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161
匿名  發表於 2025-7-21 08:41:46
 第1156章 虎行

  大荒,烈日炎炎,某處戈壁的山坡上。

  墨畫和大老虎,躺在地上休息。

  一開始的興奮勁過去了,大老虎累了,也餓了,便肚皮朝天躺在地上,四隻爪子在空中劃拉了一會,扭過頭對墨畫張了張嘴,發出了「喵鳴」的聲音。

  墨畫無奈,取出魚乾,丟進了大老虎的嘴裡。

  大老虎舔著魚乾,心滿意足。

  墨畫卻心裡發苦,他抬起頭,環顧四周。

  四處一片荒涼,戈壁綿延,褐色的大地,赤色的山脈,和烈日當空的天空,融成一體,蒼茫一片,根本不知身在何處。

  「這大老虎,到底給我干到哪裡來了?」

  墨畫心頭一片茫然。

  按理來說,如今道兵遇伏,平叛受挫,情況危急,正是自己一展身手,立下軍功的好時候。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

  笨蛋大老虎撒開蹄子一跑,把自己的計劃,全給跑偏了。

  如今的謀劃全亂了。

  建功立業,也泡湯了。

  墨畫心中有些生氣,忍不住拍了拍大老虎的腦殼。

  可他不是體修,沒一點手勁。

  大老虎還以為,墨畫是在摸它的頭,逗它玩,一邊嚼著魚乾,一邊用腦袋蹭了蹭墨畫的手。

  墨畫一點脾氣沒有。

  這時大老虎,已經把魚乾吃完了,又衝著墨畫,張開大嘴。

  墨畫沒辦法,只能再丟一條魚乾給它。

  大老虎第一條魚乾吃得很仔細,舔了好久,慢慢嘗了味道,但反而更餓了。

  如今這第二條魚乾,它就不客氣了,三兩下就吞了下去。

  吃完之後,它又眼巴巴看著墨畫。

  墨畫就意識到了,這樣餵下去不是辦法。

  這隻大老虎,是個「大飯桶」。

  他儲物袋裡,雖裝了一些魚乾,但攏共也就幾十條,這還都是他娘親,特意買了大魚,醃漬曬乾之後精心製成的,很費功夫。

  真餵給大老虎,一頓它就吃沒了。

  其他一些,肉乾,果脯,辟穀丹,是自己備用的「乾糧」。

  也不能給大老虎吃。

  不然沒幾頓全被它「造」光了,自己就得喝西北風去了。

  而且,以大老虎這麼大個頭,這麼大胃口,吃這些東西,肯定是吃不飽的。

  可四周空蕩蕩,一個人或妖獸的影子都沒有,上哪去找吃的—

  墨畫有些頭疼。

  他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還要為大老虎吃飯的問題發愁。

  但不找也沒辦法,總不能看著大老虎餓死吧。

  墨畫又丟了一條魚乾給大老虎,然後道:「走吧,我們找點,能讓你吃飽的東西去。」

  大老虎銜著魚乾,也不知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便自顧自往前走了。

  剛走沒幾步,它突然回過頭,看了墨畫一眼。

  墨畫微證,不明白它的意思。

  大老虎便往自己的後背,歪了歪大腦袋,示意墨畫騎到它背上,哥倆一起走。

  墨畫有些遲疑大老虎往地上一趴,似乎墨畫不上它的背,它就不走了。

  它似乎是害怕自己跑著跑著,一個轉眼,墨畫突然又不見了。

  因此只有墨畫在它背上,它才能安心。

  墨畫嘆了口氣,授了授大老虎的鬃毛,然後坐到了它的背上。

  大老虎低聲「嗷鳴」了一聲,這才起身,邁開四肢,向前小跑地走著。

  紅日當空,炎茫茫一片。

  沒有輿圖,沒法定位,不知自己在哪,不知道廷大軍在哪。

  不知前面要往哪走,更不知怎麼回去。

  楊繼山統領和楊繼勇大哥,有沒有化去「死兆」,度過兵災。

  道廷大軍遭大荒門叛變,又遭蠻兵夾擊,結果如何。

  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

  又怎麼才能結丹?

  這些墨畫都一概不知,算也算不出來。

  可事到如今,也沒辦法了。

  墨畫只能騎著大老虎,在大荒的土地上晃蕩。

  與此同時,道州。

  中央道廷,天樞閣。

  高閣之上,閣老的房間空著。

  氮盒的煙氣消散。

  棋盤上的棋子,仍是殘局,許久不曾動過。

  曾經送往這個房間,供閣老批示的玉簡和文書,如今通通送往了另一側,更為寬的監正室。

  此時,中年模樣,衣著華貴的天樞閣監正,正翻閱著前線遞來的玉簡,臉色陰沉地,

  幾乎能滴下水來。

  「大荒門兵變。」

  「蠻兵伏擊。」

  「道廷大軍潰敗,殘餘兵力,不得不游散於大荒,與蠻兵割據混戰。」

  大軍開拔,不過半月,形勢便急轉直下,糜爛至此。

  這讓這位在天樞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身份尊貴的監正,一時都有難以置信之感。

  他忍不住轉頭,向閣老室看去。

  如今的閣老室,空空蕩蕩。

  曾經那位,滿頭白髮,坐在棋盤前打瞌睡,看著糊裡糊塗,無所事事的閣老,已經告老閉關了。

  而閣老一走,監正才知道,坐在這個位置,壓力究竟有多大。

  甚至,他都還沒有完全坐上去,還只是一個監正,是一個「代閣老」,便已然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此時此刻,他這才體會到了一點,閣老臨行前那番話的含義。

  這才知道,「閣老」的位子,根本不是輕易能坐上去的。

  而看似年邁,天天打瞌睡,渾渾噩噩的閣老,才是真的深不可測。

  甚至監正心中懷疑,閣老他是不是,早就料到了如今的局面,所以才在乾學州界的事上,刻意違背道廷高層的意願。

  甚至之後,在七閣會上,被自家老祖陷害針對,也不作反擊。

  最終「失敗」退局,告老閉關,以此明哲保身,脫離大荒這個火海。

  閣老渾濁如深淵般的眼眸,又浮現在腦海。

  監正只覺頭皮發麻,片刻後他深深嘆了口氣,緩緩道:

  「難怪——當年閣老之爭,我華家的老祖,爭不過他老人家——」

  一旁的司正便低聲恭敬道:「監正,族中老祖的事,還是慎言。」

  監正沉默不語。

  片刻後,他開口問道:「道兵司那邊,是何動向?」

  司正聲音又低沉了幾分:

  「戰事失利,道廷失威,道君大怒,連帶著道兵司的幾位大掌司,都受了責斥。對道兵司而言,這可是莫大的恥辱。因此,這次道兵司,不會再有絲毫留手了。」

  「一些徵兵的號令,甚至發到了各大世家。」

  「道兵司欲再次集結道兵,以雷霆之力,鎮殺大荒,將大荒的王侯,和當傀儡的皇族,徹底剿滅,不留後患。」

  「以大荒蠻族的血,祭奠死去的將士。」

  監正緩緩頜首,神色卻更為凝重。

  他知道,這樣一來,這個棋盤更大了,但也意味著,局勢就更亂了。

  一旦操不好盤,他沒辦法對華家的老祖交代,更沒辦法對天樞閣,對道廷交代。

  那他這個「代閣老」,就只能換人了。

  道州這裡就是如此,世家古族,歷久彌長,天才高人如過江之鯽,不知凡幾。

  有些事,你不做,有的是人做。

  你不行,有的是人行。

  只是監正看向面前混亂的沙盤,成堆的玉簡和文書,想到大荒如今,血腥顛亂的局勢,忍不住想到:

  除了閣老這等人物外,這個局勢真的有人能行麼?

  真的有人,能在大荒如此混亂的局勢中,運籌惟,混得風生水起麼?

  大荒,某處孤山。

  傍晚時分,晚霞如火。

  墨畫也升了火,在烤肉吃。

  肉是一隻,看著像豺狼,又長著鹿角,還有點像山羊的妖獸的肉。

  墨畫雖然是獵妖師,但沒在大荒獵過妖,對大荒妖獸的品種不熟悉,因此也不知道,

  這是什麼妖獸。

  只能通過習性判斷,這是一隻食草類的妖獸。

  大荒荒涼,人跡罕至,這妖獸若是肉食,或是以人為食,大抵早早餓死了,也活不到現在。

  而這妖獸,只有二品初期,實力不強。

  大老虎一追,一撲,一咬,沒幾回合,便將其獵殺了。

  墨畫便用陣法,點了火,烤妖肉吃。

  大老虎則抱著一隻血淋淋的妖獸大腿,在一旁啃著。

  它這些時日,被困在大荒門的營地,趁著大荒門兵變,一路突圍廝殺奔逃,消耗太大,也實在是餓壞了,因此此時有血肉入口,自然忍不住大快朵頤。

  啃著啃著,大老虎忽而嗅了嗅鼻子,轉頭看向了墨畫。

  此時墨畫的肉也烤好了,還加了香料,辛辣的香料和肉的焦香,混雜著飄了出來,香氣濃郁。

  墨畫正用小刀,慢斯條理,一刀刀割著吃。

  大老虎愜地看著墨畫,當然,主要是看著墨畫烤好的肉,銅鈴般的大眼晴里,滿是好奇。

  墨畫見狀,便割了一大塊烤肉,丟給了大老虎。

  大老虎歡快地「鳴」了一聲,將烤肉接在嘴裡,三兩下嚼了嚼,吞進了肚子裡。

  吃完後,大老虎砸了咂嘴,十分滿意。

  之後它繼續啃自己那份血淋淋的生妖肉。

  可啃著啃著,它忽然就覺得,嘴裡的肉好像沒那麼香了,至少沒墨畫的那份香。

  大老虎又探過腦袋,看向墨畫。

  墨畫只能又給它一塊。

  大老虎又吃了,舔了舔嘴,低頭看向自己爪子裡血淋淋的生肉,越發覺得沒味道了。

  它想了想,便將啃到一半的妖獸生腿肉,推到了墨畫面前。

  似乎是想讓墨畫,也替它烤一下。

  墨畫觸及大老虎那一雙清澈的大眼晴,實在沒辦法,只能接過來,撒上香料,耐心給它烤了一遍。

  他傳承了他娘親柳如畫的廚藝,一直以來,做膳食就十分拿手,一應香料也隨身攜帶。

  當初跟師父雲遊時,膳食也都是他在負責。

  後來到了乾學州界,進了太虛門,吃喝不愁,他才許久沒動手做膳食。

  如今大荒地廣人稀,他孤身一人,自然只能自己烤肉。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要給大老虎烤肉吃·」

  不過說起來,這隻大老虎,也的確是奇葩。

  別的肉食妖獸都吃人,它不吃。

  別的虎妖都喜歡生肉,它卻更喜歡烤肉。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從小餵它小魚乾,把它給餵壞了——

  墨畫心裡嘀咕,但手卻沒停,過了一會,將肉烤好了,遞給了大老虎。

  大老虎衝著墨畫「嗷」了一聲,而後兩隻虎爪,捂住烤妖腿,香甜地啃了起來,尾巴也不住地晃動著,看起來自在而悠閒。

  自此之後,大老虎的嘴,也被墨畫為刁了。

  非必要,不吃生肉。

  有了肉,都是第一時間叼到墨畫面前,讓墨畫用陣法替它烤熟了,它才會吃。

  墨畫有時不太想烤,可看著大老虎,圍著他轉來轉去,一副嘴饞的模樣,又不忍心,

  只能這樣慣著它。

  但肉,也不是經常有的。

  大荒這仗地方,實在是荒涼,人不見一仗,便是妖獸,也不常見。

  這跟墨畫以前的印象不符。

  在他的認知中,大荒這仗地方,荒涼野蠻,妖獸應元是挺多的。

  墨畫猜測,估計是戰火蔓延,蠻兵過境。

  沿途的妖獸,要麼被蠻兵斬殺,要麼望風逃向別處了。

  畢竟妖獸再強,也沒辦法跟大荒王侯帶盲的蠻兵大軍相抗衡。

  戰火蔓延之下,即便是群聚的妖獸,也要避其鋒芒,才能苟全性命。

  墨畫輕聲嘆氣。

  因為實在辨認不了方位,他也無所謂了,便只按照妖獸的蹤跡,騎著大老虎,一介往前走。

  「抓妖獸」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也是必須要做的事。

  抓到一隻妖獸,就夠大老虎吃上一頓。

  有吃的,大老虎才能活著。

  否則這烈日炎炎,大地茫茫,墨畫靠辟穀丹能挨過去,但是身為「大飯桶」的大老虎肯定會餓死。

  就這樣,墨畫騎在黑白大老虎的背上,一邊獵殺妖獸,一邊不知目的,不知方位地在大荒的土地上行勺。

  白日裡趕路,殺妖獸。

  到了晚上,若是沒風,也能走一陣。

  若是風大夜寒,就只能暫時停下休息。

  大老虎盤臥在地上,墨畫則裹著毯子,枕在大老虎的肚皮下,用毛絨絨的虎毛不暖。

  日升月落,而後又日升。

  如此循環往復,不知過了幾仗月。

  墨畫終於穿過褐紅色的戈壁,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景色。

  這是一大配山脈,山勢鱗帕險惡,長著紅褐色的灌木。

  山間妖氣更濃,而且,墨畫似乎仁隱約能感知到,一些活人的氣息。

  走了那麼久,終於見到活人了。

  墨畫心中竟然不有一絲激動之後墨畫不再遲疑,騎著猛虎,入了深山。

  山林險峻,但一草一木都相對完好,似乎此山並不在大荒蠻兵行軍的路線上,因此沒受到大規模破壞。

  林間妖獸的種類,也豐富了不少,大老虎的眼晴都亮了。

  墨畫卻在背開神識,觀察四周環境,尋找人的蹤跡。

  畢竟妖獸又不會說話,只有找到人,才能問明白,這裡是什麼地方,自己又究竟在哪裡,才能判斷接下來要做什麼。

  一人一虎,在林中漫步。並沒有任何妖獸,膽敢冒犯,

  虎乃妖中王者,百獸辟易,尋常妖獸,根本不敢犯其威嚴。

  更何況,大老虎個是二品巔峰的大妖獸。

  在山裡走了一會,墨畫神念一動,虧覺到了兩道修士的氣息。

  他想了想,便對大老虎道:

  「你在這裡等我。」

  大老虎太威猛,太顯眼了,帶著它行動不便,也不好打聽消息。

  可大老虎根本不聽話,個是跟著墨畫,似乎怕墨畫一旦離開,就又不見了。

  墨畫嘆了口氣,只能安慰它道:「我等會就回來。」

  大老虎歪著大腦袋,顯然在質疑。

  墨畫沒辦法,只能取下儲物袋,背在大老虎面前,「我鄉物袋放你這裡,你替我看好7.我肯定會回來拿。」

  大老虎趴在地上,用兩隻爪子,將墨畫的鄉物袋牢牢捂住,這才點了點頭。

  墨畫實在拿它沒辦法,心道這大老虎,真的跟成精了一樣。

  之後墨畫,便身形一淡,隱身離開了。

  大老虎下意識一急,剛想起身,想了想,這才趴回去,把大腦袋擱在鄉物袋上,

  守株待兔等著墨畫。

  另一邊,墨畫隱著身,來到了一處山崖上,低頭看去,便見下方陡峭的山道上,有兩仗修土,在並肩走看。

  這兩仗修士,毛髮結,赤裸雙臂,身披獸皮。面部,後頸儲兩臂上,都刻著獸丞。

  一看便非道廷九州的修士,但也不像是陰毒妖修,應元是蠻族的修士。

  而且這兩人,一仗是僂老者,築基初期修為,滿臉皺丞,氣勢不俗。

  另一人,是一仗十來歲的孩子,只有鍊氣四五層。

  看看應元是爺孫兩人。

  此時這爺孫二人,一邊向深山走著,一邊說著話,更多是老者,在囑咐那孩子。

  他們的話語,雖帶著明顯的蠻族的口音,但大體上說的,亻是道廷的官話。

  墨畫大概也能聽懂。

  至於為什麼這對蠻族的爺孫,會說道廷的官話,墨畫也大概知道。

  大荒三千蠻族,是有自己的文字儲語言的。

  但後來大荒皇族叛亂,被道廷平定後,道廷便頒布法令,強迫大荒所有氏族,必須學道廷的文字儲語言。

  欲滅一族之文化,必先取締其文字儲語言。

  因此,如今大荒的絕大多數氏族,自小都會說九州統一的語言,只不過會摻雜一些蠻族的口音罷了。

  山道上,爺孫二人邊走邊聊。

  這些聊天,有頭沒尾,零零散散的。

  墨畫在一旁默默聽著,可聽著聽著,忽而神情一變。

  他適才竟從這爺孫二人的只言配語中,聽到了「祭祀」這兩仗字。

  「祭祀—什麼?」

  墨畫目光微微眯起。
匿名
狀態︰ 離線
1162
匿名  發表於 2025-7-23 09:03:58
第1157章 蠻神
  墨畫舔了舔嘴唇,突然來了興趣。

  餓了這麽久,總算是聞到香味了。

  他不聲不響,繼續跟着這祖孫二人向前走。

  蠻族這祖孫二人,也不知自己被人跟着,默默向前走,一路上,老者還是零零碎碎,叮囑着那孩子:
  “待會到了地方,一定要恭敬。”

  “這是你的福分……”

  “……造福部落,你爹若知道,也會以你爲榮……”

  那孩子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過了一會,他捂了捂幹癟的肚子,道:
  “爺爺,我餓了。”

  蠻族老者取出一些粗糙的幹糧,不知是什麽低廉的谷物制的,黑黑的,灰灰的,又幹又硬。

  那孩子接過幹糧,便放進嘴裏,慢慢嚼着。

  蠻族老者看着心疼,又珍而重之地,從破舊的儲物袋中,取出一塊肉幹,遞給了那孩子。

  孩子見了肉幹,眼睛一亮,繼而又有些不安,“爺爺,我……吃飽了,不用了……”

  蠻族老者摸着他的頭,聲音幹澀道:“沒事,今天多吃點……吃好點。”

  孩子年紀小,不知道什麽,盡管克制了,但腹中饑腸辘辘,到底還是沒能抵住肉幹的誘惑,接過之後,小心翼翼地放在嘴裏嚼着。

  這種好東西,一年吃不上幾次,因此他吃得很慢。

  吃了一半,他便将剩下的肉幹,遞給老者,“爺爺,我吃飽了。”

  蠻族老者搖頭,“沒事,你都吃了吧,這都是給你的。”

  孩子有些不敢置信:“真的麽?”

  老者笑着點了點頭,臉上的皺紋,又深又澀。

  那孩子這才放下心來,一臉驚喜地将剩下的肉,放在嘴裏嚼着,臉上挂着單純又可憐的笑容。

  蠻族老者看着這一幕,目光複雜,眼底藏着深深的痛苦。

  墨畫看着這一切,目光也微沉。

  吃完肉幹,蠻族老者又帶着孩子,繼續往山上走。

  大荒的山,雖長着低淺的灌木,但更多的山表,還是光秃秃的,呈現赤紅色。

  這祖孫兩人,便沿着陡峭的山道,一直走到了荒山深處。

  深山中,有一處山洞,洞口黑黢黢的,洞前立了兩個古怪的石柱子。

  而此時在山洞前,竟還有四個蠻族修士,守在洞口。

  見了老者,四個蠻族修士,紛紛行了氏族的禮,恭敬道:“長老。”

  蠻族老者微微颔首,問道:“都準備好了麽?”

  其中一個蠻族修士道:“回長老,妖血,供品,和供壇,都準備好了。”

  蠻族老者點頭,揮了揮手,“你們都回去吧。”

  四個蠻族修士,有些遲疑,他們看了眼那孩子,都面露不忍,“長老,要不……”

  蠻族老者神情固執,“沒的選了。”

  蠻族修士紛紛歎息,“是,大長老。”

  四人退去後,便徑自下山了。

  山洞前,便隻剩下了蠻族老者,還有那個十來歲的孩子。

  老者問孩子:“我吩咐你的話,你都記住了?”

  孩子點頭,“我會去好好侍奉蠻神大人的,畢恭畢敬,全心全意。”

  蠻族老者目光深沉,道:“好,那你随我來。”

  祖孫二人,便越過石柱,走進了山洞。

  墨畫想了想,便也跟着走了進去。

  他的神識超過這老者太多了,即便隐匿走在老者身後,這老者也不可能察覺。

  墨畫幾乎是跟在老者的身旁,一同邁步進了山洞。

  視線有一陣的黑暗,待墨畫擡起頭,打量起山洞内的情形時,神色卻有些詫異。

  這個山洞,太簡陋了。

  他預想中的,石殿,神廟,石龛等建築,一概沒有。

  甚至,這都不能說是個“山洞”,頂多算是個山壁的“凹口”,洞口十分淺,五六步就能走到頭了。

  山洞内,也隻有一個石制的供桌,供桌上,擺了些妖獸頭骨,桌角放了一缸獸血,其他也什麽都沒有。

  沒有神像,也沒有可供拜祭的東西。

  而山洞的盡頭,就是石壁。

  是真正的石壁,神識穿過這塊石壁,能感知到的,也完全都是石頭。

  墨畫目光微閃。

  之前他聽那孩子,口中道“蠻神”二字,還以爲是個“大家夥”。

  至少得有個神廟,或者神像之類的,結果進了山洞後,卻發現什麽都沒有。

  而且,神明的氣息也很淡,幾乎沒有。

  墨畫也一點察覺不到。

  “藏得還挺深……”

  墨畫尋思片刻後,目光深邃,看向蠻族的老者。

  蠻族老者忽覺心中一寒,仿佛被什麽存在窺視着,可感知了一圈,什麽都沒察覺。

  蠻族老者心中考慮了一會,覺得隻有一種解釋,便跪在地上,向供桌後面,空蕩蕩的石壁叩首道:
  “蠻神大人在上,老朽這便準備,不敢耽擱大人的儀式。”

  說完他便叩了三個頭。

  旁邊那孩子,便也跟着爺爺,跪在地上,叩了三個響頭。

  之後,蠻族老者不敢耽擱,便将手伸向一旁的血缸内,以手指蘸着紅黑色的血,在供台下面,畫着一個古樸的血色圖騰。

  圖騰的紋路,形似四象妖紋。

  而其圖案,像是一個尖嘴尖爪的妖魔。

  畫好圖騰後,蠻族老者在供台上,引燃蠟燭。

  這蠟燭不知是什麽妖獸的油脂做的,燒起來是淡綠色的火,散發着刺鼻的氣味。

  蠟燭燃燒後,蠻族老者便拉着自己的孫子,跪在了供台前的血色圖騰中。

  老者虔誠禱告。

  孩子恭敬跪着。

  森綠色的蠟燭,還在燒着。

  蠟燭的油煙,還在加重。

  不知過了多久,地面的鮮血圖騰,開始扭曲,圖騰中的血色妖魔,仿佛活過來了一般。

  而蠻族老者和孩子,已吸取了太多的燭煙,頭腦昏沉,半迷半醒間,甚至産生了幻覺。

  仿佛有一道深沉的聲音,在呼喚着他們。

  這道聲音,古老而權威,不容反抗。

  二人的神魂,不知不覺,被勾離了肉身。再睜開眼時,發現眼前的山洞,已不是之前的山洞了。

  石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扇門。

  青銅爲扉,精鐵鑄鎖,嵌合之處,獠牙交錯,既陰森又威嚴。

  孩子看着有些害怕。

  但那蠻族老者,卻似乎不是第一次來,他摸了摸孫子的額頭,聲音沙啞道:

  “不必怕,随我一同觐見蠻神大人。”

  孩子怯怯地點了點頭。

  蠻族老者便向着青銅門叩首,口中虔誠念道:“蠻神大人恕罪,信徒特來觐見。”

  說完之後,老者便保持着叩頭的姿勢,待冥冥之中,傳出回應,似乎是他的觐見,得到了認可。

  門口的精鐵鎖鏈,也随之打開。

  老者這才起身,恭敬地推開青銅門,回頭看了眼自己的孫子,歎道:
  “走吧。”

  那孩子點頭。

  蠻族老者便牽着孫子的手,踏步走進了青銅門中。

  青銅門後,是一條青石甬道。

  這條甬道,現世中沒有,隻存在于虛幻之中。

  蠻族老者,牽着孫子,沿着甬道,神情忐忑地一直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終于走進了一個大殿中。

  大殿完全由青石鑄成。

  正中擺着一座供桌。

  高處則供着一尊奇形怪狀的石像。

  蠻族老者不敢擡頭,去看那石像的模樣,隻是顫聲對自己的孫兒道:

  “你……躺倒桌子上。”

  “嗯。”那孩子溫順地躺在了供桌上。

  蠻族老者用繩子,細心地将自己孫兒的手腳,全都捆好。

  他的孫子也不反抗。

  待捆好後,他才道:“爺爺,我是要死了麽?”

  蠻族老者渾身一顫,眼眶微紅,但還是聲音沙啞道:“你小小年紀……爲什麽……這麽說。”

  那孩子目光落寞道:

  “阿大,阿力,那真兒,還有可答……他們都去服侍蠻神大人了,但都再也沒回來,我是不是也……”

  蠻族老者忍痛,問道:“你……你不想去,服侍蠻神大人麽?”

  孩子卻搖搖頭,“我去服侍蠻神大人。”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已經沒人陪我玩了,而且天天餓肚子,我爹也不知去哪裏了,不知還能不能回來,我活着也沒什麽意思,隻是……”

  孩子看向蠻族老者,“我如果走了,就隻剩爺爺你一個人了,爺爺,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老者渾濁的眼裏,滿是淚水。

  他輕輕點了點頭,溫聲道:“放心吧,蠻神大人,會賜福我們的。蠻神大人,也會照顧好你的。你睡一覺,一覺醒來,什麽都過去了。”

  “嗯……”

  那孩子躺在供桌上,輕聲道,而後沒來由覺得有些神魂匮乏,便緩緩阖上了眼睛。

  蠻族老者看着自己唯一的孫子,痛心疾首,但還是咬着牙,跪在地上,默默禱告着:

  “信徒誠惶誠恐,求蠻主大人,賜我一族風調雨水。”

  “求蠻主大人,使我族人,有物果腹。”

  “庇我族人,有衣蔽寒。”

  “佑我族人,免遭厄難;”

  “保佑我族,出征的勇士,可平安歸來……”

  ……

  蠻族老者虔誠禱告完畢,而後才咬着牙道:

  “恭請……蠻神大人,享用……我族祭品。”

  說完之後,蠻族老者便将頭,重重磕在地上,如一尊虔誠的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死寂的石殿中,山石裂紋的聲音響起。

  石屑紛紛落下,大殿正中那尊石像,竟緩緩動了起來,褪去了一身山石泥塑,露出了高大健壯,尖嘴利爪,一身金裝神袍,青紅色缭繞的身軀。

  這便是蠻族老者一族,所供奉的“蠻神”的本體。

  蠻神現出本相。

  老者心情更加凝重,大氣也不敢出。

  青黑色蠻神,邁步走到供桌前的孩子面前。

  鮮嫩祭品的味道,讓它嘴角露出口涎,可它并未急着“進食”,而是轉過頭看向蠻族的老者,聲音冰冷而尖利:
  “你的信仰,不虔誠了。”

  蠻族老者緩緩站起身。

  他左手捏旗,右手握着一柄祭祀刀,渾濁的眼眸中,透露着對神明的畏懼,還有鋒利的殺意。

  蠻神露出冷笑:“本尊正奇怪,今日爲何心中莫名忐忑。原來是你這卑賤老奴,生了異心,想要冒犯神明?”

  老者神情肅然,情不自禁握緊了手中的祭祀刀。

  蠻神尖利的臉上,帶着譏諷:

  “怎麽,本尊吃别的孩子,你不想反,如今吃到你的孫兒了,你才想着叛上?”

  老者的臉上,既是自慚,又是憤怒,末了自嘲道:
  “已經沒其他活路了。作爲一族的長老,這次的祭品,無論是誰都沒區别,我都隻能與你這尊貪婪的蠻神,魚死網破了。”

  “我若死了,不過是滅族。”

  “我若不反抗,任你如此吃下去,族中沒了新生孩童,早晚也不過是滅族。”

  “而且,你說得沒錯……這是我最後一個孫兒了,也是我唯一的血脈了。”

  “他爹随同蠻兵,一同征戰……”

  “前些時日,我夢到他爹在戰場中,一身血淋淋的,頭都沒了,我便知道,我的兒子,大抵已經死了。”

  老者的面容,似乎又突然蒼老了許多,頹然之中又有着決然。

  他緩緩擡手,将祭祀刀指向蠻神,“因此這一切,隻能用老朽的命,做個了斷。”

  蠻神的臉色,有些冷峻,“膽敢對神明舉刀,想必你已有了必死的決心。”

  “很好,那便讓我,先吞了你這老奴,再吃了你的孫子,好讓你一家團聚”

  蠻神面色陡然獰笑,而後随手一揮,憑空撕出一大道青黑色爪痕,向老者抓去。

  老者左手一揮,旗子上飛出幾道鬣犬妖魂,與蠻神的殺招,撞殺在了一起。

  波動傳來,一時念力彌漫。

  蠻神有些意外,“你竟學了巫法?”

  蠻族老者冷着臉,繼續揮動旗子。

  這旗子似乎是個古怪的神道邪物,每次揮動,都會吞噬老者的神念,并将一部分念力爲引,召喚妖魂,用來厮殺。

  他召喚出的妖魂,也都不弱。

  若是對上一般修士,足以吞噬對面的神念。

  隻可惜,他面對的是以人魂魄爲食的蠻神。

  這些妖魂,雖能與蠻神交戰,但顯然不是蠻神的對手,而且厮殺幾回合後,便會被蠻神扼殺,吞入腹中,反哺自身。

  蠻族老者神情凝重。

  他能赢蠻神的唯一辦法,便是手段盡出,速戰速決。

  人的神念,不可能與蠻神相比,久耗下去,必然是他先神識枯竭而死。

  一旦他死了,那他一族,也必然要滅亡。

  大荒這裏,本就生存艱難,沒了他這個築基長老坐鎮,一隻二品妖獸,就能讓他們一個小部落滅亡。

  更不必說,他現在已經徹底得罪了蠻神。

  若不徹底殺掉,或是重創蠻神,那他們部落,也肯定會在蠻神的怒火下,徹底滅亡。

  隻有拼死一戰這一條路,除此以外根本沒的選。

  蠻族老者不顧神魂損耗,開始搖動旗幟,通過巫法,召喚起更強大的妖魂。

  巫法運轉,老者的臉色,更蒼白了一分。

  但他的巫旗,卻以神念爲引,喚出了一匹二品黃色惡狼。

  黃色惡狼,受老者驅使,立馬撲了上去,與蠻神戰到了一起。

  而老者的招式還沒完,他以祭祀刀,刺進自己的手臂。

  祭祀刀上,泛起了血紋,而後一股神秘的力量,又反哺給了蠻族老者。

  他佝偻的身姿,漸漸挺直,不斷拔高。

  四肢漸漸粗壯,肌肉暴漲,整個人也仿佛回到了年輕的時候,變成了一個蠻族的戰士。

  祭祀刀借命完畢的瞬間。

  老者當即沖上去,與蠻神戰到了一起。

  一人,一狼,與一尊蠻神,就這樣硬生生厮殺了很久。

  這種神念上的厮殺,十分兇險。

  就在蠻神的氣息,漸漸變弱,老者心中生出一絲,可以戰勝蠻神的希望的時候。

  青黑色光芒一閃,蠻神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老者一怔,而後心中警兆大生,剛想轉過身去,可一切已經晚了。

  他的肩頭,已經被一隻尖利的手爪洞穿了。

  一旁的惡狼,向蠻神厮殺而去。

  可卻被蠻神一把扼住喉嚨,直接擰斷脖子,而後張開血盆大口,活生生吞進了口中。

  老者臉色頹然。

  他學過一些巫祝之法,知道蠻神強大,但真正動起手來,才知道蠻神究竟有多可怕。

  這種存在,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

  蠻神也看着老者,譏諷道:“難得有空與你玩玩,你竟然還當真了,這點三腳貓的巫法,我豈會放在眼裏?”

  老者苦笑,一臉慘然。

  蠻神緩緩走進老者,似乎想将老者終結。

  就在此時,老者臉上的苦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漠:
  “我知道,所以一開始就沒打算赢……”

  蠻神臉色一變。

  老者瞬間将祭祀刀,猛地插向自己的心脈。

  祭祀刀的力量,湧入他的心脈,也增幅着他的神念之軀,血絲遍布全身。

  這是一種,以自身神識爲媒介的“引爆”之法,也是巫法中的一種禁忌之法。

  老者一開始,就是抱了必死的決心,因此一開始,就是“同歸于盡”的謀劃。

  可沒等他自爆,一隻青紅色的手臂,便驟然插進了他的心脈中,硬生生将他的祭祀刀,連同神識血肉,都給徹底挖了出來。

  老者臉色大變,還想用力。

  可他的右臂,也于一瞬間,被斬掉了。

  神識上的痛楚傳來,老者咬着牙,忍痛看去,便見自己的右臂,已經被蠻神,吞進了嘴裏。

  而他的祭祀刀,也在蠻神的手上把玩着。

  與此同時,青面獠牙的蠻神,一臉的戲谑:

  “跟你說過了,本尊是神,你的那些小心思,我豈會不知?區區凡人,還想弑神,真是笑話?不過逗你玩耍一下而已。”

  蠻族老者神情死灰。

  是啊,蠻神若不是“神”,自己這一族,又怎麽會拜祭它數百年?
  拜祭了數百年的蠻神,豈是他一個蠻修,憑這點巫法,能除去的……

  “這可是……‘神’啊……”

  蠻族老者胸口空洞,嘴角含血,看着無可反抗的蠻神,目光絕望。

  可恰在此時,高大蠻神的胸口,突然露出了一道璀璨的金光。

  而後一隻金色的小拳頭,直接從蠻神的後背,貫穿了它的胸膛,殘餘的金光連帶着絞殺了一大片青黑色血肉。

  一聲稚嫩但慵懶,而且覺得掃興的聲音道:

  “我還真當是什麽神,原來隻是一個,披着黃皮撐門面的小山鬼。”

  蠻神臉色愕然。

  老者瞳孔睜大。

  下一瞬,金光爆開。

  強大的蠻神,毫無反抗地被一雙小手,瞬間撕爛,而後被火焰焚幹煉化,吸入了口中。
匿名
狀態︰ 離線
1163
匿名  發表於 2025-7-25 11:18:46
第1158章 烏圖部

  蠻族老者如石塑一般,愜立當場,以他生平的閱歷,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麼。

  刺目的金光中,他似乎見到勇猛無敵的部落蠻神,被一個幼年期的—-不知是什麼的怪物,徒手給撕碎了,然後吞入了腹中。

  即便烏圖火山噴發,也不會比這件事更孩人聽聞。

  蠻族老者渾身開始顫抖,他含著驚懼,睜大渾濁的雙眼,想去看那團金光中,凡人不可知的存在。

  可蠻神一死,夢境就破裂了。

  周遭的石廟和祭壇,開始扭曲。

  待一切平復,蠻族老者睜開雙眼,發現自己仍舊跪在山洞內,那個淺陋粗糙的供桌前。

  腳下的血紋還沒幹,面前是空蕩蕩的石壁。

  山間的炎熱感,鳥獸低鳴聲,山洞的陳腐味和陰涼氣,都漸漸回溯到肉身。

  蠻族老者,只覺自己做了一個夢。

  在夢中,他鼓起勇氣,勇猛地與蠻神搏鬥,可使盡渾身解數,仍舊奈何不得蠻神。

  便在這時,天降神主,隨手便鎮殺了蠻神。

  以往的日日夜夜,他無時無刻,不這樣期盼著,甚至偶爾,也還會做這樣的夢。

  但他知道,這是不合邏輯的。

  這只是自己的妄想。

  只是無能之人,渴望有神明拯救自己於悲苦絕望之中的幻想。

  「那我現在——是在做夢?還是在現實?如果在現實中的話,我是不是,還要再將小扎圖送給蠻神大人蠻族老者分一時不清現實和虛幻。

  恰在此時,他的神識之中,傳來一陣劇痛。

  仿佛自己的神念,被人撕掉了手臂,剖開了胸膛一般,一萬根針刑的痛苦,

  深深刺入老者的識海。

  蠻族老者渾身顫抖,後背被冷汗浸濕,

  正不知如何是好時,一道清脆略帶磁性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凝神冥想,克己守心,一切外相,皆是虛念,一切痛苦,也不過心妄。」

  這聲音吐字清晰,並非蠻族修士的聲音。

  但這道聲音中,又仿佛有一股,清澈如泉水,滌盡心扉的魔力。

  蠻族老者下意識,按照這道聲音的指引1,平心靜氣,摒棄痛苦,守住本心。

  過了許久,他神魂上的傷勢,暫時平復了。

  神魂因虧損而分裂的趨勢,也止住了。

  蠻族老者緩緩抬起頭,便見不知何時,他的身前站著一位神秘的少年。

  他很難形容,這個少年給他的感覺。

  衣袍樸素,風塵僕僕的,但目光卻極其明亮,眼底含有悲憫的善意,有洞悉人心的深邃,也有不容侵犯的威嚴。

  他的面容白淨如玉,既有男子的堅毅,也有女子的柔美,綽約如天人。

  這位少年就這樣,自然而然地站著,卻仿佛與大地的氣息相呼應,與蒼天的氣運相承接。

  蠻族老者心中,忍不住冒出一個念頭:

  「便是神主,在人間行走,恐怕也就是這個模樣——」

  老者神情愜,良久之後,心中又猛然一驚。

  蠻神被生撕掉的畫面,又在腦海浮起。

  他不知道,蠻神是不是真的死了,又是不是與眼前這位神秘少年有關係。

  但他知道,無論有沒有關係,眼前這位深不可測的少年,都不是自己可以冒犯的。

  蠻族老者當即垂下頭,彎下腰,向墨畫深深鞠了一躬:

  「老朽扎木,見過———?前輩。」

  他並不知道墨畫多大,但自己卻絕不敢托大。

  道無先後,達者為尊。

  萍水相逢,無親無故的,遇見比自己道行高的修士,無論其相貌如何,自降身份,尊稱對方一聲「前輩」,總歸是沒錯的。

  墨畫對這老者的印象,果然又好了幾分。

  無論這老者,是為了自己的孫子,還是為了自己的部落,以修土之軀,能與「蠻神」拼命,都可見其心性和膽識。

  「你叫扎木?」墨畫問道。

  這是清脆的少年聲,顯得很年輕。

  但老者卻全不敢怠慢,拱手道:「是。」

  「你是部族長老?」

  老者道:「是,老朽乃烏圖山,烏圖部的長老。」

  烏圖?

  墨畫有些不明就裡。

  不過想到,大荒的蠻文,與道廷的文字,是不同的,「烏圖」應該是蠻文,

  但隨著道廷統一文字,直接「音譯」過來的。

  包括這老者的「扎木」,可能也是。

  「那我問你,」墨畫目光微沉,又道,「此處是何地,位於大荒何方位?距九州之地多遠?」

  蠻族老者一愣。

  他沒想到,這神秘少年,竟然會問這種「低級」的問題。

  他自己到這裡來,不知道這裡是哪裡麼?

  還是說他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老者想了想,不敢隱瞞,道:

  「回『前輩』,此乃烏圖山脈,位居蒼茫大荒以南,無盡淵以西的位置,

  乃大荒三千地界之一,至於距九州多遠——」

  老者苦笑,「老朽一輩子,未曾出過這烏圖山,更不知這外面,究竟有多大。」

  「只是聽一些族中老者說過,九州都屬『極北之地」,到此不知多少萬里,

  戈壁綿延,沙海茫茫,一生難渡————.」

  墨畫聞言,心中凜然。

  他雖不知,這烏圖山在哪,但三千大荒地界,總還是聽過的。

  這是在大荒以南,接近蠻族的腹地了,是真正意義上,大荒的「地盤」。

  墨畫心中無奈。

  自己身為道兵司道兵,原本是要隨軍平叛的。

  結果仗沒怎麼打,寸功未立,這個笨蛋大老虎,稀里糊塗就把自己帶到蠻族的大後方來了。

  這樣一來,計劃是真的全亂套了。

  墨畫皺眉沉思。

  蠻族老者低著頭,恭恭敬敬,不敢看墨畫的臉色,也不敢有其他動作。

  可過了一會,躺在地上的孩子,突然呢喃了一聲,一臉蒼白。

  蠻族老者心中一急,這下顧不得其他了,連忙上去查看自己孫子的情況。

  又是摸額頭,又是掐脈搏,還餵了幾枚丹藥,可一點沒用。

  蠻族老者迫不得已抬起頭,看著墨畫,一臉哀求。

  墨畫神念微動,取出一枚丹藥,遞給老者。

  老者雙手鄭重接過,猶豫了一下,有些不放心,但最終還是咬著牙,餵進了那孩子的口中。

  丹藥入口,孩子的氣色,果真好了許多。

  蠻族老者大喜,當即對墨畫行禮拜,感激不盡道:

  「多謝前輩,賜此仙藥。」

  墨畫心中輕輕嘆了口氣。

  哪是什麼仙藥,就是普通,固本益氣補血的丹藥,只不過出自太虛門,品質好一些罷了。

  這孩子,實在是餓太久了,血氣匱乏,虧了身子。

  適才神魂被勾走了,回魂之後,神識與肉身不調,這才醒不過來。

  「帶回去,讓他睡一會,安眠養神。」墨畫吩咐道。

  蠻族老者連忙道:「是,是。」

  他背著孩子,看了一眼墨畫,欲言又止。

  墨畫便道:「你先回部落,待會我還有事問你。」

  老者不知是放心,還是擔心,向著墨畫行了一禮,恭敬道:

  「老朽在烏圖部,恭迎前輩大駕。」

  說完後老者便背著自己的孫子,一步步走下了山。

  墨畫看著他老邁的背影,想到他說的,這輩子的親人,只剩下這個小孫子了,一時心中頗為感慨。

  之後墨畫轉過頭,看向石壁。

  這個所謂的「蠻神」,實力不值一提,但這「藏身之法」,倒的確精妙,就像「泥鰍」打洞一樣,不露痕跡。

  有空要研究研究,學學怎麼摸「泥鰍」,抓泥鰍。

  神念之道上,自力更生,自食其力,才能吃上飽飯。

  可惜的是,這「蠻神」,到底還是太「瘦」了,一口就吞了,根本嘗不出滋味來。

  不過神識,倒的確又增強了一點。

  這點讓墨畫頗為欣慰。

  「希望哪一天,能讓我吃頓好的,吃個飽——

  墨畫在心底,默默祈願道。

  之後他也離開了深山,循著來時的山道,找到了大老虎。

  大老虎果然還趴在原地,兩隻前爪捂著儲物袋,百無聊賴地等著墨畫。

  直到墨畫出現了,大老虎這才甩了甩尾巴,歡快地站了起來,衝著墨畫「嗷鳴」了幾聲。

  墨畫溫和地笑了笑,忍不住摸了摸大老虎的腦袋,隨即不由想到了一個問題:

  也不能一直這樣,喊它「大老虎」。

  這大老虎陪了自己這麼久,總歸要給它一個名字。

  可叫什麼好呢?

  墨畫陷入了沉思。

  「大黑?」

  不太好.————它身上不只有黑紋,還有白紋—

  「大白?」

  也不行————大白是小師兄家裡的那匹大白馬,不能重名。

  「大壯?一隻大猛虎,強強壯壯的——」」

  不行,有點俗氣了·—

  「大虎?」

  不行,也重名了。

  墨畫眉頭緊皺,考慮了很久,最後都不太滿意。

  名字這個東西,真的太難起了。

  起一個名字,比畫十副陣法還費神。

  墨畫只能暫時先放棄,後面想到合適的再說。

  他又將儲物袋,放在了大老虎的爪子裡,吩咐道:

  「我還有點事要去辦,你替我看著儲物袋,等我回來。」

  大老虎有些不開心,可還是接過儲物袋,用爪子捂著。

  可捂了一會,它又將儲物袋,推給了墨畫,不知是相信墨畫了,還是害怕墨畫沒了儲物袋,會遇到危險。

  畢竟在它以往的印象里,儲物職對修士而言,都是性命攸關的。

  墨畫有些意外。

  這隻大老虎,還挺「懂事」的。

  墨畫便笑道:「那行,儲物職我拿著,你自己在這人里玩,抓幾隻妖獸,等我回來烤給你吃。」

  大老虎這下開心壞了,「鳴」一聲,大腦袋一直點頭。

  墨畫撓了撓他的鬃毛,便離開了。

  大老虎太大了,也太兇猛了,在荒人野嶺無所謂,但若進入修士或蠻族的領地,實在太招搖了。

  墨畫只能,暫時將它丟在山裡放養了。

  離開大老虎後,墨畫便沿著人道,去了趟蠻族老者所在的「烏圖部」。

  烏圖部也不遠,大約在二十里外。

  墨畫循著老者的氣機,沒過一會,便到了一處部落外。

  部落外,懸著一世圖騰,圖騰是褐紅色的,有從形,有火形,加起來形似一筋小火從。

  部落內部,是大小營帳。

  營帳是用破舊的妖獸毛皮,加上一些粗麻製成的。

  部落內,一應裝飾擺設,也很有大荒的風格。

  但與其說是部落,實際上跟個小從村毫不多,貧寒窘迫。

  部落中的人也不多,只有五六百,而且絕大多數,以老弱病殘居多,青壯年極少。

  部落外,設了一些柵欄。

  柵欄上,還畫了一些粗陋的陣紋,用來防範妖獸和外敵。

  但這些對墨畫而言,形容虛設。

  他隱著身,進入部落的駐地,並在部落最大的一筋營帳中,察覺到了那個,

  名為「扎木」的蠻族老者的氣息。

  墨畫形如鬼魅,不聲不響,進入了營帳。

  營帳內比較空曠,但陳設也很簡單。

  名為「扎木」的蠻族老者正在一臉擔憂地照看他的孫子。

  「休養一些時日就好了。」墨畫淡淡道。

  扎木長老一驚,回頭看去,便見不知何時,那位神秘的少年,校經坐在了營帳內的椅子上,丑看著桌上一些蠻文書錄。

  扎木長老按捺下心中的不安和畏懼,拱手行禮道:

  「見過產輩。」

  被一個年齡比自己大的老者喊「前輩」,墨畫心裡感覺怪怪的。

  但出門在外,不可隨意漏出底細。

  別人對自己的「誤解」越多越好。

  誤解越多,便離真相越遠。

  墨畫神情淡然,指了指對面的石凳,「坐。」

  扎木長老老老實實坐下,神情還是志芯。

  墨畫看了他一眼,道:「你的孫子,不必太過擔心,反倒是你,神與受傷很重。」

  「神可上的傷,與血肉傷口不同,平日裡可能並不明麼,可卻時不時伴隨著針刺一般的痛楚,無形無跡,幾乎很難滔合。」

  扎木長老行禮道:「多謝產輩提點,不過老夫本就是朽木之身,是生是死,

  校經沒什麼掛念了。」

  墨畫點頭,又問:「蠻神是什麼?」

  扎木長老心頭微震,想了想,還是緩緩道:「蠻神是我蠻族,供奉的神明。」

  墨畫問道:「真是神明?」

  扎木長老不知怎麼說,便道:

  「隱介於無形,有鬼神莫測之威,可助我族人,生息繁衍,抵禦外敵,便可稱之為『神」。因是我蠻族之神,故稱為『蠻神」。」

  墨畫微微頜丨,心裡明白了。

  這些蠻族,其實也什麼都不知道。

  大概只要是「神念」上的存在,能幫他們的忙,無論是妖,是鬼,是魔,是怪,都會被他們敬奉成神明。

  至於是不是真的「神」,他們並不明白,或者說,他們也不必明白。

  甚至說這種「神明」,哪怕要吃他們的孩子,也無所謂。

  當然,他們也沒辦法。

  哪怕是一些頭精鬼怪,邪祟妖魔,也不是一般修土,所能對付的。

  這個扎木長老,學過一些巫法,神念上的手段,說實話校經算很強了。但真跟那個蠻神對上了,還是沒一點勝算。

  哪怕那個蠻神,其實只是一個,不知來歷的以精鬼怪。

  扎木長老看了眼墨畫,不太敢問,可心中志忑,又不能不問,最後還是硬著頭皮,緩緩道:

  「前輩,不知那烏圖神大人————

  「什麼?」墨畫微愜。

  這扎木長老說話,帶著蠻族的口音,他一時沒聽明白。

  扎木長老便重複道:「烏圖神——」

  他徐充道:「就是我烏圖一族,供奉的蠻神,尖面利爪,身軀偉岸,我與產輩見面的地方,便是哲烏圖神進貢的廟門—」

  墨畫「哦」了一聲。

  原來那個被自己一拳殺了的「蠻神」,還是有名字的。

  自己都不知道它名字,就把它給殺了。

  扎木長老一雙渾濁的眼晴,暗含期藝地看著墨畫,似乎想聽到自己期藝的,

  但又害怕,聽到其他真相。

  部落和神明,是矛盾一體的。

  神明若庇佑部落,那部落便可繁衍發展。

  神明若貪得無厭,那部落早晚也只能衰亡。

  而如今的烏圖神,麼然早校成了「惡神」,若是自己的「夢境」是假的,烏圖神還存在,遲早有一天,會哲他們降下怒火,那他們烏圖部,也只有死路一條。

  這件事,他必須要確認一下,否則必有大災。

  墨畫其實不太想說。

  殺蠻神,吃蠻神這種事,還是要低調一點為好。

  可見扎木長老眉頭又皺,心中恐懼不安的模樣,墨畫又有些默然。

  這對自己來說,只是一件小事。

  但扎木長老不弄清楚,可能後半生都要活在恐懼中了。

  墨畫想了想,便只簡單道:

  「你們的烏圖神,不必再給它送祭品了。」

  扎木長老一愜。

  「它吃不了祭品了———」墨畫道。

  因為它被我吃了。

  扎木長老渾身一震,蒼老的眼眸中,流露出了希望的光彩。

  他哲著墨畫五體投地道:

  「產輩大恩大德,烏圖部沒齒難忘。」

  墨畫只淡淡道:「我什麼都沒做。」

  扎木長老聞言,當即心中一凜,鄭重道:「老朽明白。」

  墨畫點頭,對這扎木長老的可麼頗為滿意,而後他突然想起了一問題,問道:

  「烏圖神——這裡的蠻神,都有自己的名字麼?」

  扎木長老點頭,「一般都是以從川河流——絕大多數,以部落的名字命名。」

  墨畫問:「你們大荒這裡,部落有多少?」

  扎木長老道:「故老相傳,大荒有三卜大從,三卜氏族。」

  「三卜!」墨畫心中一驚,忙問道:「那你們的蠻神,豈不是也有三卜?」

  扎木長老微,他不明白,為什麼這位一臉淡然,高深莫測的「產輩」,突然就興奮起來了。

  「這三千,不是確數,隨著氏族的興衰,有時多點,有時少點,但大體上,

  是毫不多的——」扎木長老解釋道。

  可不待他說完,墨畫便道:「你幫我一個忙——」」

  他取出紙筆,遞給一臉憎懂的扎木長老:

  「把你知道的蠻神的姓名,家庭,地址,祭祀方式,都寫下來給我———」
匿名
狀態︰ 離線
1164
匿名  發表於 2025-7-25 11:19:15
第1159章 獵神

  「什麼?」扎木長老心中一顫。

  墨畫只好又重複了一遍:

  「把附近你知道的,所有『蠻神」的名字,來歷,地址,祭祀的方式,都寫下來給我...

  「一個都不能落下。」

  扎木長老不知道眼前這位「前輩」要做什麼。

  但卻覺得,那張好看的臉上,那雙晶瑩的眸子裡,閃爍著一種很危險的光芒。

  這讓扎木長老,覺得自己可能是在「犯罪」。

  此前烏圖神被生撕活吞的死狀,又浮現在腦海。

  扎木長老聲音有些顫抖:

  「這——.恐怕,不太好吧——」

  墨畫便道:「把蠻神的名字地址,都寫下來,我保你的小孫子健康無恙。」

  扎木長老聞言渾身一抖。

  墨畫又道:「蠻神保不了你孫子,我可以。」

  扎木長老默然片刻,默默抓過紙張,沒有一句廢話,將他所知的部落蠻神的名字,一股腦全都寫給了墨畫。

  墨畫接過紙張,警了一眼,目光明亮,頗為滿意。

  扎木長老見狀,不知為何,心中突然又後悔了,非常後悔,但他又不敢反悔,便小心翼翼問墨畫道:

  「前輩,您——這是要做什麼?」

  墨畫將紙折好,揣進懷裡,「這你就不用管了,你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

  「是———」扎木長老神情有些苦澀。他又看了眼墨畫,小聲問道:

  「對了,不知前輩,該如何稱呼?」

  「我」

  墨畫本想報自己的名字,可話到嘴邊,又改了主意,道:「你叫我——『巫先生』吧。」

  「巫先生?」扎木長老一愣,「您也是王族的巫祝?」

  墨畫目光微閃,沒有答話。

  扎木長老便不敢再多問,只道:「無論如何,巫先生的大恩,我烏圖部,銘記在心。」

  墨畫點了點頭,遞了一瓶丹藥給扎木長老:

  「給你的小孫子服下,每日早晚一顆。其餘時間,少動多靜,心如止水。這還有一瓶辟穀丹,也是一天兩粒,不要讓他餓肚子。,

  扎木長老接過,心中感激,行禮道:

  「老朽,多謝巫先生大恩。」

  說完,扎木長老再抬頭時,發現面前空空如也,已經沒了「巫先生」的身影。

  甚至不知,這位巫先生是如何消失的。

  扎木長老心中驚懼,心中對這位少年巫先生越發敬重,便彎著腰,對著面前的空地,深深行了一禮。

  一個時辰後。

  離開了烏圖部的墨畫,來到了一處峽谷。

  峽谷中,棲息著另一個部落,名為「窩台部」,

  大荒的部落名,大多數都是「就地取材」,一般要麼是草木山嶺,要麼是蠻獸妖獸。

  「窩台」在蠻文中,是鼠的意思。

  而窩台部的圖騰,也的確是一隻,尖牙利嘴,模樣獰的鼠妖。

  他們信奉的蠻神,也是一隻鼠神。

  這都是扎木長老,給墨畫的「紙條」上寫著的。

  墨畫也沒一分一毫的耽擱,幾乎剛拿到「扎木長老的紙條」,就開始按紙條上的名目,進行「獵殺蠻神」的計劃了。

  這麼多年來,墨畫學陣法,一向貫徹學以致用,知行合一的原則,行動力本來就強。

  而他的神念,也實在是太「餓」了。

  這段時日來,他也總因自己神識久不進補,無法變強,而倍感焦慮。

  如今終於好起來了。

  墨畫翻著「菜單」,隱著身,走進了窩台部的部落內。

  窩台部也是一個小部落,雖然比烏圖部強一些,但也沒強到哪,攏共也就多了兩個築基初期,還有一兩百部落住民,對墨畫而言,自然不算什麼。

  墨畫進了窩台部的營帳,也沒人能察覺。

  只是他在窩台部,轉了好幾圈,也不曾找到,窩台蠻神祭祀的門戶和入口。

  他也嘗試用妖骨下術算過了。

  可因果氣機一延伸到窩台部落內,就與部落的修士,融在了一起,直接消散不見了。

  墨畫推測,這應該也是蠻神的能力之一。

  蠻神與信徒,是矛盾一體的。

  信徒給蠻神信仰,蠻神給信徒福報,彼此的因果氣機,會糾纏融合在一起。

  這樣,當信徒有「災」時,蠻神會用神明的念力消「災」。

  當蠻神有「災」時,信徒的信仰,也會為蠻神,抵消一部分因果之力。

  所以,當自己這個「禍害」,上門來找他們蠻神的麻煩時。

  因果推演的力量,會被信徒的信仰,轉嫁掉一部分,從而失去對蠻神的鎖定,找不到它的下落。

  這就是,蠻神與信徒,長年「共生」的生態。

  當然,這只是理想中的情況。

  實際共生中,會存在多種矛盾和變化。

  比如信徒貪得無厭,作惡多端,信仰之力被污染,使神明不得已而墮落。

  或是神明步入邪道,蠱惑信徒,使信徒淪為邪魔等等這種「共生」,互利互惠,但也很容易變質。

  神道上的學問,就是如此艱深複雜,而且變化很多,門道也深。

  對這種「共生」,墨畫也沒什麼好辦法。

  他總不可能,對信徒下狠手,去逼蠻神現身。

  這是「反派邪神」才做的事。

  墨畫只能耐著性子,慢慢地等,等窩台部的蠻修上貢,等窩台神露出馬腳。

  此後的數日,墨畫都隱著身,在窩台部里窺測著。

  窩台部信奉鼠神,會養死老鼠,部落蠻修也會貪食腥腐,因此部落里,到處都是醃的皮毛和腐肉,氣味難聞。

  而窩台部的蠻修,心性也自私貪婪,行事往往不擇手段,還喜歡偷東西。

  普通窩台部蠻修,會偷竊同部落修士的衣食。

  有點權力的長老,會竊取部落的肉食和財物。

  甚至,還有偷人的。

  部落修士間,會互相偷情,通姦,私生活糜爛不堪。

  墨畫只待了三天,類似偷糧,偷財,偷人的事,便見了不下二十起。

  他也因此便知道了,窩台部的信徒和蠻神,大抵是「互相選擇」的結果。

  人和神,蛇鼠一窩,都不是啥好東西。

  墨畫也就不打算客氣了。

  又過了四五日,墨畫終於等到,窩台部開始舉行「祭祀」了。

  他們也是用「人」獻祭。

  但不同的是,他們不用自己部落的人,而是用偷偷抓來的其他部落的蠻修,

  或是一些奴隸,作為「祭品」,進獻給窩台蠻神。

  某種意義上,祭品也都是「偷」的。

  這些活人,喉嚨被割下一道血痕,然後被綁在一根根繩子上,從一處山崖吊下去,當成祭品,供給蠻神。

  墨畫將逝水步的靈力,附著在腳底,貼著山崖,垂直走了下去。

  走了大概五十丈,便見密密林木,和濃濃山霧遮掩的山壁上,鑿了一個神像,還有一個供台。

  可讓墨畫覺得奇怪的是,這個神像的形象,不是老鼠,而是一隻凶蠻的牛妖。

  「窩台部供奉的,不是鼠神?」

  墨畫覺得奇怪。

  而後他耐心等著,等祭品的血,放了一會,祭祀的儀式開始,神念世界開始扭曲。

  墨畫便故技重施,以「劍骨頭」作為媒介,侵入了蠻神構建的夢境。

  進了蠻神夢境後,墨畫來到了一個神殿。

  這個神殿很大,內部裝飾粗獷,立著牛頭神像,但神殿中,正欲享用祭品的,卻是一個鼠頭蠻神。

  墨畫便又明白了。

  這個窩台蠻神,連神殿都是「偷」的別人的。

  墨畫神髓內斂,收了氣息,從外表看去,只是一個白嫩鮮美的人族孩子。

  窩台蠻神見了墨畫,當真又驚又喜,口齒開闔間,鼠頭吐露人言道:

  「這些信眾,竟還能抓到,如此鮮美的『人牲』,奉於本尊。不怪本尊傳他們道義,讓他們立身發家。妙哉,妙哉。」

  墨畫目光平靜地看著窩台蠻神。

  窩台蠻神,卻忍不了墨畫這白嫩可口的模樣,咧開尖嘴笑道:「小娃子,一口就吃沒了。」

  墨畫臉一黑。

  邪風一卷,窩台蠻神化出鼠妖之軀,咧開大嘴,便欲將墨畫吞入腹中。

  可它尖厲的猿牙,卻被墨畫白嫩的小手,一把住了。

  那雙手雖然又白又小,但卻仿佛蘊含了千鈞之力。

  窩台蠻神臉色一變,心道:

  「不好,碰到怪東西了!」

  下一瞬,墨畫拳頭一,泛出金光,一拳便將窩台蠻神,像雞蛋一樣捶碎了捶碎之後,墨畫另一隻手當即憑空一握,點陣起火,將窩台蠻神的念力,頃刻煉化,吸入口中。

  做完這一切後,墨畫便離開了。

  供台前,被當做祭品的蠻修,墨畫也順手救下了,丟在了山崖邊。

  至於這些人,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們自己的福分了。

  而窩台部的蠻修,墨畫考慮了一下,到底還是沒動他們。

  雖說這個部落,自私卑劣,偷盜成性,沒有廉恥,但這種人性上的瑕疵,也罪不至死。

  更何況,這是大荒,也輪不到墨畫來管。

  反正他們供奉的蠻神已經死了,之後他們這些信眾,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墨畫將扎木長老名單上,「窩台蠻神」的名字劃掉,而後繼續去尋找下一個目標了。

  下一個目標,是兀魯部的蠻神。

  「元魯」在蠻文中的意思,指的是「兇惡的狼」。

  兀魯部,圖騰是一隻血色的惡狼,供奉的蠻神,也是一尊狼神。

  而其部落蠻修,不出意外,行事風格野蠻殘暴,血腥嗜殺。

  但凡是敵人,或是被俘的奴隸,都會被他們分戶折磨,最後再殘忍殺掉。

  元魯部是中小部落,有數位築基後期蠻修坐鎮,部族修士接近兩千,實力在周遭地界,是最強的。

  兀魯部的蠻神,念力接近三品,也是極強的。

  同時,也是死得最快的。

  墨畫殺窩台蠻神,包括趕路,蹲點,前後用了八九天時間。

  殺兀魯蠻神,只用了半個時辰。

  實在是兀魯蠻神,點太背了。

  墨畫剛進兀魯部落,便見到兀魯部正在舉行祭祀。

  部落廣場寬大,正中央立了一尊血色狼神像。

  雕像前擺著供台,供台前的祭品,是一些「肉糜」。

  這些是人肉。

  元魯部也是用人來獻祭,祭祀之時,會先將人活活剁成肉泥,足可見其血腥殘忍。

  墨畫來得晚了,這些祭品,他根本來不及救。

  而祭祀之時,夢境瀰漫,蠻神棲身的神戶大開。

  墨畫便直接進去,乾淨利落,將元魯蠻神給殺了。

  兀魯蠻神,滿身血腥,瘋癲而兇殘,其神念之力,比窩台神要強上太多。

  但在墨畫面前,並無差別。

  仍舊只是一拳,強大嗜血的元魯蠻神,便神死道消。

  墨畫照例點陣起火,頃刻煉化,一口吸入,而後離開蠻神夢境。

  至於元魯部落,按墨畫原本的習慣,是要全部滅掉的。

  好戰嗜殺,虐殺敵人,虐殺奴隸,拿人做祭品時,還要先將人,活活剁成肉泥。

  這是在大荒。

  若是在九州,在道廷治下,依道律論處,如此邪道行事,早就該滿門抄斬。

  只是墨畫走了一圈,發現元魯部落中,還有很多尚在強裸中的孩子。

  這些孩子,剛出生沒多久,手上沒沾過血腥,也沒有沾過冤煞。

  還有些元魯部的蠻修,雖然也殺人,但也只是正常搏殺,手段並不那麼殘忍只是活在「嗜殺」的兀魯部里,為了合群,有時候不得不狠心,殺完人還要分屍罷了。

  墨畫輕輕嘆了口氣。

  一個部落的修士,或善或惡,構成複雜。

  真要不分青紅皂白,全都殺了,那自己跟莽夫也沒區別了。

  更何況,自己還犯著命煞,中了師伯的算計,暫時也殺不了人,只能暫且作罷。

  墨畫最後看了一眼偌大的,血色的元魯部,轉身離開。

  離開兀魯部後,墨畫將扎木長老的名單上,「兀魯蠻神」的名字劃掉,而後繼續開始物色下一個目標—·

  此後的日子,除了抽空回一趟烏圖山,找到在山裡閒逛的大老虎,陪它玩玩,摸摸它的頭,擼擼它的毛,烤點肉給它吃。

  其餘的時間,墨畫都用來進行他那「獵殺蠻神」的計劃了。

  一隻陰影,在大荒遊蕩。

  一尊尊蠻神,被墨畫抹殺。

  誰也不知道,大荒三千山脈,偏南的部落里,遊走著一個,棲身於陰影中的「蠻神獵殺者」。

  沒人看到他。

  沒人知道他。

  哪怕是各部落,受萬眾信徒朝拜,凶名赫赫的蠻神,在被殺,並被吃掉之前,也並不知道,墨畫這個「天災」一般的恐怖存在。

  它們見到墨畫的瞬間,也幾乎就是,它們的死期。

  見到墨畫的蠻神,都死了。

  因此,沒有蠻神知道墨畫。

  而暗中獵殺,併吞噬了不少蠻神的念力後,墨畫的神識,也終於有了進一步的增強。

  神識內視之時,墨畫已經能隱隱感覺到,神念突破的門檻了。

  二十二紋神念,已經不遠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165
匿名  發表於 2025-7-25 11:19:55
 第1160章 火

  只差一絲,神念二十二紋,這個進度相當可觀。

  甚至有些出乎墨畫的意料。

  他原本以為,這些蠻神,都算是「小神」,甚至不能算是嚴格意義上的「神明」,神髓也都沒有,本體也都只是一些山精怪,或是鬼魅妖魔,品階也不算高。

  最強的是兀魯族的蠻神,也只是二品巔峰,不到三品。

  但沒想到,這些蠻神道行不高,「肉質」卻很飽滿。

  墨畫琢磨後才明白過來。

  這些蠻神,雖說本體只是山妖精怪,但畢竟沾了一絲「神明」的位格,吃過了香火,還有信眾供奉,算是有了神道的雛形,因此比起一般邪祟,品質好了太多。

  吃掉之後,對神識的滋補效果也很強。

  道行不高,獵殺難度低,吃了之後還大補。

  這些大荒的「蠻神」,無疑是神念菜餚中的「珍品」。

  墨畫深感大荒是個好地方,也是自己的福地。

  就是偶爾會有一種,「水淺王八多」,「什麼土雞瓦狗也能稱神」的感覺。

  但墨畫反過來想一想,又覺得這麼比不太公道。

  自己情況特殊。

  這些本地生養的「蠻神」,如何與自已這個,神識證道,神念道化,修斬神劍,天魔道,天機衍算,天機詭算,吃了神髓,還經歷過荒天血祭,吞了眾多妖魔,乃至活抓了邪神真胎的「半神」來比。

  無論是神識根基,神念道行,廝殺經驗,傳承的厚重,都完全不是一個量級若不是自己,換任何其他修士,哪怕是金丹,到了這三千大荒腹地,面對遍地無形而詭的「蠻神」,恐怕都會在不知不覺中,中了蠻神的道,葬身於祭壇之上。

  「不是大荒的蠻神太弱了,而是自己太強了。」

  「不怪它們·—」

  墨畫心裡,默默為這些蠻神,挽回了一下尊嚴。

  既然距離二十二紋,只差一線,墨畫的動力就更足了。

  他也加快了,「蠻神獵殺」計劃的進度。

  這一切,都在暗中進行。

  很多部落也根本不知道,他們供奉的「神明」,已經被墨畫宰了,並且吞了。

  可殺著殺著,能殺的蠻神,就越來越少了。

  扎木長老的名單上,大多數部落蠻神的名字,也都被劃掉了。

  畢竟大荒的蠻神再多,也遭不住墨畫這個「災星」,割韭菜一樣地殺。

  而扎木長老,也只是一個小部落長老。

  他很少出遠門,知道的蠻神,也局限在烏圖山附近,數量也很有限。

  能殺的,該殺的,好殺的,墨畫也都殺了,並且吃了。

  還剩一些,並不算壞的,的的確確是在盡蠻神的本分,兢兢業業,庇佑部落風調雨順。

  這樣的蠻神,墨畫不太好意思吃,因此只看上一眼,便離開了。

  還有一些,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但卻十分機敏警覺,藏得很深的蠻神,

  也不太好殺。

  墨畫在部落,蹲了好久,都沒抓到這類蠻神的馬腳。

  後來他偷聽部落長老談話,才知道這些蠻神,給他們這些長老託夢了,讓他們千萬別祭祀。

  甚至貢品也別擺,也不許任何人參拜,就當他們部落,沒有蠻神了。如此方能消未見之災,免未知之禍。

  這種「驚弓之鳥」,「縮頭烏龜」一樣的蠻神,墨畫也拿它們沒辦法。

  他時間寶貴,不可能為了這一隻兩隻的獨苗,放棄一大片森林,因此便放過它們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

  但凡讓他能碰到的蠻神,大抵都是該死的,已有取死之道。

  碰不到的,就意味著這些蠻神,本身氣數未盡,不可強行斷了他們的因果。

  某種意義上,這也是在順承天道,遵循因果。

  墨畫在天機因果上的看法,越來越遊刃有餘。

  但這樣一來,少了部分蠻神進補,他神識的進階,又不得不慢了下來。

  墨畫只能考慮,擴大野心,向烏圖山外拓展,去獵殺烏圖山外的蠻神。

  但這麼做,就需要好好的籌備了。

  因為據扎木長老所說,烏圖山外,是有很多「大部落」的。

  這些「大部落」里,金丹修士眾多,甚至可能還存在著,傳說中「羽化」境的王侯,和萬人之上的龍君。

  這都是如今的墨畫,惹不起的存在。

  在大荒三千山這個地方,他的人脈,甚至比大漠城那裡,還要稀缺。

  大漠城裡,至少還有個道兵司楊家。

  但在大荒的腹地,他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個人,沒有一丁點背景和靠山。

  出了任何紕漏,都不可能有人給他兜底的。

  而且,他是沒有基本盤的。

  像是在通仙城,雖說也沒什麼高階修士,但至少在「群眾修士」中,墨畫聲望很高,人緣極好,很受擁戴。

  通仙城的道廷司,小家族,小宗門,散修,獵妖師,煉器師,陣師等等,全都跟他一條心。

  他想做任何事,都有大把的人願意幫他。

  但是在大荒這裡,他是真的什麼都沒有。

  唯一有的,就是「相依為命」的大老虎。

  因此,做任何事,都還是要更謹慎些。

  至少,要打聽清楚形勢,知道烏圖山外,大致的蠻神情況,然後才好下手。

  最好也能再弄一份「扎木長老的名單」,就事半功倍了。

  這件事,就要從長計議,好好籌備了。

  而在籌備好之前,墨畫要做的,就是將烏圖山,以及周邊山界的部落,再重新掃一遍,看看有沒有漏網之魚。

  就這樣,墨畫一邊掃圖,查漏補缺,一邊做著向外進發,獵殺蠻神的計劃。

  時間一點點過去,墨畫的計劃,也在逐漸推進。

  有空的時候,他還是會去見見大老虎,

  如今烏圖山深山,妖獸最多,最險惡的一個山頭,已經成了大老虎的「私人領地」了。

  曾經占據山頭的幾隻二品妖獸,要麼被大老虎咬死了,要麼望風而逃,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如今的烏圖山,早已是大老虎的天下了。

  它現在是真正的占山為王了。

  而大老虎,也開始囤妖獸肉,為的就是,讓墨畫烤給它吃。

  它現在也矯情了,除非條件實在不允許,否則一應妖肉,墨畫不烤,它就不吃。

  墨畫還在山洞中,為大老虎,布了一個三九寒冰陣。

  冰系陣法,是八卦奇陣之一,變化比較複雜,傳承稀少,會的修士不多。

  好在太虛門,陣法道藏豐厚,而墨畫師從荀老先生,研究各類陣法,博覽群書的時候,也學過一些基礎冰陣。

  這三九寒冰陣便是其一,雖不算高深,但也足夠用了。

  大老虎殺了妖獸,會把妖獸的屍體,放在三九寒冰陣上,用來冷藏保鮮,避免肉質腐壞。

  等墨畫外出獵殺蠻神回來了,再替它烤肉。

  墨畫烤肉的時候,大老虎就瞪大眼晴,趴在一旁看著。

  墨畫烤好了,大老虎就「鳴」地張開大嘴,讓墨畫把肉丟進它嘴裡,它再慢慢嚼,現烤現吃,一臉享受。

  而替大老虎烤的肉,墨畫也留了一部分。

  他將這些烤肉,帶到了烏圖部,分給了小扎圖。

  扎圖,便是烏圖部扎木長老的小孫子,也是那日扎木長老,準備獻祭給蠻神的孩子。

  扎圖像其他蠻族的孩子一樣,身上紋著獸紋。

  但又與其他蠻族孩子不同,又瘦又小,而且也沒那股蠻勇的凶勁。

  烏圖部窮苦,即便他是長老的孫子,也不曾受太多優待,見到墨畫送給他的烤肉,又是驚喜,又是志芯,怯生生問道:

  「巫先生,我——·能吃麼?」

  墨畫點頭,「你受了傷,要補補身子。」

  小扎圖雖然好轉了些,但底子差了,身體到底還是有些虛弱,需要吃點肉補補。

  蠻族這裡,一般情況,都是以「肉食」為主的。

  但或許是經逢戰亂,又遭荒年,如今肉也沒的吃了。

  而且蠻族的「肉」,其實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們基本沒有烹飪的手段,香料也用得少,又腥又柴又硬,咬起來跟干牛筋差不多。

  最麻煩的地方在於,大荒這裡,是不區分「肉食妖獸」和「草食妖獸」的。

  所有的妖獸,他們一視同仁,全部都吃。

  草食妖獸無所謂。

  可肉食妖獸不同,它們不但殺人,還以人為食,血肉里會摻雜著人的血氣和養分,妖氣也更濃烈。

  因此肉食妖獸的肉,一旦修士吃了,會有很強的副作用:

  臂如會暴躁,會嗜殺,會失去理智,會生出血腥的幻覺。

  且會被妖氣污染經脈,壽命縮減。修行也容易出岔子,一不注意,就走火入魔。

  可在大荒這裡,這些似乎反而都不太是問題。

  因為環境惡劣,蠻修大多都死得早,因此也不在乎短不短命。

  而條件有限,有的吃就不錯了,他們也不在乎,吃的是什麼肉。

  甚至有些野蠻的部落,還存在著「吃人」的陋習,它們是真的會吃人。

  因此吃肉食妖獸,這種有一點像是「間接吃人」的行為,甚至都會顯得十分「文明」。

  這些東西,是大荒數千年來固有的習性,墨畫也改不了,只能「尊重」下。

  但他給小扎圖的,卻是嚴格挑選過的,草食妖獸的肉。

  而且以陣火,焚去了妖氣,煉去了腥味,再撒了香料,很乾淨,味道也很好。

  小扎圖嘗了一口,當即瞪大了眼睛,隨後有些捨不得吃,想收起來,可收到一半,動作又僵住了。

  墨畫問他:「怎麼了?」

  小扎圖沉默片刻,聲音低沉道:

  「這麼好吃的肉,我想留下來,給阿大,阿力,那真兒他們也嘗嘗——-可我忘了,他們已經不在了,只剩我一個人了—」」

  小扎圖神情默然。

  墨畫心裡也有點不是滋味。

  人世間生離死別,無可挽回的苦楚,這孩子小小年紀,就體會到了。

  墨畫便岔開話題,問道:「你叫扎圖?」

  小扎圖點了點頭。

  「扎圖在蠻文中,是什麼意思?」

  小扎圖道:「是火焰燃起的意思。」

  墨畫微愜,「你爺爺叫扎木,是木頭的意思麼?」

  小扎圖點頭,「意思是堅固的薪木——」

  他解釋道:「我爺爺名叫扎木,所以才給我取名叫『扎圖』,意思是以他為薪木,供養我這個火種燒起來,成為烏圖部將來振興的希望。」

  說完小扎圖嘆了口氣,「可惜我沒用,我爺爺是成木頭了,我這把火,卻燒不起來」

  墨畫目光卻有些微妙。

  小扎圖的靈根,其實是挺好的。

  而且,這個孩子很有善心,在大荒這個野蠻的地方,這點殊為難得。

  墨畫又問道:「你爹娘呢?」

  小扎圖有些落寞道:「我娘不在了,我爹他被徵調,去和道廷打仗了。」

  墨畫神情微凝。

  大荒的蠻兵大軍,似乎並不全都是大荒王侯部落,以及王侯下屬部落的蠻修。

  看樣子還有很多人,是從下面的中小部落,徵調上去的青壯年。

  而這些中小部落蠻修,尤其是小部落蠻修,待遇肯定不會好。

  大半應該是去做「炮灰」的。

  甚至有可能,那晚大荒門兵變,蠻軍偷襲道兵之時,沖在前面與道兵斯殺的普通蠻兵中,就有小扎圖的父親。

  在戰場上,他們或許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兵。

  但在部落里,他們卻是一個家的支柱。

  是一個孩子唯一的父親。

  而小扎圖的父親,也很可能早已死在了那晚,與道兵的廝殺中,再也回不來了。

  墨畫心中輕嘆,又問:「你們部落的大人,都被抽去打仗了?」

  小扎圖點頭道:「大部分叔叔伯伯,修為高,實力強點的,都被抽調走了。

  「很多物資,吃的喝的,也被徵調去了。」

  「這樣一來,烏圖部的實力,就更弱了。」

  「我們防不住山上的妖獸,只能拋棄原本的營寨,到這裡謀生。」

  「物資沒了,沒有大人打獵,吃的也少了。」

  「再加上,今年有異象,天有流火,比以往都熱,山裡的一些小黍和野粟,

  全都乾死了,更沒的吃了。」

  「我們烏圖部,已經餓死過不少人了。」

  「所以,爺爺才不得不想辦法,向蠻神大人祈福,能讓我們烏圖部,運氣好點,山裡的黍粟不枯,打獵也能有獵物,至少讓部落,能熬過這幾年,熬到·—...」

  小扎圖的聲音,又低沉了幾分,「熬到——我爹和叔叔伯伯他們打完仗回來。」

  雖然他心裡知道,這件事恐怕不可能了。

  他爹和叔叔伯伯,可能回不來了。

  即便回來,他們這些老幼病殘,可能也先餓死了。

  墨畫神情凝重,「其他部落,也是一樣麼?」

  「嗯。」小扎圖道,「差不多都是這樣,有的甚至比我們烏圖部還慘,整個部落,全都餓死了,還有些餓的,只能互相吃人了。」

  「這附近,之前其實還有一些小部落,現在都已經沒了,一整個部落,人全死了—

  墨畫眉頭皺起,又問道:「窘迫至此,不脫離部落,外出去謀點生計麼?」

  「不能離開部落的———」小扎圖嚴肅道,「離開部落,沒了部落的圖騰,那就是『蠻奴」了,蠻奴都不是人,被人抓去,都是當牲口的,只會死得更慘————」

  墨畫心中深深嘆了口氣。

  這就是戰爭,殘酷的另一面。

  無論是前線,還是後方,都在被「戰爭」吸血。

  而大荒蠻修的窮苦和災難,也是他此前沒料想到的。

  看來無論到了哪裡,底層的修土,都是一樣地苦。

  只是這些,他目前仍舊無能為力。

  墨畫又嘆了口氣,看向小扎圖。

  小扎圖在吃著他給的烤肉,吃得很慢,很珍惜,似乎是怕吃完了,就再也吃不到了。

  墨畫看著有些心酸,心頭忽而猛然一證,忍不住想到,這樣類似的心酸畫面,自己到底看過了多少次?

  又有多少次,像現在這樣感嘆自己的「無能為力」?

  自己難道,就這樣一直「無能為力」下去麼?

  而且,自己真的無能為力麼?

  是真的無能為力,還是只是給自己的不願作為找藉口?

  自己這一身修為,這強大的神念,諸般的法術本領,到底是為什麼學的?

  墨畫突然愣住了,心頭如驚濤駭浪,起伏不息。

  修道之人,求的是道,踐行的也該是道。

  而再宏大的「道」,也要從「小事」做起,也早晚都要去踐行。

  既然早晚都要做,那為何不從現在開始,不從目前能做的事做起?

  逆天改命,改自己的命,也改普天之下,所有底層修士的命——·

  就從眼前的大荒開始。

  從改變一個人的命運,到一個部落,到一眾部落,乃至整個大荒,三千部落的命運。

  從而徹底扭轉,整個大荒的局勢。

  在亂世中,在這罹經戰火,野蠻貧苦的三千大荒,奠定自己成道的勢力和根基,逆蒼生的命格!

  墨畫心胸震盪,血脈也一瞬間為之噴張。

  一旁的小扎圖,還在細細吃著烤暴,見墨畫心神激盪,神情幾番變幻,那一雙深邃的眼眸中,透露出如天地般高遠莫測的氣運,儲些不創所以,但心中又忍不住生出敬畏和憧憬,小聲問道:

  「巫先生?」

  墨畫微愜,緩緩收回目光,也收起了一切壯闊的心緒和志向,斷釘了因果的線索。

  而後他轉過頭,看了眼小扎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和笑道:

  「你儲一個好名字。」
匿名
狀態︰ 離線
1166
匿名  發表於 2025-7-28 16:59:43
第1161章 立業

  入夜,墨畫回到烏圖山的深山,腦袋枕在大老虎毛絨絨的肚皮上,開始思考下一步的謀劃:

  如何在戰亂之中,一統大荒?

  即便不能完全統一大荒三千山脈,數千部族。

  至少也要盡力而為,統一其中大部分勢力,以此改變這些窮苦蠻修的命運,也為自己將來求道做事,奠定基礎。

  此後,離州以南的三千大荒,就是自己的「地盤」。

  而離州以北的大黑山州界,是自己的故鄉。

  這樣算起來,整個離州,這一大片地域上,從南到北,自己也都有了根據地。

  此時定然極其艱難,尤其是在自己,還只有築基修為的前提下。

  可這世上,什麼事不難?

  關鍵只在於想不想做,願不願意做,有沒有恆心毅力,去克服重重困難。

  哪怕只是築基,該做的事,還是要做。

  夜風一吹,有些涼。

  墨畫便往大老虎的懷裡,又蹭了蹭,感覺到暖和了,這才繼續往下考慮。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既然決定要做,那就要做好萬全的考慮。

  首先,大荒的王侯,勢力是極廣的,實力也是極強的,否則不可能揭竿而起,點起反叛的烽火,造道廷的反。

  道廷一方,也對大荒虎視眈眈,道兵司的大軍,也遲早是要打進大荒,鎮壓叛亂的。

  大荒蠻族這裡,遲早會成為戰爭的焦點。

  而這裡本身也很混亂。

  部落之間,風土習俗,神明信仰迥異,而且相對野蠻,封閉,落後。

  一些大部落,也都是地頭虎,臥榻之側,不可能允許他人酣睡。

  再有一點就是,墨畫沒忘記,這裡是「大荒之主」的老家。

  按理來說,這裡應該還會有大荒邪神殘存的「神跡」,或是供奉大荒邪神的信徒存在。

  甚至,有幾尊分化的神骸,乃至孵化的邪胎級別的存在,也不是沒可能。

  若果真如此,大荒邪神也不得不提防。

  畢竟以自己在乾學州界,對邪神犯下的種種「惡行」,說是大荒一脈的「頭號罪人」也不為過。

  大荒邪神肯定恨不得生吃了自己……

  大荒王侯,叛軍,道廷,大部落,邪神,蠻神……這些加起來,混成一片,如今的形勢,的確複雜兇險至極。

  不過墨畫仔細分析了一下,覺得也不是沒機會。

  大荒邪神,他其實沒那麼怕。

  低等的神骸,哪怕是邪胎,也不過是自己的「口糧」,真要碰上,墨畫求之不得。

  高等的真胎,只要警覺點,注意提防,避開就行了。

  實在不行,還有大貔貅。

  大貔貅雖然憨憨的,又摳門,小氣鬼一個,但實力很強,必要的時候,說不定能護自己一下,保自己的小命,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而大荒王侯蠻兵,和道廷大軍,正在前線打仗,估計還有好一陣廝殺。

  這其實剛好是機會。

  前線的廝殺割據,是大事,是重中之重,幾乎吸引了各方所有的注意力。

  各勢力老祖和大能的因果算力,也全被牽扯著著。

  自己繞過前線,在後方搞些小動作,反而會避開天機,掩人耳目。

  本地的大部落,勢力雖然大,但只要不招惹,短時間內也不構成威脅。

  而各部落之間,很多時候,都是相對封閉和隔絕的。這同樣會為自己暗中做事,提供不少機會。

  墨畫將這些麻煩,細細想來,又默默推衍了一遍,竟意外發現,天機蒙昧,戰火鏖戰之下,看似混亂野蠻的大荒,對自己而言,反倒真是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契機。

  墨畫目光微亮。

  人生或許並不缺少機會。

  缺少的,只是一雙發現機會的眼睛。

  這可能也就是,不斷學習思考,參悟天機因果術的好處。

  只是要做成這些,還需要再隱蔽,再謹慎些……

  要有一個,在大荒地界,足夠妥當,足夠掩人耳目,而且足夠有份量的「身份」。

  ……

  次日,墨畫便去找了扎木長老。

  扎木長老為墨畫奉茶。

  茶是烏圖山上的山茶,偏苦,偏澀,而且火辣辣的,有些燙嘴。

  墨畫抿了一口,便問扎木長老:

  「你知道我的身份?」

  扎木長老不知道墨畫為什麼突然問這些,只誠懇道:

  「您自稱『巫先生』,想必是我大荒王庭的巫祝大人。」

  墨畫什麼都沒說,只持一種默認的態度,而後又問道:

  「你見過其他巫祝?」

  扎木長老道:「老朽年輕時,曾去大部落求學,與一些巫祝大人,有過幾面之緣,還有幸學了一些巫法,回到烏圖部後,潛心修行,這才有幸成了部落的長老。」

  墨畫微微頷首,又旁敲側擊地問:「你對巫祝之事,知道多少?」

  扎木長老道:「老朽愚鈍,知之不多。」

  墨畫道:「我考考你,你但說無妨。」

  扎木長老神情有一些微妙,想了想,便緩緩道:

  「巫祝,乃是我大荒尊貴的『神職』之一。唯有血脈純正,天生聰穎,神思通靈之人,才有資格,被選為巫祝。」

  「一旦成為巫祝,便要捨棄曾經的出身,血緣,姓名,乃至世俗的一切,全身心地侍奉大荒之主。」

  「所有巫祝,對外都只稱自己,為『巫先生』。」

  「唯有不斷堅定信仰,立下功勳,得到拔擢,晉升為上巫,才會被神主,賜下專屬的名號。」

  墨畫心中微動,語氣平靜地問扎木長老:

  「你還知道神主?」

  「是,」扎木長老虔誠嘆道:「如今的三千部落,只奉各族的蠻神,而不奉神主,不敬神主,乃至不知神主,實乃大荒部族的罪過,也是大荒之人膚淺愚昧的原罪……」

  扎木長老恨蠻族之愚昧,而後神色敬畏道:

  「神主,乃三千大荒之主,自無盡淵藪而生,端居荒天之上,俯瞰眾生,是最古老,最強大的大荒之神。」

  扎木長老神情有些悲哀,「只是……自當年大荒敗於道廷,皇族被滅,氣運微末,「神主」的神跡,久不顯現於世,神主的威名,便也漸漸在大荒消散了。」

  「神主沉寂,此後眾神紛起。每個部落,都漸漸有了自己的『神明』,這也便是,大荒三千蠻神……」

  扎木長老將他所知的一切如實道來。

  墨畫目光微凝,陷入沉思。

  扎木長老所說的這一切,與他已知的部分大荒神主的來由,有一些出入。

  不過神明的傳說,本就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甚至不同信徒,心中神主的形象,也都大相逕庭。

  這點倒不太好深究。

  但至少一點,墨畫更加篤定了。

  那就是大荒之主,曾是大荒的主宰神明,之後祂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因此死去,沉眠,或是沉寂了。

  神主一沉寂,大荒的神系,也就徹底亂了。

  如今的大荒,是三千蠻神並立,寄生部落,分食信仰的年代。

  這是神明大亂之局。

  大亂,而後才有大治,自古皆然。

  對自己而言,這恰好是個好機會。

  而且大荒的「巫祝」,也的確是個很尊貴,很有用的身份。

  更不必說,巫祝是維繫人與神明關係的使徒,又涉及神道領域,這對自己來說,再合適不過。

  墨畫便點了點頭,一臉肅穆對扎木長老道:

  「沒錯,我的確是『巫祝』。」

  扎木長老並不意外,在墨畫說他是「巫先生」的時候,他心裡就有這個猜測。

  而能插手蠻神之事,也可見眼前這位「巫先生」,絕非常人。

  只不過,他沒想到,巫祝竟還能長成這般模樣。

  而且,他道廷的官話,說得竟這麼標準,仿佛從小在道廷九州長大的一樣。

  扎木長老猶豫片刻,小聲問道:「不知巫祝大人,此次到我烏圖部,所為何事?」

  巫祝身份如此尊貴,必不可能無緣無故,到他這一個小部落來。

  既然來了,必然有所圖謀。

  墨畫點了點頭,一臉嚴肅,「我身上肩負著,極其重大的使命……」

  扎木長老一怔。

  墨畫語若千鈞,一字一句道:

  「我要……一統神道,重振大荒!」

  恰如天雷入耳,扎木長老瞪大了雙眼。

  墨畫將手放在扎木長老的肩上,「而這一切,就從你烏圖部開始……」

  扎木長老神情有些呆滯,心底寒氣蹭蹭往外冒,後背全是冷汗。

  他覺得,巫祝大人在跟他開玩笑。

  可如此尊貴,本領如此大的巫祝大人,應該不會跟他開玩笑。

  一統神道?

  重振大荒?

  無論哪一件,都是逆天的大事。

  這樣兩件逆天的大事,與他一個小小的,窮得快要餓死的烏圖部,能有什麼關係?

  大荒上層王侯,跟他烏圖部的關係,也僅限於打仗的時候,抽調一些青壯去當炮灰。

  重振大荒的事,輪得到他烏圖部做主?

  就更別提「一統神道」了。

  神明之道,那得是什麼境界的神人,才能考慮的事?

  「巫……巫大人……您……」

  扎木長老聲音有些顫抖,有些驚懼。

  墨畫卻問道:「你們部落,還能熬多久?」

  扎木長老念及挨餓的孩童,飢瘦的老人,神色默然。

  墨畫看著扎木長老,目光平和,緩緩道:

  「扎木的意思,是薪木,燃燒自己,奉獻部族。你如今年邁,連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又有什麼可畏懼的?」

  「聽我的話,我讓你們做什麼,你們就做什麼。」

  「這樣一來,我可保你們部族的存續。」

  「小扎圖這個孩子,我也很喜歡,我會傳他道統,給他一個前程。」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如今戰火剛起,災厄還會延續,不知年月。是在漫長等待中,部落上下全部餓死。還是冒著危險,搏一個未來?」

  「這就由你這個長老,自己來選了。」

  扎木長老眉頭緊皺,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苦於無法抉擇,片刻後抬起頭,看向了墨畫。

  墨畫的面容,俊美不似常人。

  那一雙眼眸,平靜深邃,又含著神明對蒼生的悲憫。

  扎木長老目光一震,心有所感,緩緩彎下老邁的腰,對墨畫行了一個烏圖部的大禮,恭敬道:

  「老朽扎木,及烏圖部上下,任憑巫祝大人差遣,雖死不悔。」

  墨畫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想了下,便道:「好,你準備一下,明日我們便出征。」

  扎木長老聞言,一臉茫然。

  明日……出征?

  ……

  花了一日時間準備,次日,扎木長老調集了烏圖部,現存的所有戰力。

  他一個築基初期的長老。

  除此之外,就全是鍊氣。

  二十多個天賦不算高,修為也差點意思的青年蠻修。

  這些原本都是部落的「殘次品」。

  畢竟他們但凡天賦再好點,修為再高點,就被大荒的王庭當韭菜,割去送到前線當「炮灰」了,根本留不下來。

  除此之外,還有十來個年紀大點的孩子。

  以及一些,雖然年老體弱,但經驗還算豐富的老修士。

  所有人加起來,攏共四十多人。

  在戰爭和饑荒的摧殘下,這已經是烏圖部,真正能拉出來,有一戰之力的全部「蠻修」了。

  小扎圖則跟在墨畫身後當跟班。

  扎木長老,看著眼前烏圖部的所有有生力量,又看了眼自己的小孫子,忍不住問墨畫:

  「巫祝大人……當真……要打麼?」

  墨畫點頭,「自然要打。」

  扎木長老心中忐忑。

  他自己一把老骨頭,死了就死了,可眼前這些族人,但凡死一個,他都心痛。

  更不必說,還有他的小扎圖了。

  可箭在弦上,已然沒有回頭路了。

  扎木長老心中嘆道:

  「罷了,反正早晚都是一死。餓死是死,戰死也是死,命拴在一條繩上,就任由這位巫祝大人折騰吧。只盼他不食言,真能讓我烏圖部存續下去,也能護住小扎圖的性命……」

  扎木長老心一狠,咬牙道:「好,那便戰!」

  墨畫見他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有些無奈,便安慰道:

  「不必緊張,這才開局,很簡單的。」

  而事實也果如墨畫所言,的確很簡單。

  墨畫第一個征討的部落,是偷食,偷財,又偷人,偷情的窩台部。

  這個部落,品行實在敗壞。

  而且離得也最近,因此就被墨畫,選為了第一個下手的目標。

  整個過程,也沒用多久。

  三個窩台部,築基初期的長老一出來,便被墨畫,一人一枚火球,廢掉了一隻腿。

  其中一人不服,又被墨畫廢掉了另一隻腿。

  之後由扎木長老,親自補刀,終結了他的性命。

  殺雞儆猴之下,另外兩個窩台長老,當即叩首,表示臣服。

  其餘窩台部的蠻修,也紛紛表示臣服。

  而他們的蠻神,也並沒有庇佑他們。

  因為窩台部的「神」,已經被墨畫事先「吃」掉了。

  就這樣,毗鄰的窩台部落,便不費吹灰之力,被墨畫拿下了。

  烏圖部的扎木長老等人,無不神情震撼。

  尤其是見到墨畫,那匪夷所思,又快又狠,威力驚人,纏著黑煞,宛如「凶神之火」一般,幾乎在一瞬間,就廢掉了窩台部的三位長老的黑紅色火球,更是心中驚懼。

  「這位巫祝大人,竟強大至此?」

  「面容如此年輕,實力卻如此強大,是天賦異稟,得了神明的賜福,還是返老還童的老妖怪?」

  不唯扎木長老,其他烏圖部的眾人,對墨畫也是敬畏不已。

  而拿下窩台部後,墨畫也沒大肆殺戮。

  只是挑了幾個,劣根難馴,即便表面臣服了,還心思蠢動,滿心惡毒的蠻修,讓扎木長老殺了,屍體掛在牆上,以此警示眾人。

  之後,墨畫又從窩台部,抽調了一部分青壯蠻修,便繼續開拔,向下一個部落進發了。

  到了下一個部落,墨畫如法炮製。

  以火球術廢掉長老,然後震懾其他部落修士。

  眾人畏於墨畫的「淫威」,不得不屈服。

  之後還是照常,挑幾個刺頭,殺雞儆猴,再賜些肉食,平復怨氣。

  做完這一切後,墨畫再抽了一些人,繼續向下一個部落進發。

  就這樣,憑藉一手恐怖的火球術,恩威並施,墨畫所到之處,諸多部落無不望風披靡,表示願意歸順。

  只兩日,便攻下了烏圖山周邊,足足六個小部落。

  閒暇之時,扎木長老有一點疑惑,便問墨畫:

  「巫祝大人,您為何只以火球廢人,卻不殺人?」

  以巫祝大人的實力,明明很多時候,一發火球,就能把人直接滅了,何必多此一舉,讓他這個老骨頭,再上去補一刀?

  墨畫一臉慈悲道:

  「我是大荒的巫祝,而你們,都是大荒的子民,若非萬不得已,我實不願下殺手。」

  扎木長老一怔,心中大受震動,對於墨畫也由衷生出了尊敬景仰之情。

  有殺人之力,亦有慈悲之心。

  這的確是尊貴的巫祝大人,該有的品格和風儀。

  ……

  此後,又過五日,烏圖山周邊,但凡能征服的部落,都被墨畫以「巫祝」之名,征服下來了。

  唯一剩下的,便是周邊,最強大的兀魯部了。

  此時,墨畫身邊,已經跟隨了從眾小部落,抽調而來的,總共二百名青壯蠻修了。

  看著自己「打」下的地盤,以及身後一支形形色色,草台班子一樣的蠻修「軍隊」。

  墨畫面容威嚴,心裡卻忍不住有些嘀咕。

  他一開始,是想混進道兵司,跟道兵南下大荒,平定叛亂,好立下功勞,謀個出身。

  結果因為救大老虎,誤入大荒腹地,這一切全泡湯了。

  可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是不是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

  建功立業?
匿名
狀態︰ 離線
1167
匿名  發表於 2025-7-28 17:00:04
第1162章 巫祝大人

  當然,現在說建功立業,還為時尚早。

  墨畫轉頭,打量了眼前這些蠻族的殘兵,心中搖了搖頭。

  大荒反叛,王庭徵兵,把三千部落的精英蠻修,全都當好韭菜「割」走了。

  留給自己的,全是一些青黃不接,資質不盡如人意的「殘次品」。

  而目,這二百蠻修,出自不同部落,彼此風俗不同,信仰不同,穿著不同,便是高矮胖瘦,形體也各異,看著就像是一群「雜兵」。

  自己是以武力震懾,強行把這些蠻修給籠絡過來的。他們的心也不齊,基本沒有協戰能力。

  至於武器,鎧甲這些,更是粗糙至極。

  作戰之時,用到的蠻族獸紋陣法,品階同樣低端,數量也少得可憐,所有蠻族陣法,陣紋加起來,也不超過墨畫一手之數。

  築基修士,總共也就三五個,而且全都是初階。

  其餘全是鍊氣。

  在大荒小部族角度來說,其實還,但在墨畫眼裡,就完全是一群蝦兵蟹將。

  不過創業剛起步,也沒辦法有那麼多要求。

  還有很多事要籌備。

  練兵,鑄甲,刻陣等等這些,再一步步慢慢來吧。

  而墨畫的下一步計劃,就是攻打兀魯部,徹底統一此地的山界。

  三千大山,沒有「州界」這個概念,取而代之的,是「山界」。

  以天然的山界為界限,區分地域品階。

  九州之中,「州界」名是固定的,且自古沿用。

  但在大荒之中,「山界」名卻無法固定。

  原本山界之中,哪個部落強,就用哪個部落的名字命名。

  但因為大荒動盪混亂,大小部落分分合合,一會崛起一會消亡,更迭頻繁,因此「山界」名的變動,同樣反反覆覆。

  甚至可能出現,數十年之內,一個山界,變了數十種名字的情況,指代極其混亂。

  漸漸就沒有部落,再給「山界」命名了。

  而蠻族也只在約定俗成的區域生活,就近謀生,相對封閉,除了生活所迫,部落不得不遷徙,否則很少遠行。

  因此「山界」這個概念,也就逐漸淡化了。

  據說此前,道廷入主大荒,也曾試圖在三千大荒,重定「州界」,以劃分區域,但受到蠻族的強烈排斥。

  而且此舉,在語言,風俗,州界劃定,州界命名等方面,困難重重,根本難以落實。

  強行推動,空耗人力,又意義不大,蠻族自身也不承認道廷的區劃,久而久之,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些,都是扎木長老告訴墨畫的。

  而兀魯部,就是墨畫所在山界中,最強的一個部落。

  墨畫之前去兀魯部「打獵」,偷吃兀魯部蠻神的時候,對這個部落,也有很深的印象C

  好戰,嗜血,殘忍,濫殺。

  而且,部落人數眾多,足有近兩千蠻修,築基後期蠻修便有三人,其餘築基初期和中期修士,也有二十人。

  在這周邊,的確算是「巨無霸」一般的存在了。

  而這,還是兀魯部被大荒王庭徵兵之後,殘存下的戰力。

  否則兀魯部落的實力,應該還會更強。

  因此,當墨畫透露出,想攻打兀魯部的意思後,自然而然,遭到了「麾下」一眾蠻修長老的反對。

  雖然墨畫身份尊貴,修為深不可測,但兀魯部的實力,同樣十分可怕。

  而且,兀魯部人太多了,又血腥好戰。

  靠他們這兩百「烏合之眾」,去討伐兀魯部,無疑是找死。

  真廝殺起來,最後更不知能有幾人活著回來。

  只是懾於墨畫的威嚴,這些歸順的小部落長老,也不敢太明目張胆地反對,只暗搓搓地說些泄氣的話,希望以此打消這位巫祝大人,盲目自信之心。

  扎木長老心中同樣擔憂,同樣覺得,不該去招惹可怕的兀魯部。

  兀魯部的血腥兇殘,他再清楚不過。

  可他畢竟是第一個歸順墨畫的長老,因此當其他長老反對時,他並未開口。

  墨畫神情平靜,故意等眾人說了一會反對意見,然後問始終一言不發的扎木長老道:

  「扎木長老,你意下如何?」

  扎木長老看著墨畫,思索良久,心中嘆氣,拱手肅然道:

  「我烏圖部,願為巫祝大人,赴湯蹈,雖死不悔。攻打魯之事,但憑巫祝大人做主。」

  開弓沒有回頭箭。

  他既然答應,歸順巫祝大,自然要支持巫祝大的一切意圖。

  別人越是反對,他這個「擁躉」,越要站出來支持。

  墨畫微微頷首,「扎木長老言之有理,那就這麼定了,三日後,攻打兀魯部。」

  還有其他部落長老想反對。

  墨畫只淡淡看了他一眼。

  這些長老,便覺渾身驚顫,不敢再言語。

  眾人也只能拱手道:「是,巫祝大人。」

  「謹遵巫祝的命令。」

  之後眾長老散去。

  扎木長老留在最後,看了墨畫一眼,可到底什麼都沒問,只恭敬行了一禮,便轉身離開了。

  當天夜裡,攻打兀魯部的消息傳下去,立刻便引起騷動。

  有一個小部落長老,和十來個蠻修當「逃兵」了。

  他們畏懼兀魯部。

  同時也不想跟著墨畫這個盲目自私,愚蠢自大,自稱為「巫祝」的小白臉去送死。

  墨畫也沒客氣,當場命人,將這些逃兵抓住,砍掉頭顱,掛在營帳外示眾。

  慈不掌兵。

  若是在九州,他還會溫和些。

  但這是在大荒,蠻修生性野蠻,他絲毫不會手軟。

  而這些逃兵的人頭,也的確起到了血淋淋的警示作用,暫時也沒人,再敢當「逃兵」了。

  但這也給墨畫提了個醒。

  人心不齊的情況下,隊伍是真不好帶.

  自己單打獨鬥,或者跟少數聰明人,以及高手合作,與帶著一隊「豬隊友」謀事,完全不是一個概念,難度也完全不同。

  眼前只是攻打一個區區兀魯部,甚至還沒開打,就有了逃兵。

  以後若是去攻打更大,更強的部落,那還得了?

  豈不是烽火一點,手下一瞬間全都跑完了?

  墨畫眉頭微皺。

  儘管的情況,還不到那個時候,但不可不未雨綢繆。

  要樹立威望。

  要鞏固人心。

  還要培養武力。

  同時,自己的勢力,目前還在「起步」階段,要保存有生力量,這些「雜兵」,也不能隨便去死。

  墨畫又慎重考慮了一下,兀魯部的情況。

  客觀來說,兀魯部的勢力,的確很強,也不太好對付。

  這裡最棘手的地方,不是在於「殺」,而是在於「收服」。

  要殺兀魯部的蠻修,哪怕屠了整個部落,對墨畫而言,其實都不是難事。

  無論是用陣法,大面積屠戮。

  還是耗費時間,用法術挨個點殺,都不算難。

  畢竟兀魯部,修為最高的長老,也不過築基後期,在墨畫眼裡,根本不夠看。

  但問題是,自己不能大肆殺戮,不然命煞一犯,又要面臨失憶,和被師伯降臨的風險。

  再者說,把兀魯部的人都殺了,他也就沒人手了。

  這個地盤,也白打了。

  這樣也違背了他的初衷。

  如何在不殺少殺的情況下,震懾兩千多蠻修,又成了一件很棘手的事。

  一旦震懾不住,自己倒是不會有危險,但烏圖部的修士,扎木長老,還有自己從其他小部落,搜刮來的二百蠻修,必定會被兀魯部那些殘忍的蠻修,屠殺殆盡。

  但不把自己手下這二百雜兵帶過去也不行。

  不帶著他們到處征戰,樹立威望,培養共同進退的意識,這些雜兵,就只是一盤散沙和一堆廢物。

  沒有自己培養的人,建不成勢力,一切圖謀,都只會是空談。

  畢競他現在,是一個有改變現狀,建功立業的「野心」的人。

  不是一人吃不飽,全家不餓的心態了。

  很多事,他也不可能一個人,一直大包大攬。

  尤其是,萬一到了討伐後期,涉及到與大部落的衝突和戰爭,他一個人作用有限,總歸還是要麾下的蠻兵,去衝鋒陷陣。

  墨畫輕輕嘆了口氣,而後沉下心來,開始考慮「討伐」兀魯部,會遇到的種種事宜,並以此進行仔細推衍,做好萬全的謀劃。

  三日後,二百蠻修,便開始進軍,向兇殘的兀魯部進發了。

  所有人的臉上,都如喪考妣。

  甚至有人,目光暗淡,一副即將去死的模樣。

  便是對墨畫最為「忠心」的扎木長老,也神色凝重。

  唯有跟在墨畫身後的小扎圖,替墨畫舉著巫祝的旗子,雄赳赳氣昂昂的,一臉自豪。

  距兀魯部尚有十里地,便有極濃的血腥傳出,道路兩側,擺著人頭,沾著肉醬。

  隊伍中一些蠻修,便兩腿一軟,癱倒在地,路都差點走不動。

  其餘諸人,也都神情惶恐,面露懼色。

  有一個蠻修,在驚懼之下,還是當了逃兵,被扎木長老抓住,一槍刺死。

  沒人再逃了,但隊伍內的情緒,瞬間又緊張了起來。

  便在此時,墨畫平靜而莊嚴的聲音,響在每個蠻修的耳邊:

  「你們奉本巫召令,為神主而戰。」

  「即便身死,亦可受神主賜福。」

  「但若逃命,便可視為背叛神主,死後會被打入大荒煉獄,永世沉淪。,墨畫的聲音,仿佛帶著一股魔力,散發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此言一出,眾人心中惶恐,紛紛納頭叩首,不敢再生逃生之心。

  墨畫點了點頭,而後身披黑袍,神情肅穆,腳步堅定走在眾人前面。

  二百蠻修見狀,不由緊緊跟在了墨畫身後。

  又前行十里,到了兀魯部落前。

  早有數十個兀魯部蠻修,察覺到風聲,守在了寨門之前。

  墨畫手一指,「攻門。」

  在他身後的二百蠻修,遲疑片刻,便紛紛舉起骨刀骨槍,向兀魯部的寨門殺去。

  雙方混戰,大約百回合。

  二百蠻修,死傷了兩三人,而後便攻破了兀魯的營寨大門,眾人進入了寨內。

  進了寨內,便是一個大廣場。

  血色的狼神像,威武猙獰,矗立在廣場正中,周遭殘肢遍地,血肉腐爛,腥味刺鼻。

  而此時,絕大多數兀魯部修士,都聚在廣場裡。

  為首三人,正是兀魯部,修為最強的三個築基後期蠻修。

  一個是酋長,另兩個是上位長老。

  在墨畫身後,兀魯營寨的大門,緩緩關閉。

  七八百手持血刃的兀魯蠻修,聚攏過來,將墨畫眾人,團團圍住。

  顯然,兀魯部早就知道,墨畫要來討伐他們,因此故意將墨畫這些人,放了進來,好「關門打狗」。

  一時間,氛緊張凝重極。

  手持血刃的兀魯蠻修,人數眾多,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而墨畫身後的各部落蠻修,心中的勇氣和忠誠早已褪去,無不神情忐忑,目光惶然。

  唯有墨畫,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靜。

  兀魯部的酋長,身形高大,滿身血色塗鴉,褐色的眸子如同野獸,死死盯著墨畫看了看,片刻後聲音沙啞,開口道:

  「你就是那個狗屁的巫祝?」

  墨畫神情虔誠,道:

  「我奉神主大人之命,前來收服你兀魯部。早些跪下臣服,免受沉淪之苦。」

  兀魯部酋長笑了笑:

  「招搖撞騙到老子頭上來了——就你這乳臭未乾的模樣,也敢自稱巫祝,也敢口頌神主?真當我兀魯部是傻子?「

  墨畫搖了搖頭,手指兀魯部酋長,指責道:

  「你不虔誠。」

  兀魯部酋長剛想再譏笑兩句,卻見墨畫的指尖,突然有火光亮起。

  靈力宛如液體,在指尖凝聚,化為岩漿一般的火球。

  而火球上,還纏繞著黑色煞氣,令人心悸。

  兀魯部酋長臉色驟變,當即怒吼一聲,渾身血紋遊動,化作了半人半狼的模樣,口長獠牙,而後以迅猛之勢,向墨畫撲殺而來。

  他的速度奇快,可墨畫的火球更快。

  在兀魯部酋長,沒碰到墨畫之前,沾著煞氣的火球術,便轟在了他的肩頭。

  洶湧的火焰,爆炸開來。

  兀魯部酋長,被震得連退三步,肩膀焦黑了一大片,傷口灼痛,偏偏又有股跗骨之蛆般的陰冷,讓他心底打顫。

  兀魯部酋長面色凝重,看向墨畫,咬牙道:

  「你——究竟是什麼人?」

  墨畫仍舊一臉淡然,「我乃奉神主之命,傳播神道的巫祝。代天宣化,普度大荒。「

  兀魯部酋長神情震動,一時不知墨畫所言是真是假。

  恰在此時,另一位築基後期的上位長老,對兀魯部酋長進言道:

  「此子矯稱神命,罪該萬死。」

  「他若真是巫祝,定然身份尊貴,怎麼可能只帶這些三腳貓的雜兵?」

  另一個兀魯部長老也道:「酋長,不如將這些人全殺了,剁骨扒皮,剁成肉泥,獻給兀魯神。」

  「我兀魯部,有自己的神,不必信什麼神主。「

  兀魯部酋長點頭,眼中涌動著殺意。

  甚至看著墨畫的目光,透露出一絲精光。

  他是「吃」過人的,見墨畫長得白嫩,不由動了垂涎之心,心道:

  不知這自稱「巫祝」的小子,吃在嘴裡,是什麼滋味。

  墨畫目光冰冷。

  恰在此時,兀魯部其他蠻修,早已按捺不住,率先向墨畫身後的二百蠻修,殺了過來。

  他們嗜殺成命,嗜血成命,殺機一旦湧起,根本按捺不住。

  兀魯部酋長和兩個長老對視一眼。

  之後兀魯部酋長,兩位上位長老,還有其他七八位,普通築基長老,紛紛向墨畫殺來。

  墨畫以唯快不破的五行法術,與這一眾兀魯部的築基周旋。

  與此同時,他轉頭看去,便見扎木長老等二百蠻修,正被兇殘的兀魯部族人圍攻,被打得喘不過氣來,估計再過一會,就會有人被殺,繼而徹底潰敗,全都葬身於兀魯部的血刃之下。

  「果然還是不行——」

  不過這也在墨畫意料之內。

  讓這二百蠻修,一起面臨生死危機,嘗嘗並肩作戰的感覺,就足夠了。

  暫時也沒辦法,期待更多。

  「目前還是得靠自己——」

  墨畫便不再留手了。

  兀魯部的酋長,和幾位長老,正與墨畫的法術廝殺,越打越是心驚。

  以一己之力,竟憑法術,能與他們兀魯部最し的酋長和長老,分庭抗禮,不分伯仳。

  這等道法造詣,絕非出自普通大荒部族。

  這個自稱巫祝的少年,來歷絕對不一般。

  「將這小涉拿下,用剔骨刀行罐,問出他的來歷。若真是巫祝,奪其馬承,若不是巫祝,宰了烹食。」兀魯部的酋長厲聲道。

  「是!」

  兀魯部的三個築久後期頂尖戰力,紛紛將蠻力,催動到極致,向墨畫圍殺而來。

  可下一瞬,隨著墨畫目光一凝,周上靈力全開。

  兀魯部的酋長和兩位長老,瞬間遭到了更快,更准,且更為猛烈的法術壓制。

  接連不斷的法術,變化多端,層出不窮,讓他們幾乎喘不過氣來。

  「不好,這小涉的巫法偉承,有些古怪——.「

  一個長老臉色一變。

  「我們頂不住!」

  「快!用血神咒!」兀魯部酋長當機立斷道。

  說伶之後,他猛然後撤,拉開距離,咬破手指,在額頭畫了一道血狼印記。

  血色滲入識海,他的眼睛,也漸漸變得血紅,周上泛起一絲暴戾之氣,似乎不殺人,不足以泄憤。

  另潤兩個長老,也如法炮製,周上毛髮變長,眼中有血色的狼影,若隱若現。

  三人激發血神咒後,齊吼一聲。

  一道肉眼難見,僅在神念層面存在的波動,瞬間蕩漾開去。

  整個兀魯部修仕,似乎都受此刺激,印堂籠罩上一層血色,殺意如野火瘋長。

  扎木長老等人,被兀魯部兇殘的血色籠罩,弗覺到令人絕望的殺意,無不心中冰涼。

  扎木長老更是心中苦澀:「莫非真的是,出師未捷上先死麼—」

  墨畫見狀,神情倒是微證,心中尋思道:

  「以神識,鼓舞仕氣——不,鼓舞殺氣?「

  「有點意思——」

  不過這樣一來,反倒簡單了。

  墨畫目蘊金光,看向兀魯部酋長,並指一點,輕念道:

  「破!」

  一道驚神劍,當即射出。

  兀魯部酋長,正欲借著心中殺念,增幅血氣,大殺四方。

  可一轉眼,只被墨畫看了這一眼,便覺一道金光,刺入眼眸,劍獄拘魂,心中惶恐。

  他賴以為傲的血神咒,剛一使出,當場便被破去。

  而血神咒一破,其兀魯部修士,都不得不從「血神賜福」的狀態下,し行退出,且受了不同反噬,面色蒼白。

  兀魯部酋長,吐出一口鮮血,印堂也裂了一道口涉。

  這在以往,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

  蠻神的祝福,不可能被破。

  兀魯部蠻修,無不神情驚慌。

  兀魯部酋長當即滿臉難以置信地看向墨畫:

  「你——究竟是何人?」

  墨畫聲音冷漠:「臣服,或是死。」

  兀魯部酋長面容扭曲,片刻後冷笑:

  「你能破我的血神咒,的掛有點本事。但你可能不知道,我兀魯部的蠻神,可是一尊凶神。只要蠻神大人在,我兀魯部——」

  墨畫淡然道:「你猜,我為何能破你的血神咒?」

  兀魯部酋長似是想到什麼,臉色微變。

  墨畫冷笑,而後手往廣場正中的雕像一指,命令道:

  「跪!」

  話音剛落,兀魯部血色狼神雕像的雙膝,竟齊齊碎裂。

  巨大的雕像,轟然倒塌,仿佛下跪一般,倒在了墨畫面前。

  墨畫踩著兀魯部蠻神雕像的頭,居高臨下,威嚴道:

  「我奉神主之命,代荒天宣化,普度大荒。三千大小蠻神,俱皆臣服。爾等部族,也不例潤,若有違背,必受神遣,永不超生!「

  神像倒塌,蠻神下跪。

  此等畫面,實在駭人,瞬間擊潰了兀魯部蠻修的心乗。

  兀魯部酋長,目光驚恐,緩緩跪下,行荒族大禮,道:

  「涉民兀剎,見過巫祝大人,巫祝大人貴體萬安。」

  其亞兀魯部長老,乃至所有修仕,也全都緩緩向墨畫跪下,高呼:

  「見過巫祝大人。」

  便是扎木長老,以及二百戼蠻修,此時也不由心旌搖盪,情不自禁向墨畫跪下,口呼:

  「巫祝大人。」

  墨畫站在兀魯蠻神像的腦袋上,神色漠然,遠遠看去,恰如神明的代行人,受著眾人的朝拜。

  至此,烏圖山到兀魯山整片山界,全都被統一。

  所有倖存的部族,也全都被墨畫以大荒「巫祝」的名義,收歸企麾下。

  墨畫也親自將此山界,命名為「烏圖山界」。

  這是墨畫命名的,第一個山界。

  也是墨畫大荒版圖中的,第一塊拼圖.
匿名
狀態︰ 離線
1168
匿名  發表於 2025-7-28 17:00:24
 第1163章 內訌與討伐

  統一,並命名了烏圖山界之後,墨畫這位神秘的巫祝大人,便成為了烏圖山界,一眾部落之主。

  烏圖山界的局勢,稍稍平定了些。

  墨畫騰出手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善部落蠻修的生計。

  多數部落的財物和食物,都被聚攏起來,統一分配,以保證在荒亂之年中,每個蠻修,無論老弱婦幼,都能有一口,可維持基本生存的食物。

  除此之外,墨畫還將蠻修,分成了若干獵妖隊。

  每一隊由築基境修士領著,上山獵殺妖獸,囤積肉食。

  獵殺來的肉食,分為兩類。

  草食類的妖獸肉食,給孩童和老人吃。

  肉食類妖獸,才會給壯年的蠻修吃。

  肉食妖獸,因吞噬人肉,其血肉之中腥氣,怨氣,煞氣濃烈。

  吃多了,副作用強,易心神失常,短命,修行也容易出岔子。

  因此,這類肉孩子不能再吃,以免影響發育。

  老人體弱,也不可再吃,否則稍微岔氣,命就沒了。

  青壯年蠻修身強體壯,而且身為蠻族,常年吃這類妖肉,有了一定抗性。

  這些有副作用的肉食妖肉,也只能他們來吃了。

  大荒這個地方,條件有限,活下去就不錯了,也沒辦法講究太多。

  墨畫也改良了妖肉的烹飪之法。

  蠻族這個地方,煉器技藝落後,材料稀缺,也造不出好的爐灶。

  墨畫只能搭了幾個大鍋,在底部畫上熔火陣,以及一些淨火陣,一定程度上,拔除妖氣,減少肉食的腥氣,保留養分,讓蠻修能吃得放心點。

  香料他也就近找了一些。

  雖然說不上多美味,但也比之前,好上了太多。

  除了肉食,墨畫還在山谷之中,選了一塊稍微肥沃一點的土地,以厚土陣,溝通大地道蘊,滋養土壤,又布了些小雲雨陣,以保持土壤水分。

  土地上,種了一些烏圖山界野生的黍和粟。

  這樣若逢災禍,獵不到妖獸,也能有些雜糧穀物果腹,不至於餓死。

  這些土地,是初步的嘗試。

  墨畫下了嚴令,必須死守,若有人敢損壞,定斬不饒。

  這些舉措一一落實。很快,絕大多數部落的蠻修,生計問題都有了改善。

  尤其是一些,原本只能餓肚子的孩子,和等著自生自滅的老者,如今有食物果腹,自是感激不盡。

  而一些青壯蠻修,吃的肉也比以前多了,不止如此,這些肉經過烹調,陣法烤炙,腥氣更淡,味道更好,也讓他們對巫祝大人,更為信服。

  生計,是一切的基礎。

  得益於墨畫的統籌,治理,以及深厚的陣法造詣,整個烏圖山界,因此有了煥然一新的變化。

  可很快,矛盾又滋生了。

  各部落之間,就是否歸順墨畫這個「巫祝大人」,還是存在很大分歧。

  這些分歧,不是短時間能消弭掉的。

  貪生怕死的,見過墨畫大展神威,不敢反抗。

  大多數得過且過,搖擺不定。

  少數野心大的,見墨畫積攢了不少財物,囤積了不少食物,忍不住偷竊,甚至殺人搶奪。

  偷竊的,是窩台部。

  殺人搶東西的,是兀魯部。

  還有一些蠻修,莫名其妙,私自叛逃。

  這些都是對墨畫這個巫祝大人的挑釁。

  墨畫並沒有客氣,以冷血的手段,殺了一批,罰了一批,關了一批,甚至量產了一批他在乾學州界,研究了很久的陣法刑板,讓心生叛逆,盜竊殺人的蠻修,跪著受刑。

  果然,效果很顯著。

  懾於墨畫的強硬手腕,還有陣法刑具的可怕折磨,蠻修對墨畫的態度,開始變得恭敬了許多。

  儘管內心未必順服,但明面上,已經沒有蠻修,再敢與墨畫明目張胆作對了——包括最兇殘的兀魯部。

  可不與墨畫作對,他們又開始互相內訌了。

  蠻族各部落之間的矛盾,其實很深。

  他們風俗不同,族規不同,彼此也互相殺過人,搶過東西,有著世仇。

  如今聚在一起,少不了齟齬。

  但凡有一點摩擦,便會爆發衝突。

  更主要的是,他們各部落之間,信仰的蠻神,也是不同的。

  不同蠻神,有不同的教義。

  信奉蠻神教義,會使蠻修的神識,在潛移默化中,受到蠻神的薰陶,並被一步步同化。

  這意味著這些這些蠻修,在神識形態上,是截然不同的。

  儘管他們信奉的蠻神,都已經被墨畫偷「吃」掉了。

  但他們神識中的烙印,沒那麼容易被抹滅。

  神識形態的分歧,會成為他們的本質分歧,這個矛盾,基本無法調和。

  因此,稍稍平定沒多久,吃了幾天飽飯後,各部落之間,便矛盾不斷。

  懾於墨畫的威嚴,雖不至於生死廝殺,但互相辱罵,私自鬥毆,卻時有發生。

  甚至有欺辱幼童,玷污女子的情況,風氣極壞。

  墨畫只能再花時間,與各部落長老商議,制定一套更為嚴格的部落法規。

  包括,部落以及同盟之間,不可辱罵,不可盜竊,不可私鬥,更不可濫殺。

  要保護孩童,尊重長者。

  不可隨意侵犯部族女修等等。

  若有違背,刑罰從死刑,陣刑,鞭刑,到獄刑等等,酌罪定刑。

  這些部落同盟律法,被墨畫以巫祝的名義,頒布了下去,並嚴格執行。

  歪風邪氣,一時止住了。

  但墨畫知道,這種事情,是治標不治本。

  本質上來說,蠻修是一群「不道德」的修士。

  有品格的也有,但數量極少。

  如扎木長老這種,外出去過大部落求學,學過巫法,心智開明的蠻修,實在少之又少。

  大多數蠻修,不是窩台盜賊,便是兀魯殺賊。

  他們眼裡,除了吃,喝,殺和交配,別無他物。

  這種德行的蠻修,肯定不能成事。

  墨畫也實在不太願意,做這群道德敗類的蠻修的巫祝,免得將來自己風評被害。

  而墨畫也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教化」的重要性。

  若不施以教化,他麾下的很多蠻修,單純就是會說人話的「畜生」罷了。

  甚至比畜生,更貪婪,更自私,更殘忍。

  墨畫便以巫祝之名,告訴他們,要「部落團結」,要「同盟友善」,要「修心」,「修身」,「克己」,「自強」,要「謀求部落的存續和長遠發展」……

  結果這些話,跟放屁差不多。

  不少蠻修,看墨畫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根本不知他在說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

  便是墨畫,也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於是他便放棄了,也深刻體會到了,「愚昧之人無可教化」這個道理。

  那一瞬間,墨畫甚至懷疑,自己一統大荒的計劃,到底是不是正確的。

  狗改不了吃屎。這些蠻修,劣根性太深了。

  他們真的能有求道之心,能為自己所用麼?

  自己幫他們,真的是在踐行天道?而不是在養「豬」為患麼?

  雄圖大業剛起步,墨畫就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初步的自我懷疑中。

  不過他也不是容易放棄的人。

  做任何事,都有困難,總歸要一步步克服。

  整頓大荒這種事,若真那麼好做,早就有人做了,哪裡輪得到自己?

  正因為難,才有做的價值。

  墨畫微微頷首,堅定了道心。

  可部族內部的矛盾,總歸要解決。

  墨畫考慮了半天,意識到目前情況下,部落內的矛盾,基於神識形態層面的信仰混亂,和道德敗壞,根本沒辦法調和。

  除非把這些蠻修全殺了,徹底消滅矛盾。

  然後對下一批蠻族的孩子,對這些新生的腦袋,重新進行「教化」,進行神識層面的重塑,才能徹底改變局面。

  但這種做法,也不可能。

  墨畫想了很久,還是只有一個辦法:

  對外討伐,轉嫁矛盾。

  讓這些蠻修,向其他山界進發,征討其他部落。

  這樣一來,有了共同的敵人,有了可戰鬥廝殺的對象,這些蠻修就不會再將心思,放在內訌和內鬥上了。

  「對外擴張」原本就在墨畫的計劃之內。

  只是在他原先的謀算中,要過段時間,等烏圖山界徹底安定,內部的矛盾整治好了,蠻修也重新整編訓練過了,這才好繼續,向外擴張。

  攘外必先安內。

  可如今看來,這一計劃,必須提前推進了。

  若不攘外,內部矛盾,根本調和不了。

  與其讓這些蠻修不斷內訌,以至於自相殘殺。

  不如讓他們對外擴張,與敵人廝殺。

  即便是死,他們也要死在討伐的路上,作為一個戰士去死,而不是在部落里,因為偷雞摸狗而死。

  就這樣,十日之後,墨畫整頓了一支,八百人的蠻修,開始一路風塵,向南側的山界進發了。

  這八百人中,絕大多數,都是兀魯部的蠻修。

  兀魯部在如今墨畫麾下的烏圖山勢力中,仍舊是最強的。

  而兀魯部修士,又是最嗜殺的。

  墨畫並不放心將兀魯部修士,留在烏圖山,以免他們生出暴亂。

  是以這次征伐,他將兀魯部的核心力量,全都抽調出來了。

  包括兀魯部酋長,兩個上位長老,十來個築基修士,以及六百精壯的鍊氣境兀魯蠻修。

  離開烏圖山,眾人一路往南,越過險山,進入一片漆黑的山林。

  林間瘴氣很重,妖氣濃烈。

  墨畫以神識辨位,在一處山角的地方,尋到了一個部落駐地。

  這也是個小部落,勢力說大不大,也僅有五六百蠻修。

  但讓墨畫意外的是,這些蠻修身上,竟穿著皮革和骨制的甲衣,甲衣之上,還畫有一些妖紋,用以增幅甲衣,抵禦刀槍。

  這個部落,名為「黑角部」。

  這也是墨畫,第一次在三千大荒,見到形似「蠻兵」的部落蠻修。

  雙方的戰爭一觸即發。

  兀魯部這邊,修為占據上風。

  但眼前這黑角蠻族,卻占了護甲的優勢。

  雙方廝殺,墨畫也沒袖手旁觀,適時地丟了幾枚火球,壓制住了黑角部的酋長。

  但黑角部酋長脾氣剛烈,任墨畫怎麼說,他都寧死不屈。

  兀魯部的酋長,便砍下了他的頭顱。

  酋長戰死,至此塵埃落定,戰鬥很快平定。

  這一場殺伐下來,兀魯部死了幾十人。

  黑角部死了一百多,其餘都不得不投降。

  戰敗之後,黑角部蠻族戰士,無不神情悲憤。

  一些普通蠻修,也神情悲苦,孩子的臉上,更是帶著驚恐。

  按蠻荒的規矩,戰敗的部族,會淪為「蠻奴」。

  蠻奴與牲口無異,任人打殺,處境悲慘。

  這也是大荒的殘酷。

  在一片血腥緊張的氛圍中。

  少年模樣的墨畫,身披巫祝的黑衣,神態莊嚴,在鮮血淋漓的兀魯部蠻修的簇擁下,緩步踏上了黑角部的廣場高台。

  滿堂皆寂。

  墨畫便在此氛圍中,向眾人宣講,聲稱自己乃神主選中的「巫祝」,到此並非為了殺戮,而是為了給大荒的部族,帶來和平和繁榮。

  他也不會讓任何人,淪為蠻奴。

  墨畫的聲音,溫和而清澈,有著一股令人安定的力量。

  原本驚恐的黑角部眾人,莫名安靜了下來。

  墨畫又命人,散發了一些穀物肉食,安撫了眾人,這才命自己麾下的兀魯部,烏圖部,和窩台部的同盟蠻修,入駐黑角部落,並安營紮寨。

  黑角部的所有財物和食物,都被收剿一空,由墨畫統一分配。

  一切都暫時緩和了下來。

  可到了晚上,還是發生了意外。

  幾個兀魯部的修士,偷偷摸入黑角部的營地中,砍掉了幾個蠻修的胳膊,還意圖拿黑角部的女子取樂。

  這是他們的習性。

  殺戮與交配。

  先將其他部落的男人殺了,然後搶來女子,用來發泄。

  以往的部落蠻修,基本都是這麼做的。

  有時候,一旦被血腥激發了欲望,這些蠻修就控制不住自己。

  好在墨畫神識強,第一時間發現,並以水牢術,將這幾個兀魯部蠻修捆住了。

  但影響還是極壞的。

  情緒剛平定不久的黑角部,又有反抗的跡象。

  墨畫目光冰冷,便想再殺雞儆猴。

  可兀魯部的酋長,卻親自找到墨畫求情,拱手道:

  「求巫祝大人,網開一面。」

  犯事的幾個人中,有他一個侄子。

  這點墨畫也清楚,但他並不在乎,也不想留情,哪怕是兀魯部的酋長,也壞不得他的規矩。

  似乎是察覺到墨畫淡漠的冰冷,兀魯部酋長當即心中一凜,求道:

  「巫祝大人明鑑,兀剎此番,並非為了謀私,而是為了安定人心。」

  墨畫眉毛微挑,道:「說來聽聽。」

  兀魯部酋長兀剎便道:

  「巫祝大人,大荒部落交戰,贏了之後,搶靈石,搶食物,搶女人,這是慣例。如今我等兀魯部,隨巫祝大人外出征戰,明明打贏了,卻什麼都撈不到。」

  「甚至如今,還因犯了規矩,要被您斬首。」

  「便是我這個酋長,都不敢這麼做。如此下去,我兀魯部的族人恐怕……會生出暴亂。」

  墨畫目光冷漠,淡淡看向兀剎:「你以為,我會在乎?」

  兀剎心中一驚。

  墨畫冷聲道:「你莫非真以為,我滅不了你兀魯部?我非用你兀魯部不可?」

  「你兀魯部若聽話,我便給你們一個機會。」

  「若不聽話,我換個部落就好了。」

  「大荒這裡三千部族,部落多的是,你兀魯部不效忠,自有別人效忠。」

  兀剎後背發寒,心中直打鼓。

  墨畫見兀剎知道怕了,聲音緩和了些,便道:

  「不過,你能過來與我說這些,也可見你的忠心。你的那幾個族人,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也可免他們一死。」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你親自去抽他們四十鞭子,以儆效尤,此事便算掲過了。」

  「但下不為例,以後若是再犯,我便不留他們性命了。」

  兀剎當即行禮道:「巫祝大人大恩,兀剎銘記在心。」

  墨畫點了點頭,「你下去吧。」

  兀剎告辭欲走,只是臨行前,偷偷瞥了墨畫一眼,似是有什么小心思。

  墨畫目光微動,便問他:「你是不是……有什麼想問的?」

  兀剎一驚,只覺這位巫祝大人,年齡看著不大,但那雙眼睛,卻有著洞悉人心的深邃。

  被墨畫看著,兀剎不敢隱瞞,只能低聲問道:「巫祝大人您……莫非不是大荒之人?」

  墨畫心中微凜,不露聲色道:「為何這麼問?」

  兀剎道:「您做事的風格,不像是大荒之人。而且,您用的水火之術,看起來也不太像大荒的巫法,更像是……九州之地的修士法術。」

  兀剎低著頭。

  墨畫不置可否,只淡淡道:「我的一切,皆是神主所賜。一切神主,自有安排。」

  兀剎便以手握拳,橫在胸口,行禮道:「是,兀剎多嘴了,請巫祝大人恕罪。」

  墨畫擺了擺手,「無妨,下去吧。」

  兀剎恭聲道:「是,我這便去鞭打那幾個犯罪的族人,以立聲威。」

  兀剎轉身離開了。

  墨畫卻緩緩陷入了沉思。

  這兀剎雖然心思多,但也的確給自己提了個醒。

  法術不能再隨便用了。

  甚至今後,自己也越少動手越好。

  出手越多,留下的痕跡越明顯,越容易被人看出端倪,暴露身份。

  不僅巫祝的身份,會被人質疑。

  還有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最重要的是,他現在在大荒做的事,其實也是見不得光的,萬一出手太多,暴露了身份,就會留下「黑歷史」。

  別人順著這些痕跡一查,將自己的身份給挖出來了,那就完蛋了。

  自己一個道廷修士,跑大荒來「建功立業」。

  不僅會被大荒王庭記恨。

  也會徹底成為道廷通緝的「逆賊反賊」,被記錄在案。

  因此,以後必須低調,儘量隱藏在幕後,做一個具有象徵意義,事不親躬的「巫祝大人」,能不動手,絕不動手。

  打生打死的事,都交給下面的人去做。

  墨畫打定了主意,微微頷首。

  之後趁著夜色,他去了一趟黑角部的祭壇,用從黑角部長老口中問出的祭祀方式,進入了蠻神的夢境,見到了黑角部的蠻神。

  黑角部的蠻神,是一頭斷了一角的黑牛。

  這頭蠻神,一身邪氣,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只是出乎墨畫意料的是,這尊黑角蠻神,道行竟然很強,甚至比兀魯部的血色狼神,還要強上一分。

  墨畫一拳殺了。

  之後以陣法煉化其殘軀,將念力吸入口中。

  過了一會,神念豁然開朗,如大河奔涌,滔滔不絕。

  墨畫一怔,竟意外發現,自己發現吞了黑角蠻神後,神識的瓶頸,竟然直接破了。

  如今他的神識,正式達到二十二紋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169
匿名  發表於 2025-7-30 08:43:08
第1164章 先生

  築基後期修為,二十二紋金丹境神識。

  瓶頸突破,識海擴張,神識穩固後,墨畫能真切感覺到,自己的神念又變強了。

  不僅識海更深厚,神念更堅韌,操控更敏銳,冥冥之中,對金丹境力量的領悟,似乎也更深刻了一分。

  在築基境界,便可領悟金丹境界的力量。

  儘管這種力量,不是靈力和血氣,而單純是神識層面的,但也難能可貴,對墨畫的修行,同樣也是大有神益。

  甚至墨畫忽然有一種錯覺。

  因為神識超階的超前領悟,自己結丹的瓶頸,似乎也會相應小很多。

  因為在肉身真正結丹之前,他已經有了金丹的神念了。

  「金丹—

  墨畫握了握自己的白皙的手掌,心中默默道:

  「只差兩紋,就可以學餮紋,鑄本命靈骸陣,結成金丹了」

  「這個過程,太漫長,太辛苦了,也費了太多心思。」

  「希望大荒這套,禁忌的餐餐絕陣,不會讓我失望「只差兩紋」

  墨畫目光微亮。

  不得不承認,受信徒供奉,享用過香火的大荒蠻神,其念力滋補的效果,的確非常好。

  好到墨畫,都有些意外的地步。

  神識證道艱難,如若不然,他也絕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晉升到二十二紋。

  這種機會彌足珍貴,必須要抓緊時間,再多「吃」點。

  儘快將自己的神念境界,給提上去。

  神識足夠了,才能去窺測大荒餐餮絕陣中的無窮奧妙,才能去領略金丹境的力量規則。

  次日,營帳中。

  墨畫喚來扎木長老,道:「扎木長老,你替我做一件事。」

  扎木長老行禮:「謹遵巫祝大人吩咐。」

  墨畫將一疊皮紙,遞給扎木長老:

  「你去黑角部落周邊的山界察訪,將各部落位置,以及部落中的蠻神,其姓名,來歷,祭祀方式,全都記在這張紙上,回來交給我。」

  「我會派幾個人護你周全,你多加小心。」

  扎木長老恭敬接過皮紙,遲疑片刻,緩緩道:「巫祝大人,有一件事,可否容老朽問一下。」

  墨畫點頭,「你問。」

  扎木長老道:「這些蠻神..—它們」

  扎木長老忽而一頓,不敢再問了。

  墨畫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一臉肅穆道:

  「蠻神的恩賜,得自於神主。它們最終都會,回歸到神主的本源。這也是一種救贖。」

  扎木長老神情一震,緩緩點頭:「老朽明白了。」

  扎木長老捧著墨畫賜下的皮紙,去「登記」蠻神去了。

  墨畫又喚來一個黑角部的長老。

  黑角部落的酋長,是個脾氣暴躁,且寧死不屈的死腦筋,已經死在了此前的交戰中,被兀魯部酋長兀剎,一刀砍掉了頭。

  除了酋長外,黑角部還有五位長老。

  這五位長老,死了一個,逃了一個,剩下的三人中,有一個資歷最老的,懂的最多的,名為「角護」。

  也正是如今,被墨畫喚來問話之人。

  角護長老滿臉皺紋,見了墨畫,垂首行禮,道:「巫祝大人。」

  墨畫打量了他一眼,問道:「你們黑角部,有鑄造蠻甲之法?」

  這是黑角部的機密,角護長老閉口不答。

  墨畫語氣淡漠道:「神主的恩賜,是需要虔誠的。」

  「對不虔誠之人,神主亦會降下怒火。」

  「神主神威通天,他的怒火,只需一絲,便可將你黑角部,焚燒殆盡。」

  角護長老聞言,心中一驚,抬頭看了眼墨畫平淡且深沉的眸子,只覺識海受壓迫,神識都有些刺痛,當即不敢再心生怠慢,恭聲道:

  「是,我黑角部,的確有鑄甲之法。」

  「你們的鑄甲之法,從何而來?」墨畫問。

  角護長老道:「乃我黑角部,自古流傳而來。」

  「自古——」墨畫有些意外,「你黑角部,有多久的歷史?

  角護長老道:「據族典記載,有兩千年一百年。」

  墨畫微微頜首。

  在蠻荒這個地方,部落交戰吞併頻繁,兩千年的歷史,的確不短了。

  但是·

  「你們兩千年的鑄甲之法,只有這點水準?」墨畫有些好奇。

  角護長老的面頰漲紅,顯然頗為羞怒,爭辯道:

  「這是我輩無能,無法重現祖輩的榮光,鑄不成黑角蠻甲,養不出黑角重兵,這才會有此番敗仗。更是連酋長大人,也遭逢厄難,身首異處————.」

  墨畫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我是你們的「厄難」?」

  角護長老低頭,含恨道:「不敢。」

  墨畫輕笑道:「帶我去你們鑄甲的地方看看。」

  角護長老遲疑片刻,咬牙道:「是,巫祝大人。」

  角護長老將墨畫,領到了黑角部後山,一個封閉的山洞內。

  如今這個山洞,已經被強行破開了,裡面的一切都暴露了。

  這是兀魯部搜刮黑角部財物時下的手。

  若非如此,這個角護長老定還會瞞著墨畫,不可能「引狼入室」,將墨畫帶到這鑄造蠻甲的山洞中來。

  山洞之中,擺放著一些黑色的,堅韌的蠻甲。

  還有不少零碎的材料,以及半成品的皮革和甲衣。

  墨畫大略掃了一眼,心中微動。

  此前他也想過,給烏圖山界自己魔下的那些蠻兵,鑄造鎧甲,但實際去做,才發現行不通。

  首先,他煉器的知識有,眼光和見識也都不差。

  但他畢竟不是煉器師,而且自小體弱,搶不動大錘,缺乏實際煉器的經驗。

  在太虛門裡,他煉器的功課成績,也一向是墊底的。

  因此他能畫陣法,但自己卻沒法煉器。

  其次,大荒的煉器傳承,與九州不同。

  所用材料,鑄造手段,淬鍊方式,都有不少出入。

  這些墨畫也都不太懂。

  在這偏僻的地方,他也沒辦法弄到那麼多煉器材料,因此,鑄造兵器和鎧甲的事,就暫時被他擱置了。

  但如今黑角部落的蠻甲,倒是給了他一些契機和參考。

  墨畫在山洞中,走了一圈,將各種蠻甲的鑄造流程,一一在腦海里過了一遍。

  一些蠻甲,也被他順手拆了,為了看內部的結構和陣法。

  角護長老在旁邊看得十分肉痛。

  這些,都是他黑角部落,最珍稀的寶物。

  如今卻被墨畫,說看就看,說拆就拆,怎能不讓他心中酸苦。

  墨畫拆完了,又看完了,問角護長老:「黑角蠻甲的鑄造方法,你知道麼?」

  角護長老道:「只知道一點。」

  墨畫有些異,「你是長老,只知道一點?」

  他還以為這個角護,年齡最大,資歷最老,怎麼著也應該掌握了黑角部最核心的機密。

  角護長老卻道:「鑄甲之法,是我黑角部,最機密的傳承,被拆分成八份。酋長手裡有最核心的兩份,我手裡有兩份,其餘四個長老,每人手裡一份。」

  「這些拼湊起來,才是完整的黑角鑄甲之法。」

  說完,他半是慶幸,半是幸災樂禍,還夾雜著一絲苦澀道:

  「如今,酋長被你們殺了,長老也死了一個,逃了一個。這份鑄甲之法,恐怕要永遠失傳下去,再無人知曉了———.」

  「沒事,」墨畫好心道,「你不知道,我告訴你。」

  角護長老一愣。

  他根本不知這位巫祝大人,在說什麼—

  墨畫便取出紙筆,在紙上勾勒煉器圖,將黑角部最機密的黑角蠻甲的鑄造流程,從頭到尾,都畫了出來。

  角護長老就在一邊看著,越看越心驚,胸中掀起驚濤駭浪,震驚失聲道:

  「這!你———你怎麼會知道?」

  墨畫神情微妙。

  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東西,他也不知道,這個角護長老,在那裡震驚個什麼東西。

  墨畫沒理他,繼續畫圖。

  畫到最後,他還順手將黑角蠻甲圖中,涉及到的四象牛角紋,也給畫了上去。

  這幾道艱深的四象牛角紋,直接擊潰了角護長老內心的驕傲和信仰。

  他整個人,都仿佛化為了蒼茫的風沙。

  最後,他緩緩抬頭,出離了震驚,用滿含敬畏的目光看著墨畫:

  「您——當真是巫祝大人?」

  墨畫有些異:「怎麼,我看著不像麼?」

  角護長老默默看著墨畫,沒有說話。

  年紀輕輕,一張白淨得跟月亮一樣的臉,渾身上下更是一道蠻紋沒有,哪裡有一點「巫祝」的樣子?

  他一開始,只以為這位年輕的「巫祝」,是個招搖撞騙的騙子。

  這種事經常有。

  蠻荒這個地方,每過幾十年,便有一些人打著「巫祝」的旗號行事,難辨真假。

  甚至有些人,真的以為自己的「巫祝」。

  但巫祝的身份,何等尊貴?

  成為巫祝,何其艱難?

  真正的巫祝,學成之後,都在侍奉王庭,怎麼可能四處招搖?

  至於帶來和平與繁榮這種事,更是屁話。

  但是—

  角護長老深深看了眼墨畫筆下的陣紋,神情滿含敬畏,忍不住彎下腰恭聲道:

  「老朽此前,的確懷疑過大人的巫祝身份。」

  「但此等高深的『聖紋」,除了真正供奉王庭的巫祝大人,絕不可能有人能畫出來—」

  墨畫心中一動。

  聖紋·——

  這個聖紋,指的是陣紋?

  墨畫轉念又想,這個說法,好像也不太對。

  至少五行八卦類的陣紋,就沒被蠻族,認為是「聖紋」。

  所以,這個聖紋,指的是大荒自古以來,在本土傳承的四象妖紋?

  以及四象妖紋脫胎而來的,作為四象本源的四聖獸紋?

  墨畫微微頜首。

  如果這麼一想,就合理了。

  「巫祝」的身份頭銜可以作假,但聖紋不會。

  畢竟陣法這種東西,是很艱深的,不會就是不會,怎麼著都不會,因此能畫「聖紋」,也最具說服力。

  而且,算起來,四象系的陣紋,因為與「妖」沾邊,好像也的確沒什麼人敢學。

  當時在乾學州界,真正能算得上,精通四象妖紋的,也唯有屠先生一人。

  其他邪陣師,頂多學過些鱗鱗爪爪的。

  自己好像真的,有作為「巫祝」的資格墨畫神色淡然,沒有多說什麼。

  角護長老將墨畫的這份從容淡定看在眼裡,心中越發篤定。

  墨畫又問道:「你黑角部的鑄甲法,只有這些?」

  角護長老道:「稟巫祝大人,只有這些了。」

  見墨畫神情似乎有些不悅,角護長老連忙解釋道:

  「我黑角部,當年是大部落,盛極一時,黑角蠻兵令人聞風喪膽。只是兩千年來,漸漸衰敗,

  族人四散,一些鑄甲傳承,也都被其他部落奪去了,這才敗落至此」」

  墨畫微微頜首,將手裡的蠻甲圖紙,遞給角護長老:

  「這個給你,十日之內,鑄三套蠻甲給我。」

  角護長老神情一驚,「巫祝大人,您要將黑角蠻甲圖,贈給老朽?」

  「嗯。」墨畫點了點頭。

  角護長老雙手舉在頭頂,恭敬接過,手都有些發抖。

  這是完整的蠻甲圖,此前便是黑角部酋長,都沒資格擁有。

  「十日之內,定給巫祝大人,一個交代。」角護長老道。

  「好。」墨畫頜首。

  角護長老捧著蠻甲圖,便想離開,墨畫卻突然把他叫住,問道:「還有一件事。」

  角護長老一。

  墨畫緩緩道:「你是不是把黑角部的孩子,藏起來了?」

  角護長老一驚,當即跪倒在地,「巫祝大人——」

  墨畫並不怪罪角護長老。

  部落交戰,非存即亡,將一些有天賦的孩子,偷偷藏起來,當做「火種」,也是人之常情。

  當然,他不怪罪角護長老。

  但這批孩子,他得弄到手。

  孩子可塑性強,尤其是一些,年紀尚小,心性淳樸,且天賦不錯的孩子,對墨畫而言,才是最珍貴的「寶貝」。

  「孩子在哪?」墨畫問。

  角護長老默然。

  儘管他已經認定,墨畫是尊貴的「巫祝大人」,但件事,他還是不敢貿然鬆口。

  孩子是他黑角部的希望。

  而誰也不知道,這位年輕的巫祝大人,心裡在想些什麼。

  更不知道這巫祝大人,信奉的是哪位神主,奉的是什麼神道。

  若是這位巫祝大人,和其他詭異的巫祝一樣,拿這些黑角部的孩子去獻祭,去煉丹,去養蠱,

  或是自己「吃」掉了進補,那黑角部落,就永遠不可能再有未來了。

  可看著墨畫,那雙洞悉人心的眼眸,角護長老心中猛地一寒。

  巫祝大人開口提到這批孩子,顯然意味著,他已經知道,這些孩子在哪了。

  換句話說,黑角部的孩子,已經在這位巫祝大人的手掌里了。

  角護長老臉色發白,顫抖著跪下,但又不知說什麼,只道:

  「求巫祝大人您—放這些孩子一條生路—」

  墨畫心中輕嘆。

  他雖然「吃」蠻神,但又不「吃」孩子。

  墨畫道:「孩子是部族的將來,我會親自教導。若是有天賦上越者,我會傳授他們大荒的聖紋。」

  聖紋?!

  角L長雁心底震驚,老以相信。

  聖紋也是能傳的麼?

  這位巫祝大人,當真有這麼大的權柄?!

  他莫非是在騙自己?

  可如果他真的會傳聖紋,那此番豈不是·.黑角部落千年老遇的福報?

  可..

  角兒長雁心中既是憂慮,又是狂喜,搖擺不定。片刻後,見墨畫有些不耐煩了,這事心中一驚,知道事已至此,他已經沒有拒絕的餘地,便心中苦澀,即首道:

  「多謝巫祝大人成全,我這便,將孩子帶過來——」

  墨畫點頭。

  角兒長雁退下了,片刻後,將四十多個孩子帶來了。

  這些孩子,穿著獸皮,各個髒兮兮的,臉上或是茫然,或是悲憤,或是驚恐。

  但無一例外,血氣都很健康,而且體格健壯,資質也都不錯。

  老怪角兒長雁,要將這些孩子藏起來,也老為他為了部落,用心良苦了。

  角兒長雁看著這些孩子,滿眼不舍,又抬頭看了眼墨畫,神情志芯。

  墨畫只道「你放心吧」,安撫了一下角L長雁,便讓他去鑄造黑角蠻甲去了。

  之後墨畫讓小扎圖,將這四十多個黑角部的孩子,帶下去清洗了一下,還給了他們一些吃的,

  這事重新將他們召在一起。

  洗去污垢,吃了東西,這些孩子的情緒,也都穩定了下來。

  再加上,墨畫目光清澈透亮,面容俊美隨和,這些孩子,也就生出了幾麼親近之心。

  墨畫溫聲道:

  「從今以後,你們隨我,看書審字,修道煉心。彼此友愛,不可互相辱罵,不可鬥毆,不可亢私憤之心。」

  「若有天資不俗,用心勤勉者,我會親自傳其聖紋。」

  這些孩子,不太知道「聖紋」是什麼,但心中也大概明白,這必是極上等的樂問。

  在普通的蠻族部落,大多數人的修行,就是打打殺殺。修道的傳承,是極其稀缺的。

  能讀蠻文,樂法門,還有各種巫術的,少之又少。

  更不必說,還是「聖紋」這種崇高的傳承了。

  「是在場的孩子,紛紛應和道,聲音稀稀落落的。

  但這些孩子,並不知怎麼稱呼墨畫。

  這時,便有一個年長些,也更高大些的黑角部孩子,似是事先知道了墨畫的身份,向墨畫拱手道:

  「是,巫祝大人。」

  其他孩子,也都紛紛拱手,「是,巫祝大人。」

  「巫祝大人墨畫點了點頭,片刻後心念微動,道:

  「你們與他人不一樣,不必喊我『巫祝大人」,你們可以喚我—」」

  「先亢。」

  這些黑角部的孩子聞言一愜,而後紛紛拱手,喻聲道:

  「是,先亢。」
匿名
狀態︰ 離線
1170
匿名  發表於 2025-8-2 09:54:48
第1165章 黑角蠻甲

  此後的數日,墨畫開始作為這些蠻族部落孩子的「先生」,傳授他們一些文字,做人的道理,修道的常識,和陣法的基礎。

  墨畫在大荒的身份,又多了一個。

  八日後,角護長老找到墨畫。

  寬敞的營帳內,墨畫正在教一堆孩子修道。

  角護長老低著頭行禮,側目偷偷打量,見到黑角部落的孩子,沒被墨畫「吃」了,「殺」了,或是被當成「祭品」獻祭了。

  反而一個個,身穿乾淨的衣服,安安靜靜地坐在營帳內聽講,並恭敬有禮地尊稱墨畫「先生」,心中既是感動,又是唏噓。

  墨畫見了角護長老,對一堆孩子道:

  「我剛才教你們的,你們自己複習下。」

  「是,先生。」一群孩子點頭道。

  墨畫起身,走到一旁的議事廳。

  角護長老,立馬趨身跟上,到了廳內,這才躬身道:

  「稟巫祝大人,老奴不負所托,已經將黑角蠻甲制好了。」

  大荒存在奴制,蠻族修士信奉神明,且都認為自己是蠻神的奴僕,因此認同了墨畫的身份後,角護長老便以「老奴」自稱。

  墨畫不太喜歡「奴」這個字。

  不過現在時候不到,他勢力不大,影響力不強,還是要保持住,自己大荒巫祝的「人設」,不能引人懷疑。

  「拿來我看看。」墨畫淡然道。

  角護長老,便自儲物袋中,取出了自己和一批部落匠人,精心鑄造的黑角蠻甲,呈現給了墨畫。

  墨畫仔細看了看,微微頷首。

  所謂「蠻甲」,只是大荒當地的稱呼,本質上也是一種修士廝殺用的「鎧甲」。

  雖然基本煉器原理是相通的,但因地域,產出,煉器材料,修道傳承不同,這種大荒的蠻甲,與道廷九州沿用的道兵鎧甲,還是有著頗為明顯的懸殊。

  首先是用料。

  道兵的鎧甲,也用到妖獸材料,但金銀鋼鐵,卻占了絕大部分。

  而蠻族的蠻甲,卻絕大部分,都由妖獸材料構成。

  甚至某種意義上,蠻族的蠻甲,更像是一層,人為鑄造的「妖皮」,或是「妖骨」。

  陣法上,兩者也截然不同。

  道兵鎧甲,一般用五行八卦系陣法。

  而蠻族的蠻甲,基本用的是四象系妖紋,或是更廣泛意義上的獸紋。

  和道兵鎧甲一樣,蠻甲的種類,也分很多種:

  有簡便的輕骨甲,有靈活的皮甲,有沉重但堅硬的重骨甲,此外還有一些特殊的傳承蠻甲,具有匪夷所思的威能。

  角護長老鑄成的「黑角蠻甲」,按照設計圖劃分,應當屬於「重骨甲」的類型。

  但問題是,「重骨甲」用料多,多自兇悍的大型妖獸骸骨上取材,鑄造工藝更複雜,難度更高。

  黑角部落,沒那個底蘊。

  角護長老,也沒那個能力。

  因此,他如今鑄造出來的黑角蠻甲,只是一套,漆黑色的,看著有些深沉的「輕骨甲」。

  雖說本身,不算太出彩的東西,但條件有限,能鑄成這樣,墨畫已經頗為滿意了。

  墨畫點了點頭,「不錯。」

  角護長老鬆了口氣,拱手道:

  「巫祝大人所賜下的蠻甲圖,十分詳細完備,老奴這才能鑄成,如此精良的蠻甲。」

  這也是他此生,鑄造的品質最高的黑角蠻甲了。

  當然,他也知道,在身份尊貴,眼光也高的巫祝大人面前,這也不過是「獻醜」罷了。

  「巫祝大人,還有一事……」角護長老遲疑道,「這蠻甲上的陣法,我黑角部,無人能畫出來。」

  墨畫點了點頭,「無妨。」而後取出陣筆,沾了墨水,隨意勾勒了幾筆。

  一副四象黑角陣,便如刀刻斧鑿般,精準地刻在了蠻甲上,用作陣媒的黑角骨板上。

  甚至角護長老,都沒來得及看清,墨畫到底是怎麼畫的。

  似乎墨畫只是輕輕一拂手,筆尖一動,墨跡便可自動蜿蜒。高深晦澀的陣法,便可自動凝結。

  角護長老心中震動,覺得眼前這位少年巫祝,當真有鬼神莫測的造詣。

  他恭恭敬敬道:「巫祝大人聖明。」

  墨畫一時也分不清,這個角護,是真的覺得自己「聖明」,還是單純在拍馬屁。

  不過也無所謂,身為尊貴的巫祝,註定要接受別人的吹捧。

  墨畫沉思片刻,喚來小扎圖,吩咐道:「你去把兀魯部的兀剎酋長喊來。」

  「是,先生。」

  小扎圖點頭,而後屁顛屁顛跑了,過了一會,便把一身血腥氣的兀剎帶了進來。

  兀剎走到墨畫面前,右手橫胸,先行禮道:「巫祝大人。」而後才抬起頭。

  可剛抬頭,他便看到了墨畫手邊的黑角蠻甲,瞬間眼中精光暴漲:

  「巫祝大人,這是?!」

  墨畫目光微凝,「你想要?」

  兀剎點頭,屈膝跪在地上,目光如狼,懇求道:

  「求巫祝大人,賜兀剎蠻甲!兀剎定為巫祝大人,大殺四方,所向披靡。」

  墨畫有一點詫異。

  按他設想,但凡蠻族修士,應該都會想要一副自己的蠻甲。

  但他沒想到,身為兀魯部酋長的兀剎,對蠻甲的渴望,竟然也這麼強。甚至會主動,向自己跪下,出聲懇求。

  墨畫心思微轉,忽而記起,兀魯部落的所有蠻修,好像沒有一個人身上,穿著蠻甲。

  這意味著,在蠻族這裡,「蠻甲」其實是很稀缺的?

  甚至比自己想的,還要稀缺?

  為什麼……

  因為蠻修粗魯野蠻,只顧殺伐,不重煉器等修道技藝,所以會鑄蠻甲的蠻修很少?

  還是蠻甲的傳承,本身也十分稀少。

  抑或者,「蠻甲」在蠻修之中,還有某種象徵意義,不是一般蠻修,有資格穿戴的?

  墨畫將這些疑惑,暫時壓在心底,準備之後驗證一下。

  這些疑惑,他還不能直接問。

  畢竟他現在的身份,是王庭的「巫祝」,按理來說應該是最了解蠻族歷史和蠻甲來歷的。

  這些「常識性」的問題,一旦問出口,必然會惹人懷疑,也會影響自己,無所不知的神秘感。

  墨畫看了眼兀剎,語氣肅然道:「這份『珍貴無比』的蠻甲,我現在贈予你。」

  「但你要切記,這一切都是神主的贈予。」

  「從今以後,你要為神主征戰四方,不可有二心,否則神主的恩賜,便會成為索命的神罰,令你神魂寂滅,不得往生。」

  兀剎一臉嚴肅,跪在墨畫面前:

  「兀剎,謹記巫祝大人教誨,定為神主,獻出性命。」

  墨畫點了點頭,將黑角蠻甲,賜給了兀剎,肅聲命令道:

  「穿上這副蠻甲,帶上你的族人,為神主征戰四方。」

  「若立下戰功,我還會額外開恩,賜你更多蠻甲。到時候,你的族人,也可受到神主的賜福。」

  兀剎興奮不已,當即道:「我兀魯部,必為神主,赴湯蹈火,一往無前!」

  墨畫頷首,「你下去吧。」

  兀剎捧著黑角蠻甲,千恩萬謝地下去了。

  一旁的角護長老,見狀神情不安,滿是憤慨和不甘。

  墨畫看了他一眼,問道:「角護長老,可有不滿?」

  角護長老拱手道:「不敢」,可說完後,他心底到底是忍不下這口氣,便道:

  「黑角蠻甲,乃我黑角部的戰甲,是我黑角部祖先的傳承,是我黑角部的榮譽。」

  「兀魯部這些宵小之輩,身上流著卑賤的血,骯髒的血,異類的血,沒資格穿我黑角部的蠻甲,這是玷污!」

  角護長老義憤填膺。

  墨畫目光微閃,大概明白了。

  大荒的蠻甲,的確是講究部落血脈和傳承的,也代表著部落的歷史和榮光。

  的確不是所有部落,都能傳承的。

  一些看似強大的部落,即便一時興盛,勢力頗大,但終究也只是一時的「暴發戶」。

  若沒有祖上的「光榮」和傳承,他們也無法鑄造上好的蠻甲,甚至沒有資格穿上這些蠻甲。

  蠻族的蠻甲,不僅是一種,增強蠻修戰力的防具。

  同樣也象徵著,蠻族的身份和榮譽。

  因此,這些蠻修才會視「蠻甲」如命。

  也正因如此,見到自己精心鑄造,代表著黑角部落的精良蠻甲,被兀魯部的酋長穿去了,角護長老這才心中酸楚,十分惱恨。

  墨畫道:「這一切,都是為了神主。」

  角護長老躬身道:「是」,只是顯然耿介於懷,心中憤懣。

  墨畫看了他一眼,便淡然道:「你黑角部的蠻甲,水準太差了。」

  角護長老聞言,心中下意識一怒,可意識到,這話是精通聖紋的巫祝大人說的,一時又是羞憤,又是頹然:

  「巫祝大人,所言甚是……」

  墨畫搖頭,「……但你黑角部的蠻甲,應當不止如此。」

  角護長老一怔。

  墨畫緩緩道:「在我蠻族的歷史上,你黑角部,英勇卓著……」

  這句話,是墨畫胡扯的。

  他一個道廷修士,知道個屁的蠻族歷史,黑角部落他也是幾天前才知道。

  但得了墨畫這位「巫祝大人」的認可,角護長老卻很感動。

  墨畫又道:「但你黑角部衰落衰落,黑角蠻甲的傳承,也大多被奪去了。」

  「因此我才讓兀剎,穿上黑角蠻甲,四處征討,奪回你黑角部失去的傳承。」

  「之後,我會親自動手,溯本歸源,將黑角蠻甲的鑄造之法,統籌為一,鑄成黑角部,真正強大的先祖蠻甲。」

  「到了那個時候,我會將這副先祖級別的黑角蠻甲,賜予你黑角部最強大的戰士,他會披著先祖蠻甲,重現你黑角部的榮光……」

  墨畫語氣平靜,娓娓道來。

  但角護長老,卻心中亢奮,神情激動不已,連眼眶都紅了。

  墨畫的話,幾乎每一個字,都讓他心中震顫。

  也為他揭示了一條,在此前他想都不敢想的,值得他付出畢生心血,孜孜以求的道路。

  先祖蠻甲,重鑄榮光!

  角護長老跪在地上,「哐哐哐」磕了三個響頭,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

  「角護必為巫祝大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墨畫點頭,吩咐道:「鑄造蠻甲之事,我便交給你了。」

  「一應人力,物力,我都可以給你。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鑄造更多的黑角蠻甲。」

  「是!」

  角護長老,滿心赤誠地離開了。

  墨畫輕輕舒了一口氣,總算是解決了一件事了。

  他不出手,那兀剎他們,若想打勝仗,便只能依賴蠻甲,哪怕只有一兩套二品蠻甲,給兀剎幾個高端戰力穿上,也可以在二品山界的征伐戰中,奠定足夠的勝勢。

  蠻甲越多,戰力越強,勝算越高。

  而角護長老,他對自己雖然未必忠心,但對黑角部落卻極為忠誠。

  只要將黑角部落的前景,跟自己的大計,統籌到一起,他自然會鞠躬盡瘁,盡力去鑄造蠻甲。

  但有一件事,墨畫沒想到。

  那就是角護長老,雖然忠心了,也將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鑄造蠻甲之上。

  但他的悟性,實在是不高。

  煉器的水準,也著實有些落後。

  因此,鑄甲的進度,出品的質量,都不太如人意。

  要麼鑄甲產出慢,要麼就是有瑕疵,鑄造的蠻甲容易損壞。

  墨畫也實在是沒辦法,想來想去,便把「劍骨頭」,遞給了角護長老。

  角護長老,看著眼前,那一截陰森森的白骨斷劍,心中有些悚然:

  「巫祝大人,這是……」

  「這是……」墨畫微怔,尋思片刻後,嚴肅道,「這是一位,實力極為強大的劍道魔尊,以劍化道入魔,後被神主大人鎮壓收服,封於白骨斷劍之中……」

  「煉器,鑄甲上的事,你都可以問它。」

  白骨斷劍中,身為「劍魔」的劍骨頭,心情有些複雜。

  「實力極為強大的劍道魔尊」……是在說自己?

  它不知道,墨畫這到底是在夸它,還是在諷刺它。

  明明它在墨畫身前,就是個小跟班。

  也就平時,墨畫想去吃蠻神了,或是想要主動侵入祭壇了,才會讓它開個道,帶個路,看個門啥的。

  除此之外,它是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生怕存在感強了,被墨畫餓的時候想起來,拿來塞牙縫了……

  角護長老卻不知那麼多。

  他心中驚懼,雙手鄭重接過白骨斷劍,細細感知,果然從中察覺到了一股,令人顫慄的「強大」的邪魔之氣,心中對巫祝大人,對神主的敬重,越發虔誠。

  「老奴,必不負巫祝大人所託,必不負神主的恩賜。」

  墨畫便將劍骨頭,臨時給了角護長老。

  劍骨頭生前,是萬妖谷的鑄劍長老,再之前,是太阿門的鑄劍弟子。

  一身煉器造詣,其實是極為深厚的。

  更何況,萬妖谷里,本也是妖修居多,煉器之時,定然涉及很多妖獸材料的用法。

  讓劍骨頭指點角護長老煉蠻甲,應該是綽綽有餘的。

  也算是讓它,發揮點餘光餘熱。

  而墨畫的吩咐,劍骨頭也不敢怠慢。

  於是黑角部的密室山洞裡,一個黑角部落的蠻族長老,還有一個棲身於白骨斷劍中的劍魔,開始醉心於煉器之道,研究起大荒蠻甲的鑄造方法來。

  而有了劍骨頭,這個強大的劍道魔尊的「指點」,角護長老對蠻甲的鑄造技藝,也在一步步提升。

  蠻甲的鑄造流程,也越來越通順。

  越來越多的黑角蠻甲,被鑄造了出來。

  墨畫便嘗試著,讓兀魯部的酋長兀剎,還有一些兀魯部的築基長老,穿著這些黑角蠻甲,去替他「征討」四方了。

  若是攻占下新的部落,不可濫殺。但攻占的兀魯部蠻修,可以額外分得一些戰利品。

  當然,最好的「賞賜」,還是黑角蠻甲。

  賞賜是必要的。

  兀剎這個人,是一頭野狼,需要吃「肉」,才能去做事。

  兀魯部落同樣如此。甚至不止兀魯部,絕大多數蠻族,都是這個秉性。

  兀剎此前說的也對,讓他們攻占部落,又不讓他們燒殺搶掠,但又不給他們一點好處,的確不是長久之計。

  憑「巫祝」的名頭和威勢,哪怕鎮壓得了一時,也鎮壓不了一世。

  若不餵他們一點肉,此後征討途中,但凡稍有差池,這些蠻族就可能叛亂反噬。

  但一直這麼喂,肯定也不行。

  狼,歸根結底,是養不熟的。

  以利趨之,利在則安,利失必亂。

  真靠個人利益,建立起功業,也容易頃刻間崩塌。

  因此,必須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必須從小培養起一批,真正有道心,有格局,有抱負,目光高遠的孩子,讓他們長大成才,將來治理蠻荒,才能從最底層開始,徹底改變蠻荒的大局。

  這樣的孩子越多,對蠻荒的影響越大,所引起的改變的力量也越強。

  當然,這是一個比較漫長的過程。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可不能因為見效慢,就不去做。

  往往見效快,是治標。見效慢,才是在治本。

  而這也是墨畫退居「幕後」,操控大局時,覺得最為重要的一件事。

  自此之後,鑄造蠻甲的事,墨畫交給了角護長老。

  對外征討的事,墨畫交給了兀剎。

  而墨畫的大多數時間,都用來「傳道授業」,教這些蠻荒的孩子,修道學藝,修心固本。

  這是他從嚴教習,從莊先生,以及太虛門的荀老先生處,耳濡目染之下,領悟來的行事道理。

  大道如水,流而不腐。

  要將真正的知識,學問和道理,傳給更多的人。

  之前,是別人教他,他稱別人為「先生」。

  現在,是他教別人,別人稱他為「先生」。

  而兀剎討伐時,墨畫也給他下了一個嚴令:

  不准殺孩子。

  不但不准殺,所有部落的孩子,都要帶回來,交給自己。

  因此,隨著兀剎,身披黑角蠻甲征伐,不斷在二品黑角山界擴張,攻打一個又一個部落。

  墨畫手底下的孩子,也越來越多。

  尊稱他為「先生」的人,也越來越多……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21 03:12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