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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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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6-11 10:21:57
    第1117章 養煞

    隨著這刀疤臉寨主,被墨畫一記火球術爆掉頭顱,至此,小界集州界的這處醃的匪寨,便被徹底屠了個幹淨。

    墨畫又衝著周邊,丟了幾枚火球。

    深邃的火焰騰空而起,迅速蔓延,將整個山寨,百餘具屍首,連同一切罪孽,焚燒殆盡。

    火光衝天,在夜色中分外鮮明。

    焦臭的異味,隨風向山間擴散。

    小界集山腳下,山村之中。

    那些原本在睡夢中提心吊膽的窮苦散修,鼻尖也能聞到一股若有若無腐臭味,驚醒之後,抬頭便看到天邊鮮血一般的火光,神色震驚而畏懼。

    「山匪又殺來了?」

    「快,抱住孩子。」

    「女人都去地窖裏——」

    「男人都隨我來—」

    村內焦急聲喧鬧,吵成一片,忙忙碌碌半響,卻發現天邊雖有火光,但村落四周並無異常。

    「山匪——·沒殺來?」」

    有人神情錯愣。

    眾人抬頭看天,片刻後,有人難以置信地喃喃道:

    「不會是—山匪—·被殺了吧」

    眾人麵麵相。

    他們想去山裏看看情況,但畏懼山匪凶殘,又不太敢,心中懦懦不安。

    三日後,一個慣常在山裏廝混的獵戶,膽子大,偷偷溜上了山,半日後下山,激動得渾身顫抖,雙手比劃道:

    「死了!」

    「都死了!」

    「路上死了十來個,被火燒得,死無全屍。」

    「整個寨子,全被燒成灰了,裏麵的畜生,死了個幹淨!禿鷲在刨他們的焦肉吃。」

    「整個山都清淨了—」

    這群散修,無不欣喜若狂,隨後又紛紛驚疑:

    ‘這匪修的寨主,可是個築基,殺人如麻,平日裏,舉手投足便可掀起腥風血雨,可是個頂天的大人物,誰能殺了他?誰有本事殺了他?」

    「更不用說,那一個寨子裏,上百個匪修,無不作惡多端,竟真能一個晚上,就死絕了?這怕不是,仙人才有的雷霆手段?」

    話說到這,人群中一個枯瘦老者,當即顫聲道:

    「是,是了—是仙童大人!」

    「我們祝仙童長生,求仙童保佑,仙童果真回應我們了,一晚上便將山上的匪修,全給殺了,除暴安良,保了一方太平———·

    老者顫顫巍巍跪下,又誠心念道:

    「願仙童洪福永享,壽與天齊,大慈大悲,救苦救難——」

    這下,有「事跡」擺在這,信奉仙童的人,就更多了。

    他們跟老者一樣,跪在地上,向天上朝拜,向仙童祈福,求仙童保佑—·

    而此時此刻,受他們祈福的仙童,正在備受煎熬。

    五十裏外,荒山,一處偏僻的洞穴內。

    四周布了潦草而簡易的陣法。

    墨畫坐在山洞中,嘴唇發白,印堂漆黑一片,周身煞氣幾乎凝成了實質,化作灰色的霧水,自身上流淌而下,令草木成片成片地發黃枯萎。

    墨畫的內心,也備受殺意折磨。

    冥冥中,山民祈福的願力,如潺潺溪流,彙入墨畫的命格,但卻根本抵禦不了,那深邃如海般的殺孽。

    而墨畫此次,足足殺了一百多山匪。

    煞氣的反噬,來得也比以往更重。

    墨畫雙眼緊閉,隱約之間,能看到荒天血祭大陣,一片死寂的黑白,那些在血祭大陣中,被崩解之力抹殺,灰飛煙滅的魔道修土們,化作一道道淒厲的冤魂,顯化出一道道扭曲的長形人臉,對著墨畫咆哮嘶吼。

    「你殺了我——」

    「還我命來——」

    「你犯下如此殺孽,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你罪孽深重,不死何為?」

    「殺了所有人—」

    「殺———.—」

    無數道淒厲嘈雜的聲音,充斥著腦海,尋常修士聞之,必定頭疼欲裂,神智癲狂,殺性大發。

    但墨畫修神識,明道心,對這類因果上的「冤魂厲鬼」的咆哮,抗性極強。

    更何況,這些魔道的孽畜,本就死有餘辜,該殺!

    即便再將他們殺一遍,墨畫心底也不會有一絲愧疚,

    但問題是,他殺得太多了,牽動的煞氣太重了。

    神識證道,半步神明的墨畫,可以不管這些「冤魂」。

    但卻無法對這些煞氣,置之不理。

    即便是真正的神明,可鎮壓鬼物,但卻不可輕視煞氣。

    一旦被煞氣侵蝕過度,正位的神明,也可能本源被汙染,墮落為「殺神」,「凶神」,乃至「邪神」。

    煞氣越來越重,墨畫的印堂,越來越黑,心智也在一點點被殺意蒙蔽。

    一道聲音,在墨畫心底響起。

    這道聲音,跟他自己一模一樣,但卻更冰冷,更殘酷「世人愚昧,唯利是圖,無平等之心,無求道之誌,活著隻知貪圖享樂,互相盤剝,令天道失衡,仙機蒙昧——”」

    「如此愚蠢之人,全都該死,全都要殺————

    這句話,竟暗暗契合了墨畫一部分心境,撩動了他滅世的念頭。

    墨畫眉頭緊皺,知道事已至此,他沒的選了。

    他屏氣凝神,取出水獄禁匣,觀想禁匣中的水獄圖,按照水獄門傳統的修行之法,將煞氣引入神念,刻入心相,融入神魂,與七劍獄,合二為一。

    水獄門的七魄血獄瞳,正統的修行之法,便是以煞氣,增幅血瞳之威。

    墨畫此前,並未修煞氣,因此便隻以七魄血獄瞳的招式,催動太虛驚神劍。

    血獄瞳為形,驚神劍為質。

    但現在,墨畫身上的煞氣,洶湧澎湃,無法抑製。

    他隻能將這些外溢的煞氣,引入神魂,按照水獄門前輩高人,最先創造的瞳術之法,進行修煉。

    一向走「歪路」的墨畫,這次被煞氣逼得,不得不走了水獄門的「正路」。

    但隻是這樣還是不行。

    神念因果層麵的煞氣,引入了神魂。

    但周身外在,還是有煞氣殘留。

    墨畫便取出了第二本秘籍:

    《魔道轉煞真訣》。

    這本魔道功訣,被他壓箱底,壓了足足十年。

    他從來就沒想修過。

    可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用這本魔道的法門,來強行轉煞,化解掉身上澎湃不息,凝如實質的煞氣。

    《魔道轉煞真訣》的奧義,在心頭流轉。

    一縷縷煞氣,被墨畫引動,彙於識海,繼而由靈力牽動,向外沿著經脈,運轉一個小周天。

    最終與靈力,漸漸融為一體,沉澱於氣海深處,自此完成了初步的「轉煞」。

    墨畫的靈力,也帶有了煞氣之威。

    就這樣,墨畫將水獄門《七魄血獄瞳》,與魔煞宗《魔道轉煞真訣》兼修。

    命格中外溢的煞氣,被一分為二。

    一者,融入神魂,藏於眼眸。

    二者,混淆靈力,沉於識海。

    煞氣的反噬,也在被墨畫一點點「消解」。

    墨畫印堂上的黑色,開始消退,周身的煞氣斷了根源,漸漸消失,蒼白的臉上,也漸漸有了血色。

    半個時辰後,墨畫睜開眼。

    他的眼底,血色的煞氣,一閃而過,其內藏著萬千修士身死時的淒厲呐喊,

    殺孽之重,令人見之膽寒。

    墨畫又並指一點,指尖凝出了一枚火球。

    火球的中心,是熾熱的紅色,邊緣卻描著一層黑邊,煞氣在其間流轉。

    墨畫隨手一點,火球轟在地上,爆炸開來,土石崩裂,草木焦黑。

    這是正常的火球威力。

    不正常的是,周邊沒被火球術炸到的草木,隻是因為被火球的煞氣撩了一下,竟也紛紛開始枯萎起來,一片衰敗肅殺。

    好消息是,墨畫感覺自己又變強了。

    他現在的瞳術,是正統的七魄血獄瞳了。

    即便不依賴驚神劍,不透支神念,單憑目中的煞氣,也有極強的震能力,

    令人心生恐懼。

    其次,他現在的火球術,纏著黑邊,帶著肅殺的煞氣,威力也更強了幾分。

    壞消息是,這兩個手段,都是因為「煞氣」,才變強的。

    嚴格來說,煞氣並非正道修士的常用手段。

    自己現在這樣,已經有點像「魔頭」了。

    這一點,墨畫有點接受不了。

    「我怎麼突然就像魔頭了——」

    墨畫皺著眉頭,搜腸刮肚,回憶各類見聞,來做正邪的界定。

    片刻後,墨畫神情一動,恍然間記起,很早之前,水獄門的於長老,跟他說過的一些話。

    水獄門的很多傳承,乃至水獄門的最終禁術,都與「煞氣」有關。

    因此,水獄門對煞氣的研究也頗深。

    據於滄海於長老所說,這世上,人分正邪,煞氣同樣如此。

    煞氣,分為正煞和邪煞。

    隻要殺人,便會帶煞氣。若要煉煞,便要殺人。

    殺善人,可煉邪煞。

    殺惡人,可煉正煞。

    水獄門修士,曆來入道廷司,以酷刑懲罪人,以道獄鎮惡徒,誅殺一切奸邪,妖妄,墮魔之人,以殺伐養威煞,蘊一身正氣,令宵小奸邪,聞風喪膽,此之謂,養‘正煞」!

    這番話,於長老說的時候,墨畫有些不以為然。

    此時回想起來,他卻連連點頭,覺得很有道理。

    他記得,於長老似乎還說過:

    「正煞是很難養的——」

    「養正煞的人,必須有極強的毅力,有極堅定的道心—」

    「一旦養正煞,造殺孽,纏身的冤魂,便大多都是窮凶極惡之人。這些凶念,無時無刻,不在侵襲你的心神,一旦心性有了裂痕,抵擋不了這些凶念,就會遭到反噬,心性墮落,煞氣異變,從正煞徹底變為更極端的邪煞———”

    墨畫回想至此,心頭「咯瞪」一跳。

    他沒想到,當年於長老說的這些話,如今竟真的全都應在了自己身上。

    荒天血祭中,他殺了太多凶惡的魔道修士。

    換而言之,等於他養了無量「正煞」。

    這些正煞中,的確藏著冤魂。

    這些冤魂,都是窮凶極惡之人,他們的凶念,的確會侵襲自己的心神。

    一旦抵禦不住,便會遭到反噬,心性墮落。

    若是因此走火入魔,濫殺無辜,「正煞」就會逆變,轉化成為更極端的「邪煞」。

    滔天的「正煞」,姑且還能平衡一下。

    可若是滔天的「正煞」,化為深淵般的「邪煞」,那自己的命格瞬間就會墮化。

    自己也就會走火入魔,成為大魔頭,與大道絕緣,修道之途徹底完蛋墨畫深吸了一口涼氣。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無意中,其實已經踏上了水獄門「養正煞」的路。

    而這條路,就在懸崖邊上,道路極其狹窄,隻可進不可退。

    隻要一失足,就會墜入萬丈深淵,方劫不複。

    甚至,他犯下的殺孽,足夠深重,也足夠純粹,養出的「正煞」,可能比水獄門迄今為止,所有門人養的正煞,都要強大上無數倍—.—

    普通的正煞,倒沒什麼。

    但他這個正煞的量,的確太恐怖了。

    稍有異變,產生的後果,可能就是毀滅性的。

    墨畫深深歎了口氣,十分無奈。

    自己一個築基,真要承擔這麼大的因果麼?

    「不但化煞和轉煞,十分艱難——”」

    「養煞也等同於在養‘天雷’,是個天大的隱患。稍不注意,就會粉身碎骨。」

    「更不能錯殺一個好人,否則這一點殺孽,造成的‘邪煞」,就如同引線將不安定的‘正煞」瞬間引引爆,令自己萬劫不複——”」

    但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殺孽深重,正煞如海,已經無可挽回了,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墨畫心中沉吟道:

    「以後還是能不殺就不殺。」

    「隻要不殺,就不會觸動因果。煞氣的狀態,就是絕對安全的。」

    「如果實在要殺,就要確定殺的人,的確是該死之人。這樣隻會增加‘正煞’,反噬而來煞氣,借七魄血獄瞳,和魔道轉煞功訣,也能勉強化解掉,但也不能一次性殺太多·

    「至於無辜之人,絕不能殺。否則一旦養出了邪煞,汙染了自己的正煞,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墨畫沉下心來,梳理了一下思路,緩緩點了點頭。

    「人分善惡,煞分正邪,善惡會變,正邪也會互相轉化———

    一念及此,墨畫心頭一顫,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麼。

    可等他細細琢磨,又覺得晦澀縹緲,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他知道,這是自己修為不夠,眼界不高,對大道的理解,還不夠深刻的緣故。

    不過,墨畫也不急,感悟這種東西,就是要一步步來。

    日積月累,多學多思,總有水到渠成,豁然開朗的那天。

    墨畫起身,將周身陣法的痕跡抹去,又將四周,火球術焚燒的痕跡掩埋。

    之後,用泥沙術平了地麵,確認沒留下什麼痕跡,這才動身離開。

    走在山道上,墨畫還是心事重重。

    他一會想到養煞的事,一會想到化煞,和轉煞,又想到七魄血獄瞳,還有煞氣火球術的來曆,想著想著,墨畫忽而一愣:

    「血獄瞳,是水閻羅的秘術。」

    「火係法術,加上煞氣恐懼,是火佛陀的獨門邪法———

    「我好像已經—身兼兩家之長,成了乾學兩大魔頭,火佛陀和水閻羅的合體了?」

    而且,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墨畫深深歎了口氣,心中無奈。

    之後他又行了數十裏,便到了小界集州界第一個,也幾乎是唯一一個小仙城。

    墨畫站在小仙城外,看著城內人來人往,糾結良久,還是決定進城去。

    他考慮好了,後麵的路,若一個人走,碰到些「惡人」,自己難免還是會動殺心,會忍不住下殺手。

    這樣不行,得找些人,「保護」一下自己,免得再生殺孽。

    墨畫進了城,逛了一圈,來到一個鏢行。

    鏢行裏,有著小界集仙城裏,僅有的幾個,築基初期修士之一。

    這位築基修士,大概一百二三十歲,頭發半白,身材高大,氣度爽朗。

    他到小界集仙城,是為了押鏢,回城的時候,也會兼職護送修士,賺些外快雖說他是築基,修為高了一個境界,但也要為生計過活,要養家糊口。

    尤其是在一些小地方,資源匱乏。

    築基修士光是修煉,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平日裏用度,也是捉襟見肘。也不得不想方設法,開源節流,多賺一些靈石。

    哪怕多賺一枚,也是好的。

    「駱前輩,我想請您捎我一程。」

    墨畫到了這築基修士麵前,拱手道。

    他適才打聽過了,這位築基修土,姓駱,是蒼狼城駱家鏢局的總鏢頭。

    而蒼狼城,也正是蒼狼宗的所在地,剛好順路。

    駱鏢頭正在牽馬,聞言看了一眼墨畫,眉頭一挑,驚於墨畫脫俗的麵容和氣度,心底又有些疑惑:

    「我堂堂築基,竟看不透眼前這少年的虛實—」

    他開口問道:「不知公子貴姓,是何來曆,要去何處?」

    墨畫溫和笑道:「在下姓墨,奉師門之命,外出遊曆,正要到蒼狼城去,但害怕沿途危險,因此想煩請鏢頭,捎上一程—」

    這話說得,倒也沒太大毛病。

    但駱鏢頭還是有些遲疑。

    墨畫便掏出了十枚靈石,「我可以加錢。」

    駱鏢頭一愣。

    此去蒼狼城頗遠,一般護送的費用,是五枚靈石,雖然不多,但對一般散修來說,尤其是附近的貧窮散修,已然算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

    而現在,墨畫一出手,就是十枚靈石。

    「估計是哪個富家的小公子,外出遊玩來了,不知賺靈石的艱辛—”

    駱鏢頭心頭默默道,又盯著墨畫看了幾眼,見墨畫模樣確實好,氣質溫潤,

    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看不透修為,估計是帶了遮掩修為的寶物。但年紀很輕,修為應該也不會高,這麼俊俏的一個少年,獨自出門,擔心路上遇到危險,也屬正常———

    駱鏢頭心中起了愛護之心,點了點頭:「好,你隨我一路。」

    墨畫笑了笑,拱手道:「多謝。」

    之後眾人整備了半天,駱鏢頭對接好鏢局的事務,便領著車隊,連貨帶人,

    一同拉走了。

    墨畫也混在裏麵。

    而有了築基初期總鏢頭的保護,之後的一路上,也安全了不少。

    哪怕遇到不開眼的匪類,也無需墨畫出手,駱師傅連同鏢局的鏢頭和鏢師,

    就將對麵打發了。

    墨畫隻需要喝著茶,吃著點心,在一旁看戲就好,根本不需要他出手。

    「果然,人活著,就是要學會「偷懶」。」

    「還是跟在人群裏,一起混比較舒服··

    墨畫如此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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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6-12 16:59:54
第1118章 嫉惡如仇
  自二品邊緣的小界集州界,到附近最大的三品蒼狼州界,一路上山路崎岖,岔路零散,叢林掩映間,還有不少斷頭路。

  陌生修士,第一次走這條路,很難不迷路。

  好在墨畫找了駱镖頭“護送”,之後的路途,就簡單輕松多了。

  這條路,駱镖頭常走。

  一路上,雖窮山惡水,多險惡修士,也出了不少事端,但駱镖頭常年走镖,應付得輕車熟路。

  墨畫隔岸觀火,不沾因果,十分輕松。

  他剛好也有空,看了看沿途的山村聚落,風土人情。

  入目所見的第一印象,還是窮,很窮。

  跟他之前在小界集州界山村所見的散修,并沒有兩樣。

  這些修士,面黃肌瘦,食不果腹。

  修爲大多在煉氣三層到四層不等。

  甚至,墨畫還見了好多個,年紀已經不小了,空有靈根,但卻完全沒修煉痕迹的“土著”。

  這意味着,他們打從出生開始,就幾乎沒煉化過一枚靈石,沒有吐納過一絲靈氣。

  然後渾渾噩噩,活到了三四十歲,隻靠一身體力,掙一口飯吃,甚至很多時候,飯也都吃不上。

  墨畫此前都沒想到過,在修道的世界裏,竟真有窮得一點“修爲”都修不了的修士,一時心中感慨,神情頗爲複雜。

  世家奢靡,靈石靈物之多如汪洋大海,但凡灑一滴出來,便至少能讓成百上千的窮苦散修,走上修行的大道。

  哪怕無法築基,至少修到煉氣中後期是沒問題的。

  但事實卻不是這樣的。

  這個世界,靈石隻會流向,不缺靈石的人。

  這就是人性,也是修界的現實。

  每個人都隻顧自己的修行,并沒有多少人,可憐或是同情底層的散修。

  可随之而來,又有另一個刺耳的問題:

  底層的散修,又真的值得同情麽?
  墨畫皺眉。

  至少,并不是所有底層散修,都是值得同情的。

  譬如此前,死在自己火球術下的山匪。

  這些山匪,其實也是散修。

  他們不願挨窮受餓,于是占山爲寇,将屠刀伸向,比他們更弱的散修,去搶,去奪,去殺,惡行累累,死不足惜。

  按道理來說,道廷集權,世家盤剝,宗門壟斷,都是“壓榨”的一方。

  但據墨畫這一路以來的見聞。

  道廷之中,其實不乏心懷大義之人。

  世家之中,也不乏一片赤誠的弟子。

  宗門裏,也有像太虛門荀老先生這樣,以傳道授業爲理念的老祖。

  同樣,底層的散修,被欺負,被盤剝,被壓榨,修道無門,本是值得“同情憐憫”的。

  但恰恰一部分散修,又是最不值得同情的。

  他們有的貪慕虛榮,攀附世家豪門。

  有的背信棄義,舍棄姓名出身。

  還有的,就像那些山匪一樣,殺人越貨,對更貧窮散修的欺壓殺害,比世家和宗門還要狠毒。

  世家和宗門,是“惡人”,但又并非全惡。

  底層散修,是“可憐人”,但又并不全都值得可憐。

  一些世家子弟,若心懷善念,照樣可以造福于散修。

  而一些散修,若跻身于世家大宗,可能對底層散修,造成更加嚴酷貪婪的壓榨。

  他們的行徑,可能比一般世家子弟都要惡毒。

  墨畫眉頭緊皺,深深歎氣。

  這個修界,當真太過複雜了。

  人心,也太叵測了。

  墨畫此時有些意識到,自己此前的想法,可能都有些太單純了。

  這個修界,可能并不是簡單的,大家都能吃飽飯,都能學習修道,就一定會變好。

  不同修道階層,不同勢力,不同出身的修士,身份各異,人心各異……混在一起,構成的整個修界,便像是一大片混沌。

  混沌之中,萬事萬物,萬千修士,彼此交融,看不清,也理不清。

  若要改變,根本不知從何下手。

  墨畫也不知,這裏面蘊含的“道”,究竟是什麽……

  所謂的“改天換地,得道成仙”,又究竟該怎麽改,怎麽換,怎麽求道,如何飛仙。

  墨畫陷入沉思,一時有些怔然出神。

  直到旁邊有人喊他:“小墨兄弟,嘗嘗野果。”

  墨畫轉過頭去,見了一個英姿飒爽的女子,身穿男裝,頭紮紅巾,面容姣好,正将一把野果遞給墨畫。

  這女子,名叫“英娘”,是镖局的镖頭之一,也是駱總镖頭的女兒,修齡三四十歲,煉氣九層巅峰,距築基境也不遠了。

  英娘自二十歲開始,便随隊一起走镖了,爲人爽朗,待人也很好。

  墨畫接過野果,笑道:
  “謝謝英姐姐。”

  英娘一雙眼睛,一直盯着墨畫的臉瞅。

  旁邊便有一個男子酸酸道:“英娘,我也想吃野果。”

  英娘轉頭罵他:“你吃屁!想吃自己去摘。”

  那男子縮了縮頭,有些讪讪。

  旁邊的人哄笑起來。

  英娘又轉過頭,大大方方看着墨畫,一雙美眸炯炯有神,心中驚豔道:
  這世間,怎麽會有這麽俊俏的人……

  她倒也不是真的對墨畫有什麽“非分之想”,隻是單純想養養眼。

  畢竟走镖風餐露宿,還是蠻辛苦的,秀色可餐的機會,自然要好好珍惜。

  墨畫反倒被看得不好意思起來。

  英娘見墨畫這副模樣,也爽朗地笑了起來。

  之後一路相安無事。

  行至半途,就有人陸續下車。

  駱镖頭護送的,包括墨畫在内,一共有七八個人,但這些人,都不是去蒼狼城的。

  他們隻是順路,搭的駱镖頭的車。

  途徑附近的仙城,或是一些村落,他們提前招呼一聲,然後到了地方,就會下車。

  就這樣,車上的人越來越少,大約十五日後,除了駱镖頭,以及镖局的人,就隻剩下墨畫一個“乘客”了。

  這樣一來,車内的氣氛,便輕松了起來。

  畢竟人多,意味着麻煩多,風險也多。

  一旦受到妖獸,匪修或是罪修的襲擊,保護同行客人的安全,難度就很高。

  若有死傷,他們镖局,是要賠付不少靈石的。

  如今,隻剩墨畫一人了,相對就簡單了不少,哪怕出點事,他們也能兜住。

  駱镖頭也不必在前面打頭陣了。

  旅途舟車勞頓,心弦緊繃,哪怕他是築基,也總要緩一口氣。

  他先檢查了一下貨物,确定沒問題,然後又來看了一眼墨畫,确認墨畫的安危。

  墨畫的确是安全的。

  駱镖頭便放心了。

  這趟镖,整體還比較順利。

  “爹,喝點茶。”英娘倒了杯茶,遞給了駱镖頭。

  駱镖頭接過,心底暖暖的。

  他妻子走得早,獨自一人,将女兒拉扯到大,如今女兒修爲不俗,還能體諒他這個父親,他自是胸懷甚慰。

  駱镖頭喝了口茶,目光一瞥,又看向了墨畫。

  墨畫也在喝茶。

  駱镖頭神情一怔,越發覺得看不透,眉頭也漸漸皺起。

  “小墨公子……”

  駱镖頭遲疑片刻,小聲問道,“恕我冒昧,可否問你一個問題?當然,若不方便,就不必答了。”

  墨畫點頭,“您問。”

  駱镖頭緩緩問道:“墨公子,你現在什麽修爲了……”

  墨畫一怔,有些不好意思,“我……築基了……”

  駱镖頭吓了一跳,驚道:“你築基了?!”

  周圍的镖頭和镖師,也都張大了嘴巴。

  英娘更是捂着嘴,一臉難以置信。

  敢情她一路上,直愣愣盯着看的,“秀色可餐”的小公子,竟是個“築基前輩”?
  他們這群煉氣修士,在護送一個築基?
  駱镖頭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咳嗽了一聲,而後皺眉不解:

  “你……您是築基,要我們來護送?”

  墨畫一臉無奈,歎道:“我……法術生疏,不能自保……”

  駱镖頭一怔,而後心中恍然。

  墨畫這模樣,溫潤如玉,養尊處優,一看就是世家出身的弟子,空有修爲,但手很嫩,不擅殺伐,也不太願與人厮殺。所以,這才雇了镖師護送。

  駱镖頭表示理解,但也表示敬佩。

  他轉過頭,對一衆镖師弟子訓誡說:

  “你們看看人家,如此年紀,便有築基初期的修爲了,将來那還了得,你們也需努力。”

  一衆弟子神情欽佩。

  英娘也連忙向墨畫行禮,有些赧然道:“适才是我唐突了,我給公子賠禮了……”

  墨畫笑道:“無妨。”

  駱镖頭又看向墨畫,問道:“公子,您是此番去蒼狼城,是爲了拜親訪友?”

  墨畫沉吟片刻,“是,也不是。”

  駱镖頭有些錯愕。

  墨畫便問:“您知道蒼狼宗麽?”

  駱镖頭臉色微變,看着墨畫的目光,便隐隐透着幾分忌憚和生分。

  他小心問道:“您是蒼狼宗的人?”

  墨畫搖了搖頭,坦誠道:

  “不是,隻是之前,我碰到了個蒼狼宗的修士,他請我去蒼狼宗做事,說能給我豐厚的待遇。”

  駱镖頭打量了下墨畫的臉色,見他目光清澈,并不像是在說謊,心頭微微松了口氣。

  墨畫察覺出不對了,問道:“蒼狼宗,是不是不太好?”

  駱镖頭面色有些凝重,“這個……我不便多說,隻是……”

  他看了墨畫一眼,到底還是道:
  “我勸公子一句,盡量少跟蒼狼宗打交道吧,這個宗門……唉……我言盡于此……”

  駱镖頭眉頭緊鎖,歎了口氣,眼底甚至帶了一絲恐懼。

  墨畫心念微動,道:“我明白了,我會慎重的。”

  駱镖頭深深看了墨畫一眼,點了點頭。

  之後兩人,便都避開了這個話題,聊起了别的。

  墨畫問了些蒼狼城的事。

  駱镖頭對與蒼狼宗有關的事,還是諱莫如深,但其他的事,他還是知無不言。

  如此,又過了三日,遠處隐約便可見到了一座巍峨的,如狼首嘯天的仙城。

  三品仙城,蒼狼城。

  這也是周邊,最大的一座仙城。   
  看到蒼狼城的瞬間,墨畫左眼忽然猛地一跳,心中生出了一絲悸動和渴望。

  這意味着,蒼狼城裏有什麽東西,在“勾引”他。

  而且,這股氣息還透着幾分熟悉……

  墨畫眼眸微微眯起。

  镖局的車隊,繼續向前行駛。

  蒼狼城的城門越來越近,雄壯的狼首城頭,依稀可見。

  可走了片刻,駱镖頭便見到了,前方北門外,高揚着的一枚狼首旗,神情肅然起來。

  “停。”

  駱镖頭讓車隊停下,皺眉沉思。

  英娘也臉色凝重,小聲道:“爹,要不換西北門進城?”

  駱镖頭沉吟片刻,緩緩點頭道:“走西北門。”

  墨畫目光微閃,但也沒說什麽。

  于是镖局車隊,從前方岔路,轉了個彎,抄進了小道,兜了個圈,向西北門走去。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小路崎岖,空蕩蕩的,一輛車馬都沒有。

  駱镖頭走着走着,察覺出不對,臉色一變,道:
  “不好,再回去。”

  可他還沒說完,路旁便升起另一副狼首旗,與此同時,七八位修士,從路旁走出。

  這些修士,無不身穿狼紋道袍。

  爲首的,是個身披斑斓色蒼狼皮袍的青年修士,一臉白皙,有點吊梢眼,築基初期修爲。

  在他身後,是個老者,同樣築基初期修爲。

  其餘幾人,也全都是練氣九層巅峰。

  駱镖頭心頭一寒。

  那築基境的狼袍青年,看了駱镖頭一眼,笑道:“駱镖頭,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駱镖頭拱手,勉強笑道:“哪裏,段長老,孫長老,駱某給二位長老見禮了。”

  墨畫心念微動。

  那狼袍青年,應該是姓“段”,後面那老者,姓“孫”,他們穿的狼袍款式,墨畫見過,跟他在通仙城,所見的蒼狼宗道袍如出一轍。

  這兩人應該都是蒼狼宗的長老。

  狼袍青年道:“駱镖頭,我跟你說的事,你商量得怎麽樣了?”

  駱镖頭道:“還得容駱某再想想……”

  狼袍青年歎道:“我時間不多啊……”

  他擡頭,看了眼駱镖頭,道:

  “我蒼狼宗做事,向來是雷厲風行,且賞罰分明。門内,但凡有些好處,都是‘狼’多肉少,是要靠搶的。能搶到,就是你的,搶不到,宗門也不會再重用你。”

  “掌門把你駱家镖局,分到了我這裏,我不拿出點功績,實在沒辦法向掌門交代。”

  “隻是……”狼袍青年的目光,有些冰冷,“我與你好言相商,你駱總镖頭,卻屢次三番敷衍于我,莫不是看不起我?”

  駱镖頭連忙道:“不敢不敢,段長老的話,我一向放在心裏。”

  狼袍青年道:“那我與你說的事……”

  駱镖頭還是道:“容駱某再想想。”

  狼袍青年目光一沉,一臉不耐煩。

  片刻後,他目光瞥向駱镖頭身旁的英娘,淡淡道:
  “這樣吧,我給你出個主意……我吃點虧,娶你的女兒,你将駱家镖局,并入我蒼狼宗,如何?”

  駱镖頭神情一變。

  英娘臉色發白。

  狼袍青年道:“我娶英娘,那你駱家的镖局,早晚也都是我的,早晚也都要并入蒼狼宗成爲一家人,既然早晚是一家人,你也就無需再顧慮什麽了。”

  駱镖頭沉默。

  狼袍青年,看了駱镖頭一眼,冷笑道:
  “怎麽?我堂堂築基,肯降尊纡貴,娶你一個煉氣境的女兒,你不會還不滿意吧?”

  駱镖頭皺眉,心裏發苦。

  若是正常築基修爲的男子,願意求娶他的女兒,他自然要慎重考慮。

  但眼前這位蒼狼宗的“段長老”,實在是……“聲名”在外……

  蒼狼宗每次吞并其他勢力,這位年輕有位的“段長老”,都會揚言,說要娶對面的女兒,孫女,或是其他嫡系的女子。

  可他根本不是真的娶。

  隻是假意婚配,玩弄别人。

  一旦蒼狼宗完成吞并,他轉眼找個理由,就把“妻子”休了,然後再娶下一個。

  蒼狼城内,很多勢力,就這樣被他吃了“絕戶”。

  事後即便找上門,他也不認。

  婚配嫁娶,是私事,很多時候也沒處說理。

  更沒人,敢跟三品大宗門蒼狼宗叫闆。

  駱镖頭心裏清楚,因此自然不可能,把女兒往火坑裏面推。

  他隻能道:“小女驽鈍,蒲柳之姿,不配嫁給段長老這等青年才俊。”

  狼袍青年聞言冷笑,“你莫不是在嘲諷我?”

  駱镖頭隻道:“不敢不敢……”

  狼袍青年一雙陰鸷的眼眸,在英娘身上徘徊,将她的身軀打量了個遍,笑道:

  “無妨,俗話說,情人眼裏出西施。”

  “你說你女兒蒲柳之姿,但我看着卻很喜歡。這說明我們互相吸引,很有緣分,她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妻子……”

  駱镖頭色變,“段長老,您……這,不可!”

  狼袍青年臉色也難看起來:
  “我說了,我堂堂築基,願意娶你女兒,是給你面子,你莫非真的如此不識擡舉?”

  駱镖頭皺眉。

  其他镖師們也神情憤怒,但礙于這狼袍青年的身份,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狼袍青年目光略過駱镖頭,又看向英娘,道:
  “差點忘了,這種事,你們做不了主,得問英娘,她願不願意。”

  英娘咬牙道:“我不願!”

  狼袍青年大笑,道:“你們看,英娘說她願意。”

  英娘憤道:“我說了,我不願!”

  狼袍青年道:“女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說‘不願意’,意思就是‘願意’,所以你這話,就是願意嫁于我爲妻的意思,我果然沒看錯人……”

  英娘氣得雙眼通紅,“你,無恥!”

  狼袍青年不管,直接動了手。

  他修爲高,身法好,幾乎隻一個閃身,便欺近了英娘身旁,伸手向她的臉摸去。

  英娘大怒,連忙抽出軟劍,刺向狼袍青年。

  可她修爲隻有煉氣巅峰,根本不是狼袍青年的對手,這軟劍輕輕松松,便被青年以兩指捏住了。

  眼見女兒遇險,駱镖頭也立馬出手,去攔狼袍青年。

  但他根本不敢下重手。

  一是因爲,他不想與這狼袍青年,真的撕破臉皮;

  二是他根本不敢得罪蒼狼宗。

  在蒼狼城,蒼狼宗是毋庸置疑的“巨無霸”。

  可他不敢下重手,這狼袍青年,卻越發肆無忌憚。

  周遭的镖師,見英娘受屈辱,義憤填膺之下,也都忍不住了,紛紛出手,想救下英娘。

  但蒼狼宗,還有一個築基境的孫長老,以及另外六個煉氣巅峰修士。

  孫長老甚至都沒怎麽出手。

  蒼狼宗另外六個弟子,便将镖局的一衆镖師,打倒了一片。

  蒼狼宗是本地的大宗門,還是營利性質的宗門,能拜入宗門的,都是一方精英修士。

  普通的镖師,自然不會是他們的對手。

  而另一邊,狼袍青年還在貓捉耗子一般,戲耍着英娘。

  狼袍青年動作越來越大,英娘躲得越來越吃力。

  眼見英娘形勢危急,駱镖頭終于忍不住了,這是他含辛茹苦,養大的女兒,是他的心頭肉,怎麽可能如此受人欺辱?

  駱镖頭心頭一急,當即抽出大環刀,催動靈力,猛然一刀向狼袍青年的背上砍去。

  這一刀,主要是威懾。

  狼袍青年本可以躲開,或反身擋住,隻要不繼續糾纏英娘就好。

  可出乎意料的是,這狼袍青年,既不躲,也不擋,而是站在原地,硬生生吃了駱镖頭的這一刀。

  大環刀砍在狼袍青年的後背上,破皮入肉,露出骨頭,鮮血淋淋地向下滴。

  所有人都愣住了。

  駱镖頭也神情錯愕。

  身中大環刀的狼袍青年,緩緩轉過頭,向着駱镖頭獰然一笑。

  “你敢刺殺……蒼狼宗長老?”

  駱镖頭明白了過來,瞬間如墜冰窖,遍體生寒。

  這個段長老……都算計好了,他就是故意糾纏英娘,然後讓自己氣氛之下,對他出手,砍了他一刀。

  這樣一來,他沒對自己下手。

  自己卻砍了他。

  這等同于,駱家镖局,是在“謀殺”蒼狼宗長老,是在挑釁三品蒼狼宗的威嚴。

  而且,人證物證俱在。

  蒼狼宗便有了“發難”的理由,誰也挑不出理來。

  這個吃絕戶的段長老,竟陰險至此……

  駱家的镖局,完了……

  駱镖頭的刀掉在地上,面如死灰。

  “爹……”

  英娘喚了一聲,而後一發狠,一劍刺向狼袍青年,可卻被反手彈開。

  狼袍青年輕浮笑道:“我這人,還是很大度的。你爹殺我,我可以留他一命,隻要你願意做我的小妾,再将镖局做嫁妝,我便既往不咎。”

  英娘罵道:“賤人,你做夢!”

  狼袍青年笑道:“我就喜歡你這種帶刺的,溫順的沒味道……”

  英娘見自己拼盡全力,也不是這蒼狼宗段長老的對手,心中凄苦。

  而因爲自己,父親傾注了一輩子心血的镖局,就要毀于一旦,便一橫心,将劍橫在了自己白皙的脖子上。

  “我甯願去死!”

  狼袍青年搖頭,“你還沒明白,你死不死,其實不重要。而且,你也不要用死來吓我……”

  狼袍青年冷笑,“這些年,像你這樣,被我逼死的女子,沒有二十個,也有八九個。”

  “即便是在床笫之間,被我淩辱至死的女子,也足有一掌之數,我的手上,沾滿了……”

  “轟”地一聲,刺耳的火焰咆哮聲響起。

  黑紅色的恐懼火光凝聚于一點,而後瞬間爆裂。強大的靈力炸開,而後消弭。

  自始至終,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來不及反應。

  狼袍青年的冷笑,還殘留在嘴邊。

  他怔怔低頭看去,便見自己的胸口,隻剩下一個黑不隆冬的大窟窿。

  其餘所有人,無不瞪大眼睛,神情震驚,而後循着火光殘留的痕迹看去,便看到了伸着白嫩手指的墨畫。

  在衆人驚駭的目光中,墨畫緩緩将手指收起來,微微歎了口氣,面帶歉意道:
  “抱歉,我這個人,有一點點嫉惡如仇……實在是……沒忍住……”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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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6-14 08:49:18
 第1119章 多謝

  四周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神情震動,說不出話來。

  他們沒想到,堂堂蒼狼宗築基境的段長老,幾乎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就被眼前這個白淨純美,人畜無害的少年,以一枚火球貫穿了胸膛,瞬間給殺了。

  何等可怕的修為!

  何等恐怖的火球!

  這少年———究竟是什麼人?

  一直不曾出手的蒼狼宗孫長老,目光忌憚地看著墨畫,沉聲問道:

  「閣下,到底是何來歷?」

  墨畫道:「我只是一個路過的,好心的修士罷了。」

  孫長老目光一冷,暗罵墨畫狡猾,但畏懼於墨畫的火球,不敢造次。

  甚至連段長老的死,也不敢怪罪在墨畫頭上。

  他怕一怪罪,這少年修士心生歲意,又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

  孫長老只拱手道:「這件事,原本也只是一場誤會,現在恩怨已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散了吧。」

  他說得輕描淡寫。

  墨畫卻搖頭,「你心裡是不是想先穩住我,讓我大意,然後你回稟蒼狼宗,

  找更多修士來殺我?」

  孫長老心中咯瞪一跳,臉上強裝鎮定:

  「此事與我無關,我怎麼會與閣下為難——

  但他說話時,掌心卻暗扣了一個狼爪鏢,見墨畫目露思索,有些出神,便手腕一抖,巧施暗勁,將這催淬了毒的狼爪鏢,射向墨畫心脈。

  「公子,小心!」

  駱鏢頭知道蒼狼宗的一些陰暗的殺招,因此孫長老一出手,便開口提醒了。

  可等他開口的時候,已經晚了。

  這鏢劃出一道紫黑色光芒,已經飛到了墨畫胸口。

  「中了?!」

  孫長老神情一喜,可下一瞬,臉色又是一白。

  他見那少年,身形如水,輕輕一盪,便將他這陰毒的暗器,給躲了過去。

  再定晴看時,便見那少年一臉冷漠,白皙的手指,點著自己,淡然道:

  「你想殺我?」

  孫長老只覺亡魂大冒,忙不迭道:「誤會,老夫一時失手,閣下勿怪———

  他在說「失手」的時候,已然轉身逃去。

  可沒跑多遠,便覺余光中有猩紅火光亮起,而後右腿灼痛,身法失衡,直接摔倒在地。

  孫長老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右腿,已然被火球炸沒了。

  傷口處焦黑,還有一絲煞氣,令他心底發寒。

  這個火球,實在太快了,也太強了—·

  眼見築基境的段長老死了,實力高深的孫長老,也只一枚火球就被放倒,其餘幾個蒼狼宗的弟子,渾身發抖,同樣撒腿就跑。

  墨畫看了眼駱鏢頭。

  駱鏢頭一愣,而後瞬間明白過來,急聲喊道:

  「抓住他們,別讓他們走脫!」

  說完他率先出手,抓起地上的大環刀,砍出刀氣,只一刀便放倒了一個蒼狼宗弟子。

  其餘鏢頭和鏢師,也忍著傷,對其他蒼狼宗弟子下手。

  他們修為差了點,本不是蒼狼宗弟子的對手,但暫時拖一下,是沒問題的。

  拖這一會功夫,駱鏢頭和英娘,則趕了上來,大環刀和軟劍飛舞,將其餘五個鍊氣巔峰的蒼狼宗弟子,盡數放倒。

  但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敢下死手。

  蒼狼宗不是他們一個小鏢局能得罪的。

  幾個蒼狼宗弟子,被捆住丟在地上。

  右腿被火球轟成焦炭的孫長老,也被駱鏢頭押著。

  局面上,的確是安全了。

  但駱鏢頭的心,卻提了起來,憑他在蒼狼城,多年跌爬滾打的經驗,知道接下來,才是最棘手的地方。

  這些人殺不得,殺了便是與蒼狼宗結下了死仇了。

  這些人也放不得,一旦放掉,便是「縱虎歸山」,他們照樣要倒大霉。

  無論是殺,是放,都不是辦法。

  駱鏢頭左右為難,心憂如焚,不由看向墨畫,低聲問道:「公子,您看這—.」

  墨畫沉吟片刻,嘆道:「我不是濫殺無辜之人—

  駱鏢頭緩緩頜首。

  墨畫繼而道:「把他們都殺了吧。」

  駱鏢頭愣住了,問:「您不是說,您不是濫殺無辜之人麼?」

  墨畫道:「是不濫殺『無辜」,這些人又不無辜——」」

  駱鏢頭一愜,點了點頭。

  蒼狼宗在附近是一霸,行事極為霸道,門中弟子的壞事基本上沒少做,的確算不上「無辜」。

  墨畫並指凝出火球,可下一瞬,他又熄掉了法術,放下手指,轉頭看向駱鏢頭,緩緩道:

  「我這個人,有一點「心軟」,不太忍心殺人—」」

  他有點害怕煞氣反噬。

  駱鏢頭卻瞬間領會了墨畫的意思。

  墨公子的意思,是讓自己這些人「有難同當」。

  他親手殺了蒼狼宗的段長老,算是徹底得罪了蒼狼宗。

  既然如此,那自己這些人,也必須要沾上蒼狼宗弟子的血,才能得到他的信任。

  殺人者,人人都要有份。

  駱鏢頭心底發涼。

  不過想到,段長老雖是死在這位墨公子手裡,但這事端的根源,還是在自己鏢局還有女兒身上。

  算起來,是這位墨公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幫了駱家鏢局。

  現在,這位墨公子殺了段長老,得罪了蒼狠宗。

  自己又怎麼可能,置身事外,陷墨公子於不利的地位?

  更何況,蒼狼宗的人,本就死不足惜!

  駱鏢頭一咬牙,目中含著怒火,提著大環刀,向孫長老走去。

  孫長老大驚。

  此前他是蒼狼宗長老,地位很高,對駱鏢頭這個獨自打拼的「野生」築基不屑一顧,也從沒個好臉色。

  但此時,駱鏢頭提著大刀,向他走來。孫長老便知道怕了,忙道:

  「駱總鏢頭,有話好說。你殺了我,便徹底得罪了蒼狼宗,你想好了。」

  見駱鏢頭一臉殺氣,孫長老右手暗扣狼毒鏢,便想偷襲,卻被墨畫一記火球,又廢了右臂。

  駱鏢頭已經走近孫長老,大刀高舉,在孫長老駭然的目光中,砍掉了他的頭顱。

  孫長老就此斃命。

  駱鏢頭轉身對鏢局的弟子道:

  「你們過來,一人捅一刀。」

  鏢局的弟子們面露遲疑,但念及蒼狼宗的跋扈,以及適才所受的屈辱,紛紛拔刀,衝著孫長老便砍。

  之後一眾鏢師,又將其他幾個蒼狼宗弟子砍死了。

  至此,蒼狼宗這兩個長老,加數個鍊氣巔峰弟子,徹底「團滅」了。

  屍體橫在地上,血跡浸在泥里。

  駱鏢頭看著這一切,神情悵然,既含著飽受欺壓而奮起反抗的快意,又有殺人之後的心驚和畏懼,更有對將來的迷茫和恐懼。

  駱鏢頭嘆了口氣,對墨畫拱手道:

  「公子,我們只能送您到這了,蒼狼城我們回不去了,自此浪跡天涯,後會有期。」

  墨畫有些驚訝,「你們不回蒼狼城了?」

  駱鏢頭神情複雜。

  這位墨公子,看著單純,但偏偏行事果決狠辣。

  雖然行事果決狠辣,但說起話來,又透著一股清澈的—單純———

  「我們殺了蒼狼宗的人,回城就是自投羅網,死無葬身之地。」駱鏢頭道。

  這件事即便報給道廷司,也是他們的罪責。

  更何況,道廷司本就管不了蒼狼宗墨畫點頭,又問,「那你在蒼狼宗的家業呢?」

  駱鏢頭心痛,但又無可奈何,「丟了吧,人在,家業就在,換個地方,再慢慢打拼吧·

  墨畫點頭,這位駱鏢頭,倒的確是個明白人,品行也不錯。

  墨畫便道:「沒事,你們回城吧。家業丟了,也怪可惜的,真要白手起家,

  談何容易。」

  駱鏢頭頗有些幽怨地看著墨畫,又重複了一遍:

  「我們殺了蒼狼宗的人—」

  墨畫擺手,「你不說,我不說,就沒人知道,更何況——」」

  墨畫一臉篤定,「沒人知道是我們殺的,那我們就是沒殺!」

  駱鏢頭震驚了。

  這位小兄弟,是怎麼把這種離譜的邏輯,說得這麼理直氣壯的?!

  不過,駱鏢頭細細想了下,覺得這個好像————也是這麼個道理?

  「可是」英娘遲疑,「我們留了這麼多線索——」

  「無妨,」墨畫自信道,「『毀屍滅跡」就好了———」

  這種事,他很熟。

  墨畫丟了幾個火球,簡單將所有屍體,都「火化」了一遍。

  然後,布下陣法,將周遭的泥土,全都化作流沙,掩埋了血跡和焦痕。

  並將整片小山坡,全部融掉了,人為造成「滑坡」,推到了懸崖下。

  就這樣,一切都隨風沙散去。

  罪證因果也理葬於山底。

  駱鏢頭一眾修土,無不膛目結舌,人都給看傻了。

  他們也沒想到,這世上竟還有人,是這樣用火球術和陣法的——·

  火球屍,陣法埋戶。

  駱鏢頭以一種「敬畏」且「畏懼」的目光,看著墨畫,小聲問道:

  「公子,冒昧問一句,您之前是———.做什麼的——」

  為什麼毀屍滅跡的事,做得這麼熟練啊?

  墨畫張口便道:「也沒什麼,我有一位姓『顧」的叔叔,在道廷司任職,我的這些手段,都是跟他學的。」

  「道廷司—」

  駱鏢頭恍然。

  這是家學淵源,有正經傳承在的。

  而不是因為殺人成性,這才有了這種愛好和習慣的。

  駱鏢頭鬆了口氣。

  墨畫道:「你們隨我一同進城,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只要你們不透露風聲,蒼狼宗也查不到你們頭上。」

  駱鏢頭心下稍定,但還是有些顧慮。

  他總覺得,前腳剛殺了蒼狼宗的長老和弟子,後腳就大搖大擺進城,膽子實在是太大了。

  墨畫看出了駱鏢頭的心思,對他道:

  「這就叫反其道而行之。最危險的行為,往往也意味著最安全,只要心思夠細,膽子夠大,就沒什麼事,是不能做的。」

  不知為何,駱鏢頭總覺得,無論什麼離譜的話,只要從墨畫嘴裡說出來,總顯得特別有道理。

  他忍不住點了點頭。

  「而且,」墨畫又安慰他道,「我跟你說了,我在蒼狼宗有熟人,是他們盛情邀請我加入蒼狼宗的。」

  「這個熟人,地位很高,關係很硬。」

  「你們跟我進城,對蒼狼宗而言,也算是半個『自己人」,他們懷疑不到你們頭上。」

  駱鏢頭這才放心,點頭道:「好。」

  但他們也沒繼續從西北門走,以免惹人懷疑。

  而是在山間,又繞了一個圈,借山風洗去了身上的血氣和戾氣,平復了心情,這才假裝沒事人一樣,一行人自北門,進了蒼狼城。

  到了城門口,還是有蒼狼宗的弟子在排查。

  車隊被人攔住。

  駱鏢頭正有些不安,墨畫卻已然換了一副嘴臉,昂著頭,一臉倔傲,隨手將一枚令牌,丟給了一個蒼狼宗弟子。

  那弟子還有些著惱,可一見了令牌,當即臉色大變,對墨畫恭敬拱手道:

  「不知是掌門的貴客,還望恕罪。」

  此言一出,人群譁然,駱鏢頭也頭皮一震。

  掌門的貴客?

  這位墨公子的「熟人」,竟是蒼狼宗的掌門。

  是蒼狼宗的掌門,親自邀請這位墨公子,來蒼狼宗任職?

  這位墨公子,竟有這麼大的來頭?

  可是—

  駱鏢頭神情一時,十分複雜。

  過了一會,一個蒼狼宗長老親自過來,對墨畫拱手道:

  「這位公子,請您移步後面的大廳用茶,待會掌門,會親自來接您。」

  掌門親自來接?!

  駱鏢頭神情駭然。

  墨畫則一臉無所謂,一副見慣了大場面的樣子,只略帶倔傲地點了點頭,又指了指駱鏢頭幾人:

  「這些都是我的朋友,你們也不可怠慢。」

  蒼狼宗長老拱手:「是。」而後伸了伸手,「請。」

  墨畫和駱鏢頭一行人,便隨他進了城,並被安排在大廳喝茶。

  蒼狼宗長老只例行說了幾句寒暄的話,便退下了,沒打擾墨畫。

  見大廳空曠而安靜,沒有其他人,駱鏢頭幾次欲開口說話,但忌憚什麼,又都硬生生止住了。

  墨畫神識略一掃,便轉過頭,對駱鏢頭道:

  「四周沒其他人,隔牆亦無耳,有什麼話,駱鏢頭不妨直說。」

  駱鏢頭遲疑片刻,緩緩道:「墨公子,您—?認識蒼狼宗掌門?」

  墨畫點頭,「是他們掌門,請我過來的。」

  駱鏢頭神色有些說不出的詭異。

  墨畫便道:「駱鏢頭不必擔心,我跟他們掌門認識,死了兩個長老,只要你我不說,也沒人會怪罪到我們頭上。」

  「不是,」駱鏢頭低聲道,「您知道,蒼狼宗的掌門,姓什麼麼?」

  墨畫一。

  駱鏢頭苦笑,「蒼狼宗掌門,姓段。那個剛才的————段長老—————-是他親侄子。」

  墨畫神情當即有些精彩。

  「你不早說——」

  「您早也沒問,我也不知道這裡面的關係———」駱鏢頭神情苦澀。

  墨畫無奈地嘆了口氣。

  蒼狼宗掌門,請自己來蒼狼宗做事。

  結果自己剛到城門口,就宰了他親侄子?

  墨畫沉思片刻,臉色又平靜了下來,淡然道:

  「無妨,反正人不是我們殺的,死的是誰,都沒什麼關係——

  駱鏢頭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文悄悄抬頭,警了墨畫一眼。

  這位墨公子,殺了蒼狼宗金丹掌門的親侄子後,便大搖大擺進城,還被蒼狼宗奉為座上賓,等會還要跟掌門見面。

  駱鏢頭心中震驚,且佩服到了極致。

  最重要的,是他自始至終氣度從容,神情都不帶變的,臉上也真的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端倪。

  每逢大事有靜氣。

  年紀輕輕的,就這麼有從容不迫的氣度,必是成大事之人。

  駱鏢頭心中驚嘆。

  他不知道的是,墨畫已經摸索出了「道心種魔」的法門,既可以玩弄別人的心,也可以玩弄自己的心。

  若要騙過別人,先要騙過自己。

  只要他認為自己沒有殺人,那他就真的會當自己沒有殺人。

  因果雖然在,但至少從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的波動。

  墨畫十分淡定,但駱鏢頭不行。

  他會忍不住心虛,還有,一想到他等會要見的,是三品蒼狼宗,那個如惡虎貪狼一般,令人聞之色變的金丹境段掌門,就覺得兩腿顫慄,後背冷汗直流。

  墨畫便道:「你輕鬆點,別緊張,這都是小場面。

  駱鏢頭神色緊張,「墨公子,待會,我說什麼好?」

  墨畫簡單道:「你待會不必多說,只說是你一路護送我來蒼狼城的就行。」

  駱鏢頭不放心,「這樣真的行麼?」

  墨畫點頭,「放心吧,他不但不會懷疑你,說不定還要謝謝你呢。」

  駱鏢頭苦笑不已。

  就這樣,又過了半個時辰,就在駱鏢頭如坐針氈之時,大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個身披狼皮大擎,修為渾厚,神色威武陰沉,眼眸開闔間如鷹顧狼視的男子,大踏步走進了大廳。

  整個大廳的氣氛,都壓抑了起來。

  墨畫起身,行禮道:「掌門,好久不見。」

  蒼狼宗掌門露出威嚴但不失寬和的笑容,「墨兄弟,有失遠迎。」

  墨畫也笑道:「冒昧打擾,還望掌門,不要見怪。」

  蒼狼宗掌門搖頭,「墨兄弟能親自前來,段某求之不得,通仙城那地方太小,似墨兄弟這等人中龍鳳,怎可偏居一隅,浪費了大好才能?」

  墨畫拱手,「掌門過獎了。」

  兩人談笑風生,令在場所有人,包括不少蒼狼宗的修土,心中都有些震驚。

  畢竟掌門向來狠厲,幾乎從不露笑容。

  能讓他如此以禮相待的,放眼整個蒼狼城,也是屈指可數。

  蒼狼宗掌門又與墨畫敘了一會舊,便落座在上首,鋒利的目光警了一眼駱鏢頭。

  駱鏢頭渾身一震。

  金丹的威壓,不是他這個築基初期的修士,所能承受的。

  更不必說,他剛剛在城外,才殺了蒼狼宗的一個長老和六個弟子。

  蒼狼宗掌門淡然道:「這位是·——-駱家鏢局的總鏢頭?」

  駱鏢頭連忙起身,躬身行禮道:「是。」

  蒼狼宗掌門目光一凝,有些疑惑,問他:「駱鏢頭,為何會與墨公子在一起?」

  「墨公子他-——-不認路,機緣巧合之下,在小界集州界碰到駱某,便與鏢局的車隊,一同回了蒼狼城。」

  駱鏢頭心中志芯,但還是按墨畫教的說了。

  蒼狼宗掌門掃視了駱鏢頭一眼,見他於自己的威勢,神色不安,倒也覺得正常。沉吟片刻後,微微頜首,讚許道:

  「如此——.——便多謝駱鏢頭了。」

  被—感謝了—

  駱鏢頭神情一呆,一時也不知該做出什麼反應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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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6-14 08:49:47
第1120章 誘惑

  駱鏢頭一時有些愣神,呆呆地既沒回話,也沒還禮蒼狼宗掌門皺眉,心頭微有不屑,但想到這等修士,見到自己,心中畏懼,

  失了禮儀分寸,倒也沒多見怪。

  更何況,不看僧面看佛面。

  即便是看在墨畫的面子上,他也不好苛責這駱鏢頭。

  墨畫小聲道:「駱鏢頭—

  駱鏢頭緩緩回過神。

  墨畫看了眼蒼狼宗掌門,向他示意道,「掌門與你說話呢。」

  駱鏢頭這才神情一震,慌忙行禮道:

  「不敢,不敢,掌門威儀堂堂,令人景仰,駱某一時失態,還望掌門恕罪。」

  蒼狼宗掌門頜首,稍稍滿意了些。

  墨畫便道:「駱鏢頭,您舟車勞頓,要不,先回家休息吧。」

  回家駱鏢頭一愣,然後看了蒼狼宗掌門一眼,有些激動地拱手道:「那掌門——·

  在下先告辭了?」

  蒼狼宗掌門點頭。

  駱鏢頭心中大喜。

  他心裡有鬼,又畏懼於蒼狼宗掌門的威勢,害怕事情暴露,巴不得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

  駱鏢頭躬身行了一禮,便準備退出大廳,誰知剛退到一半,又突然被蒼狼宗掌門喚住:

  「你等一下。」

  駱鏢頭心頭一驚。

  蒼狼宗掌門道:「駱鏢頭護送墨公子,一路辛苦,來人,送些靈石丹藥,給駱鏢頭。」

  駱鏢頭又愣住了。

  他把墨公子,引到了蒼狼城,並一同殺了蒼狼宗六個弟子,兩個長老,其中還包括掌門的親侄子,這可是死罪。

  可如今,蒼狼宗的掌門,不但親自接待了他,感謝了他。

  甚至還給他送禮了?

  駱鏢頭有一種荒謬絕倫,且膽大包天的感覺。

  蒼狼宗掌門,看著駱鏢頭這神情震動的模樣,終是忍不住微微皺起了眉頭。

  心道這駱鏢頭,虧他還是個築基修土,做事竟如此畏畏縮縮,扭扭捏捏。給他點東西,就惶惶然不知所措。

  這年頭,沒點氣度,沒點狠心,沒點膽色,能成什麼大事?

  不過這些話,他顧及墨畫的面子,也沒說出來。

  駱鏢頭也一臉緊張,向蒼狼宗掌門拱手:

  「多謝掌門厚愛。」

  蒼狼宗掌門頜首。

  之後駱鏢頭一行人,便告辭離去了。

  駱鏢頭離了大廳,神色凝重,他並沒有耽擱,而是領著鏢師們,沿著往常的街道,快步走回了駱家鏢局。

  到了鏢局,關了大門,見周遭屋舍桌椅,屏風陳設,都跟記憶中一模一樣,

  駱鏢頭這才鬆了口氣。

  「回家了.—」

  駱鏢頭輕聲呢喃,一時恍若夢中。

  此前,他早就做好了,帶著女兒和弟子們,一同逃命,流浪天涯,過著被蒼狼宗追殺,遍地荊棘的日子。

  他在蒼狼城掙下的這份基業,這輩子也可能看不到一眼了。

  卻不成想,如今他竟還能再回到「家」里來。

  駱鏢頭心裡晞噓,但並不敢真的放心,而是一臉肅然地對眾人叮囑道:

  「這一路上發生的所有事,你們從現在開始,必須全都給我忘了。」

  「全都爛在肚子裡,誰也不准提及。」

  「否則,大家全都要死!」

  駱鏢頭語氣森然。

  其他鏢師,也知此間利害,不敢大意,紛紛點頭。

  英娘皺眉,到底有些擔心,便問道:「爹,你說墨公子———他跟蒼狼宗混在一起,不會有事吧?」

  駱鏢頭搖了搖頭,嘆道:「墨公子,雖然年紀輕,但其修為和手段,實在駭人。」

  「這等人物,不是我們能操心的。」

  「我們只要謹言慎行,不給他添麻煩,就足夠了。」

  「還有——」駱鏢頭對眾人道,「若有機會,也報答一下墨公子的救命之恩。不是墨公子,我們駱家鏢局,此番鐵定被蒼狼宗吞掉了,我們也不可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眾人沉思片刻,紛紛點頭。

  另一邊,大廳中。

  墨畫還在和蒼狼宗掌門喝茶聊天。

  他雖只有築基,但與金丹境的蒼狼宗掌門,坐而論道,談笑風生,輕鬆寫意。

  蒼狼宗掌門也態度和善。

  聊了一會,蒼狼宗掌門便邀請道:「墨兄弟,可否入我蒼狼宗?」

  墨畫有些「意動」,但明顯還是有些猶豫,道:「我得再慎重考慮下。」

  「這是自然。」蒼狼宗掌門道,而後又問,「不知墨兄弟,在蒼狼城內,可有住處?」

  墨畫道:「暫時還沒。」

  蒼狼宗掌門笑道:「既然如此,不如就在我蒼狼宗暫住,剛好也讓我略盡地主之誼。若覺得我蒼狼宗,呆得舒心,直接入我宗門最好。」

  墨畫想了想,也不曾推脫,笑道:「如此甚好,多謝掌門。」

  蒼狼宗掌門,目光微閃,也露出了笑容,「榮幸之至。」

  之後,蒼狼宗掌門,便親自領著墨畫,去了蒼狼宗的山門。

  蒼狼宗位於蒼狼城北,最高大的山脈上,門庭高聳,刻著擰的狼頭。

  一路上殿堂樓閣森然,或立著狼像,或鐫著狼紋,或放置著狼頭銅像。

  來來往往的長老弟子,無不披狼皮,著狼袍。

  墨畫感覺自己進了「狼窩」一樣。

  進了宗門內,蒼狼宗掌門,為墨畫安排了極高規格的客房。

  客房內熏著香,狼皮鋪在地上,惟帳是淡金色的,透著一股奢靡的氛圍。

  「鄙宗簡陋,委屈墨公子了。」蒼狼宗掌門道。

  墨畫拱了拱手,「掌門客氣了。」

  蒼狼宗掌門道:「我便不打擾墨公子休息了,這些時日,公子可以在門內四處逛逛,或是看看蒼狼城的風土人情——若有什麼需要,儘管與我說。」

  「當然,墨公子若願加入我蒼狼宗,更是求之不得。」

  墨畫點頭,一臉真誠道:「承蒙掌門厚愛,我一定好好考慮。」

  蒼狼宗掌門欣慰,「我事務繁忙,就不多陪公子了———」」

  墨畫拱手道:「掌門請便。」

  蒼狼宗掌門微微頜首,便離開了。

  房間內,就只剩墨畫一個人了。

  他翻了翻地上的狼皮,聞了聞薰香,將惟帳也翻了遍,並目蘊金光,透視了房內的陣法紋路,一番檢查後,沒察覺有什麼異樣。

  「這蒼狼宗做事,倒也挺講規矩——」

  墨畫沉吟道,但他也不敢大意。

  男孩子出門在外,一定得保護好自己。

  自己現在孤身一人,在蒼狼宗這等宗門裡,自然要多加小心,多多提防。

  凡事小心點,總不會錯。

  墨畫在床榻和桌子附近,又布了一堆陣法。

  以乙木陣,隔絕了屋內的薰香氣味。

  以雷磁陣,屏蔽了元磁信號,確保不會被人竊聽或監視。

  還設了一些防禦陣法,用來護身,確保不會被人偷襲。

  一切陣法布置妥當,墨畫待在自己陣法的正中心,這才覺得放心。

  一路餐風露宿,抑制煞氣,他的確也有點倦了,便在寬大的床榻上,打坐休息,冥神養心。

  夜色漸漸降臨,房間內,薰香氮氬。

  約莫兩個時辰後,門外傳來了輕柔的敲門聲。

  墨畫睜開雙眼,神情有些微妙,起身去開了門。

  便見門外,站著兩個身姿娜的女子,年齡不大,容貌相仿,身著輕紗,香肩半露,曼妙的身材,若隱若現。

  兩個女子屈身,向墨畫行禮,柔聲道:

  「公子,奉掌門之命,我們姐妹二人,來給您暖床。」

  這對姐妹容貌姣好,清純之中,又透著一股撩撥人心的嫵媚,讓人心生愛憐。

  墨畫卻疑惑道:「這個天,這麼熱,暖什麼床?」

  兩女子一愜。

  其中一個年紀稍大,也更解風情的姐姐,便紅著臉,輕聲道:「我們姐妹,

  是來服侍公子的——.」

  墨畫直接搖頭:「我有手有腳,不需要服侍。」

  兩女子便愣住了。

  墨畫便揮了揮手,「你們走吧。」

  兩姐妹中的妹妹,兩眼一紅,一滴晶瑩的淚水,便落在白皙的臉頰上,然欲泣道:

  「求公子,可憐可憐我們吧,我們奉了掌門的命,若不服侍好公子,沒有..

  砰她還沒說話,大門便關上了。

  墨畫已然沒了耐心。

  這些苦情的話,傻子才信。

  他修行,悟道,學陣法,都是很忙的,哪裡有空跟這些不知所謂的女人磨磨唧唧,浪費時間。

  女人,只會耽誤他修行的速度。

  墨畫關了門。

  門外兩個女子,互相對視一眼,只能離開,將一切向蒼狼宗的掌門回稟了。

  蒼狼宗一處大殿中。

  蒼狼宗掌門,正與一位身材魁梧,胸口有深深爪痕的,獨眼的蒼狼宗長老議事。

  姐妹二人,跪在地上,將一切都說了。

  蒼狼宗掌門沉默不語。

  一旁的獨眼長老,僅剩的一隻眼,在姐妹二人,輕紗曼妙的身姿上巡著,

  輕聲笑道:

  「這都能忍住?這小子——·怕不是個雛兒,沒嘗過吸髓蝕骨的滋味,還不曾開竅吧.

  「還是說———」獨眼長老一臉輕浮,「他不喜歡『純』的,喜歡『騷』的?」

  跪在地上的姐妹二人,瑟瑟發抖。

  蒼狼宗掌門沒說什麼,只揮了揮手,「下去。」

  「是。」

  兩姐妹站起身來,輕手輕腳,緩緩退去了。

  獨眼長老目光露骨地盯著這兩姐妹,直到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仍有些意猶未盡。

  他轉過頭,問道:「大哥,那小子不要,不如賞給———」

  蒼狼宗掌門漠然地看了他一眼。

  獨眼長老汕山。

  蒼狼宗掌門沉聲道:「成大事,要徐徐圖之,不可操之過急。」

  獨眼長老頜首,「也對,畢竟是個毛頭小子,忍得了一時,難道還能忍一輩子?早晚會上鉤——」

  蒼狼宗掌門沒說話,而是凝神沉思。

  墨畫此子,既然已經到了蒼狼宗,那就好說了。

  有些事,他現在不做,早晚逃不掉。

  只是蒼狼宗掌門皺眉。

  近日他總覺得,心裡不太安生,似乎有什麼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而他卻還不知道—

  奢靡的客房內。

  墨畫坐在書桌前,攤著陣紙,以筆畫陣,姿態端莊而優雅,氣度閒適而從容。

  畫了一會陣法,平心靜氣了,也確定沒其他人打擾,墨畫這才收起紙筆,開始運轉七魄血獄瞳,以及魔道轉煞真訣,以此來消化反噬而來的煞氣。

  因為只殺了一人,反噬並不算猛烈,

  沒過多久,這點煞氣,就被墨畫煉入了血獄瞳,還有轉煞的靈力之中。

  煉完之後,墨畫又開始靜心冥想,體會煞氣的因果,在心中做起了比較。

  他現在身上煞氣的來源,有兩人。

  一個是那狼袍青年,也就是蒼狼宗掌門的侄子。

  另一人,是蒼狼宗的孫長老。

  狼袍青年,是墨畫親手殺的。

  孫長老,是被墨畫廢了右腿,還有胳膊之後,被駱鏢頭以大環刀斬死的。

  一個是直接殺,一個是間接殺。

  直接殺,反噬而來的煞氣,就強烈了不少。

  但間接殺,因為不直接占因果,煞氣就淡了許多。

  這也是,墨畫要駱鏢頭,去殺那孫長老的原因之一。

  他想大概比較一下,直接殺人,和間接殺人涉及的因果,與煞氣反噬程度的關係。

  這個問題很關鍵。

  這也直接影響著自己此後,究竟要如何控制殺孽,如何杜絕煞氣的隱患。

  墨畫身上的殺孽太重,煞氣太深,實在是特例中的特例,因此並無先例參考。

  因此,他只能自己研究,自己想辦法。

  在殺戮和不殺,氣運和冤孽,功德和命煞,正道和邪道之間,尋求一個微妙的平衡。

  能不殺,則不殺。

  但倘若不得不殺,也要想辦法,將反噬的程度,降到最低。

  目前看來,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別人替自己去殺。

  做幕後黑手,在暗中下棋,操縱別人去打打殺殺,自己儘量少沾因果,少動手。

  「下棋.—」

  墨畫想到下棋兩個字,忽然又想起,自己離開乾學州界,在雲渡城中,碰到的那位,下棋很厲害的老爺爺。

  墨畫心中猜測,那位老爺爺,必然是個高人。

  究竟多高,他不知道,但肯定很強很強。

  這一點,從他的棋藝,就可以看得出來。

  能在棋藝上,跟自己殺得有來有回,明顯還勝自己一分,必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身上還有一股難以捉摸的氣息,甚至跟「傀爺爺」,都有幾分相似。

  當時下棋的時候,墨畫沒細想。

  後來他仔細琢磨了一下.-雖然還是琢磨不透,但憑天機上的直覺,幾乎可以斷定:

  這位老爺爺,絕對與乾學州界的血祭之災有關。

  甚至,這位老爺爺,應該就是幕後的「推手」之一,在暗中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事件的因果。

  可這樣的人物,他此前聽都沒聽過,更別說見上一面了。

  若非臨近離別,機緣巧合,他可能也都見不著。

  墨畫沉吟。

  這意味著,真正的「高人」,都是藏在幕後的。

  他若不給你機會讓你看到,你可能一輩子,都不可能辨出這些高人的真面目,只會陷在他們的棋局裡,淪為棋子,打生打死,而不自知。

  「若要擺脫「棋子」的身份,甚至跳出棋盤,成為棋手,在幕後操盤——」

  「那就要先學著,如何退居「幕後」——

  事,讓別人做。

  人,讓別人殺。

  自己儘量少沾因果。

  因果越少,就越不容易被別人算計,越不容易被人抓到把柄,越不容易成為棋子,受人擺布。

  墨畫緩緩點頭。

  煞氣這件事,也算是給自己提了個醒,也給了自己一個契機。

  在乾學州界的時候,那是沒辦法,很多事情,都只能他自己親力親為。

  可現在不一樣,他「自由」了。

  沒了乾學州界限制,沒了宗門約束,獨自一人在外遊歷,天高海闊。

  很多時候,別人也不認識他。

  他能做的事,也就更多了,也完全可以韜光養嗨,隱於幕後。

  這既是為了「自保」,也是為了「操盤」

  畢竟師父曾經也說過,出頭的橡子先爛。學會隱藏自己,才能在兇險回測的修界好好地活下去。

  也只有學習真正的「高人」,藏於高處和暗處,才能更好地掌控全局,運籌帷,料敵於天機之中,制敵於因果之外。

  如此,才能成為真正的「高人」。

  墨畫在腦海中,回想起那位下棋的老爺爺的身影,心中打定主意,以其為榜樣,好好學習。

  「韜光養晦,不沾因果——

  想明白了這個問題,墨畫點了點頭,之後又不由思考起,另一個問題來。

  神識。

  神識的問題,現在很嚴峻了。

  大腦袋笨蛋貔貅,小氣得很,根本不給他「偷吃」邪神的機會。

  墨畫心裡很生氣。

  但過了些時日,仔細想了想,也就原諒貔貅了。

  畢竟神獸的本性在這,既然是朋友,也不好太為難這隻笨蛋。

  而且,上次吃了一口邪神的「肉」後,墨畫就發現,這邪神真胎實在是太「瘦」了。

  當時血祭之戰中,真胎剛出生,就被司徒真人一群人圍毆。

  又被自己揍了一頓,大卸八塊之後,吞入了腹中,鎮在了貔貅的爪下。

  神獸的威嚴,也在鎮壓著他,阻止的邪念增長。

  如此一來,這邪神真胎,便成了「有髓無肉」的干架子。

  雖然「髓」很珍貴,但墨畫現在更需要的,其實是「肉」。

  他神念道化的程度,已經很高了,如今真正卡住他的,是他神念的「量」。

  神念增長不上去,沒辦法鑄本命陣法,沒辦法結丹,那一切就都休談。

  除此之外,還能增長神識的手段,寥寥無幾。

  放在以前,墨畫還可以,通過學習「絕陣」,來磨鍊神識。

  但這一招,現在效果已經很微弱了。

  倒也不是沒用,而是進度很緩慢。

  墨畫估計,是他築基之後,神識質變,神念道化,本身神識已經十分「強韌」了。

  這種時候,畫陣法對神識的刺激和磨鍊,就很微弱了。

  哪怕是絕陣,鍊氣期間,還能「磨礪」一下,但如今到了築基,就收效甚微了。

  墨畫隱隱猜測,估計只有那種更難學,對神識壓迫更強,折磨更深,負荷更重的,極特殊的絕陣,才能磨鍊自己宛如神明一般強橫的神念。

  才能讓自己的神念,受折磨而增強。

  但絕陣,本就可遇而不可求,十分講究機緣。

  要找這類,「神念負重」式的絕陣,更是如滄海尋一粟,希望十分渺茫。

  「絕陣渺茫—」

  「邪神沒的吃—」

  「邪崇也找不到——」

  墨畫忍不住嘆氣。

  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眼下機會渺茫,他也沒辦法。

  晚上子時,墨畫又在道碑上,練了一晚上逆靈陣。

  之後又自己衍算,並研究了一會四象青龍陣圖,一直到天明。

  神識經過磨礪,稍微增強了一點,但距離下一個境界,仍舊遙遙無期。

  墨畫忍住浮躁,輕聲嘆道:

  「慢慢來吧———·只要努力修行,總有一日,會到二十一紋的——」

  陽光照進室內。

  墨畫迎著朝陽,進行每日修煉。

  可練著練著,忽而山林震動,蒼狼宗之中,驟然響起了一聲獰的狼吼,十分威嚴霸道。

  這聲狼吼,響在天邊,迴蕩在林間,卻足震撼心魂。

  蒼狼宗的弟子,聞此狼吼,紛紛面色興奮,朝天跪拜。

  墨畫卻愣住了。

  他站在窗前,愜良久,最後忍不住嗅了嗅鼻子,一瞬間眼睛都亮了:

  「我的二十一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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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6-17 08:29:25
第1121章 奢靡
  墨畫推開門,走出客房。

  天邊威嚴霸道的狼吼之聲,已然消退。

  蒼狼宗跪拜着的弟子,紛紛起身,隻是他們的眼眸中,一絲血色一閃而過,神情也略顯猙獰了幾分,看着跟“狼”竟有點相像。

  墨畫神情微怔。

  之後他裝作若無其事,沿着蒼狼宗外山,逛了一圈。

  一邊默記山勢地形,一邊衍算陣法格局,同時悄悄放開神識,感知着狼吼的氣息。

  可逛完了一圈,仍舊一無所獲。

  他根本窺探不到,那震動人心的狼吼的來源。

  蒼狼宗畢竟是三品宗門,哪怕弱三品,那也是三品。

  三品建制的宗門,體量就大了不少,陣法結構和格局,沒辦法一眼看穿。

  墨畫也隻是神念結丹了,修爲沒到金丹,也畫不了三品陣法。

  更何況,他現在是“客人”,初來乍到,也不便太過“造次”。

  墨畫便收斂起神識,裝作無事發生。

  但他心底,又有些癢癢的。

  心急才有熱豆腐吃。

  若沒線索,也就罷了。現在肉都送到自己嘴邊了,若不嘗嘗,未免有些不解風情。

  墨畫又好整以暇地繞了一圈,“偶遇”了一個,他此前有過一面之緣的長老。

  那長老向墨畫問好,問道:“公子可曾休息好?”

  墨畫便道:“前半夜還行,可一大早,好像有什麽妖獸在叫,吵得我睡不着。你們蒼狼宗,養妖獸了?”

  長老神情微變。

  盡管隻有一瞬,但逃不出墨畫洞察秋毫的敏銳神識。

  長老笑道:“公子說笑了,蒼狼宗裏,怎麽可能養妖獸?或許是一些弟子,晨起煉體,大呼小叫的,驚擾了公子休息。我這便去斥責他們,讓他們多加注意,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聽他這麽說,墨畫似乎也有些自我懷疑,皺眉道:
  “晨起煉體?難道真是我幻聽了?不是妖獸?”

  那長老拱手,“驚擾了公子,是我等失職。”

  墨畫連忙擺手,“沒事沒事,長老不必放在心上。”

  “那……”

  “您去忙吧。”

  長老笑着拱手,“那我告辭了,您請便。”

  墨畫點了點頭。

  長老走後,墨畫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微動。

  這個長老,明顯在隐瞞什麽。

  而且,不知是不是因爲身在蒼“狼”宗,墨畫總感覺,這個長老笑起來,明明十分和氣,但總有些笑面豺狼的意味。

  墨畫心頭嘀咕,之後又在蒼狼宗,逛了一會,沒過多久,便察覺到了,幾縷若有若無的神識,顯然是被人“監視”上了。

  墨畫也不想打草驚蛇,逛了一會,露出百無聊賴的神色後,向一個蒼狼宗弟子問了路,便徑直下山,去了蒼狼城裏。

  到了蒼狼城裏,如跗骨之蛆般的神識還在。

  墨畫假裝一無所知,将蒼狼城也逛了一遍,看了繁華奢靡的主城,也看了周邊蕭條寒酸的街道。

  貧富相生,越是繁榮的地方,貧寒和窮苦,也往往如影随形。

  這一點,墨畫已經見怪不怪了。

  他心中輕輕歎氣,而後便大搖大擺,去了駱家镖局。

  駱镖頭正坐在镖局裏,唉聲歎氣,見了墨畫,當即吓了一跳,“墨公子,您怎麽來了?”

  墨畫道:“我閑着無聊,随便逛逛,剛好來看你。”

  駱镖頭心底有些發慌。

  段長老,孫長老,還有六個蒼狼宗弟子,就死在他們手裏。

  現在墨畫登門,若讓蒼狼宗懷疑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看着墨畫從容淡定,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的模樣,駱镖頭竟莫名安定了幾分。

  “墨公子絕非常人,他既然不怕,那我也沒必要擔心,以免失了分寸……”

  駱镖頭心中默然道,而後向後院喚道:“英娘,墨公子來了,沏壺好茶來。”

  過了一會,英姿飒爽的英娘,便捧着茶壺,給墨畫斟茶了,斟茶的時候,還大大方方盯着墨畫看。

  駱镖頭無奈,揮揮手,将她趕回去了,而後小聲問道:“墨公子,您來是……”

  墨畫道:“真沒事,我就是來聊聊天。整個蒼狼城,我就認識你一個人,也沒其他地方去。”

  駱镖頭這才松了口氣。

  之後兩人聊天,都是墨畫問,駱镖頭在答。

  墨畫問的,也都是一些很“無聊”的瑣事,像小孩子一樣,看什麽都好奇,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問。

  但他的修爲和實力擺在這,駱镖頭不敢怠慢,很有耐心,一五一十都答了。

  如此,足足聊了一個時辰的廢話。

  駱镖頭都快被墨畫問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墨畫仍舊興緻勃勃,直到他神念微動,察覺到萦繞在自己身上的神識,十分倦怠,撤回休息去了,這才眼睛微亮,小聲問駱镖頭:

  “駱镖頭,您知道……蒼狼宗的‘狼嘯’之聲麽?”

  “狼嘯?”駱镖頭一愣。

  “嗯,”墨畫點頭,“卯時時分,有蒼狼震吼,仰天長嘯,蒼狼宗弟子,紛紛跪地朝拜,神情敬畏……”

  駱镖頭眉頭緊皺,搖頭道:“我……沒聽過這回事……”

  “沒聽過?”墨畫有些意外,“那麽大的狼吼聲……”

  駱镖頭仍舊搖頭,“我在蒼狼城,活了這麽久,也從沒聽過有狼嘯之聲。”

  墨畫眉頭微皺,心裏嘀咕。

  這就有些古怪了……

  蒼狼宗的狼嘯之聲,似乎不是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至少蒼狼城内的普通修士,應該是沒察覺的。

  這個可能性,有很多。

  但現在線索太少,墨畫也沒辦法斷定,究竟哪一種才是真相。

  駱镖頭低聲問道:“墨公子,這狼嘯之聲……”

  “哦,沒什麽,”墨畫輕描淡寫道,“我就随便問問,可能是我聽錯了。”

  駱镖頭既然不知道,就不能把他牽扯進來了,不然他這個築基初期,經受不住蒼狼宗的報複。

  墨畫便問起了另一件事,“駱镖頭,蒼狼宗平日裏,是不是風評不好?”

  “這……”駱镖頭顯然不太方便說。

  但墨畫既然問了,他也不好閉口不言,隻道:“修界的勢力,都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蒼狼宗是‘大魚’,其他勢力,都是小魚和蝦米。”

  “蒼狼宗之所以勢大,就是靠一步步壟斷吞并,和擴張而來的。”

  “曾經,這三品蒼狼城裏,除了蒼狼宗外,其他各方勢力,足足有近百個,三品的勢力也有,但如今都名存實亡,隻剩蒼狼宗一家獨大了。”

  “曾經勢力多還好點,雖然亂,但大家都能有口湯喝。”

  “如今,蒼狼宗一家獨大,胃口也越來越大,不僅吃肉,甚至連湯,都不剩幾滴。”

  “所以,公子您能看到,這蒼狼城的主城,越來越繁華奢靡。”

  “但周邊街道,乃至附近小地界,卻人煙稀少,越來越窮。”

  “而壟斷和吞并,都是帶血的,這裏面腌臜的事,我……也不便多說……”

  駱镖頭一臉諱莫如深。

  墨畫點了點頭,還想再問什麽,忽覺那股“監視”的神識,又纏繞在了自己身上,便不再多言,而是起身告辭道: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駱镖頭挽留道:“不如留下,吃頓粗茶淡飯。”

  “下次再說吧。”

  駱镖頭看着墨畫,到底心中忐忑,低聲問道:“那件事……公子您……”

  墨畫微怔,“那件事?”

  “就是……”駱镖頭欲言又止,心中惶惶不安。

  墨畫恍然,便道:“哦,你是說,你想加入蒼狼宗,讓我在宗主面前,替你美言幾句是吧。”

  駱镖頭一愣。

  墨畫向他眨了眨眼,駱镖頭反應過來,賠笑道:“是,是……”

  墨畫歎道:“這個不好說,掌門可是大忙人,過段時間,如果有空,我再替你說說看……”

  駱镖頭忙不叠道:“多謝公子,多謝公子……”

  “好了,我回蒼狼宗了。”

  墨畫随意道,而後便起身告辭了。

  “公子慢走。”駱镖頭看着墨畫的背影,心中微微歎了口氣。

  ……

  之後,墨畫沒多做停留,一路回到了蒼狼宗。

  蒼狼宗掌門的确很忙,沒空搭理他,也沒人管他,墨畫樂得自在。

  在蒼狼宗内,又到處散了會步,墨畫便回到了自己奢華的客房,開始看書學陣法。

  到了晚上,敲門聲又響了。

  墨畫開門,見門口又站着一個美豔的女子。

  這個女子,又完全是另一種風情,身姿高挑,腰肢曼妙,媚眼如波,輕紗籠玉體。

  身上的衣服,穿了跟沒穿一樣。

  “天氣炎熱,奴家……”

  砰——

  墨畫把門又關上了,忍不住揉了揉眼,“看到了髒東西……”

  他在腦海中,默想着小師姐的模樣,将髒東西洗掉了,心中溫暖祥和了,這才轉過身,繼續回去學陣法了。

  門口的美豔女子,話沒說完,就被墨畫關了門,頓時又羞又惱,俏臉上還帶了些猙獰,氣狠狠跺腳往回走,走到一半,便碰到一個胸口有疤痕,身形魁梧的長老。

  美豔女子行禮道:“姬長老。”   
  被喚作“姬長老”的男子,輕柔地扶起女子,手掌在她腰間摩挲了幾下,“怎麽?吃閉門羹了?”

  美豔女子氣道:“長着張風流的臉,卻是個木頭呆子。”

  姬長老輕笑道:“他是呆子,我可不是,待會去我房間,我安慰安慰你。”

  女子給了他一個媚眼,“那我等您……”

  姬長老心魂一蕩。

  女子搖曳着腰肢走了。

  姬長老的目光追尋着女子的曼妙身影,直到女子身影消失,這才轉頭看了眼墨畫的房間,皺着眉頭,神情頗爲費解。

  “這樣的極品貨色,竟然都看不上……”

  “莫非是……不喜歡女人?”

  ……

  次日,墨畫特意早起,修煉了一會後,就半坐在窗口,等着那隻狼,再叫一聲。

  可不知爲何,山林空寂,卻沒狼吼之聲了。

  墨畫心中不悅。

  恰在此時,敲門聲又響起。

  墨畫皺着眉頭,去開了門,發現門口站着一個,胸口有疤痕的魁梧大漢。

  “你是?”

  魁梧大漢拱手,對墨畫笑道:“在下姓姬,乃蒼狼宗長老。”

  墨畫點頭,“姬長老,有事麽?”

  姬長老道:“墨公子乃貴客,本應由掌門親自接待。奈何掌門位高權重,事務繁忙,實在抽不出空。這件事,便隻能由姬某代勞了。”

  墨畫聽明白了,“你要帶我去玩?”

  姬長老點頭,“是。”

  “去哪玩?”墨畫問道。

  姬長老沒答,隻神秘道:“包墨公子滿意。”

  墨畫隐隐約約覺得,他帶自己去的,應該不是什麽好地方。

  但男人,就應該無所畏懼。

  墨畫點頭,“好。”

  之後姬長老在前面引路,就将墨畫,帶到了蒼狼城中,一處高大輝煌,璀璨奢華的樓閣中。

  這處樓閣,位于蒼狼城的主城,是城中最高的一處閣樓。

  墨畫昨天逛街的時候也見過。

  隻不過,昨天他隻能在外面,匆匆瞥一眼。

  但今天,姬長老卻帶他上樓了,而且上的,還是最高的那一層樓。

  瓊台樓閣,翡翠玉檐。

  金絲屏風橫陳,鲛绡雲帳朦胧,琉璃燈盞皎如月,雲霧香爐生紫煙。

  恍然間,真如人間仙境。

  其奢華享樂的程度,比之乾學州界,一些四五品的大宗門,竟也不遑多讓。

  墨畫心中頗爲震驚。

  姬長老拍了拍手,命人上酒菜佳肴,喚美女獻舞。

  不一會兒,佳肴齊備,美女魚貫而入。

  這些女子,容貌姣好,環肥燕瘦,各有風姿,年齡從總角女童,到豆蔻少女,到清純佳人,妩媚女子,乃至豐腴的少婦,也都各有不同。

  墨畫看着直皺眉。

  姬長老在一旁察言觀色,更加斷定了自己的想法,待這些女子,歌舞作罷,他便拍了拍手,道:
  “換一批。”

  換上來的,是一批男人。

  有男童,有少年,有中年。

  同樣容貌出衆,裝扮各異,有的俊俏溫順,有的成熟穩重。

  還有的男扮女裝,風姿之豔麗,竟不輸女子。

  墨畫眼中,已帶了一絲冷意。

  他隻知道,竭窮必緻富,富必生驕奢,驕奢必淫逸,淫逸必糜爛。

  但他也沒想到,竟會糜爛至此……

  姬長老看着墨畫,心中有些錯愕。

  “這人莫非真是個木頭?不開竅?怎麽女人不喜歡,男人也不喜歡?”

  “那他喜歡什麽?”

  察覺出墨畫不悅,姬長老便連忙揮手,“下去,下去。”

  待這些人都下去了,姬長老才小聲道:“墨公子,可喜歡搏一搏氣運?”

  “搏氣運?”

  墨畫微怔,而後心中恍然,這個姬長老,是想騙自己去“賭”。

  姬長老見墨畫沒說喜歡,也沒說不喜歡,便道:

  “墨公子,若沒嘗試過,不妨試一試。這紅塵世間,歡愉萬種,總要都體驗一下,方能磨砺道心,砥砺前行。”

  墨畫竟覺得這姬長老說話,還有幾分道理,便點了點頭,“行。”

  “好。”

  姬長老帶着墨畫,下了兩層樓,來到一個放眼望去,金碧輝煌的大殿。

  裏面十分寬廣,且人滿爲患,全是身着華袍的修士,在裏面對賭,喧鬧異常。

  這是一個賭坊,賭博的形式各異,籌碼也不同。

  但大抵上,都還是在賭靈石。畢竟靈石,是修界最通用的等價之物。

  “墨公子,您随我來,我帶您每樣都玩幾把……”姬長老一臉親切地笑道。

  之後他便領着墨畫,将這金色賭坊之中,大多數的賭局形式,都玩了一遍。

  甚至,他還自掏腰包,給了墨畫足足兩萬靈石,當做籌碼。

  盛情難卻,墨畫也适當玩了玩。

  而不出意外,他的手氣很順,一轉眼,兩萬枚靈石便翻了六倍,賺了足足十萬。

  但墨畫卻高興不起來。

  因爲這種做局,實在太明顯了。

  他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姬長老故意想讓他赢的,心中并無驚喜感。

  而且,即便姬長老不故意讓他赢,自己想赢也随便赢。

  賭局這種東西,事關因果。

  而墨畫神識逆天,又身兼天機衍算和天機詭算,知曉因果變化,這種尋常煉氣,乃至築基的賭局,他一眼就能窺出結果,即便姬長老不替他“作弊”,他也能輕輕松松,赢個幾十上百萬靈石。

  但恰如他所說,賭這種東西,是沾因果的。

  赢的這些靈石,也不是無緣無故,從天上掉下來的,而是利用規則之便,從輸家手裏“搶”來的。

  你在赢,就必然有人在輸。

  你所赢的,都是别人輸給你的。

  所以賭,本質上也是一種“剝削”。

  不隻是靈石錢财的剝削,還是一種氣運上的剝奪。

  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

  墨畫熟知因果,自然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也從未想過,要靠“賭”來赢靈石。

  再者說,他從師父處學來的天機衍算,還有從師伯處學來的天機詭算,乃是通天的學問,自然不能用來做這種“掉價”的伎倆。

  因此,賭這種事,絕不能沾。

  賭博赢來的靈石,沾着他人的因果,也不能要。

  之後墨畫便“肆意妄爲”,将姬長老好不容易做局,讓他赢來的靈石,又一股腦全都給輸出去了,之後罵道:

  “什麽爛賭局,全輸光了,一點意思沒有,不玩了……”

  姬長老聽着來氣。

  他辛辛苦苦做局,讓墨畫赢了不少靈石。

  結果這小子,沒一點賭博的“天賦”,還一意孤行不聽勸,眨眼的功夫,憑做局赢來的靈石,全靠他憑“個人實力”給輸光了。

  果真是爛泥扶不上牆。讓他赢,他都赢不了!

  就這,還要罵爛賭局,不好玩。

  你會玩麽?

  “要不是掌門交代了,要好生款待,否則自己高低得教訓一下這小子……”

  姬長老壓下心底的怒火,露出笑容道:

  “這種賭局,可能不太适合公子,不如我們再試試别的?”

  墨畫倨傲地點了點頭。

  于是之後,姬長老又帶着墨畫,玩了一通花裏胡哨的東西。

  墨畫心中大受震撼,隻是嘴上,仍舊免不了挑點刺:

  “沒意思,不好玩,有點無聊,衣服穿太少了,有點辣眼睛……”

  ……

  就這樣,墨畫在姬長老的帶領下,過了一天十分腐敗而“糜爛”的生活。

  之後,天色漸晚,他便離開紙醉金迷的銷金窟,乘着馬車返回蒼狼宗。

  途徑蒼狼城周邊,墨畫向窗外看去,便見到了另一片街道。

  街道上,修士衣衫褴褛,皮膚幹瘦。

  有人在乞讨,有人在賣苦力,有人挨了打在跪地求饒,有母親爲了自己的孩子忍痛花幾枚碎靈石買饅頭……

  墨畫看着眼前這一切,神色悲憫,眼底有淡淡的黑氣在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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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6-17 08:29:48
第1122章 算計
  回到蒼狼宗後,墨畫躺在柔軟奢華的床榻上,心情久久難以平靜。

  過了好久,他才将白日的見聞,暫時壓在腦後,思考起蒼狼宗的事情來。

  首先,是白日的那位姬長老。

  這個姬長老,肯定是蒼狼宗專業拉皮條的“老鸨”,擅長用糖衣炮彈,蠱惑人心,讓人堕落。

  但墨畫在意的,卻是另一件事。

  這姬長老胸口,有一道深深的傷痕。

  起初墨畫并沒太在意。

  修士身上有傷痕,再正常不過,尤其還是在蒼狼宗,這種作風“不正”的宗門,厮殺是難免的。

  但後來,墨畫發覺不太對。

  他竟從這傷口之中,嗅出了一絲,熟悉的氣機。

  趁着在金色賭坊,人心因利欲浮動,氣機混雜之時,墨畫稍加推演了一下。

  那一瞬間,他的腦海中竟浮現出了大黑山。

  一些黑白色,殘破斷續的畫面,陸續閃過。

  似乎有修士,在獵殺一隻妖獸。

  妖獸在怒吼,撕開了一個修士的胸膛。

  之後震怒聲響起,雙方迎來了更激烈的厮殺……

  墨畫當時沒露聲色,此時回想起來,卻心頭微震。

  “姬長老胸口的傷痕,是我的大老虎留下的?”

  “蒼狼宗……抓了我的大老虎?”

  “爲什麽?”

  墨畫皺眉,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對勁。

  而且……時間也對不上……

  蒼狼宗掌門“禮賢下士”,去通仙城請自己加入蒼狼宗,是一兩個月前的事。

  而大老虎被抓,卻發生在一年之前。

  如果,真的是蒼狼宗的姬長老,抓捕或是獵殺了大老虎。

  那就意味着,在一年之前,蒼狼宗就已經把兇爪,伸向通仙城了。

  甚至,還會更早點。

  正是因爲,蒼狼宗早就在通仙城有了耳目。

  所以,當自己從太虛門學成歸來,返回通仙城,名聲剛傳出去沒過多久,原本被大黑山“隔絕”的蒼狼宗,便上門拜訪了。

  墨畫神情恍然。

  這樣一來,就能說得通了。

  “可蒼狼宗,爲何要涉足通仙城?”

  “因爲通仙城富庶了,油水足?”

  在蒼狼州界,蒼狼宗是“大魚”,一家獨大,如今它幾乎将周邊,所有小魚和蝦米,都吃完了。

  若想繼續發展,那自然而然,就要向更遠,更富饒的通仙城擴張。

  吸通仙城的血。

  蒼狼宗才能進一步壯大。

  墨畫面露沉吟。

  “狼”吃肉是本性,這個解釋很合理,但他隐隐又覺得,蒼狼宗還有其他更深的圖謀。

  而且,還有一件事,墨畫比較奇怪。

  那就是孫長老,還有那個狼袍青年的死。

  這兩人,一個是三品宗門的資深長老,另一個甚至是掌門的親侄子,按理來說,若是死了,哪怕是失蹤了,都會在蒼狼宗内,引起軒然大波。

  可如今,這兩人都已經死了兩天了,爲什麽蒼狼宗裏,一點風聲都沒有?

  甚至仿佛根本就沒有過這件事?
  這兩人是假冒的,不是蒼狼宗的長老?
  還是說,蒼狼宗家大業大,死了兩個長老,無足輕重,根本沒人在意?
  “不可能啊……”

  墨畫目光微沉,覺得這裏面很是古怪。

  大老虎的下落……

  蒼狼宗内的狼吼……

  還有這兩個長老身死之事……

  “這個蒼狼宗,蹊跷的事還真不少……”

  墨畫低聲喃喃道。

  ……

  蒼狼宗,某個奢華的密室裏,到處懸着狼頭。

  中間座椅上,鋪着一張巨大的蒼狼皮。

  蒼狼宗掌門,就坐在狼皮之上。

  而他對面,姬長老一五一十回禀道:
  “這小子當真是個‘怪胎’,不喜歡女人,清純的,妩媚的,成熟的,青澀的,豐腴的,清瘦的,都不喜歡……”

  “那雙眼眸,空靈深邃,看着這些風姿曼妙的女子,仿佛隻是在看一堆枯骨皮肉,沒一絲波動。”

  “男人他也不喜歡。”

  “賭他不喜歡,赢了沒見他高興,輸了他還生氣。”

  “其他各種玩樂,他也抱怨無聊,看似有情而無情,看似有欲而無欲……”

  姬長老神情不解,“難道真如通仙城傳言的那般,是轉世下凡的仙童?”

  蒼狼宗掌門冷笑,“小地方的散修無知,認知狹隘,聽風就是雨,随便出個天才,就大肆吹捧,覺得是什麽仙人轉世?”

  “豈不知這九州之大,天才如過江之鲫。小地方的天才,到了大州界,也不過泛泛之輩。”

  “這姓墨的小子,如果都能是‘仙童轉世’,那五品大州界的天驕,豈不全都是仙人下凡了?這天下哪來那麽多的仙人?”

  姬長老沉吟,“這倒也是……”

  他又看了蒼狼宗掌門一眼,奇怪道:“那這小子,徒有其表?”

  蒼狼宗掌門搖頭,“我說過了,哪怕他在外面混得不行,不得不灰溜溜,回到離州這彈丸小地,那也是出去過,見過世面的。”

  “五品大宗門的傳承,但凡漏一點下來,我們蒼狼宗都受用不盡。”

  “再者說,這小子,盛名在外其實難副,但并不意味着,他本人沒一點本事。”

  “能拜入五品大宗門,怎麽可能真的是泛泛之輩?”

  “隻是沒别人吹捧得那麽誇張罷了……”

  蒼狼宗掌門沉吟,“無論怎麽說,他的眼界,修道知識,五品傳承,都是在的。”

  “他的陣法,據說也很厲害。”

  “哪怕他真的一無是處,他五品大宗門弟子,所謂‘仙童下凡’的名頭,對我蒼狼宗,也有莫大的好處。”

  “沒有人,是不能利用的。”

  “要善于發現他人的價值。”

  “掌門英明!”姬長老聞言拱手道,随後他仔細想了想,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

  “善于發現他人的價值……掌門所言甚是,我就善于發現女人的價值,知道什麽樣的女子,身子柔美,什麽樣的女子,更加水潤,什麽樣的女子,裝扮起來更有風韻,什麽樣的……”

  蒼狼宗掌門,冰冷地看着他。

  姬長老不敢再多言。

  片刻後,他緩緩問道:“那……這位墨公子,他不喜歡女人的話……”

  蒼狼宗掌門道:“女人繼續送。”

  “繼續送?”姬長老問道。

  蒼狼宗掌門點頭,“他是男人,沒有男人不喜歡女人,如果不喜歡,隻是沒碰到喜歡的罷了。你隻要不斷送,總有一款,是他喜歡的。”

  “而男人,隻要喜歡上女人,就會成爲弱者,也就有了弱點和把柄。沒有人例外。”

  “一旦爲情所困,屆時他這個大州界的天才,也就是刀俎上的魚肉,隻能任由我們擺布了。”

  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

  人心也都是肉長的,總會有破綻。

  姬長老拱手道:“是……”

  “順便,找點事讓他做。”

  “好。”

  密室裏,安靜了一會。

  蒼狼宗掌門目光微冷,沉聲問道:“宏兒和孫長老,查到了麽?”

  姬長老神情也凝重起來,“查了,兩日前,段長老和孫長老一行人出城後,就再也沒回來過……”

  “我不曾聲張,隻命人偷偷在蒼狼城四周,查了一圈,的确能查到一些零零散散的,地形破壞的痕迹,但真正有用的線索,卻一丁點都沒有。”

  “從現狀來看,他們二人,應當不是逃了。”

  一個是蒼狼宗長老,平日裏地位頗高。

  另一個是掌門親侄子,平日裏也是作威作福。

  兩人都依仗着蒼狼宗的庇護,才能有好日子過,根本沒有逃跑的道理。

  “他們二人,要不就是被劫持了,要不就是……”

  姬長老看了蒼狼宗掌門一眼,躊躇片刻,輕聲道:

  “要不就是……被直接殺了,然後‘毀屍滅迹’了。”

  “若是劫持……能不露痕迹,劫持兩個築基長老,此人修爲手段,必定極強。”

  “而假如,是殺人之後,毀屍滅迹……那此人定然是個心腸歹毒,行事滴水不漏的老手,不然絕對不可能,一點線索不留……”

  姬長老将自己的思量,緩緩道來。

  蒼狼宗掌門目光陰沉,臉色已然帶了幾分猙獰,周身黑氣隐現,身影之中,似乎有惡狼在咆哮。

  姬長老面色畏懼。

  他隻是築基後期,而掌門卻是金丹,築基與金丹之間,隔着一條鴻溝,光是威壓,就令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不過沒辦法,對蒼狼宗築基長老下手,無疑是赤裸裸的挑釁。

  更何況,這裏面還有掌門的親侄子。

  掌門平日裏對這個侄子,向來也是寵愛有加。

  奢華的密室之内,氣氛沉悶,異常壓抑。

  姬長老的額頭上,已經滲出冷汗。

  片刻後,蒼狼宗掌門強行按捺下心中的暴戾,問道:“可查到是是誰下的手?”

  姬長老道:“時間太短,還沒查到……”   
  蒼狼宗掌門目光微沉。

  姬長老連忙道:“近日裏,蒼狼城并無外來的築基出沒,而本地的修士,絕不敢觸我蒼狼宗的黴頭,他們也沒這個能耐……”

  說到這裏,姬長老目光微閃,“唯一外來的,修爲也不俗的人,便是那位……墨公子。”

  蒼狼宗皺眉,回想與墨畫相見後,他那從容不迫的态度,輕松悠閑的神情,微微搖頭。

  若真殺了人,結了死仇,還能這麽悠閑,在蒼狼宗混吃混喝?
  那他這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而且,無緣無故,他爲什麽要殺人?
  一個通仙城天才,五品大宗門弟子,來蒼狼宗投靠,還沒進城,就先殺兩個蒼狼宗長老,先結個死仇?
  他腦子有病?
  再者說,他若真殺了宏兒和孫長老,便意味着,那個駱镖頭也是知情者,甚至是參與者。

  可那駱镖頭一副懦弱樣,憑他也有膽子,對蒼狼宗的長老下手?
  蒼狼宗掌門沉思片刻,吩咐道:“繼續查,但切記,不可聲張,更不可打草驚蛇。”

  姬長老道:“這樣查太慢了,掌門,不如發蒼狼令,讓蒼狼宗……”

  “不行!”蒼狼宗掌門厲聲道。

  姬長老微怔。

  蒼狼宗掌門目光微縮,緩聲道:
  “此事不宜聲張,一點風聲不能透露,否則會影響我蒼狼宗威名。”

  姬長老尋思片刻,覺得也對,便點頭道:
  “掌門說得是。”

  蒼狼宗掌門擺了擺手,“去辦吧。”

  “是。”

  姬長老離開後,密室内便空曠起來。

  夜色中,燭光搖曳,顯得十分陰沉,一如蒼狼宗掌門,陰森如水的神情。

  “是誰下的手……”

  “莫非是……因爲那件事?”

  一向沉穩的蒼狼宗掌門,臉上竟露出驚恐不安的神色,心底發寒道:

  “絕不能洩露,絕對不能……”

  “這可是……抄家滅門的大罪……”

  ……

  次日,墨畫剛起床,姬長老又來了。

  “今天還去玩?”墨畫問他。

  姬長老卻笑道:“今日,是有些事,想拜托墨公子。”

  墨畫心裏明白,這是不讓自己玩,而是讓自己幹活了,便點了點頭,“好。”

  本來,這些奢靡不堪的東西,也沒什麽好玩的。

  “公子,請。”姬長老道,而後在前面領路。

  墨畫走了幾步,忽然開口問道:“姬長老……”

  姬長老回過身來。

  墨畫看着他胸口的傷痕,道:“我昨天就想問了,您這傷口……”

  姬長老道:“是被一個孽畜撕傷的,傷勢無礙了,隻是疤痕要好得慢一些。”

  孽畜……

  墨畫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便不再多問。

  之後姬長老,便領着墨畫,去了一趟蒼狼城内,一間規模頗大的煉器坊内。

  “久聞墨公子天賦驚人,陣法無雙,今日蒼狼宗的煉器行,剛好遇了個難題,十分棘手,想請教一下墨公子。”

  姬長老邊走邊道。

  墨畫颔首,“好說,好說。”

  兩人走到一個巨大的煉器爐前。

  這煉器爐,已經停工了,裏面的陣法出了問題,不是刻意弄壞,用來考驗墨畫的,而是真的壞掉了。

  而且這陣法,是二品中階陣法。

  三品蒼狼州界,是弱三品州界,金丹屈指可數,三品陣師一個沒有,而二品陣師中,達到中階水準的,其實也是鳳毛麟角。

  蒼狼宗内,大多受聘的客卿陣法長老,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于是,姬長老就求到了墨畫頭上。

  墨畫來的時候,幾個蒼狼宗陣師,正帶着學徒,正在研究這煉器爐中的陣法。

  見墨畫來了,這些陣師眼中閃過一絲忌憚。

  俗話說,外來的“和尚”好念經。

  墨畫這個外來的和尚,就是搶他們這些,蒼狼宗客卿陣師的“飯碗”的。

  他們對墨畫,自然是懷着一定程度的敵視的。

  隻是沒人,明面上說出來罷了。

  姬長老卻不管這些,他看着墨畫,問道:“墨公子,您看……”

  墨畫神識一掃,便知道這爐子,哪裏出問題了。

  從他十幾歲,就已經開始倒騰煉器爐的陣法了。

  蒼狼宗以霸道著稱,本身産業不行。

  産業内的煉器爐具,也着實一般,用的煉器爐,也都還是舊式的。

  這種結構簡單的,二品“舊式”煉器爐,墨畫閉着眼都能看出問題。

  若想解決,也不過是舉手之間的事。

  但他沒有。

  人要學會低調,要學會内斂。

  沒必要表現得太過天才,否則會引起别人的嫉妒,招緻不必要的麻煩。

  墨畫道了聲“我看看”,然後扒到煉器爐上,煞有介事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後謄抄了一副陣圖,坐在一旁,假裝聚精會神地研究了起來。

  其他客卿見狀,心底也冷笑,覺得掌門如此厚待的,所謂五品大宗門的天才,也不過如此。

  他們一堆陣師,帶着一堆學徒,在按部就班,翻閱陣書,校驗陣圖,核對陣紋,商議陣理,如此一直研究了大半天。

  墨畫則坐在一旁,看着陣圖發呆,心裏琢磨着自己的事。

  一直到太陽落山,天色漸暗。

  墨畫擡頭,看了看天色,然後起身撚筆,蘸着火石墨水,在煉器爐裏,簡簡單單,勾勒了幾筆,然後轉過頭,對煉器行的師傅道:
  “可以了,試試看。”

  煉器行的師傅愣了愣,點了點頭,而後吩咐道:“點火。”

  煉器爐重新被組裝起來,裏面填入靈石,有人開始以火系法術爲引,點燃爐火。

  紅光一閃,煉器爐翁隆一聲,運轉了起來。

  煉器行的師傅大喜,對墨畫道:“這位公子,果然了得,隻簡單勾勒了幾筆,就将爐子修好了。”

  墨畫睜眼胡扯道:“别看這隻是簡單的幾筆,但爲了畫好這幾筆,我冥思苦想了足足大半日……”

  煉器行的師傅,雖不明白,但覺得很厲害,對墨畫更是肅然起敬。

  果然,成功都不是那麽容易的。

  “走吧,”墨畫對姬長老道,而後轉身欲走,卻突然被一個人叫住了。

  “且慢!”

  墨畫回頭望去,就見一群神情頹然,自歎弗如的客卿陣師中,有一個身形颀長的中年男子,沖着墨畫拱手,誇贊道:

  “不愧是墨公子,久仰大名。”

  墨畫疑惑,“你是……”

  中年男子笑道:“在下姓趙,乃蒼狼宗長老。”

  “趙長老好。”墨畫行禮道。

  趙長老還了一禮,“以後若有空,希望能與墨公子您,多交流交流陣法。”

  墨畫颔首:“好。”

  “那我不打擾墨公子了。”趙長老道。

  墨畫拱手,“告辭。”

  之後姬長老,便領着墨畫離開了煉器行。

  但他全程,都沒跟那位趙長老說話,甚至目光隐忍,還帶着一絲忌憚,似乎那位趙長老,身份并不一般。

  臨别前,墨畫又回頭瞄了眼趙長老,感知着他身上的神識氣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

  此後數日,姬長老但凡有事,就找墨畫幫忙。

  他似乎是想“生米煮成熟飯”,先讓墨畫習慣于替蒼狼宗做事,然後再給墨畫一個“名分”。

  墨畫倒也來者不拒。

  基本上,隻要姬長老求到墨畫這裏,墨畫看着磨磨蹭蹭,但拖拉上一天,也都能解決掉。

  姬長老對墨畫,也生了幾分敬意。

  修界百業,都十分依賴陣法。

  而一個有着真才實學的陣師,無論在哪裏,都是極爲稀缺的人才。

  就這樣,墨畫因爲陣法,在蒼狼宗的地位,水漲船高。

  隻是他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卻一點進展沒有。

  蒼狼宗門規嚴格,鐵闆一塊,他到哪裏,姬長老也都跟着,墨畫一時間,根本找不到什麽突破口。

  墨畫有些犯愁。

  ……

  而蒼狼宗的掌門,同樣有些忐忑。

  他的侄子,還有孫長老二人,已經有半個月,沒有任何音訊了,大概率是真的死了。

  若是簡單地死了,倒也罷了,可若不是……

  蒼狼宗掌門惱怒之餘,心中惴惴不安。

  一股腦袋懸在腰帶上的驚恐感,讓他難以安眠。

  這日晚上,夜黑風高。

  蒼狼宗掌門,孤身一人,破例來到了蒼狼宗的禁地,在地下的一間密室内,見了一個渾身裹在黑袍中的人。

  他跪在地上,低聲虔誠道:
  “先生,請您替我蔔上一卦。”

  “算一算,究竟是誰,殺了我的侄兒……”

  “否則,我心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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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6-18 11:01:54
第1123章 因果詭道

  那渾身裹在黑袍中的修士,氣息怪異,聲音模糊,難辨身份,只沙啞道:

  「大事在即,不可妄算因果。」

  蒼狼宗掌門沉聲道:

  「我蒼狼宗兩位長老,六位弟子,無緣無故失蹤,極大概率,是被殺人滅口了。而這兩位長老中,還有一位,是我的侄兒」」

  「暗中下手之人,修為不俗,手段不凡。」

  「我懷疑,此人不僅針對蒼狼宗,也是針對我來的。」

  「若不查清,兇手的身份,恐怕—」

  蒼狼宗掌門,目光微沉,「.——會有大患。」

  所謂的「大患」,他沒明說,但黑袍修士顯然心知肚明。

  他神色也瞬間凝重,沉思片刻後,緩緩點頭:

  「也罷,大計之前,自然應當謹慎周密,不可掉以輕心。」

  「我算一卦。」

  黑袍修士看了眼蒼狼宗掌門,問道:「可有你侄兒的遺物?」

  蒼狼宗掌門顯然早有準備,取出一隻玉佩,還有一隻錦囊,囊中有一絡頭髮,奉給了黑袍修士。

  「你的血,留下一碗。」

  蒼狼宗掌門取出匕首,劃破手掌,將血滴在碗裡,滴了滿滿一碗。

  東西齊了,黑袍修士頜首,「你暫且退下。」

  身形魁梧,宛如惡狼一般的蒼狼宗掌門,微微點頭,竟也順從地退到了殿外。

  他心中知道,「巫先生」要起卦了。

  這是一門極高深的修道秘法。

  起卦之時,絕不允許任何人打擾或窺視,哪怕他是蒼狼宗掌門,也不可例外。

  蒼狼宗掌門退去後,「巫先生」對著火盆一指,燃起綠火。

  火中似有冤魂掙扎,伴有妖狼嘶吼,悽厲滲人。

  待火溫冰冷,巫先生取出龜甲,擲於綠火之中。

  綠火翻騰,在龜甲之上,灼燒出道道裂痕。

  巫先生趁機,將玉佩,錦囊,全都丟進了火中,一併焚了,而後將蒼狼宗掌門的血,

  也丟進了火盆。

  有著血緣關係的血,經綠火一燒,變成綠色,而後滲入龜甲,結成了一道道「因果線」,向著過往豌蜓—·

  巫先生當即精神一振,速念口訣,而後劃破手掌,直接將手伸進火盆,握住龜甲。

  讓自己的血,與綠色的血融合。

  這樣,自己的神念,便能去窺測這過往的因果之線,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兇手」到底是誰。

  朦朦朧朧中,綠色的火光中,浮現了狼袍青年的臉。

  他的臉上,滿是震驚和錯,似乎直到死都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死。

  巫先生皺眉,質問道:「何人殺了你?」

  狼袍青年渾身籠罩在綠火之中,想開口,似乎又不敢。

  巫先生目光一沉。

  既然不說,他便只能自己去看。

  他右手用力,更多的血流入了龜甲,更深層地介入了這層因果,將狼袍少年的一生,

  倒著向前推演。

  很快,他便鎖定了一道人影。

  這道人影,十分模糊,渾身黑灰色,又帶著火光,看著有些詭異。

  巫先生皺眉,此時此刻,心底才有一絲不安,覺得自己此舉有些冒失,是不是———

  算到了不該算到的人身上?

  巫先生,心生退意,可已經晚了,他已經看到了那道詭異的人影。

  也觸碰到了,這幕後「兇手」的因果。

  一瞬間,濃霧蔓延。

  巫先生仿佛置身於深山大霧之中,四周白茫茫一片,伸手難見五指。

  「這是天機迷霧?」巫先生心頭一震,看向四周,神情頗有些難以置信:

  「好強的天機迷霧—·竟濃烈到這般地步—」

  「這究竟是,何人的手筆?」

  巫先生心中震驚。

  他沿著迷霧,繼續向前走,可走了好久,仍舊不辨方位。

  這迷霧的範圍,濃度,深邃,以及其中包含的天機法門的高明之處,遠超他的預料。

  巫先生越看,心中也越是駭然。

  他料定這迷霧之中,必然藏著某些,極大極珍貴的因果,否則絕不可能有高人,如此煞費苦心,布下如此深不可測的迷霧,來遮掩這份天機。

  這是天機大能的手筆!

  巫先生神情凝重,又在迷霧之中,無頭蒼蠅般走了許久。

  可這迷霧,根本不是他能破去的。

  待綠火將熄,龜甲下術即將消散,巫先生仍舊一無所獲,只能皺著眉頭,離開了這片因果的迷霧。

  回到現實世界後。

  火盆中,妖火已滅,龜甲上滿是裂痕。

  巫先生愜失神,不知過了多久,他道:「進來。」

  蒼狼宗掌門走了進來,問道:「巫先生,如何?」

  巫先生搖了搖頭,「一片迷霧,窺不出因果,不知死因,也難查兇手。」

  蒼狼宗掌門皺眉,顯然沒想到,竟然連手段不凡的巫先生,也卜算不出這「兇手」的身份。

  「那這件事」蒼狼宗掌門道。

  巫先生淡然道:「無妨,因果之術,本就晦澀複雜,一次卜算,算不出什麼也很正常。」

  「容我翻閱族中古籍,尋一個窺迷破霧的卜算之法,一切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蒼狼宗掌門拱手道:「如此,有勞巫先生了。」

  巫先生點頭,道:「我倦了。」

  蒼狼宗掌門識趣地起身,「段某,不打擾先生休息了。」說完,便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巫先生閉目養神,休憩片刻,待神識稍稍恢復,便自狼皮儲物袋中,取出幾卷磨損得發黃的古老皮紙,聚精會神地翻閱起來他要找個辦法,破開那片迷霧。

  與此同時,客房之內。

  墨畫也神情古怪。

  「剛剛是不是—.—有人在算我?」

  「誰?」

  這還是他迄今為止,第一次有十分明顯的,有被別人「算計因果」的感覺。

  之前,他肯定也被別人算過。

  這一點,墨畫心知肚明。

  他是莊先生的親傳弟子,身份特殊,又在乾學州界,前前後後那麼多事件中,搞出那麼大的風波,背地裡肯定有一堆人,在推衍他的因果。

  但墨畫此前,並沒有太明顯的感覺。

  一是因為,他被保護得很好。

  荀老先生對他珍視有加,甚至連太虛兩儀鎖都給他了。

  莊先生命如殘燭,布下的迷霧,雖消散了不少,但仍舊有一部分,殘留在因果中。

  墨畫命格中的迷霧,已經如大黑山深山的大霧一樣,凝成了一份極強的天機屏障,將所有恐怖的凶機,藏在了大霧深處。

  一般的天機修士,根本破不了這層迷霧。

  其次,是因為在乾學州界,推衍墨畫因果的修士,大多是金丹後期,乃至羽化,甚至是洞虛級別的人物。

  這是一群人,一起在算他。

  這些人,修為太高了,手段也很隱嗨。

  因此,被這些人推衍,墨畫也察覺不出什麼來。

  但現在就不一樣了。

  離了乾學州界,沒了紛紛擾擾,墨畫的因果,就清靜了許多。

  而自從煞氣入體,墨畫的命格就越發敏感,對因果感應也越來越細膩。

  他適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感應到了,有一個人,在推算自己的因果。

  這個人,境界不比自己高多少。

  他的因果術雖然不差,但磨鍊的火候欠缺。

  明顯也是個「菜鳥」。

  甚至,他距離自己的位置,都不太遠。

  原本清靜的命格中,一個人,一個天機「菜鳥」,離自己近,在卜算自己的因果———

  想不察覺都很難。

  「難怪荀老先生告誡過我,讓我不要隨便算別人的因果」墨畫默念道。

  你在窺視因果,因果也在窺視看你。

  如果神念之道和因果之術不如別人,貿然去算別人,那就是在把自己,往別人嘴裡去送,最終死的,只能是你自己。

  「因果這個東西,果真是危險。」

  墨畫心中感慨。但敦不知,他自己就是最危險的那個因果。

  隨即墨畫又有些困惑。

  他現在能初步感知到,自己在被別人,用因果之術「推算」」

  然後呢?自己又該怎麼辦?

  墨畫皺著眉頭,深思熟慮了一會,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什麼都做不了。

  迄今為止,他在因果上的「防禦」,好像都是「被動」的。

  是荀老先生,是師父,替他安排好的。

  至於他的命格里,似乎還蟄伏著更兇險可怕的東西。

  但這些東西,也不受他掌控,甚至不但不受掌控,可能還是一些很大的「隱患」。

  這些來自「隱患」的防禦,同樣是「被動」的。

  這讓墨畫,很沒有安全感。

  不能只靠別人,來守住自己的命格。

  自己要有自主護命,改命乃至逆命的能力。

  「自己的命運,一定要握在自己手裡。自己的命格,一定要由自己來掌控—」

  可是怎麼掌控?

  不靠師父,不靠荀老先生,也不靠那些『隱患』,只靠自己的能力,如何才能對他人的因果窺視,進行『反制」?

  墨畫有一點犯難。

  他的神識很強,身兼兩門絕頂的天機算法,因果的底子深厚得可怕。

  但可惜的是,他對天機因果之術,缺乏最「基礎」的學習。

  他的底子很強,但基礎又很「弱」。

  以至於,除了衍算和詭算,他連一些最基礎的因果術,以及因果制衡的法門,都知之甚少。

  在乾學州界的時候,墨畫曾經旁敲側擊,請教過司徒真人,想學點因果法門。

  司徒真人,出自玄機谷。

  而玄機谷,就是以「因果」傳承為立身之本的。

  但司徒真人支支吾吾,顯然是不大同意。

  一是門規森嚴,這些因果法門,都是玄機谷的獨家傳承,非玄機谷的門人,是不允許學的。

  二是,他真的不太敢教墨畫。

  墨畫身上的因果,實在太大了。

  一旦學了玄機谷的因果術,那這「因果」,就綁定得太深了。

  墨畫的命格,蘊含滔天的煞氣,處在極其微妙的平衡中,將來一旦命格「逆變」,墨畫「墮落」成為大魔頭,那他玄機谷,就是「助紂為虐」,釀成大錯了。

  因此種種,司徒真人根本不敢輕易教墨畫任何東西。

  墨畫也沒辦法。

  司徒真人的苦衷,他也諒解。

  可也正因沒有「因果反制」的手段,適才被人推算因果時,墨畫也只能在一旁看著,

  卻什麼都做不了。

  他意識到這樣不行。

  空有一身神念之力,卻無法施展。

  墨畫不喜歡這種感覺。

  「靠自己進行因果反制——」

  「怎麼反制?」

  墨畫躺在床上,睜眼望著天花板,腦海里將自己畢生修道遊歷的見聞,全都過了一遍,想有沒有誰的法門,能直接用來「抄作業」

  首先,師父的抄不了。

  因為他其實沒見過,師父是怎麼用天機衍算,運轉天機之術的。

  那除了師父,唯一能「抄」的,也就只剩師伯了」

  「師伯是很恐怖的,其恐怖之處就在於,一般修士,甚至不敢提及他的名諱。」

  「不可說,不可見,甚至不可想,否則就會觸動某個因果,引師伯詭念降臨,攤上生不如死的大麻煩。」

  這個因果能力,肯定也有諸多限制。警如時間,空間,修為高低,神念強弱等等。

  墨畫現在,還研究不明白,但這種「詭念降臨」之道,卻似乎可以「抄一抄」。

  畢竟師伯神念強,自己神念也強。

  師伯修天機詭算無雙,自己恰好也學了一點天機詭算。

  底子和框架,是一樣的。

  師伯是高手中的高手。

  那自己學他,即便不成為高手中的高手,至少應該也能成為一般的「高手」。

  墨畫心中沉思:

  「師伯的天機詭算,更加深奧,無比高明,他是能分化詭念,神識化萬千的———」」

  「這一點,我做不到,我只能分出『詭念重影」。但這重影,披在神念上,只能增幅算力,無法徹底分化出去。」

  「無法分化—那就無法生成獨立的『詭念化身」,去通過因果,進行『降臨」·....

  「那這還是不行」

  墨畫皺著眉頭,苦思冥想,忽而搖了搖頭。

  「不,不對,我思路不對—」

  「師伯太厲害了,我肯定不可能像師伯那麼厲害,讓別人只念我的名字,就被我意念「降臨」,神識加身——」

  「而且,我也沒必要,現在就分化出『詭念化身」。」

  「這是天機詭算的高深法門,太難了—」」

  「我現在要做的,只是「因果反制」,憑自己的能力,守住自己的命格,讓別人不敢輕易來『算計」我。」

  「或者至少,別人算我的時候,我能察覺到,並反過來『陰人』—」

  「怎麼反制?神念化劍?」

  墨畫想了想,搖了搖頭。

  神念化劍,是識海,夢魔等神念世界層面的力量。

  但天機因果,卻是另一套大道法則。

  墨畫鑽研得不深,暫時也說不清楚,只覺得這是一種,主觀和客觀交織,神念和物質共存,虛世和現實維繫,願力和業力融合的一套大道體系。

  雖與神念相關,但又並不直接等同。

  「單純的神念殺伐之術,暫時用不了———那就用師伯的『道心種魔」?」

  墨畫沿著這個思路,繼續思考下去:

  「道心種魔的原理,是分化『魔種」,種於『道心」。』

  「現實中,要用言語為『橋樑」,將『魔種」,種在別人的心底,從而生根發芽,影響他人的心念。」

  「可在命格因果中——」

  「我沒辦法跟『入侵者」說話,無法直接以言語為『橋樑」,而沒有言語,就沒有『魔種」——」」

  墨畫眉頭緊皺,苦思無解,便只能將自己代入「師伯」,想想這種情況下,恐怖的師伯,會怎麼處理這個問題良久之後,墨畫心神一震,兩個字從他腦海中浮現出來:

  「煞氣!」

  他有一種直覺,如果師伯是自己,處在他當前的境況,肯定會設法,將滔天殺孽煉化後的「煞氣」,當做媒介,來製作「魔種」。

  這是一種,同門師伯和師侄之間,莫名的默契。

  畢竟墨畫的命格中,屍王,邪胎的因果,根本不受控制,甚至墨畫自己,都沒有明顯的自覺。

  荀老先生,莊先生,還有太虛兩儀鎖融合的迷霧,墨畫自己都窺不破。

  算來算去,真正他有可能控制的,就只有他自己親手犯下的殺孽帶來的「煞氣」了。

  這也是他命格中,唯一有可能操控的修道力量了。

  「將殺孽煞氣和天機詭算結合,以『道心種魔」為形式,融合成一種特殊的因果詭道法門,用來反制那些,想通過因果算計我的人———」」

  墨畫眼晴漸漸亮了起來。

  之後,他便迫不及待進行了嘗試,一步步修煉:

  「先是用天機詭算,分化出一縷詭念——」

  「再用道心種魔,將這「詭念」,轉化為『魔種」———」

  「再將這縷化作『魔種」的詭念,與我命格中的煞氣相融合——」

  「融合之後,再用—魔道轉煞—不行,這是外在的轉煞,應該用血獄瞳術,催動煞氣,然後讓煞氣反噬—」

  「因為調動的煞氣少,所以反噬在可承受範圍。」

  「煞氣反噬之後,自然而然,會倒逆逆流,進入我的命格。」

  「這樣一來,煞氣就作為『橋樑」,將我煉成『魔種」的詭念,帶回了我的命格之中「推算我因果的人,只要沾到這煞氣,就會被我『道心種魔」—」

  這一套流程,說起來簡單,但涉及的神念法門太多,太深,太複雜了。

  天機詭算,道心種魔,天衍訣的神念道化,還有神識操控,以及命格中的煞氣,還有兩類化煞和轉煞的法門.

  要將這所有法門,全部深刻理解,再開,揉碎,按照自己的想法,拼湊在一起。

  即便是墨畫,實操起來,也覺得艱難重重。

  他推掉了所有事物,足足嘗試了三天三夜,才好不容易,按照自己的心意,提煉出了一道詭念「魔種」。

  墨畫長長鬆了一口氣,而後心生期待。

  之後,他就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等著別人再來「算計」他。

  果然,到了晚上,夜幕降臨,子時已過。

  他的命格中,又傳來異動,似乎有人以秘法,在窺視著他的因果。

  這個窺測他因果命格的人,按墨畫估計,應該是蒼狼宗的人。

  大概率,是蒼狼宗的掌門,請來推算狼袍青年死因的人。

  而這個人,陰沉沉的,估計就是蒼狼宗掌門藏在暗處的「幕僚」。

  墨畫按照計劃,以血獄瞳催動煞氣,引煞氣反噬,將一縷詭念,融入煞氣。

  詭念之中,藏著一個「道心種魔」的念頭:

  「我是個廢物,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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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6-18 11:02:12
 第1124章 玩具

  天機迷霧中。

  巫先生捧著一個狼妖頭骨,根據頭骨之上的裂紋,來判斷迷霧的方向。

  他想穿破迷霧,看看迷霧之中,到底藏著什麼。

  這些時日以來,他晝夜苦思,滿腦子都是這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混沌迷霧。

  物類之起,必有所始。

  天機必有跡象,因果也必有痕跡。

  這片迷霧,絕不可能是無緣無故布下的。

  如果他所料不差,這片迷霧,是一類「封印」,封印著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是一個——.天大的機緣。

  一念及此,巫先生心頭灼熱。

  他也不是沒懷疑過,這片「迷霧」,其實是一個陷阱,是用來坑害他的。

  不然不可能這麼巧合,蒼狼宗掌門的侄子死了,他來推算兇手,然後剛好就算到了這片迷霧。

  但他認真考慮過了,覺得應該不對。

  若是陷阱,自己在進迷霧的時候,就已經「死」了,畢竟能布下這等天機迷霧的大能,用因果術咒殺自己,比碾死一隻螞蟻還簡單。

  但是沒有,自己沒死,活得好好的。

  這就說明,布下這等天機迷霧的大能,已經不在了。

  或者,他只是用迷霧封印秘密,但並不打算,用迷霧來殺人。

  那這麼說,這片迷霧便是安全的,可以任由自己探索。

  只要想盡辦法,穿破迷霧,就能窺探到迷霧的真相,甚至有極大概率,能尋到天機大能在迷霧中留下的「機緣」。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至於這「迷霧」的主人—

  巫先生將此事的前因後果,復盤了一下,有了自己的猜測:

  這迷霧的主人,大概率,是一個無知的「幸運兒」。

  身懷寶山,而不自知,身負絕頂的天機傳承,但卻不會用,有大機緣在身,但卻懵懂無知。

  他不知何故,殺了掌門的侄子,恰好被自己推算到了因果,也由此讓自己發現了,他命格中的迷霧,以及他身負的大機緣。

  這是此子倒霉。

  也恰好是自己的大幸運。

  只要破了迷霧,窺破他的底細,便可奪了他的氣運,搶了他的機緣。

  這世間,天機修士,寥寥無幾。

  天機的傳承,更是非同小可。

  這是天道對自己辛苦修行「因果之術」的恩賜,千載難逢,一定要把握住。

  巫先生神情堅定。

  可這天機迷霧之深邃厚重,實乃他生平未見。

  直到他手中的狼頭骨,滿是裂痕,完全碎成了渣,他也還是沒能找到,突破迷霧的方法。

  「求大機緣,不可一而就———」

  巫先生心中堅定道。

  他開始斷掉邪法,退出迷霧,自始至終,他未曾察覺到一絲違和。

  直到他的神念,自迷霧中退出,回溯到識海,與肉身合一的時候。

  一股莫名的陰冷,忽而從心底滋生。

  隨之而來的,是難以抑制的低落,懊悔和頹唐。

  巫先生突然不知道,自己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自己活著,到底有什麼用?

  他感覺到,自己的人生,一片迷茫,就和他適才所見的天機迷霧一般,毫無方向。

  做什麼,都毫無意義。

  幹什麼,都沒有價值。

  「要不——死了算了?死了—·就解脫了——」

  這個念頭一經浮起,便如野火一般,在巫先生心底蔓延,越燒越旺。

  巫先生瞳孔開始渙散。

  他顫顫巍巍地,取出一個匕首,往自己的喉嚨上割。

  匕首上淬著毒,巫先生用力刺了幾刀,將脖子上的皮,給割破了,血流了下來。

  毒液滲入血液,冰冷的刺痛傳來。

  原本渾渾噩噩的巫先生,猛然驚醒,察覺到手中的匕首,匕首上的血,血中的毒,以及脖子上的刺痛,心中驚恐:

  「我在做什麼?!」

  可毒藥已經開始發作,麻痹感增強。

  巫先生立即手腳並用,掙扎著,從儲物袋中,翻出了一瓶丹藥,顫抖著將一枚丹藥,

  塞進了嘴裡,而後立即打坐排毒,治療傷勢。

  過了好久,毒性褪去,脖子上的血痕,也漸漸彌合。

  巫先生這才驚魂甫定,心中驚悸:

  「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中招了?」」

  「迷霧之中,藏著我不知道的兇險?有人在對我下殺手?」

  巫先生皺眉沉思,將他進入迷霧的經過,從頭到尾回想了一遍,而後搖了搖頭,覺得還是不對。

  無形無質,引人自殺。

  這等詭異的因果手段,他此前從未見過,也從未聽過,甚至沒看到因果媒介,也沒一點徵兆。

  真有這等高明手段的天機修土,實力必定極強,殺自己如探囊取物。

  可現在自己沒死,就說明並非是有「高人」在殺自己。

  這件事,另有緣由·

  「可這緣由,又是什麼?」

  「我為何會心生『死」意?甚至在渾渾噩噩中,會自己割自己的脖子?」

  巫先生苦思冥想,想不明白。

  這種因果上的手段,著實超出了他的理解。

  最後,巫先生只能將這一切,歸結於高人布下的「天機迷霧」之上。

  高人所布的迷霧,自有古怪玄妙之處。

  深不可測的天機迷霧,可以讓窺探因果之人,心生迷茫,迷茫則覺頹唐,頹唐則生灰敗,灰敗則有死志。

  人有死志,而後自。

  這是不見血的殺人之法。

  一念及此,巫先生心中生出惶恐,萌生退意,可心中對自已的「機緣」,仍舊念念不忘。

  「既是大機緣,不經歷點兇險,怎麼可能輕易弄到手?」

  「只不過,要想點辦法,防止在渾渾噩噩中,自己殺了自己——」

  巫先生心中打定主意,目光貪婪。

  奢華的客房中。

  墨畫托著下巴,正在沉吟。

  「應該還是殺不死」

  「到底還是生疏了—」

  用煞氣,融入詭念,進行因果種魔,這是他剛剛研究沒多久的詭道法門,迄今為止,

  也只用了一次,火候自然不到位,想一次就完成「反殺」,也不太現實。

  「不過,暫時殺不掉也好。」

  墨畫心中沉思道,「若真殺了,難免打草驚蛇,引發不必要的騷動。」

  「而且,這人可是難得的『玩具」,可以讓自己嘗試因果種魔,詭道反制。」

  「反正只要被自己道心種魔了,想讓他死,也不過一念之間的事——」

  一念及此,墨畫忽然愣住了,忍不住想道:

  「我怎麼感覺.我好壞啊—」

  怎麼會想著拿別人當「玩具」?

  墨畫皺眉,反思片刻後,心中篤定道:

  「一定是因為煞氣,煞氣影響了我的心智,我本來沒這麼壞的—」

  墨畫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既然是被煞氣影響了心智,那就沒辦法了。

  墨畫稍稍鬆了口氣,而後繼續開始考慮蒼狼宗的事。

  蒼狼宗的秘密,看來還有不少,但墨畫掐指一算,發現自己在蒼狼宗,已經耽擱了不少時日了。

  若還是以這種「溫和」的手段,一點點去查,更不知道要浪費多少時間。

  他要忙著結丹,時間是很寶貴的。

  而大荒的局勢,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要速戰速決了—」

  「直接將蒼狼宗給屠了?」

  這個念頭,一瞬間從墨畫的腦海中冒了出來,墨畫連忙搖頭,按捺下心中的殺意。

  「是煞氣,煞氣影響了我的心智。」墨畫如此安慰自己。

  待心情平和了一些,墨畫才繼續思索:

  「蒼狼宗肯定不能全殺.」

  「雖說蒼狼宗里,大多數修士,肯定做過為非作歲的事,但保不准,也有心存良善之人。」

  「一旦殺錯,後果就比較嚴重了。」

  「其次,蒼狼宗好列是三品宗門,真滅了,道廷司也是會追查的,麻煩很大。」

  「更何況,蒼狼宗這個門派,底子不錯,也不是完全沒用——」

  「最好,是能借刀殺人——」

  「那麼—借誰來殺誰?」」

  墨畫目光微凝,眼眸深邃,看著有些危險之後的幾日,風平浪靜。

  姬長老還在給墨畫送女人,每晚都有不同的女人,敲墨畫的房門。

  墨畫視若無睹。

  他的心思,都用在玩弄他的「玩具」上。

  原本以為,這個窺測他因果的人,被種了一次詭念,自殺未遂後,會心生畏懼,卻不想這反倒激發了他的貪婪,讓他更加堅定心志,無所畏懼了。

  而且,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段,雖被道心種魔了,但愣是沒「殺」死自己。

  墨畫很欣賞他的這份勇氣,也認可他的能力。

  這樣一來,這個「玩具」也就能玩得更久了點了。

  他也能以此為「媒介」,來不斷試驗,並提升自己詭念化煞,因果種魔的能力了。

  除此之外,墨畫還是繼續替蒼狼宗畫陣法,與此同時,也接觸了更多蒼狼宗的事務。

  甚至,蒼狼宗最核心的謀劃,墨畫因為表現優異,也參與進去了。

  蒼狼城,外城,城牆上。

  蒼狼宗的掌門,便指著前面,正在大興土木的偌大的空地和陣法地基,對墨畫道:

  「墨公子,這便是我蒼狼宗的未來」

  「這是一座,規模巨大的煉器行。傾蒼狼城全城之力,不舍晝夜,三年之內建成,五年之內,投入使用,可以鑄造海量的靈器,令我蒼狼宗,更進一步————」

  蒼狼宗掌門,一邊給墨畫「畫餅」,一邊道:「同時,這也是通仙城的未來。」

  墨畫有些意外,「通仙城?」

  蒼狼宗掌門頜首,「建煉器行的同時,我會向大黑山方向,擴建『州道」——」」

  所謂州道,是指連同兩個州界之間的「大路」,道路寬闊,可以走馬,可以行車。

  州界若想發展,若想繁榮,四通八達的「州道」,是必不可少的。

  無論是大煉器行,還是州道擴建,都是極大的工程。

  墨畫忍不住看了眼蒼狼宗掌門,微微點頭,心道這掌門,倒也的確是個極有野心之人。

  蒼狼宗誠摯道:

  「墨公子修為陣法不俗,還請墨公子,助段某一臂之力。」

  墨畫有些意動,但明顯又有些遲疑。

  蒼狼宗掌門凝視看墨畫,語氣頗有些慷慨:

  「一旦煉器行建成,我蒼狼宗必飛黃騰達,而只要州道擴建,墨公子的家鄉通仙城,

  也可以跟著吃肉喝湯。」

  「此後,我蒼狼宗與你通仙城,守望相助,共存共榮,豈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這——」

  墨畫沉思片刻,目光堅定,點頭道:「好!」

  蒼狼宗掌門大喜,「多謝墨公子,深明大義。」

  墨畫謙虛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蒼狼宗掌門看著墨畫,神情大喜,目光之中卻有異樣的野心,一閃而過。

  之後,墨畫就繼續開始,為蒼狼宗「打工」了。

  蒼狼宗的規劃,的確很大。

  但更大的陣法規劃,墨畫也做過,因此實際幫起忙來,並不費太多事。

  而因為參與蒼狼宗,核心的陣法建設,墨畫也接觸到了,更多的蒼狼宗長老。

  其中,最特殊的,還是那位趙長老。

  墨畫向姬長老,打聽過這趙長老的來歷。

  據姬長老所說,這位趙長老,修為是築基巔峰,距離金丹只有一步之遙。

  是蒼狼宗內,修為僅次於掌門的修士。

  而且,趙長老還是二品陣師,也是蒼狼宗內,陣法造詣最高的長老。

  之前的陣法規劃,有一大部分,都是這位趙長老負責的。

  墨畫插手煉器行陣法構建的事,惹得蒼狼宗內,其他很多陣師不滿和排斥,倒是這位趙長老,對墨畫極為和氣。

  看得出來,他對墨畫的陣法水準,還是很認可的。

  趙長老待墨畫和氣,墨畫自然也待趙長老客氣。

  兩人喝了幾次茶,聊了幾次天,彼此都是陣師,術業相同,自然關係也就不錯了。

  這一日,墨畫照例,與趙長老二人一起,在蒼狼城煉器行的地基上巡視,檢查陣法構建的問題,並督促進度。

  煉器行的地基已經基本建好。

  陣法框架也在按規劃落實。

  墨畫盡職盡責地檢查著陣法,可看著看著,他卻忽而臉色一變,看向一旁的趙長老,

  欲言又止,最終目光閃爍,閉口不言。

  這點細微的神情變化,自然逃不過趙長老的眼睛,但他也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之後一路上,墨畫都沉默不語。

  直到巡視完,即將離開煉器行,墨畫才緩緩鬆了一口氣,腳步也不自覺放快了些,似乎想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但他卻突然被叫住了。

  「墨公子—」

  墨畫轉過頭,就發現一向儒雅,待自己十分和氣的趙長老,神情漠然。

  「你看出來了?」

  墨畫愣了下,「什麼?」

  「你看出來」趙長老目光微凝,「我布的是什麼陣法了?」

  墨畫一臉懵懂,有些不明白,「你陣圖不是拿給我看過麼?我自然知道,你布的是什麼陣法.

  趙長老死死盯著墨畫無辜的面容,末了失笑一聲,搖頭嘆道:

  「墨公子,您不僅心思過人,陣法精湛,竟也還是個裝糊塗的高手———」

  「若非我對墨公子您有足夠的了解,險些也被您的狡猾給騙了。」

  墨畫心裡腹誹:

  什麼叫對我有足夠的了解?

  還有,我哪裡狡猾了———

  趙長老點頭示意。

  幾個蒼狼宗長老,還有幾個弟子,手持刀劍,將墨畫團團圍住。

  墨畫臉上有些緊張,問道:「趙長老,你這是何意?」

  趙長老道:「明人不說暗話,墨公子,我這麼做,你應該明白。」

  墨畫見狀,也不裝了,便緩緩道:「你在這煉器行里,布的是困陣和殺陣——你想殺誰?」

  趙長老沒答話,但這個答案,卻不言自明。

  整個蒼狼宗,有誰值得他花如此大的心思和力氣來殺?

  墨畫目光微凝,「你現在—想殺我滅口?」

  趙長老輕聲嘆道:「墨公子,我也不想害你我改了陣式,變了陣樞,還設了那麼多障眼法,生怕被你發現,可今日還是被你一眼看出來了」

  「怪就怪,你陣法天賦實在太好了——我也能難辦。」

  墨畫神情凝重:「你別忘了我的身份,我可是乾學五品大宗門弟子。」

  趙長老搖頭,「蒼狼宗危在旦夕,而乾學的五品大宗,遠在天邊,形勢緊迫,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墨畫眼中閃過一絲慌張,但還是故作鎮定道:

  「你們不敢殺我!殺了我,掌門就都知道了。」

  趙長老還未說話,人群中,便有一個長老道:

  「趙兄,何必與這小子廢話,殺了他,再走一步看一步,否則這小子去泄密,我們全都要完蛋。」

  其他人也附和:

  「長老,沒錯,先殺了這小子。」

  眾人的刀劍,直至墨畫的心脈。

  墨畫臉色微白。

  趙長老看了這一幕,忽而嘆了口氣,道:

  「墨公子,我很羨慕你的天賦,很讚賞你的才能,我也不想殺你」

  墨畫皺眉,「你想說什麼?」

  趙長老道:「墨公子,只要你保證不將今天的事說出去,我便放過你,不殺你。」

  墨畫臉色難看,「你是想要我,背叛掌門?」

  趙長老默然道:「你又不是蒼狼宗的弟子,何談背叛?」

  墨畫臉色嚴肅,「掌門待我恩重如山,甚至願意為了我,將州道修到通仙城,如此知遇之恩,我怎麼可能背叛他?」

  趙長老冷笑,看著墨畫,覺得他十分單純,「你當真以為,掌門是看重你?他真的會與通仙城,共存共榮?」

  墨畫臉色微變,「你什麼意思?」

  趙長老目光冰冷,「掌門他從頭到尾,全都是在利用你,利用你的傳承,利用你的天賦,利用你的名聲。」

  「在他的帶領下,蒼狼宗橫徵暴斂,奢靡無度。周遭仙城,已然成了被吸血的『傀儡」。」

  「如今擴州道,通向大黑山,目的根本就不是所謂的『共存共榮」,而是為了吞併通仙城,將通仙城作為養料,來壯大蒼狼宗。」

  「你若真幫他,就是在助紂為虐,是在將通仙城,送到一隻惡狼的嘴裡。」

  「自此,通仙城的所有修士,都將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而你,這個曾經人人稱頌的陣法天才,也將徹頭徹尾,成為通仙城的罪人,受萬人睡罵—..」

  趙長老字字「誅心」。

  墨畫臉色蒼白,如同一個單純的少年,第一次見識到了人心的險惡,整個人生觀都崩塌了。

  「掌門他——在算計我他不是真心對我好—」

  墨畫難以置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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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6-19 08:46:13
 第1125章 落幕

  墨畫心神動搖。

  趙長老接著道:「墨公子,您是五品大宗門弟子,應當有匡扶正道,除暴安良之心。

  你難道真的想助紂為虐,讓蒼狼城的窮苦修士,永無翻身之日,讓通仙城的修士,也陷於水深火熱之中麼?」

  墨畫面色糾結,「可是,你這些陣法,殺不掉掌門,他可是金丹修士——」」

  趙長老搖頭,「這些我自有打算,不必墨公子費心。只要公子,不將這件事泄露出去便好。」

  墨畫皺眉沉思,片刻後,緩緩點了點頭,「好吧——」」

  趙長老察言觀色,見墨畫已有被他說服的跡象,便又進一步道:

  「除此之外,趙某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墨公子答應。」

  墨畫微證,「什麼事?」

  趙長老道:「希望墨公子,能將掌門,引到這陣法中來。」

  墨畫一驚,連忙搖頭,「不行,我不泄密,就已經是對不起掌門了,怎麼可能反過來加害於他?掌門雖利用了我,但終究待我不錯,我不能恩將仇報。」

  趙長老沉痛道:「那墨公子,就忍心看著,蒼狼城散修被壓迫至死,通仙城也大難臨頭麼?」

  「這——」墨畫皺眉。

  趙長老凝視墨畫,輕聲嘆道:

  「這本是趙某份內之事,不應該勞煩墨公子,只可惜趙某無能。那姓段的,又對我頗多猜忌,我若去邀請他,他必生疑。他不入陷阱,我沒把握殺了他———」」

  「但那姓段的,對墨公子極為看重,也相信墨公子的陣法。」

  「放眼整個蒼狼宗,也唯有墨公子,能將那姓段的引入陷阱。」

  墨畫神色遲疑。

  趙長老一咬牙,竟對著墨畫跪下。

  墨畫一驚,連忙扶住他,「趙長老,您這是做什麼?」

  其他人也神情震驚,「趙長老!」

  「趙兄!」

  「你這是—」

  趙長老仍舊跪地不起,一臉凝重道:

  「懇求墨公子,為了蒼狼城,為了蒼狼宗,為了這城中,所有受盡苦難的修士,助趙某一臂之力!」

  其他原本還對墨畫刀劍相向的長老和弟子見狀,也紛紛收起兵器,向墨畫跪下。

  「求墨公子,助我等一臂之力!」

  墨畫輕聲嘆了口氣,心道這趙長老,倒也的確是個演戲的高手。

  這招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降尊纖貴,屈身下跪的套路,玩得太熟練了。

  這蒼狼宗里,果真沒省油的燈。

  有些修士,修為沒那麼高,但在底層廝混,拿捏人心的套路實在太深了。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自己也要向他們好好學學。

  墨畫當即露出動容的神色,看著趙長老,眼中滿是欽佩和感動。

  他鄭重地點了點頭:「好,這件事,我來想辦法!」

  回去之後,墨畫便找到了蒼狼宗掌門,開門見山道:

  「煉器行的陣法不行,照這樣下去,別說建成二品以上的大型煉器行了,便是在期限內完工,都很成問題」

  蒼狼宗掌門皺眉,「墨公子,何出此言?」

  墨畫直接道:「趙長老不行,他的陣法水準,太差了。」

  墨畫緩了緩,又道:「當然,我承認,趙長老身為蒼狼宗首席陣法長老,他的陣法水準,的確有可圈可點之處,但落到實處,就太空泛了,處處都是漏洞,而且太不切實際··.」

  墨畫將趙長老的陣法,批判了一番,而後道:「這些陣法,讓我來規劃,我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墨畫神情倔傲。

  蒼狼宗掌門心頭欣慰,但表面上還是勸道:「墨公子,你雖天賦好,起點高,但畢竟資歷尚淺,不如隨著趙長老,一起將煉器行的陣法建完,有了經驗——.」

  「不必!」墨畫冷笑,「我的陣法經驗,多了去了,不在乎這一兩個煉器行。」

  「況且,掌門您專門邀請我過來,應該不是為了,讓我給趙長老打下手的吧?」

  蒼狼宗掌門很欣賞墨畫的野心,但還是遲疑道:「這件事,恐怕趙長老會有怨言。」

  墨畫道:「您是掌門,會在意一個長老?」

  「趙長老,可並非普通長老,這樣吧———」蒼狼宗掌門看了眼墨畫,「你拿出規劃陣圖,與趙長老比一下,若你規劃的陣圖,的確比趙長老強,那一切便按你說的做。」

  「此后蒼狠宗的一切陣法,都由你說了算。」

  「你便是蒼狼宗的,第一陣法長老!」

  墨畫目露興奮,「好!」

  蒼狼宗掌門也輕輕笑了笑。

  墨畫目光微閃,又道:「既然這樣,那三日後,便在煉器行里,我與趙長老一決高下,煩請掌門到場,親自做個見證。」

  蒼狼宗掌門微證,眼中不由流露出一絲猜忌。

  墨畫卻看著掌門,目光意味深長。

  蒼狼宗掌門沉思片刻,緩緩點頭,「好,那就由我去做見證。」

  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了。

  之后蒼狼宗掌門,也將趙長老喚來,與墨畫當面,說了陣法比試的事。

  趙長老神情冷漠。

  墨畫淡淡道:「趙長老,屆時你就拭目以待吧,陣法不會騙人。」

  趙長老深深看了墨畫一眼,目光鋒利:「好。」

  之後的三日,墨畫的時間,主要還是用來在「玩具」身上,試驗他新研究出來的「詭道法門,因果種魔」。

  其餘時間,抽空隨手畫了一些陣法規劃圖,用來應付差事。

  很快,三日後。

  蒼狼城未建成的煉器行內。

  墨畫與趙長老的比試,就開始了。

  因為事關蒼狼宗煉器行的核心陣圖,所以此次比試,較為機密。

  圍觀的修土,都比較少,僅有蒼狼宗掌門的心腹,以及其餘十來個地位較高的長老。

  而比試的過程,也比較簡單。

  雙方拿出陣圖,彼此論陣質疑,最後在論陣的過程中,誰的陣圖缺陷越多,那自然就輸了。

  趙長老的陣圖,是原先規劃好的。

  墨畫的陣圖,是他隨便瞎畫的,即便如此,比起趙長老的陣圖,那也好了不少,只是缺漏自然也多。

  墨畫與趙長老爭執不休。

  爭到一半,論及有個陣樞的節點,雙方爭執不下,誰也不讓誰。

  最後只能由蒼狼宗掌門親自決斷。

  蒼狼宗掌門沒有懷疑,親自下場,走到了墨畫和趙長老中間,低頭看向兩人的陣圖。

  便在此時,墨畫與趙長老,互相遞了個眼色。

  墨畫施展身法,悄然退去。

  幾乎與此同時,趙長老抽出了一柄狼紋長劍,冷不丁地向蒼狼宗掌門刺去。

  蒼狼宗掌門天性多疑,感知敏銳,察覺到殺機,當即臉色一變,後撤一步。

  同時右手凝出一隻狼爪法寶,反手一撕,撕出一道金光,與趙長老的狼紋長劍,正面碰在了一起。

  可令人驚訝的是,他這狼爪法寶,並未擋住長劍,反被長劍一盪,在手臂上劃出了長長的血痕。

  蒼狠宗掌門看向趙長老,目露凶光:

  「靈力結晶,你竟是金丹?」

  趙長老冷笑,「我是陣師,神識強於你,藏了這麼久,就是為了今天。」

  蒼狼宗掌門獰然一笑,「怎麼?你想殺我?憑你,殺得了我?」

  趙長老捏碎一枚玉符。

  瞬間大地震動,地面陣紋亮起,層層疊疊,將周遭完全封住,也徹底將蒼狼宗掌門,

  和他封在了一個場地。

  趙長老用長劍,指著蒼狼宗掌門,「今日,你和我,只能有一人活著走出去。」

  蒼狼宗掌門看著周圍的陣法,神情頗為驚訝,「二品高階陣法?」

  他轉過頭,看向趙長老,輕聲嘆道:「雖只有十七紋,但也足以自傲了。可惜了.....」

  趙長老冷笑,「受死吧。」

  他長劍一點,金丹境的劍氣縱橫,挾著蒼狼之威,直接刺向蒼狼宗掌門的咽喉。

  這是蒼狼宗的秘傳劍法。

  這位趙長老,金丹修為,不光陣法精湛,便是劍法也頗為不俗。

  只是不及蒼狼宗掌門陰狠,因此處處都被壓一頭。

  此時,有了千載難逢的機會,自然想畢其功於一役,將掌門擊斃,自己取而代之,因此下的都是殺招。

  蒼狼宗掌門,自然也不可能坐以待斃,當即施展蒼狼七玄爪,與趙長老殺在了一起。

  困陣之內,是兩個金丹的廝殺。

  金丹境宛如晶石的靈力,彼此交鋒,威力四溢,在地上劃出一道道深痕。

  二品高階的困陣,防不住金丹。

  但金丹破陣,需要花時間,一旦強行破陣,勢必會給對手留下破綻。

  因此趙長老若執意分個你死我活,那蒼狼掌門,也只能奉陪到底。

  而困陣之外,是築基長老的廝殺。

  趙長老,還有蒼狼宗掌門兩方的長老,也在捉對廝殺,難捨難分。

  整個煉器行,瞬間亂做了一團。

  陣法的光芒,頻繁震盪。殺意的波動,此起彼伏。

  而墨畫則置身事外,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斯殺持續了將近半個時辰,雙方不分勝負。

  而此時,趙長老也察覺出了一絲違和。

  「不對,」趙長老一劍盪開蒼狼宗掌門,質問道,「我在地上,布下了那麼多殺陣,

  為何你一次都沒踩中?」

  在修為上,他與蒼狼宗掌門勢均力敵。

  短時間內,誰也殺不了誰。

  這些陣法,便是打破平衡的籌碼。

  二品高階的陣法,雖殺不掉金丹修土,但卻可以限制,暗算金丹修土,並造成一定的傷勢。

  在這種生死一線的殺伐中,這種傷勢累積起來,足以決定生死。

  可讓趙長老奇怪的是,明明是他布下的殺陣,可為何這姓段的,竟一次都沒中過?

  蒼狼宗掌門陰沉笑道:「這自然是因為,墨公子早已將一切,全都告訴我了!」

  「你的計謀,你的心思,還有——你的陣圖,以及你布下的殺陣中的破綻。」

  「墨公子早已一五一十,全都暗中知會於我了!」

  趙長老臉色一白,當即轉過頭,憤怒地看向墨畫,「你———

  墨畫神情冷漠,「你的陣法,殺不掉掌門,若是謀事不利,那我就要倒霉。」

  趙長老含恨道,「這姓段的,可沒安好心,你不管自己,難道不管通仙城了麼?」

  墨畫冷冷道:「通仙城幫不了我結丹,我為何要管他們?」

  趙長老心中恨極。

  這個自私自利,無恩無義的小子!自己的大計,全都被他給毀了!

  長著一張正直良善的臉,行的全是陰險狠毒之事。

  「段掌門,」墨畫淡然道,「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蒼狼宗掌門微微一笑,「墨公子,你放心便是。」

  他長吸一口氣,而後緩緩呼出狼吼之聲,渾身經脈骨骼霹靂作響,整個人都大了一圈,彎腰弓背,宛如人狼,眼中也閃爍著猩紅的光芒。

  而隨著他這一吼。

  蒼狼宗的其他長老,也紛紛有「狼化」的跡象,開始變得嗜血,實力也漲了一截。

  趙長老臉色大驚。

  墨畫也目光微變。

  雙方再次交戰,之後的形勢急轉直下。

  趙長老一方,遭到了慘烈的打擊。

  他們根本不是,嗜血「狼化」的蒼狼宗掌門,及其親信長老的對手。

  交手不過數十回合,趙長老便傷痕累累。

  他入金丹的時候稍短,經驗不足,殺伐上也缺少了一副狠勁。

  之前尚能周旋,此時蒼狼宗掌門動了真格,他根本不是對手。

  趙長老只能引爆一些殺陣,來拖延時間。

  可形勢卻越來越不利。

  沒過多久,趙長老就被逼在了角落,陷入了絕境。

  「大勢已去—」

  趙長老頹然,臉上掛著苦笑。

  蒼狼宗掌門的臉上,則浮現起獰的笑容。

  他身軀狼化,野蠻兇狠,狼爪法寶與他的手掌,幾乎融為一體,自上而下,猛地向趙長老的喉嚨撕去。

  可恰在此時,墨畫臉色一變,大驚道:「掌門!不好!快躲到右側三丈外的死角!」

  蒼狼宗掌門一。

  他不明白為何要躲,但他潛意識裡,已經相信了墨畫。

  尤其是在陣法上,墨畫更有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而且聽墨畫的語氣,情況似乎十分緊急,段掌門幾乎是下意識地,便按照墨畫的吩附,一個側步,邁到了右側三丈外的死角。

  當他站到列角上的時候。

  一道黑光直接一閃而過。

  四周的聲音,有一瞬間的死寂。

  而後陣法之上,黑色的崩解之力蔓延,恐怖的逆變發生。

  生死之間,段掌門神色駭然,猛然向一側遁去,可終究還是慢了一分,他的右臂,連同右腿,全都被抹滅掉了一部分。

  只一瞬間,便被廢掉一手一腿的蒼狼宗掌門,像是一條癱瘓的狼狗,摔倒在地,神情震怒且驚恐:

  「這他媽的,是什麼鬼東西?!」

  「陣法?!」

  而驚變突起,所有人都愣住了,看著眼前這一幕,目光驚駭。

  「掌門—·被廢掉了?」

  距離最近,親眼看到陣法「崩解」的二品陣師趙長老,此時心中更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恰在此時,一道平靜的少年聲音響起:

  「趙長老,把掌門殺了吧。」

  趙長老猛然一驚,轉頭看向墨畫,「墨公子,你——」

  墨畫淡然道:「我說過了,你的陣法,殺不掉掌門,所以———得用我的陣法。」

  趙長老呼吸為止一室,滿眼不可思議。

  蒼狼宗掌門更是目毗欲裂,怨毒地盯著墨畫,「小兔崽子——」

  墨畫輕聲道:「殺。」

  趙長老目光一冷。

  他雖不知,築基境的墨畫究竟是用什麼詭異的手段,又是以何等高明的陣法,竟能重創金丹修士。

  但此時時間緊急,也顧不得考慮那麼多了。

  要殺掌門了,現在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殺!

  趙掌門目光一冷,提著一口氣,拔劍就欲斬斷段掌門的人頭。

  蒼狼宗掌門神色驚恐,急聲道:「巫先生,救我!」

  話音剛落,人群之中,突然有一人撕破狼袍,露出一身黑衣,面容模糊不清,吹起了一隻狼頭骨鑄成的類樂器。

  剎那間,一聲更為猛烈的狼吼之聲,傳遍全場,震人心。

  而所有蒼狼宗的長老,無論歸屬於哪一方,此時聽到這聲狼吼,全都喪失了理智,身上長出長毛,手腳化作利爪,後背浮出血色狼紋。

  巫先生向趙長老一指。

  這些「狼化」的修土,便仿佛被馴化後的「道兵」一般,整齊劃一地,向著趙長老撲殺而去。

  趙長老臉色一變,只能反手出招,去抵擋這些失去理智的狼化長老們的撲殺。

  他之前死戰,本就帶傷,靈力也幾近枯竭。

  此時被一群悍不畏死的「狼人」,近身撲殺,左右支出,苦不堪言。

  趙長老想去殺巫先生,可根本也沒機會。

  便在此時,身負重傷的蒼狼宗掌門,終於緩過氣來。

  他手腳並用,爬向遠處,服了幾粒回血生肉的丹藥。

  可那漆黑陣法之力,不知是什麼詭異的東西,滅解掉的血肉,根本無法再生。

  蒼狼宗掌門越想越氣,一臉惡毒,死死盯著墨畫,怒道:

  「巫先生,抓住這兩面三刀的小畜生!我要將其挫骨揚灰,以泄心頭之恨!」

  巫先生冰冷的眼眸,看向墨畫,吹動狼頭。

  殺意鎖定墨畫。

  周遭幾個狼人,目光猩紅,手腳並用,從四個方向,向墨畫合殺而來。

  這幾個狼人,此前都是築基後期長老,狼化後,實力進一步提升。

  不到金丹境,陷入圍殺幾乎必死。

  趙長老想幫墨畫,可他陷入苦戰,根本騰不出手,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

  就在四隻狼人,呈四角之勢,近身撲殺墨畫之時。

  只一眨眼,墨畫的身影,竟直接消失了。

  所有人神情驚。

  巫先生立馬放開神識,微紅色的神識,迅速籠罩四周,可四周空無一人。

  忽而後背一涼,一道詭異的人影,似乎就站在他身後。

  巫先生瞳孔睜大,回頭望去,就見到了一臉「玩膩了」的墨畫,以淡漠而詭異聲音道:

  「你是個廢物—·去死吧—」

  這道聲音,仿佛一把「鑰匙」,開啟了巫先生心中,詭念的大門。

  難以言喻的消極心態,宛如滔天的海水,瞬間將巫先生吞沒。

  灰敗,頹唐,自卑,痛苦,壓抑——-等等心緒,充斥著巫先生的內心,激發著他的死志。

  這股熟悉的感覺,令巫先生心神駭然,「你,是你———你—」」

  可他已然說不出話來了。

  他掏出匕首,割向自己的喉嚨。

  但他的匕首上,卻沒有刀刃。

  他取出刀劍,刺向自己的心脈,但他的刀劍,是木製的。

  他想服毒,但毒藥都被他暗自換掉了。

  甚至他額頭上,還有狼紋閃爍,在激發他的凶性,抑制他求死的心。

  巫先生為了不自殺,的確想了太多的手段。

  但那是他不曾直面墨畫的時候。

  如今詭念的真身,就在他的面前,巫先生自是回天乏力。

  他用盡了手段,都無法「自殺」,最後情急之下,活生生用雙手,掏出了自己的心臟,而後血淋淋地跪在墨畫面前,就此咽氣。

  這一幕,著實太可怖了。

  一向以陰險狠毒著稱的蒼狼宗掌門,此時也滿臉煞白,無半點血色。

  只說一句話,就讓那個一身奇門妙法的巫先生,自掏心脈而死?

  這個墨公子,究竟是什麼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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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6-20 16:09:18
第1126章 大開吃戒
  巫先生自掏心髒而死。

  狼頭埙斷了音律,周遭的“狼人”,失去了巫先生的控制,紛紛皮肉退化,變回了人形,七零八落倒在了地上。

  墨畫看着趙長老,還是那張白皙如畫的面容,還是那雙清澈單純的眼眸,但卻讓趙長老,心底隐隐發寒。

  而與此同時,趙長老也明白了墨畫的意思。

  墨畫是讓他殺人。

  趙長老拄着狼紋長劍,站起身來,催動最後的金丹靈力,一劍刺向了不遠處的蒼狼宗掌門。

  蒼狼宗掌門,被陣法崩解,廢了一手一腿,即便奮命相搏,也根本不是趙長老的對手。

  更何況,墨畫給他的震懾太重了。

  一想到墨畫,宛如一尊蠱惑人心的妖魔,隻一句話,便讓巫先生自盡而死,蒼狼宗掌門,便渾身發寒,如墜冰窖。

  他隻勉強掙紮了數十回合,便被趙長老,一劍刺穿了心脈,繼而被斷了喉嚨。

  這位不久之前,還在蒼狼城叱咤風雲,作威作福的一宗掌門,如今轉眼間,已然身首異處,命隕當場。

  一世風光,破敗不過旦夕。

  趙長老對蒼狼宗掌門,并無好感。

  但此時見他死在自己劍下,一生功業轉頭敗,數百壽元須臾無,也莫名生出一絲唏噓之感。

  至此,煉器行風波消散。

  三品蒼狼宗掌門之争,就此落下帷幕。

  場間站着的,唯有趙長老,還有墨畫二人。

  趙長老擡眸,深深看了墨畫一眼,隻覺眼前這個少年,一時天真,一時詭谲,一時單純,一時深邃,明明站在陽光下,明眸俊朗,卻又仿佛籠罩在濃霧中,詭氣森森,渾然沒有一點可琢磨的痕迹。

  這個“單純”的少年,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所有人,都仿佛是他的“玩物”,被他提着線,“操縱”着做事。

  甚至,他殺人都不用動手,言語便能奪命,血也不沾自己的手。

  趙長老越想越覺得恐怖,以至于喉嚨幹澀,不敢去看墨畫的眼睛。

  墨畫卻看了趙長老一眼,輕聲道:“趙長老……”

  趙長老下意識地身子一顫,問道:“墨……墨公子……有何吩咐?”

  墨畫道:“善後的事……”

  趙長老勉強露出溫和的笑容:“善後的事,蒼狼宗會妥善處理,墨公子不必費心。”

  墨畫問他:“怎麽處理?”

  趙長老察言觀色,緩緩道:“墨公子,您……”

  “我隻是路過,你蒼狼宗的事,與我無關。”墨畫道。

  趙長老松了口氣,便一臉沉重道:“掌門修行功法,出了岔子,暴斃而亡,我蒼狼宗理當爲段掌門,舉辦喪事,風光厚葬。”

  墨畫點了點頭,看向趙長老,拱手道:
  “那我應當稱呼您一聲‘趙掌門’了?”

  趙長老神色一喜,忽而又有些顧慮,“這……還爲時尚早……”

  墨畫還當他是謙虛,趙長老卻道:“做蒼狼宗的掌門,還要有一些資格。”

  “資格?”墨畫不太明白,“你們蒼狼宗,不是營利性的宗門麽?都是混口飯吃,誰赢誰上位,要什麽資格?”

  趙長老道:“話是這麽說,但終歸還是有一脈傳承在的……”

  “若想成爲掌門,就要去祠堂,歃血爲誓,寫掌門令狀,焚香祭祖,求列祖列宗認可。列祖列宗認可了,才有資格,做蒼狼宗的掌門。”

  “你是說……”墨畫緩緩道,“蒼狼宗的……列祖列宗?”

  此時的趙長老,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點頭道:
  “是。”

  墨畫欣慰,“你帶我去看看。”

  “墨公子請。”趙長老開始爲墨畫帶路。

  可剛走了幾步,墨畫突然想起什麽事,道:“等會。”

  趙長老一怔。

  墨畫折返回來,走到自掏心脈而死的巫先生身旁,伸手去翻他的儲物袋,可剛翻幾下,意識到有些不妥,便擡頭看向趙長老,“趙長老,你介意……”

  趙長老很識趣,連忙道:“您請便。”

  墨畫便明目張膽地,翻了巫先生的儲物袋。

  從中翻出了一隻狼頭埙。

  這個狼頭埙,形如狼首,聲如狼吼,是一個頗具蠻荒風格的古怪樂器。

  墨畫不知道怎麽用,就暫時先留着了。

  其餘的,有一些書冊,玉簡,但裏面的内容,卻并不稀有,也沒有墨畫想要的。

  墨畫沉吟片刻,便擡頭問趙長老,“這位巫先生,住在哪裏?”

  趙長老皺眉,“我也是第一次見這人,此前在宗門内,不曾見過他。”

  墨畫又問:“那你蒼狼宗,有什麽禁地麽?”

  “有,”趙長老道,“但蒼狼宗的禁地,隻有掌門才能進……”

  墨畫點頭道:“那等你先做掌門。”

  趙長老神情有些複雜。

  蒼狼宗的掌門,是蒼狼宗多少修士,日思夜想,苦求而不得的位置,如今在這位墨公子嘴裏,怎麽跟地裏的白菜一樣。

  不過事至如今,也的确是他此生,距離蒼狼宗掌門,最近的一次了。

  “好。”

  之後趙長老,命人将現場,稍稍處理了一下。

  将包括蒼狼宗掌門,巫先生,還有死在這一戰中的長老屍首,全都入殓後,押往了蒼狼宗。

  墨畫和趙長老,也一并回了蒼狼宗。

  兩人到了後山,蒼狼宗的祠堂内。

  “原本這掌門選舉和任用,是要召開掌門大會,讓一衆長老商議,也讓一衆弟子見證的……”

  “但是現在,事急從權,就不辦這個大會了……”

  墨畫點頭:“這些繁文缛節,可以免。”

  他擡頭看了眼蒼狼宗祠堂前,那成排的牌位,問道:“接下來,要做什麽?”

  趙長老道:“我要用血,寫掌門令狀,供在祭壇上,求老祖認可。老祖若認可,會在令狀上,留下蒼狼血印。”

  墨畫催他道:“你趕緊寫。”

  趙長老沒辦法,隻能取出一份狼皮紙,咬破手指,虔誠在上面書寫血文字,陳述他的姓名,出身,來曆,修爲境界,所修功法,爲何要做蒼狼宗掌門,有何資格勝任掌門,做掌門之後,能爲蒼狼宗做什麽……等等。

  墨畫大概瞥了一眼,見這位趙長老,文字懇切,言語流暢,一字不改,顯然早已打好了腹稿,估計從很早前,就開始觊觎掌門之位,并爲此做準備了。

  墨畫也不怪他功利。

  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

  一炷香的功夫,趙長老就寫完了。

  寫完之後,他開始整理衣冠,焚香敬拜,向着蒼狼宗的牌位,叩頭行禮,禱告祈福,經一系列繁瑣的流程後,這才低着頭,彎着腰,雙手捧着血書令狀,送到了牌位前,求老祖答複。

  趙長老滿臉忐忑,仿佛等待“考核”成績的宗門弟子,神情凝重。

  他就跪在牌位前,恭恭敬敬地等着。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陣挾着狼吼的陰風吹過,似乎有什麽不可見的存在降臨。

  趙長老則神色一震。

  他知道,結果出來了。

  趙長老磕了三個頭,取過掌門令狀一看,臉色瞬間灰敗。

  令狀之上,什麽都沒有。

  顯然蒼狼宗的列祖列宗,并不認可他這個“掌門”。

  趙長老滿臉苦笑。

  墨畫卻不明白,“一定要這張破紙認可才行?你已經是金丹了,在乎那麽多幹什麽?”

  趙長老歎道:“這是規矩,沒有令狀,我自然也可以自封掌門。但終究名不正言不順,而且,很多蒼狼宗後山和禁地的傳承之地,我沒資格進……”

  “我知道了……”墨畫點了點頭,向趙長老伸手道:“你把令狀給我,我去談談。”

  趙長老一愣,“談……談談?”

  不待他說什麽,墨畫已經從他手中,拿走了狼皮令狀,而後繞過前面的牌位,走進了祠堂的内堂。

  趙長老想攔,但又不敢攔,隻能眼睜睜看着。

  ……

  蒼狼宗祠堂的内堂,有一個巨大的狼頭雕像。

  墨畫神識一掃,發現周遭密布陣法,而狼頭的巨口,就是一道暗門。

  門口面,通向蒼狼宗的陵墓。

  這些護墓的陣法,是二三品摻雜的複陣,應當是蒼狼宗,花大代價,請三品陣師布置的。

  墨畫現在還不是金丹,破不了三品陣法。

  但入口處的陣法,爲了節約成本,隻有少量三品,大部分都還是二品。

  墨畫圖省事,直接神識禦墨,以逆靈陣,崩了大部分二品陣法,留下了黑黢黢的入口。

  陰風自入口傳出,間雜若隐若現的狼吼聲。

  墨畫沒有遲疑,捏着趙長老的“令狀”,邁步走進了陵墓的入口。

  入口後面,是長長的甬道。

  甬道向下,一片黑暗,走到盡頭,便是一處陰森的陵墓。

  陵墓是舊的,但陵墓中間,卻建了一個祭壇。

  這個祭壇,卻是新的,似乎剛建成沒幾年。   

  祭壇之上,擺着供品,還用鮮血,畫着狼頭。

  這個祭壇的模樣,有明顯的大荒風格,墨畫看着有些眼熟,但細看又有很多不同。

  應該是同源但不同流。

  不知爲何,自從踏上神念道化的神明之路,墨畫現在看到祭壇,就會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親切感。

  他腳步一踮,輕輕一躍,就跳上了祭壇,并輕車熟路地,在祭壇正中坐了下來。

  坐下之後,一股舒适感,漸漸湧遍全身。

  繼而,就是濃濃的昏沉感。

  神識有被什麽吸引拉扯,離開肉身的迹象。

  很快,墨畫便閉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等他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尊頗具蠻荒風格的大殿。

  大殿四周,全是蒼狼雕像。

  高座之上,滿是狼袍修士。

  這些狼袍修士身上,無不散發着邪祟的氣味,而且大多數,全是三品邪祟。

  墨畫口水都差點流下來了。

  而此時,蒼狼宗列祖列宗之中,一人指着墨畫,厲聲斥責道:

  “何方宵小,竟敢擅闖祠堂,入我蒼狼陵,亵渎我等祭壇……”

  墨畫目光掃視四周,深深嗅了一口久違的邪魔的氣息,按捺下心中的激動,反問道:
  “你們爲何不同意讓趙長老做掌門?趙長老這人,雖然稍稍虛僞了點,但人還不錯。”

  “荒謬!”一個蒼狼宗老祖冷笑,“我蒼狼宗的事,何曾容你一個小輩指手畫腳?”

  “倒是你……”

  他看着墨畫,眼中閃着貪狼一般的邪異光澤,嘴角甚至流下了血一般的口涎。

  “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麽?就敢闖進來?”

  墨畫打量他們的時候,他們也在端詳着墨畫。

  墨畫的神念形态,本就是個小娃子,如今收斂了氣息,神髓并不外露,看上去就隻是一個,神念充沛且清澈味美的“小羔羊”。

  如今這隻肥美的“羔羊”,自己闖入了狼群。

  不少蒼狼宗的老祖們,都心中垂涎。

  “我不管這是什麽地方……”墨畫神情淡然,仍在問他們:“爲何不讓趙長老做掌門?”

  一位瘦小的蒼狼宗老祖,陰沉笑道:
  “狼性千裏吃肉。既是蒼狼宗,行事自然就要有狼性,要去拼,去殺,去搶。”

  “那個姓趙的小子,修爲還行,但心性太弱了,沒有狠勁,沒一點蒼狼宗掌門的樣子。”

  墨畫問道:“不能談談麽?我覺得他還行。”

  他這番話,又引起一番譏笑。

  顯然沒人理會他這番“幼稚”的言論。

  墨畫歎了口氣。

  “那就是沒的談了……”

  沒的談……可就太好了……

  墨畫嘴角勾勒出一絲淺淺的笑意,而後端詳着他們,嚴肅道:“那我再問你們一個問題……”

  “你們之前,應該不是這副半人半狼的模樣吧?”

  此言一出,在場蒼狼宗的列祖列宗,神色都爲之一變。

  墨畫察言觀色,微微颔首,繼而問道:
  “你們變成狼,是因爲祖陵中那座祭壇麽?”

  “那座祭壇,是誰讓你們建的?又是誰告訴你們,祭祀的儀式的?”

  “你們想修的,究竟是什麽‘道’?”

  此言一出,“狼”群中,神念最深,殺念最重的一個蒼狼宗老祖,當即便伸出狼爪,指着墨畫寒聲道:
  “殺了他!”

  “将他的神魂,咬碎,嚼爛,啃得片骨不留。”

  話音未落,便有一個蒼狼老祖,從高堂之上狂奔而下,初始是半人半狼,四肢并用,沒爬幾步,便化作了一隻純粹的狼妖,張開鋒利的獠牙,咬向墨畫的腦袋。

  似乎想将墨畫的腦袋,整個吞掉。

  可還沒等它近墨畫的身,忽然一道金光閃過,這隻蒼狼妖祟,便被整個肢解掉了,殘肢四分五裂,摔在地上。

  一瞬間,滿堂皆寂。

  絕大多數“妖祟”形态的蒼狼宗老祖,神情錯愕,根本不知道,适才墨畫到底做了什麽。

  爲什麽眨眼之間,一位金丹老祖級别的妖祟,就被分屍斃命了。

  強烈的不安,籠罩在他們心頭。

  他們不是已經按照傳承的秘法,化作了強大的“妖祟”,不死不滅了麽?

  在這蒼狼州界,在這三品蒼狼城。

  妖祟,還是三品,還聚在一起,基本上就等同于“無法無天”的存在了。

  他們不應該,是最強的麽?
  可爲什麽,爲什麽還是會被殺?

  而且,還是被一個細皮嫩肉的小不點,像宰狗一樣殺,被殺時甚至都不知道是怎麽被殺的。

  這到底是爲什麽?
  這小子,又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蒼狼宗的列祖列宗,紛紛震撼當場。

  墨畫則目露沉思。

  人殺人,則會生煞。

  殺邪祟,反倒不會。

  畢竟邪祟又不是人。

  墨畫剛才用那隻“跳臉”的狼祟試驗過了。

  殺了那狼祟死後,的确沒煞氣滋生。

  神念化劍,他剛才也久違地稍微動用了一下。

  神識的确會有一些刺痛,反噬也有,但并沒有那麽強烈。

  這便意味着,在識海中,神念化劍還是能用的。

  隻不過暫時無法神念出竅,在現實中用斬神劍罷了。

  因爲識海和現世是兩個概念,斬神劍自眉眼出竅,要破虛實之壁,将神魂暴露在現實中,不僅神識透支嚴重,風險也更高,煞氣的反噬,也更猛烈。

  當然,這些現在都無關緊要。

  甚至祭壇,秘密這種東西,後面都可以再慢慢打探。

  現在當務之急,是先吃一頓“飽飯”。

  墨畫已經餓了很久了,他也不打算再客氣了。

  開飯!
  火紅的陣法開始在狼殿蔓延。

  金色的劍光,自空中交織。

  五行法術流轉不息。

  蒼狼宗的“列祖列宗”,紛紛神色驚恐。

  他們身爲妖祟,隻會一兩招“化形”,隻會神念肉搏,何曾見過如此多,陣法,劍法和法術交織的,高深強大的神念法門。

  他們也根本不明白。

  同爲“金丹”境的神念,爲何他們在墨畫面前,竟會如同朽木一般,被摧枯拉朽地“屠殺”。

  任他們再掙紮,都沒形成一絲反抗之力,有的隻是冰冷的絕望。

  他們不理解,這天地之間,到底是何等存在,才會有如此強大到無解的神念?
  可根本沒人告訴他們。

  墨畫也沒一句廢話,以雷霆手段,直接給予“滅頂之災”。

  将蒼狼宗這些,化作“妖祟”的列祖列宗,給殺了個幹幹淨淨。

  殺完之後,墨畫用地火陣,将這些“妖祟”的神念,給焚燒了一遍,先去了一遍“邪氣”,之後張開小嘴,全部吸進了肚子裏。

  但他現在沒煉化,留着等回去,再慢慢品。

  現在不是在乾學州界了,日子不好過,不能太揮霍了,難得吃上一頓好的,一定要精打細算,細嚼慢咽。

  墨畫四周掃了掃,見沒什麽遺漏,這才退出狼殿。

  蒼狼陵中,墨畫睜開眼,又将祭壇打量了一眼,将這祭壇的形制,記在了腦海裏,這才攥着狼皮令狀,起身離開。

  離開狼陵,進入内堂,又繞開牌位,來到祠堂。

  趙長老還在祠堂等着。

  墨畫将狼皮令狀,遞給了他,“好了,你現在是蒼狼宗的掌門了,掌門令狀上,有了血印了。”

  趙長老神情大喜,剛接過令狀,笑容卻又僵在了臉上。

  令狀之上,的确有血印,但是……這血印的樣子,似乎有些太“随意”了……

  趙長老偷偷打量了墨畫一眼,小聲道:“墨公子,這血印……不會是……”

  墨畫點頭,“沒錯,是我自己畫上去的。”

  趙長老:“……”

  氣氛沉默了片刻,趙長老又小聲問道:

  “那我蒼狼宗的列祖列宗,是什麽意思……”

  墨畫輕輕歎了口氣:“我誠心誠意跟他們談了,但你蒼狼宗的列祖列宗,不認同你,他們覺得你的心性,不适合做掌門。”

  趙長老臉色黯然,“那……”

  墨畫道:“所以我把他們全殺了,又給你畫了個血印,讓你當這個掌門。”

  趙長老隻覺腦袋嗡地一聲,兩腿一軟直接沒站住,跌在了地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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