念層面上,邪神所具有的近乎無敵的神力。

  只要邪神成長起來,夢魔蔓延於天地,

  他們這些魔道宗門,便有了天然的邪念屏障,便是正道宗門,那些洞虛和羽化境的高人來犯,也不足為懼。

  邪神存在的本身,便是一個「大殺器」。

  而眼前的情況,比他們預料得還要好。

  邪神雖然降臨了,但並未完全成長,甚至還在和容器融合,神與人一體。

  這正是他們,搶奪邪神,控制邪神的最好機會。

  離開血祭大陣,他們才能將邪神,「擄掠」到自己的地盤。

  邪神,是他們的。

  陰戶谷和魔劍門的羽化,不再留手,各施展御戶和御劍的邪術,殺向屠先生。

  屠先生怒火中燒,也不再客氣,雙眼血紅,化作妖魔與二人死戰。

  三個羽化魔頭,纏殺在了一起。

  一時間,大殿轟隆作響。

  好在這是三品州界,羽化境修士不能全力催動修為,否則這莊嚴的邪神大殿,怕是頃刻間就要碎裂。

  而在他們三人廝殺之時,墨畫牽著瑜兒的手,跟在上官望的後面,已經離開了大殿,

  進入了血肉迷宮。

  巨大的迷宮之中,血肉蠕動,白骨鱗,錯綜複雜的骨牆,橫亘在面前,難辨方位。

  上官望皺眉,看了墨畫一眼,「屠先生封了迷宮,我沒地圖,我們出不去。」

  「無妨。」

  墨畫淡淡道,瞳孔微深,神念放開,溝通著血肉迷宮的氣機,而後抬起手,向前一指。

  「開!」

  要時間邪氣森然,令人驚奇的變化發生了。

  血肉迷宮,仿佛聽從「主人」的號令,自行向兩邊豌退去。

  白骨從地面隆起,聚在正中的地上,形成了一條骨道,似乎是在為「主人」鋪路。

  那一瞬間,墨畫恍若迷宮之主。

  上官望神色駭然,心中最後一丁點懷疑,也煙消雲散。

  能號令邪神迷宮,操縱血肉白骨的人,即便不是邪神,也是秉承了邪神意志的「大祭司」。

  其他都能騙人,但眼前這一幕,絕對騙不了人。

  上官望心中越發肯定,對墨畫的態度越發恭敬,對瑜兒更是敬如神主親臨。

  「走。」墨畫淡淡道。

  上官望躬身行禮,「是。」

  血肉避讓,白骨開路,就這樣,三人踏著白骨,穿過血肉迷宮,來到了血祭大陣的大廟中。

  血肉迷宮墨畫很熟,但外部的廟宇,地盤太大,也很複雜,墨畫就不太認路了。

  他看了眼上官望,「帶路,去雁落山。」

  上官望已經有些習慣於聽從墨畫的命令了,點頭恭敬道:「是。」

  於是上官望,繼續虔誠為墨畫帶路。

  這也是墨畫此前就考慮好的。

  荒天血祭大陣太大,內在的陣樞結構,他能摸明白,但邪神廟裡錯綜的甬道,他卻未必都能知曉。

  即便他能認路,在這魔修遍地的邪神老巢,想帶著瑜兒,脫身離開,同樣困難重重。

  因此,一個「帶路人」必不可少。

  這個人,身份還不能低,修為更不能弱,貪心還要重,道心有破綻可循,

  上官望就是最好的人選。

  他既然將瑜兒,擄掠到了這血祭大殿深處,自然也要由他,再將瑜兒送出去。

  天機因果,一飲一啄。

  三人穿過一條條甬道,一座座廟宇,一間間大堂,一道道大門,一步步離開這座邪神大廟,向著外面走去。

  這是邪神老巢,沿途有密密麻麻,惡形惡狀的魔修。

  但有羽化境的上官望帶路,並沒人敢攔。

  偶有幾個不開眼的,問墨畫和瑜兒是做什麼的,也被上官望一劍削斷了手臂。

  「老夫行事,你們也配過問?」

  有魔修桀驁不馴,想對上官望動手。

  上官望直接擰斷了他的脖子,而後一劍刺穿了他的胸膛,展示出了羽化的修為和威嚴,至此敢尋畔的魔頭,也就少了。

  就這樣,不知走了多久,三人穿過邪廟魔海,來到了一處血色山壁前。

  這是一處熟悉的血肉之門。

  屠先生就是穿過這扇門,利用門後的血肉通道,將他帶到這大荒邪神廟中的。

  而與屠先生待了那麼久,也從屠先生那裡,學了不少陣法,墨畫現在被尊稱一句「小屠先生」也不為過。

  他用手掌,覆在血肉之牆上,感知城牆之中的神念氣息,衍算其中的血祭陣法紋路,

  片刻之後,心念一動,血絲浮現而後顫動著分開,開啟了血色的大門。

  上官望在前面開路,墨畫牽著瑜兒,走在上官望身後。

  途徑各種修士殘肢,血色的臟腑,令人噁心不堪的景象。

  上官望神情漠然,墨畫隨心中厭惡,但神色平靜。

  可小小年紀的瑜兒,卻再也忍不住了,臉色蒼白,手腳都在顫抖。

  墨畫害怕他露餡,用手撫過他的眼睛,讓他閉上雙眼,而後親自背起瑜兒。

  瑜兒趴在墨畫的背上,只覺周身浸在一股清新靜謐的氣息中,一切血腥邪異和惶恐,

  全都消散無形,緊繃的心情得到舒緩,下意識沉沉睡了過去。

  走在前面的上官望,偶爾回頭,見到這一幕,心中震動。

  竟真有人,能與神主這般親近。

  能得到神主如此深厚的信任·

  上官望的信仰之中,又生出了一絲妒忌。

  就這樣,又走了片刻,墨畫忽然對上官望說,「走快點。」

  上官望一愜。

  墨畫沒跟他解釋。

  他實在等不及了。

  沒人比他這個始作俑者更清楚,眼下的荒天血祭大陣,是極其兇險的地方,真的一刻也待不了。

  這個大陣,可是沒有「生門」的。

  至少,墨畫他自己都不知道生門在哪。

  上官望不明白,他覺得墨畫有些急躁,但也沒想那麼多,只以為墨畫想早點擺脫屠先生,帶著神主遠走高飛。

  「是。」

  於是上官望和墨畫,都催動了身法,加快了腳步,幾個瞬間,便消失在了原地,而且越走越遠。

  上官望是羽化,儘管眼下不能飛遁,但遁法的速度奇快。

  令他意外的是,只有築基的墨畫,身法竟也十分精湛。

  不過想到墨畫在論劍大會上的表現,上官望也心中釋然。

  時間一點點流逝,兩人也越走越快,將邪神大廟和血祭大陣,全都拋在身後。

  不知走了多久,面前豁然開朗。

  磷的山石,破損的陣樞大殿,全都浮現在了眼前,而且這一切,墨畫十分熟悉。

  這是荒天血祭大陣中,他最開始接觸的那一部分陣法結構,雁落山大陣。

  這部分陣法結構,墨畫摸得最透。

  換言之,這也是他的「主場」。

  「隨我來。」墨畫道,而後背著瑜兒,走在前面。

  上官望對這部分陣勢地形不熟,便只能跟在墨畫身後。

  沿途有些魔修屍體,剛死不久,看身上的傷口,似乎是死在正道傳承的法術和劍法下的,應該是適才與乾學修士爆發決戰,死在了他們手裡。

  當然,也有一些乾學修士的戶體。

  這些屍體,大多血肉斑駁,似乎是被人,或是什麼妖魔啃噬過了。

  「這就是修道戰爭意味著無情的殺伐和冰冷的死亡」

  墨畫心中微嘆。

  之後他一直向前走,一直走到雁落山邊緣,橫亘於面前的,便是一座深淵。

  深淵之下,血河奔騰,魔氣森森,裡面養著無數血肉之卵,有潮水般數不盡的妖魔,牙咧嘴,渴望著新鮮的血肉。

  這正是雁落山那處妖魔深淵。

  深淵之上,橋樑已斷。

  墨畫手捏銅錢,心中微動,意識到時間不多了,便指著深淵,對上官望道:

  「想辦法,將我們送過去。」

  上官望一愜,當即皺眉。

  這深淵太深了,而且深淵之下,是血肉之河,妖魔無數。

  若是四品州界還好,他是羽化,可以飛遁,橫跨深淵。但這是三品雁落山,羽化不能飛.面前的深淵,便是絕地。

  「用懸索。」墨畫提點道。

  上官望心中一動,轉過頭便看到了牆壁上的懸索痕跡,當即心下瞭然,點頭道:

  「好。」

  他是羽化,手裡的靈器和寶物不少,便自四品的儲物袋中,取出了一條白銀懸索,捻在手裡,催動靈力,而後向遠方一甩。

  白銀懸索,便化出一道銀光,隔著深淵,嵌入了一側的懸崖。

  但問題是,深淵太寬,而白銀懸索有點短,因此只能嵌在最近的懸崖石壁上,而後借石壁停駐,再一點點向深淵對面橫渡。

  「走。」

  上官望一馬當先,踏上白銀懸索,想先為墨畫探路。

  可他剛踩上懸索,便臉色一變,與此同時,一道漆黑色的魔眼劍氣,兜頭砍下。

  上官望勉強避開,但他腳下的白銀懸索,卻被截成了兩段,墜落於深淵還不待上官望喘口氣,他身後金光乍現,一隻金銅之身的殭屍,已經伸出利爪,刺入了他的肩膀,金色的戶毒,滲入他的經脈。

  上官望大驚,反手一刺,鋒利的劍氣震退了金屍,但卻刺不破金屍的表皮。

  金屍表皮的防禦之強,可見一斑。

  上官望轉過頭,看向身後。

  兩道人影緩緩浮現,一個戶氣森森,是陰戶谷的羽化;另一個背著魔氣森森的巨劍,

  是魔劍門的老者。

  上官望瞳孔一縮,「你們早就到了,在這裡等很久了?」

  魔劍門老者冷笑,「你是叛徒,孤家寡人,無門無宗,護持不了神主。」

  「神主,自當由我魔劍門供奉。」

  陰戶谷的羽化,則看著墨畫,目露垂涎,「我若沒猜錯,你這小子,身上有「戶王的氣機,還是低階的屍王——」

  「屍王者,屍中王者,秉死道氣運,號令萬屍,莫敢不從—但卻向來可遇而不可求。想不到,老朽求了一輩子的氣運,如今落在了你這小子身上———」

  陰屍谷羽化,那雙灰白色死氣沉沉的眼眸之中,透露出興奮的血色:

  「我的金屍,若是成了『屍王』,那老朽在陰屍谷中,必所向無敵。陰屍谷主之位,

  非我莫屬!」

  被陰屍谷的羽化老魔頭,目光獰地盯著,墨畫背著瑜兒,臉色蒼白。

  陰屍谷羽化再也按捺不住渴望,當即操縱金屍,向墨畫撲殺而來。

  上官望怒,「休想凱神主!」

  神主的恩賜,是他一個人的!

  上官望挺劍而出,與陰戶谷的羽化,廝殺在了一起。

  而另一邊,魔劍門的老祖陰沉一笑,化作一道魔氣,也向墨畫,主要是墨畫背上的瑜兒撲殺而來。

  魔氣濃烈,黑風涌動,即將撲到墨畫面前,忽而地面之上,血肉蠕動,化作人形。

  一副妖魔模樣的屠先生,自血肉中誕生,張口噴出一口血霧,消彈了魔氣。

  而後以手為刃,向黑霧中一刺。

  黑紅光芒交織,屠先生的血肉之刃,與一柄漆黑魔劍,拼在了一處。

  魔劍門老者面色陰沉,「神主,是我魔劍門的,是上古魔劍的主人!」

  屠先生也一味冷笑,「區區劍奴,痴心妄想。」

  說完,他化作一團模糊的血肉,纏向了魔劍門老者。

  魔劍門老者,也催動長著眼睛的魔劍,與屠先生廝殺,

  上官望與陰屍谷的金屍羽化,同樣纏鬥不休,劍氣與金屍互相絞殺,慘烈異常。

  於雁落山深淵前,四個羽化,拼命廝殺,殺得難解難分。

  而他們拼死拼活爭搶的東西,便是他們的神主肉胎,以及具有戶王因果的墨畫。

  墨畫站在深淵之邊,看著四個羽化殺來殺去,而後心念一動,抱著瑜兒,直接腳底一滑,跳入了深淵,躍向了鮮血淋漓的地脈,躍向了萬千血肉妖魔的魔窟。

  廝殺正酣的屠先生四人,察覺到這一幕,瞬間心中大震,臉色全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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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7章 詭異的笑臉

  不唯荀老先生,殿内一些修習過天機術,有因果直覺的洞虛老祖,以及玄機谷的大長老司徒真人,也全都意識到了什麽,紛紛看向遠方,渾身冰冷,瞳孔震顫。

  一股極大規模的“死兆”凝成的寒意,令他們心中悚然。

  ……

  而血祭大陣核心處。

  正在複查血祭大陣陣法的屠先生,也一陣心驚肉跳。

  他察覺到了一股預兆,以及那種仿佛來自九幽一般的徹骨的寒意。

  屠先生心中震動,繼而皺眉。

  血祭完成了,神主複生了,大陣還在運轉。

  雖然出現了一些小纰漏,神主被“誘拐”走了。

  但隻要想辦法尋回神主,一切還是會按照既定的謀劃發展。

  屠先生臉色陰沉至極,“到底哪裏出了問題,哪裏……”

  忽然因果浮動,墨畫那看似乖順但狡黠的目光,自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屠先生一愣,臉色驟變。

  “墨畫?!”

  整件事裏,唯一不可知的變數,便是那個叫“墨畫”的小子,是那尊兇神寄宿的肉胎。

  可他那個修爲,又能做到什麽?
  屠先生低下頭,神識一掃,将心髒陣眼之上,整座巨獸骨骸上的血祭陣樞,又仔細核查了一遍。

  尤其是,墨畫畫的那部分陣樞,被屠先生反複核對了許多遍。

  “沒問題……”

  屠先生松了口氣,可眉頭卻越皺越緊。

  墨畫的的确确是按照他的想法,一絲不苟,且一分不差地将血祭陣樞圖,刻畫在大荒古獸的骸骨上的。

  這些陣法,他此前便仔細檢查過,并沒發現一絲錯謬。

  現在他又查了兩遍,可還是沒發現任何問題。

  屠先生面沉如水。

  不安的預感,越來越強。

  按理來說,整座血祭大陣中,絕沒任何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動手腳。

  如果有這個人,那這個人隻可能是墨畫。

  墨畫的神識,天賦,悟性,還有受神明的眷顧和青睐,令他這個羽化境的邪神大巫祝,都心生豔羨。

  但墨畫修爲低,靈根差,肉身弱,區區築基境界,一切手段都不值一提。

  他唯一值得高看一眼的手段,唯有陣法。

  他若真留了什麽手段,篡動了天機因果,影響了邪道大局,那也隻可能是陣法。

  可……墨畫這小子,到底能留什麽陣法?
  他又能在自己這個羽化修士,四品陣師的眼皮子底下,弄出什麽貓膩來?

  屠先生不太相信。

  但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唯一因果,即便看起來再荒謬,那也是事實。

  見屠先生臉色陰沉得可怕,上官望皺眉道:“屠先生,你這是……”

  這幾個羽化中,上官望私欲最重,對天機的感知也最遲鈍。

  陰屍谷和魔劍門的羽化魔頭,雖心性陰狠,殺欲也重,但身爲魔道,常年刀尖舔血,即便不學天機,也常疑心重重,此時也感知到了一絲陰森的恐懼。

  仿佛有什麽可怕的大事,要發生了。

  “屠先生,”陰屍谷羽化冷聲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屠先生盯着墨畫畫下的陣法,目光陰沉,搖頭道:“我……也不清楚。”

  這一句話,令在場三個魔道羽化,心頭一跳。

  有人布下的手段,竟連陰險毒辣,老謀深算的屠先生都看不透?
  所有人的臉色,都沉了下來。

  而屠先生的神情,更是難看。

  甚至他總覺得,耳邊有滴滴答答的聲音響起,似乎是什麽東西,在倒計時。

  計時?

  屠先生一怔,眼下的情況,忽然讓他有個錯覺。

  似乎是有一位“教習”,給他布置了一張考卷,也給他限定了時間。

  他必須在時間内,答出考卷上的題目。

  否則這個教習就會“撕卷”,讓他的一切成績,一切的“宏圖偉業”,全都作廢。

  可問題是……試卷呢?

  這個刁鑽賴皮不要臉的教習,還将卷子藏了起來?
  連卷子都不給他看,讓他怎麽考?
  屠先生頭皮發麻。

  時間還在“嘀嘀嗒嗒”流逝,每嘀嗒一聲,就仿佛有一個鼓點,敲在屠先生的心頭,讓他宛如臨場考試,答不出題,甚至連考題在哪都找不到的考生,心中憂急如焚。

  陰屍谷的羽化見狀,皺眉道:“屠先生,你莫不是……被人騙了?”

  “不……”屠先生搖頭。

  言語,文字,神情,行爲都可以騙人,但因果上的直覺,很多時候騙不了人。

  他的預感,應該不會有假。

  不過……騙?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

  屠先生猛然一驚,意識到了什麽。

  騙!
  墨畫在用陣法“騙”自己!
  也就是說,他畫的陣法,是假的?

  屠先生當即又俯下身,貼着陣紋,将墨畫畫下的陣法,一筆一畫,仔仔細細全都過了一遍,終于意識到了什麽。

  “假的!全是假的!”

  可是……爲什麽會是假的?
  爲什麽?
  屠先生心思急轉,猛然間想起了自己對墨畫說過的話:

  “謎陣,是用來讓陣師,辨虛實真僞的……”

  “謎陣的謎面是‘僞’,謎底爲‘真’,窺破表象,才能看到陣法的本質。”

  那一瞬間,仿佛一道驚雷,在耳邊炸起,屠先生瞳孔驟縮,心底發寒。

  “這小子……用我教他的陣法,來騙了我?!”

  不……不止如此……

  屠先生又皺眉,仔細看了看墨畫留下的陣法,這才猛然意識到,墨畫所做的,比他想的要複雜許多。

  所謂謎陣,謎面是僞,謎底是真。

  但真僞之間,虛實難辨。

  墨畫所做的,是保留了作“僞”的謎面,但按自己的想法,篡改了“真”的謎底,從而在謎陣表面紋路不變的情況下,按照他自己的想法,畫了其他的陣法。

  篡改了謎題,謎面不變,但謎底卻大相徑庭。

  屠先生臉頰抽搐,心中難以置信。

  墨畫能這麽做,就意味着,他在這種古老“謎陣”上的造詣,遠超自己這個四品陣師。

  他不僅能看破虛實,窺破真僞,還能自行篡改虛實,自行定義真僞。

  這小子……他在扮豬吃虎!
  從一開始,他就在騙自己!

  屠先生氣得兩眼通紅,心口發疼。

  可仍舊沒完……

  至此,隻是知道了墨畫故布“謎陣”的手段,知道了墨畫将考題藏在了哪裏。

  接下來的問題是,他藏的考題,到底是什麽?
  屠先生以指蘸血,畫下血紋,隔離出了墨畫的一道謎陣,而後通過邪力,催動謎陣的陣紋。

  晦澀的光芒亮起。

  謎陣陣紋,發生了玄妙的變化,如昙花綻放般,謎面被揭開,露出了被墨畫藏着的一枚陣紋。

  陣紋晦澀古樸,流淌着一絲毀滅的韻味。

  屠先生隻看一眼,便心肺驟停。

  逆靈!

  逆靈絕陣!

  那一瞬間,他将墨畫這個出題的“教習”千刀萬剮的心都有了。

  正常人,正常陣師,誰會布逆靈絕陣這種逆天的玩意?
  還是……布在大陣的核心上?!

  屠先生手都在抖。

  與此同時,他也瞬間明白了一個令他震驚的事實:

  逆靈絕陣,二品二十紋!

  墨畫這小子,能布下逆靈陣,說明他的神識,早已經達到二十紋了。

  築基修爲,神念二十紋結丹,突破了大道的禁忌,足足越了一整個大境界。

  墨畫這個腦子,他這個人,才是真正逆天的玩意!
  可屠先生已經來不及震驚了。

  時間在流逝,墨畫這個逆天的教習,給他出了一個逆天的考題,還把這個考題,印在了荒天血祭大陣的核心上。

  若不解掉這個問題,那他迄今爲止,所有的努力,全都将付諸東流。

  千年心血,一朝完蛋。

  屠先生按捺下心中的殺意,開始思考,如何破解墨畫留給他的難題。

  首先,逆靈陣完好,意味着并未被觸發。

  墨畫肯定也不想自己被炸死,因此所有逆靈陣,隻是被他作爲“謎底”,藏在了“謎面”之下。

  隻要不觸發逆靈陣,就不會發生崩解。

  但屠先生知道,墨畫畫這些逆靈陣,肯定不是用來玩的。

  他必然留下了某個手段,用來“點火”,從而借逆靈陣,崩解掉血祭大陣。

  二品的逆靈陣,按理來說,崩解不掉準三品的血祭大陣。

  但崩掉血祭大陣的核心,倒也綽綽有餘。

  而一旦核心被毀,陣眼供能被斷,整個血祭大陣,暫時也就被廢掉了。

  屆時乾學勢力沖殺進來,沒了血祭大陣掩護,所有魔道修士,都難逃一死。

  這大概,也正是墨畫的陰謀。

  他想“毀陣滅口”。

  問題是,墨畫預留下的,用來觸發逆靈陣的手段,究竟是什麽?
  屠先生想試着,直接摧毀逆靈陣紋,可心中又一驚,不太敢下手。

  他這麽做,等同于自己“撕卷”。

  若這些逆靈陣,用的是“破壞式”的點火方法,一旦被摧毀,當即逆變爆炸,那就悔之晚矣了。

  那什麽都不做,就這樣放置不管?

  反正現在血祭大陣運行無礙,隻要放任不管,逆靈陣也就不會啓動?
  屠先生皺眉,意識到自己這個想法,也太過天真了。

  這可是逆靈絕陣,刻在大陣的核心上,他怎麽敢放任不管?
  而且,墨畫的謀劃,也絕不可能這麽簡單。

  他這個“考題”,肯定還有其他條件……

  屠先生突然想起,自己直覺中的,那個“滴滴答答”的聲音,當即放開神識,盡力甄别墨畫布下的“謎面”,最終在謎陣的節點中,找到了一處,與其他所有陣紋,都截然不同的謎紋。

  屠先生截斷謎紋,破了謎面,出現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個“日晷”模樣的陣法,上面刻着十二天幹時辰。   
  屠先生心中一驚。

  “日晷陣!”

  這是一種,極爲冷門的計時類的陣法。

  一般陣師很少去學。

  但墨畫特殊,他是乾學陣道魁首,是窮究太虛門陣道底蘊的陣法天才。

  他會什麽陣法,屠先生都不意外。

  二品二十紋的逆靈絕陣,他都能學會,更不必說什麽冷門的計時用的日晷陣了。

  與此同時,屠先生心中恍然。

  解開這重重謎團,他終于明白,墨畫這個“教習”,給他出的考題究竟是什麽了:

  日晷陣在倒計時。

  一旦計時結束,逆靈陣觸發,血祭大陣崩解。

  自己千年心血,毀于一旦。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日晷陣計時結束前,想盡一切辦法,解開墨畫布下的逆靈殺局,避免逆靈陣,崩掉陣眼核心,毀了血祭大陣……

  這便是墨畫這個該當千刀萬剮的孽畜,留給他的“禮物”。

  日晷陣還在轉動。

  指針一圈一圈,一格一格,接近最後的“死線”。

  一旦日晷走到最後,考試結束,逆靈陣爆炸。

  前所未有的緊迫感,壓在屠先生心頭,他的胸口,像是壓着一塊巨石,重若千鈞。

  屠先生長長吸了口氣。

  此時此刻,誰也幫不了他,他隻能竭盡全力,去解墨畫留給他的“考題”。

  “逆靈陣……”

  屠先生眉頭籠着一層寒霜。

  他雖是四品陣師,雖是邪神的眷屬,但這二品的逆靈絕陣,他也真不會。

  絕陣這種東西,若要領悟,既要悟性,也要機緣,不是想學就能學的。

  否則,也不會被稱爲“絕陣”了。

  絕陣,一般意義上被理解爲“絕品”陣法,但同時也被稱爲“絕種”陣法。

  因爲難得,難學,難精,難傳,大多數絕陣,都“絕種”了。

  屠先生不會逆靈陣,自然也不知道怎麽去解。

  而且,貿然去解,一旦解錯了,可不隻是“扣分”那麽簡單。

  那切斷日晷陣,和逆靈陣的聯系?

  這樣沒了倒計時,至少短時間内,逆靈陣不會爆炸。

  就像是考試的時候,直接斷了鍾表,這場“考試”也就不會結束。

  屠先生嘗試了一下,發現也行不通。

  這個日晷陣有些詭異,周邊布滿了謎陣,陣紋線路錯綜,而且根本沒有規律。

  短時間内,屠先生根本弄不清,這個日晷陣到底是如何運作,如何與整片逆靈陣維系的。

  顯然,精明狡猾的墨畫,不可能允許這種“作弊”的漏洞存在。

  屠先生隻能放棄,轉而考慮,如何正面解決逆靈陣紋。

  畢生的陣法閱曆,自屠先生腦海一一掠過。

  而屠先生也不愧是四品陣師,很快就有了思路:

  既然解不了,那就隻能拆分,并一個個“隔離”,斷絕逆靈陣紋,與血祭大陣陣樞的聯系,從而避免陣樞,被逆靈陣引爆……

  屠先生用尖厲的手指,蘸着人血,在巨獸骸骨之上,刻下一道道血紋,利用大荒血陣,将墨畫的謎陣隔絕。

  上官望三人,見屠先生神情凝重地畫着陣法,面面相觑,皺眉不語。

  而時間緊張,屠先生也根本沒空,與這三人說什麽。

  日晷還在轉動,時間一點點流逝。

  屠先生手指飛舞間,一道一道血痕布下,将墨畫的陣法,一一拆解隔離……

  可随着他解的越多,發現墨畫布的逆靈陣也越多。

  而且這些逆靈陣,與血祭大陣的中樞,捆綁得異常緊密。

  幾乎每一道逆靈紋,都對應着大陣中樞的一處節點,一旦炸開,會借助大陣陣樞,迅速擴散開來,将逆靈崩解的威力,發揮到極緻……

  不止如此,所有的逆靈陣,也都不是單一的,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和精密構算後,前後連接,彼此呼應,宛如尖利的“剔骨刀”一般,将血祭大陣的陣樞,從頭到尾,從内部分解剖析開來……

  屠先生手指一顫,猛然一驚,又意識到了另一個,讓他震撼莫名的事實:
  眼前這一切,根本不是一般陣師,能掌握的手段……

  這是……唯有主建過真正的大陣,并且對大陣核心陣樞結構了如指掌,能統籌全局,居高臨下掌控一切的主陣師,才能有的宏大的陣法器量,深刻的陣法理解,和深厚的陣法造詣。

  這便意味着……

  屠先生瞳孔一縮,目光駭然。

  墨畫這個隻有築基境界的宗門弟子……竟然會是主陣師?

  他滿打滿算,不過活了二十多年,竟然就能……親自主建過修道大陣?!
  屠先生心中驚駭,隻覺得自己這一千多年,真活到狗上去了。

  墨畫此子,也當真逆天到了荒謬絕倫的地步。

  屠先生不敢相信。

  可陣法不會騙人,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

  眼前的陣法造詣,摻不得一點假。

  屠先生瞬間感覺,一座巨大的高山,壓在了自己的背上,沉重的壓力,讓他幾乎擡不起頭來。

  他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的對手,不是一個簡單的陣法天才,不是一般的二品高階陣師,甚至不隻是一個簡單的乾學州界陣道魁首。

  而是一個神念超限結丹的逆天妖孽。

  是一個能領悟絕陣,精通古老謎陣的怪物。

  是一個小小年紀,便能主建大陣的絕世天才主陣師。

  這等造化,已經無法用“天才”二字來衡量了。

  尋常的陣法天才,連這些造化的門檻邊緣都摸不到。

  屠先生有生以來,第一次對一個築基修士,生出“驚恐”的情緒。

  這種怪物般的天賦,令屠先生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巨大壓力,讓他下意識便生出了,“此子斷不可留,否則吾命休矣”的念頭。

  真讓這種怪物成長起來,讓他修爲高升,陣法突飛猛進,這世間還有誰能跟他玩?
  誰配跟他玩?
  誰能玩得起?
  屠先生咬着牙關,冷汗直冒。

  而現在,擺在屠先生面前的,就是這樣一個怪物,留下來的“考題”。

  可屠先生沒有辦法。

  他隻能頂着巨大的壓力,頂着對墨畫恐怖天賦的“惶恐”,竭盡全力,保持冷靜,一道又一道,去解墨畫留給他的難題。

  可時間不多了。

  墨畫這個陰險的“教習”,實在太卑鄙了,太無恥了,他把題目藏得太深了,留給屠先生的“答題”時間,根本不可能夠。

  逆靈陣的危險。

  謎天陣的晦澀。

  大陣結構的複雜。

  墨畫陣道魁首,神念結丹,絕陣陣師,陣法妖孽,大陣主陣師……這一系列可怕的名頭。

  尤其是,一直轉動,滴答滴答,不停倒計時的日晷陣……

  都讓屠先生有一種溺入深海的窒息感。

  他的壓力,成倍成倍地增加。

  他的心防,也瀕臨失守。

  而很快,日晷陣的倒計時,就要結束了,那道指針,在轉動了一圈又一圈,一格又一格後,也即将瀕臨最後的死線。

  時間要到了。

  可眼前還有大片大片的逆靈陣沒處理。

  屠先生的“考卷”,答了三分之一都不到。

  “完了!”

  因絕望而惱羞成怒的屠先生,心态終于失衡。

  眼看着日晷即将倒計到終點,他直接一拳,将日晷陣轟碎。

  日晷陣停了下來。

  可什麽都沒有發生。

  屠先生怔忡片刻,心态漸漸平複,而後皺起了眉頭。

  “沒事?”

  這個日晷陣,是假的?
  可下一瞬,異變驟生。

  破碎的圓形的日晷陣,開始發生變化,線條變動,形成了一個小小的詭異的笑臉。

  這個笑臉,仿佛在嘲笑屠先生。

  而笑臉之中,也藏着一道逆靈陣紋。

  屠先生瞳孔放大,猛然明白過來。

  這個日晷陣,是假的!
  從一開始,這個日晷陣,就是在空轉!
  它的倒計時,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即便倒計時到最後,也不會爆炸。

  因爲墨畫他自己,也根本掐不準,自己撤離的時機,一旦算錯時間,或者中途出了變故,那他自己也會被炸死。

  所以,他不會留倒計時,這個日晷陣,也隻是個“形式”。

  但是,絕對不能碰這個日晷陣。因爲這個日晷陣,其實就是逆靈陣崩解的導火索。

  一旦摧毀日晷陣,就等同于主動給逆靈陣“點火”!
  奸詐的墨畫,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所以,這場“考試”,根本沒有所謂的“考題”,真正的“考題”,隻有這個搞人心态的日晷陣。

  千萬别去碰它!

  否則它就會“撕卷”,強制啓動自爆!

  屠先生瞬間臉色蒼白,心底冰涼。

  被“玩弄”了……

  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墨畫的套路。

  一切都在他詭異的算計之中。

  自己從頭到尾,都被這個卑鄙無恥,玩弄人心的小鬼,狠狠地作弄了……

  日晷陣上,詭異的小臉,在沖着屠先生笑。

  而後一縷漆黑色,逆變的靈力,從詭異的笑臉上傳出,滲入血祭大陣。

  荒天血祭大陣,開始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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