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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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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3 09:33:08
 第320章 真相
  墨畫到底是怎麽知道的?他見過那頭豬?

  可這怎麽可能?

  錢興神色震驚。

  墨畫面無表情,但心裏比錢興還震驚。

  他沒想到,錢家真的有人去過黑山寨,而那個人,竟然是錢興!

  究竟是誰帶他去的黑山寨呢?

  墨畫問道:“誰帶你去的?”

  錢興不願意說。

  “你不說,就以爲我不知道了?”

  錢興梗着脖子道:“你知道,又怎麽會問我?”

  墨畫微怔,心想這錢興也不是傻子,這個時候又聰明起來了。

  “你不說,就别想活着回去了。”墨畫又威脅道。

  “我說了,曾祖也不會放過我!”

  墨畫一愣,“曾祖?”

  錢興臉色瞬間慘白。

  墨畫看着錢興,神色複雜。

  他心裏剛誇錢興不是傻子,結果這傻子自己就把實話說出來了。

  他說了,曾祖不放過他,那麽帶他進山的,就是他曾祖了。

  錢興的曾祖是……錢家老祖!

  墨畫的目光漸漸冰冷起來。

  竟然是……錢家老祖。

  他沒記錯的話,外人傳言,錢家老祖半截棺材入土,已經快死了。

  生死間有大恐懼。

  所以他是爲了不死,才煉人壽丹續命麽……

  錢興又是懊悔,又是害怕,聲音顫抖道:
  “你到底……都知道些什麽?”

  墨畫看着錢興,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你去過黑山寨?”

  錢興有些錯愕,“黑山寨是什麽地方?”

  看來錢興不知道自己去的是哪裏……

  墨畫又問:“你們老祖,爲什麽會帶你進山,還讓你知道他以人喂妖的事?”

  如果墨畫所料不差,黑山寨這件事,大多數錢家弟子都是不知道的。

  甚至很多錢家長老,都未必知曉。

  錢家老祖爲了害怕事情暴露,所以連錢家弟子都瞞着,就是怕走漏風聲,被道廷司知道,遭道兵剿滅。

  可爲什麽,他卻将這件事告訴了錢興?
  錢興雖是嫡系,但卻是個纨绔,靈根不錯,但又生性懶惰,心思都用在了仗勢欺人上,不像是錢家着重培養的核心弟子。

  “我是不會說的。”錢興臉色鐵青。

  墨畫就默默看着錢興道:“可你已經說了,你已經把錢家最機密的事告訴我了。”

  錢興驚惶道:“不可能,這怎麽可能會是機密……”

  “你知道你的曾祖,他做了什麽嗎?”

  錢興失神,喃喃道:“不過是殺了人,喂了妖獸,有什麽大不了。不是我錢家的修士,是死是活,又有什麽關系?”

  墨畫目光深沉地看着他,“看來,你什麽都不知道。”

  錢興目光懵懂,“不知道什麽?”

  “我若将這件事告訴道廷司,你們錢家,可是有可能被滿門抄斬的!”

  錢興睜大雙眼,“這不可能!不過是殺個人,不過是殺個人……怎麽可能……”

  “不過你不用擔心,你可能活不到錢家被滿門抄斬的那天……”

  墨畫看着錢興,似笑非笑道,“因爲你洩了密,你老祖可能會先将你殺了!”

  “你騙我!”

  “要不我們打個賭?”

  錢興又懼又怒。

  打賭有個屁用,赢了沒有任何好處,輸了他就要死了。

  錢興不相信墨畫的話,但心裏又隐隐知道,墨畫說得沒錯。

  這件事是不可告人的,被外人知道了,老祖第一個會殺了他。

  哪怕他是老祖的曾孫……

  那就殺了墨畫,這樣就沒人知道了。

  這個點頭剛生出,錢興就自己掐滅了。

  墨畫已經今非昔比,完全不是他能招惹的了,他根本不是墨畫的對手,就算耍點心機,也肯定會被墨畫看穿。

  一瞬之間,錢興心生絕望,仿佛溺水之人,根本喘不過氣來,忽然他發現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錢興神色慌亂,撲通一聲跪在墨畫面前,“墨畫,你救救我!你這麽聰明,一定能救我!”

  墨畫不爲所動,疑惑道:
  “你是不是傻了,我救你做什麽?不殺你就不錯了。”

  錢興急忙道:“你救我一命,我什麽都告訴你!”

  墨畫目光一閃,“真的?”

  錢興點頭道:“真的,我什麽都說!”

  墨畫略作思索,找了個樹樁坐了下來:

  “行,那把你老祖殺人喂妖的事,從頭到尾說給我聽。”

  錢興神色猶豫。

  墨畫道:“隻要你說,我教你怎麽自救。”

  錢興還是有些遲疑,思索片刻,咬牙道:“好!”

  錢興回憶了一下事情經過,臉色蒼白,開口道:

  “我七歲那年,去我曾祖處玩耍,玩得累了,便在曾祖的榻上睡着了,半睡半醒間,被聲音吵醒,一睜眼,就看到一個修士,被曾祖的手臂,貫穿了胸口……”

  “那個修士是誰?”墨畫問道。

  錢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隔了這麽多年,長相也記不清了,隻聽他嘴裏嚷着,‘錢家不得好死’之類的話。”

  那就應該是找錢家尋仇的,錢家這麽多年胡作非爲,結下的仇家還是蠻多的。

  “是築基麽?”

  “應該是。”錢興點了點頭,又接着道:
  “我見了鮮血,吓得尖叫起來。曾祖也很意外,大概是我修爲太低,氣息太弱,他一時不曾察覺。然後,曾祖便警告我,不要将看到的說出去。”

  墨畫皺眉,“有人尋仇,你曾祖将人殺了,說出去,也不算什麽吧。”

  錢興搖了搖頭,“曾祖讓我不要說出去的,不是這件事。”

  墨畫一愣,“那是什麽事?”

  錢興神色掙紮,猶豫許久,還是老實道:
  “曾祖大限将至,靈力逐漸衰微,肉身也逐漸衰老,我平日見的曾祖,是一副年邁慈祥,老态龍鍾的模樣,可是那晚……”

  錢興咽了下喉嚨,顫聲道:“他的眼睛是紅色的,身體健壯,頭發也隻白了一半,看着非常可怕……”

  墨畫心頭大震。

  錢家老祖,他果然服了人壽丹,續了自己的命。

  “然後呢?”

  墨畫又問,他想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麽。

  錢興心有餘悸道:“曾祖看着我,眼神有一絲殺意,我給他磕頭,喊他‘曾祖’,可憐兮兮地流着淚求他,保證不會說出去。曾祖似乎動了恻隐之心,但還是有些猶豫,不知要不要放過我。”

  “曾祖想了一會,又問我,‘想不想當錢家家主’?我說‘不想’,曾祖眼中明顯有些嫌棄,我又連忙說,‘我想!’曾祖這才笑了一下,說‘那你随我來’。”

  墨畫眼皮一跳,“他将你帶到了大黑山?”

  錢興點了點頭。

  “大黑山的哪裏?”

  錢興又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迷迷糊糊之間,我就被曾祖帶進一間丹房。丹房是紅色的,牆壁,丹爐,草藥,看到的一切都是紅色的,地上的磚石,像是用血鋪成的,氣息讓人作嘔,而丹房裏,還有一頭豬……”

  “曾祖當着我的面,将那修士,喂給了那頭豬吃。”

  說到這裏,錢興神色突然痛苦起來:
  “可是……可是那修士沒死透……一邊被吃,一邊絕望地叫着,他那副模樣,還有痛苦的表情,我怎麽都忘不了……”

  錢興說完,整個人被冷汗淋濕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這件事,他藏在心裏多年,從來不敢說出去。

  他也常年會做噩夢,夢中夢到豬妖吃人的一幕。

  所以他中幻術後,瘋癫得非常嚴重。

  因爲他在幻術中,見到的就是他記憶中,最恐怖的豬妖吃人的一幕。

  幻術讓人身臨其境,他仿佛體會到了,自己也被那豬妖一口一口,活生生吞入腹中的絕望。

  墨畫心中歎了口氣,忽而又皺眉道:
  “我見你平日,嚣張跋扈,不像是心有陰影的樣子?”

  錢興将心底的秘密說了出來,再也沒了之前那副盛氣淩人的模樣,臉色蒼白道:

  “是曾祖,他對我說,不必把人當人。”

  墨畫皺眉,“什麽意思?”

  錢興解釋道:“從那以後,我每日都做噩夢,夢見豬妖吃人,神情恍惚,曾祖就跟我說……”

  “你把那死去的修士當人,所以才覺得可怕,你若不将他當人,不過是豬吃狗,狗吃豬罷了,又有什麽可怕的呢?”

  “你要記住一點,欲成大事者,不必把人當人。”

  “除了錢家人,不,除了你自己以外,其他人都不一定是人。他們是豬狗,是牛馬,是勞力,是工具,是奠定你大道的基石。你要踩在他們身上,才能得道成仙!”

  “我聽了曾祖的話,不将其他修士當人……他們爲我錢家做牛做馬,是他們應當的,那個被豬吃掉的修士,他也不是人,死了便死了,被吃了就當喂豬了。”

  “這樣一想,我的心裏就好受多了,也不再經常做噩夢了。”

  泯滅了人心,自然就不會覺得愧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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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
匿名  發表於 2023-12-23 09:33:24
 第321章 身份
  墨畫心中震動,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錢家老祖的秘密被錢興發現了,他不想殺這個曾孫,但又怕他洩密,所以幹脆告訴了他一些真相,想将錢興培養成錢家的下一任家主。

  一個視他人爲豬狗和牛馬的錢家家主。

  錢興說完,忽而神色惶恐道:“墨畫,你救救我!”

  曾祖爲什麽沒有老,又要裝作老态龍鍾的樣子。

  爲什麽殺人之後,又要将人送去喂豬。

  爲什麽警告他不要說出去,甚至有一瞬間,還對他這個曾孫動了殺意。

  這些錢興不知道,也不敢問,更不敢打聽,但他知道,這裏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他不知道,可墨畫一定知道!
  墨畫既然知道,一定會有辦法。

  他栽在墨畫手裏好多次,知道墨畫聰明,而且很難對付,換句話說,也一定能本事幫他!

  如果讓老祖知道,他将這些事說出去了,他必死無疑!

  就算不死,錢家也再無他的容身之處。

  墨畫看着錢興,忽而道:

  “你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裝?”錢興一愣,随即他拼命搖頭,“不行,我心虛,老祖一定會看出來,我瞞不過老祖的!”

  墨畫道:“那你就不裝,直接暈過去。”

  “什麽意思……”

  墨畫指着周圍幾個錢家弟子,“他們不就暈過去了麽?”

  錢興微微一怔。

  墨畫接着道:“你來找我麻煩,雖然不知天高地厚,但也合情合理;你不自量力,不是我的對手,也是合情合理;我将你打暈,你人事不知,自然沒人會懷疑你說了什麽,也沒人知道我知道了什麽,這也是合情合理……”

  錢興扯了扯嘴角,“暈多久?”

  “三四天,然後醒來,你就裝瘋賣傻,假裝又犯病了,閉門不出就行。”墨畫指點道。

  “再之後呢?”錢興還不放心。

  墨畫目光微凝,“再之後的事,就不用你考慮了,你的老祖,也不會找你麻煩。”

  錢興不明白,“你到底要做什麽?老祖修爲強大,不是你能對付的。”

  墨畫默默看着他,“你想知道麽?”

  錢興剛想點頭,随後反應過來,面露驚恐道:
  “别告訴我!千萬别告訴我!”

  墨畫欣慰地看着他,“你隻要什麽都不說,就沒人知道你說了什麽。”

  “好!”錢興連連點頭。

  事到如今,他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他長這麽大,吃過最大的虧,就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

  這個虧,他不想再吃第二次。

  錢興把腦袋伸到墨畫面前,硬着頭皮道:
  “來吧,狠狠地打我,讓我暈久一點,我什麽都不想知道!”

  墨畫也不客氣,舉起千鈞棒,铛地一聲,敲在了錢興的腦袋上。

  錢興晃晃悠悠地倒了下去。

  墨畫又補了幾棒,确保不打死他,但能讓他多暈幾天。

  這也是目前墨畫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錢興不能殺,殺了錢興,道廷司那邊不好做事,錢家那邊不好交代,而且很容易打草驚蛇。

  放他回去,就更不可能了。

  他這種心思,根本瞞不過錢家老祖,到時候他說了什麽,墨畫又知道了什麽,錢家老祖很容易就能猜到。

  隻能先将他打暈,然後在這幾天,想辦法對付錢家老祖!

  墨畫放了個煙火,不一會兒,有獵妖師趕過來,見四周橫七豎八,倒了一堆錢家修士,神色一愣。

  墨畫簡單說了情況,拜托幾個獵妖師的叔叔們,将這些人送回錢家。

  然後他回通仙城,找到俞長老,讓俞長老暗中約幾個人過來,情況緊急,他有要事要說。

  俞長老不明所以,但還是按墨畫說的,吩咐下去了。

  不一會兒,道廷司的張瀾,道兵司的楊繼勇,還有他爹墨山就在俞長老的客廳裏碰頭了。

  人不多,但各方勢力都有。

  衆人神情凝重,紛紛看着墨畫,不知墨畫要說什麽。

  墨畫放開神識,見四周沒有其他修士,便壓低聲音道:
  “錢興來找我麻煩了……”   
  張瀾吓了一跳,“你把他殺了?”

  墨畫無語,“沒有。”

  張瀾松了口氣,“你這麽煞有其事,我還以爲你把錢興殺了,找我們給你善後呢……”

  墨畫神色複雜,“我也不是這樣的人吧……”

  張瀾心裏默默道,誰知道你能做出什麽事來?
  “你把錢興怎麽了?”張瀾又問。

  “我把他打暈了。”

  “就這?”

  “還有四五個錢家弟子,也被我打傷了。”墨畫道。

  “你一個人?”

  墨畫點了點頭。

  張瀾吃驚道:“你現在這麽厲害了?”

  墨畫謙虛道:“還行吧。”

  “然後呢,你找我們做什麽?”

  “錢興大概會暈三四天。”

  張瀾點了點頭。

  “這三四天裏,我們要想辦法,把錢家老祖幹掉!”墨畫擲地有聲道。

  客廳瞬間安靜了一會。

  衆人面面相觑,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麽好。

  張瀾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錢興被你打暈,跟你要幹掉錢家老祖,有什麽關系?”

  墨畫便道:“錢家老祖曾經殺過一個修士,然後将那修士帶到黑山寨,喂給了丹房裏的那頭豬。”

  張瀾神色劇變,“你怎麽知道。”

  “錢興告訴我的。”墨畫道。

  “他爲什麽會告訴你這些?”

  張瀾覺得匪夷所思。

  墨畫道:“這個說起來比較複雜,反正他暈的這幾天,我們可以先發制人,等他醒了,錢家老祖察覺了,我們就不好動手了。”

  張瀾沉思片刻,看了眼楊繼勇,“你們道兵司怎麽說?”

  楊繼勇沉吟道:“墨畫的話,我是信的,隻不過若要調動道兵,還是需要實證的。”

  墨山也皺眉道:“此外,還有一個問題,錢家老祖在黑山寨,到底是什麽身份?”

  張瀾點了點頭,“搞不清他的身份,就算我們抓住他,也不好定罪。”

  “他是黑山寨的大當家?”

  俞長老搖頭道:“不是,氣息不對。”

  “這就奇怪了。”張瀾疑惑道,“錢家老祖,如果真的去過丹房,吃過人壽丹,那必然是黑山寨的核心人員,身份絕對不一般。可如今四個當家的,都不是他。”

  衆人一時之間,都覺得疑雲重重。

  錢家老祖明顯與黑山寨有關,可黑山寨那邊,卻沒有一個身份能對得上。

  墨畫想了想,忽然疑惑道:“黑山寨的大頭目,一定是大當家麽?”

  俞長老一怔,“你的意思是……”

  墨畫道:“一般來說,山寨的頭目,不是還能叫‘寨主’麽?”

  張瀾皺眉,“如果錢家老祖是寨主的話,那大當家又是誰?”

  錢家老祖當寨主,不可能找一個毫無關系的人做大當家,當黑山寨明面上的頭領。

  俞長老忽然想起什麽,猛然站起身來,“大當家……”

  “長老?”墨畫有些疑惑地看着俞長老。

  俞長老瞳孔微縮,神色震驚道:
  “大當家……有可能是……錢家的大長老!”

  墨畫吃了一驚,“錢家大長老不是……”

  俞長老點了點頭,“就是兩百多年前,那個據說死在深山裏的,錢家大長老!”

  衆人心神俱震!

  若是如此,這個黑山寨,根本就是另一個錢家!
  一個藏在暗處,不爲人知的,不以血緣爲紐系的陰暗的錢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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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3 09:33:46
 第322章 往事

  俞長老皺眉道:“當年錢家大長老身死,不,或許應該說是詐死之時,我還年輕,修爲也不高,與他的交集,也不過是遠遠看過他幾眼,見他和已故的獵妖長老交過幾次手而已。”

  “在大家的認知中,錢家大長老已經死了,所以在黑山寨碰到他時,我一時之間,也沒有往這方面去想。”

  “可如果按墨畫所說,錢家老祖真是黑山寨的寨主的話,那麽這個大當家,極大可能,便是那個已死的大長老!”

  俞長老又回憶了一下,道:
  “而且那日攻打黑山寨,我與這個大當家交過手,他一隻手臂沒有靈力,像是後接的鐵臂,而當年的錢家大長老,便是斷了一條手臂。”

  衆人面沉如水。

  錢家老祖是寨主,大當家是錢家的大長老。

  這樣的話,一切就說得通了。

  錢家使用瞞天過海之計,讓大長老詐死,成爲黑山寨的大當家,招攬罪修,修習邪功,煉制人丹。

  而錢家老祖則以錢家雄厚的家底,暗中支持,建立起了偌大的黑山寨,使黑山寨一步步壯大。

  這件事,錢家知情的人不多,黑山寨知情的邪修也不多。

  錢家老祖便可以隐藏于暗處,哪怕黑山寨被剿滅,邪修大多被殺或被捕,也沒人會懷疑他。

  因爲多數邪修,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而假如黑山寨沒被剿滅……

  那錢家老祖便可借人壽丹續命,苟存于世,同時錢家也有黑山寨在暗中支持,将永遠立于不敗之地。

  無論錢家在明面上吃過多少虧,隻需稍加隐忍,總會東山再起。

  通仙城附近,根本沒有什麽勢力,會是黑山寨的對手。

  “好深的算計啊……”俞長老喟歎道。

  楊繼勇和張瀾也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俞長老又歎了口氣,“錢家老祖年輕時,行事乖張,睚眦必報。晚年卻低調了許多,我還以爲是他快死了,所以争強好勝的心也淡了,卻沒想到,他是爲了隐忍蟄伏,下這麽大的一盤棋。”

  墨畫也尋思道:

  “所以錢家這一兩年來,吃了那麽多次虧,最後都雷聲大,雨點小,輕描淡寫地揭過了,就是爲了怕自己的秘密暴露,所以才低調隐忍麽……”

  最開始是錢興被炸傷,錢家沒有追究到底;

  後來争奪靈礦,錢家失敗;
  煉器行和煉丹行的競争,錢家失利;
  最後想殺陣法天賦過人的墨畫,錢家也失手了……

  如此種種,錢家都忍了下來。

  因爲錢家的根基,不是修士,不是靈石,不是煉器和煉丹行,不是陣法之争,而是豢養着數百邪修的黑山寨。

  錢家最重要的,是不能暴露這個底細。

  一旦他們讓事态擴大,遭到更多人的關注,被有心人發現端倪,抽絲剝繭,揪出了他們與黑山寨的聯系。

  道廷必會派遣道兵,剿滅黑山寨!

  而錢家,也會因爲勾結邪修而抄家流放,分崩離析!

  錢家數百年的經營,都将毀于一旦!
  衆人既驚又懼,心生寒意。

  楊繼勇感慨道:“這個錢家老祖,幸好隻在通仙城這個小地方,也幸好隻是築基,若是在其他高品州界,修到高品境界,估計會是個深不可測的大魔頭。”

  墨畫贊同地點了點頭。

  錢家老祖的心機和城府,比錢弘不知深到哪裏去了。

  與之相比,錢弘唯一的特長,就是會忍了,跟老烏龜一樣……

  墨畫問道:“楊叔叔,可以調遣道兵,對付錢家老祖麽?”

  楊繼勇沉思片刻,緩緩道:
  “原本按道兵司的調令,明日我們便要啓程離開了,但現在事急從權,我會上書道兵司,再延緩幾日。”

  墨畫大喜,楊繼勇又道:

  “不過此事,最好還是再确認下,錢家老祖是否就是黑山寨寨主,還有,他是否真的跟黑山寨有關系,避免鬧出烏龍。”

  墨山想了下,便道:“那個二當家,我們可以問問。”

  張瀾搖頭道:“他半瘋半癫,什麽都不知道。”   
  “不需要問出什麽,隻需向他确認,黑山寨是否有寨主就行。他聽到寨主二字,若是有反應,便說明黑山寨的确有個寨主,錢家老祖的嫌疑就更重了。”墨山解釋道。

  張瀾眼睛一亮,點頭道:“可以。”

  墨畫想了想,又道:“那我找安老爺子問問,他跟錢家明争暗鬥這麽多年,肯定知道一些内情。”

  俞長老道:“我也找城裏一些老人問問,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衆人商定完畢,各自行事。

  楊繼勇上書道兵司,其他人則各自去打探消息。

  墨畫直接去了安家。

  安家的護衛都認識墨畫了,恭恭敬敬地将墨畫帶到安家客廳,有人奉上上品的好茶,請墨畫稍候。

  墨畫喝了口茶,覺得好喝,但又不知好在哪,多喝了幾口,還是喝得稀裏糊塗。

  而每當墨畫喝完,便有人過來,親自給墨畫續上茶水。

  續了兩杯茶後,安老爺子才出來,賠禮道:

  “俗事纏身,小友久等了。”

  墨畫也行了一禮,道:“安老爺子客氣了。”

  安老爺子坐下,也喝了口茶,随後開口道:

  “墨小友上門,不知所爲何事?”

  墨畫往四周看了眼。

  安老爺子明白了,随後屏退左右,确認客廳内外都無外人,這才道:
  “現在可以說了吧。”

  墨畫點了點頭,問道:“安老爺子,您和錢家老祖熟麽?”

  安老爺子微怔,“算是熟,但都不是什麽好交情,安家和錢家明争暗鬥,也是通仙城人盡皆知的事了。”

  “安家爲什麽沒争過錢家呢?”墨畫問道。

  安老爺子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他是不願意承認,安家争不過錢家的,哪怕安家确實争不過,但他也不願服這口氣。

  平日裏,其他修士是不敢當着他的面,問他這種問題的。

  不過墨畫例外,他問就問吧。

  安老爺子便歎了口氣,如實道:

  “錢家心眼多,手段毒,我們安家狠不下心,自然就争不過他們了。”

  “錢家老祖也毒麽?”

  安老爺子目光一冷,“最毒的便是他了,心狠手辣,睚眦必報,不知害了多少性命……不過老天有眼,他老得很快,血氣衰退,現在能喘氣就不錯了。”

  安老爺子語氣中有些幸災樂禍。

  墨畫心裏默默道,他恐怕不僅沒老,血氣也沒衰退,反而還續了性命,氣喘得好好的呢……

  墨畫沉默了一下,問出了最關心的一個問題:
  “安老爺子,你們安家的商隊,有在大黑山消失過麽?”

  安老爺子一愣,目中精光大盛,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墨畫道:

  “你怎麽知道?”

  墨畫見安老爺子的表情,心道果然如此,便道:

  “您把事情經過告訴我呗,之後我再跟您說,我是怎麽知道的。”

  安老爺子眉頭漸漸緊鎖,沉思許久,這才緩緩舒一口氣:

  “也罷,都是些陳年舊事,跟你說也無妨……”

  墨畫捧着茶杯,認真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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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3 09:41:32
 第323章 計殺
  安老爺子也抿了口茶,這才開口道:

  “當年我安家與錢家争利,也并非一開始就落入下風的。”

  “最開始兩家互有勝負,可錢家重利,自家的弟子,也大多自私自利,而我們安家和睦,人心也齊,也不像他們錢家,盤剝得那麽嚴重,在與錢家的争鬥中,漸漸地便占了上風。”

  “那個時候這通仙城内,一大半的煉器和煉丹行當,都由我們安家掌管,錢家眼看就要落敗了……”

  “是不是出了什麽變故?”墨畫問道。

  安老爺子點了點頭,長歎了口氣,緩緩道:
  “不錯,出了一次大變故,我們錢家接了一筆生意……”

  “那是我們安家,接過的最大的一樁生意,隻需做成這筆買賣,錢家百年之内,都不可能再與我安家争鋒。”

  “我們已經将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隻要安全運出通仙城,送到不遠處的汝南城,這筆買賣,就算順利完成了。”

  “爲此,我特意讓安家僅有的一位築基長老壓陣,五十名精英弟子護送,同行的還有兩百名安家修士。”

  “這些修士的實力,就算是錢家,也不敢小觑。何況錢家也不可能真的敢跟我們硬碰硬,這是要死不少人的,怎麽算都是得不償失。”

  “我自覺思慮已經足夠缜密,準備也足夠安全,可萬萬沒想到啊,萬萬沒想到……”

  安老爺子的面容,浮現出悔恨和苦痛的神色。

  “……萬萬沒想到,他們進了大黑山,就再也沒回來!”

  “一個人都沒回來!”

  “全部在大黑山消失了!”

  安老爺子面皮顫動,心緒劇烈起伏。

  墨畫連忙給他倒了杯茶,安老爺子喝了,喘了口氣,微微點頭,接着道:
  “這不僅是傷筋動骨,還傷及了我安家的根本,無異于在我心口,剜了一塊肉!”

  “之後我進過大黑山,可無論怎麽找,都找不到我安家的長老,也找不到我安家的那些弟子,他們就像從世間蒸發了一般。”

  “我甚至冒着風險,進了深山,可深山霧大,我找不到線索,又不敢走得太深,所以就退了回來。”

  墨畫問道:“您懷疑過錢家麽?”

  安老爺子點了點頭,“我第一個懷疑的,就是錢家。”

  “可我留意過了,我安家弟子進山的那天,錢家老祖以及錢家多數築基長老并未外出,也不曾進過大黑山,他們沒有時間,對我安家下手……”

  “但是,此事一定是錢家下的手!”

  安老爺子咬牙切齒,目光中帶着冷冽。

  墨畫悄悄問:“您怎麽知道?”

  安老爺子猶豫了下,他倒不想将這件事告訴墨畫,以免他牽連進去,可現在看來,墨畫這孩子似乎知道了些什麽。

  而且這些都是陳年舊事了,估計也翻不出什麽舊賬來。

  安老爺子道:“原本我也不确定,此事是否與錢家有關,可後來有一次,因爲一尊丹爐,安家又與錢家有了嫌隙。”

  “我安家雖元氣大傷,但也不願弱了這口氣,便想與錢家作對到底,可那錢家老祖,卻對我說了一句話……”

  “沒人能争過錢家,在大黑山,我想讓誰消失,誰就會消失……”

  安老爺子長歎一聲,“從那以後,我就知道,這一切都是錢家做的。錢家的實力,比我想得要強,錢家的手段,也比我想得要狠。”

  “我想與錢家魚死網破,可安家其他弟子,還是要活下去的,與錢家硬磕到底,錢家未必會怎麽樣,我們安家,倒是有可能會直接消失……”

  “那您知道,”墨畫目光一凜,低聲道,“錢家到底做了什麽嗎?”

  安老爺子搖了搖頭,忽而神色一凜,“你知道?”

  墨畫點了點頭。

  安老爺子震驚道:“你怎麽會知道?”

  “您知道黑山寨麽?”墨畫又道。

  安老爺子微微颔首,“據說是深山裏的一群邪修,不久前剛被道兵剿滅。”

  安老爺子随後一愣,“你是說……”

  墨畫點頭道:“黑山寨是錢家老祖在背後創建的,安家的弟子,應該就是被黑山寨的邪修殺了,明面上錢家老祖不用出手,就可以撇得一幹二淨了。”

  安老爺子恍然大悟,而後又怅然失神,“原來如此……”

  這樣一說,他便明白了。

  他這些安家弟子,雖不是錢家殺的,但又确确實實,是死在錢家手裏。

  安老爺子目光一凜,“你找我來,不單隻是爲了說這些的吧?”

  “我想跟您确認下,錢家老祖和黑山寨的關系,還有就是,問一下您想不想報仇。”   
  安老爺子目光微凝,“報仇?”

  墨畫點了點頭,“錢家老祖吃了人壽丹續命,還能活很久,他活下去,遲早會變成大禍害,所以要先下手爲強。”

  安老爺子盤算道:“有多少人手?”

  “挺多的。”

  墨畫簡單數了數,有獵妖師,道廷司,還有道兵司。

  安老爺子不假思索道:“好,此事算我安家一份!”

  “錢家那老狗不死,通仙城永無安甯!”

  墨畫原本隻是想打聽些消息,找些證據,證明錢家老祖與黑山寨的關系。

  沒想到安家和錢家的過節這麽深,而安老爺子也願意出手相助,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墨畫将這件事告訴俞長老後,俞長老也松了口氣。

  安家雖說勢微,但也是通仙城的第二家族,有他們幫忙,對付錢家就又多了一些把握。

  又過了一個時辰,張瀾和墨山也回來了。

  俞長老便問:“問得怎麽樣了?”

  張瀾點了點頭,“我們找人假裝邪修,與那二當家說話。說其他事,他都沒有反應。”

  “可當我們說‘大當家已經死了’,二當家便睜開眼,冷笑了一聲,道不可能;我們又說‘寨主也死了’,二當家又嗤笑道,這更不可能了。”

  “由此可見,黑山寨的确有一個寨主,而且和大當家并不是同一人!”

  墨畫又将安老爺子的話說了,問楊統領,“這些證據夠了麽?”

  楊繼勇沉吟道:“不夠充分,但也夠了,事關邪修,本就是甯殺錯不放過,再拖下去,讓錢家察覺,就延誤戰機了。”

  俞長老也點頭道:“黑山寨寨主,究竟是不是錢家老祖,到時候一動手便知道。”

  “如果是,我們就地格殺!”

  “如果不是,我向錢家賠禮道歉,反正我臉皮厚,平日沒少罵他們,現在道個歉也不算吃虧。”

  楊繼勇點頭道:“那好,我們接下來定好計劃,進入錢家,鎮殺錢家老祖!”

  接下來的一整天,衆人就在一起商議對策。

  傍晚時分,安老爺子也一身黑衣,悄悄過來了。

  簡單寒暄過後,安老爺子便說了一些錢家不爲人知的機密,錢家的地形,以及錢家老祖修行的功法、道法和慣用的厮殺手段等。

  墨畫一直都在旁邊聽着。

  他對築基修士不了解,對築基以上的靈力運轉不熟悉,更不知該如何殺一個築基修士。

  他的一身本事,也傷不到築基。

  唯一可能對築基有殺傷力的,是通過神識衍算,使陣法崩解。

  但複陣的衍算比較耗時間,墨畫忙着追查錢家老祖的事,到現在還沒衍算完,也沒實際用過,所以派不上用場。

  如今的墨畫隻能在一旁聽着,同時用心學着:

  如何設計鎮殺一名強大的敵對修士。

  如何預估對方的實力,包括修爲、功法、道法、靈器等等。

  估算己方需要什麽實力,才能成功鎮殺。

  人手又要怎麽安排,怎麽調度,怎麽避敵所長,攻敵所短,怎樣最大化避免傷亡。

  無論是身爲道兵統領的楊繼勇,還是家學淵源的張瀾,又或者是經驗豐富的俞長老,以及身經百戰的墨山,對這種事都算是頗爲擅長的,而且各有所長。

  彼此商議方案時,又各抒己見,取長補短。

  墨畫默默看着,默默聽着,将這一切都記在腦海裏,慢慢思索,化爲己用。

  現在他還用不上,可将來的某一天,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兩天一夜之後,一切商議妥當。

  鎮殺錢家老祖的計劃,就正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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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
匿名  發表於 2023-12-23 09:41:55
 第324章 錢家老祖
  錢家老祖是築基中期修士。

  如果他服了人壽丹,續了壽命,血氣并未衰減,靈力也未衰退,應該是通仙城個人實力最爲強大的築基修士。

  更何況,他必然還是個邪修,修的是詭異但強大的邪道功法。

  所以鎮殺錢家老祖的計劃,必須妥善且周密。

  次日傍晚,道兵拔營,佯裝離開通仙城。

  子夜時分,又暗中折返,在大黑山宿居一夜,天明時分,換上獵妖師的衣服,喬裝進城,暗中潛藏在錢家周圍的房屋内。

  藏身的地方,是安家提供的。

  墨畫也早早起床,找了處僻靜的房屋,翻身爬上房頂,以神識觀察着錢家的動靜。

  他修爲低微,伏擊錢家老祖的事,用不着他出手。

  而且此事危險至極,他也不可能露頭。

  他能做的,就是将錢家府邸的陣法圖畫出來,方便楊統領他們伏擊。

  此時他也就隻能遠遠地看着。

  好在他神識強,感知範圍遠,所以即便離得較遠,也能大緻知道事态的發展。

  計劃的第一步,是要進入錢家,試探出錢家老祖的底細。

  清晨的陽光照在青石街道上。

  街上空曠,人迹寥寥。

  俞長老提前通知了所有散修,讓大家今天别出門。

  而他自己則早早地來到了錢家大門,一面敲門,一面高聲罵着。

  俞長老罵得很難聽。

  這麽多年來,這是俞長老經常做的事情。

  不一會兒,錢家有了動靜,有錢家長老出門,開始與俞長老争執。

  争執不休,俞長老賴着不走,随便扯了個謊,說有獵妖師死了,并将這筆賬賴在了錢家身上。

  錢家長老還以爲是真的。

  這種事,他們錢家真的沒少做,所以一時也沒懷疑俞長老在說假話。

  但錢家肯定是不會承認的,隻說俞長老血口噴人。

  俞長老的确是在血口噴人,而且他還罵人,罵得更兇,口口聲聲嚷着,要向道廷司告發,讨個公道。

  錢家長老被惹急了,便道:“好,那便請掌司過來,我們論個明白!”

  錢家去請老掌司。

  老掌司慢吞吞過來,故意表現出爲難的樣子,勸雙方以和爲貴,不要多生事端。

  俞長老紅着臉,與老掌司争執道:

  “死的不是道廷司的人,掌司這才站着說話不腰疼。”

  老掌司也生氣道:“你待如何?”

  俞長老道:“我要錢弘那老烏龜給我個交代,他若做不了主,錢家還有個更老的烏龜,這事我非要他們給我個說法!”

  事到如今,錢弘也不得不出面了。

  之後俞長老和老掌司便進入了錢家。

  錢家有陣法隔絕,墨畫無法詳細窺視。

  但如果計劃順利的話,俞長老将事情鬧大,老掌司煽風點火,鬧到錢家老祖不得不出面的地步,他們就能順利見到錢家老祖。

  到時候俞長老驟然出手,攻其不備,就能試出錢家老祖的功力,也就知道,錢家老祖到底是不是在隐藏身手,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事隻能築基修士去做。

  楊統領不行,他是道兵統領,去錢家肯定會引起戒心。

  安老爺子不行,他與錢家有仇,錢家不會讓他入門。

  算來算去,隻有俞長老比較合适。

  他雖與錢家有嫌隙,但也時常出入錢家,與錢家胡攪蠻纏,讨價還價,不會打草驚蛇,引起錢家的過多戒備。

  而且他此去,必須和周掌司一起,兩人有個照應。

  錢家老祖是築基中期,萬一突然暴起,猛下殺手,俞長老可能有性命危險。

  有周掌司随行,至少有個幫襯。

  俞長老進錢家之後的事,墨畫就不知道了。

  大概過了一個時辰,錢家突然傳出一陣劇烈的靈力波動,墨畫隔得老遠,都隐隐覺得震撼。

  與此同時,錢家一處房屋坍塌,土石紛飛,陣法破碎。

  墨畫遠遠聽得俞長老尖嘯一聲,喊道:“動手!”

  話音未落,埋伏的安家弟子,獵妖師,道廷司修士,以及道兵司的道兵一擁而上,向錢家沖去。

  道兵一馬當先。

  錢家防禦的陣法層層亮起,又被道兵的長槍層層擊破,化爲碎石齑粉。

  其他各方修士跟随道兵,一齊掩殺,沖進了錢家。

  墨畫提前識破了錢家的陣法,将錢家陣法的薄弱處,都一一标注,告訴了楊統領,所以此番道兵強行破陣,速度快了許多。

  錢家突然受襲,四處的錢家弟子紛紛湧出,拔出刀劍,與進攻的修士對峙起來。

  隻是當他們發現,對峙的這群修士,竟是以道兵爲首時,紛紛面露震驚,不知如何是好。

  道兵是道廷最強大的修道兵隊,代表的是道廷的權柄與威嚴。

  與道兵作戰,便等于反叛道廷,是要誅滅滿門的!
  錢家弟子心生猶豫,躊躇不定。

  他們又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向正中,産生靈力震動,牆壁傾頹的地方,正是錢家老祖閉關的居所。

  煙塵消散後,有三個修士的身影。

  一人面容嚴肅,臉色蒼白,是道廷司的老掌司;
  一人斷了一臂,嘴角帶着鮮血,面容枯瘦的,是獵妖師的俞長老;
  還有一人,頭發半白,瞳孔呈血色,臉上的枯皮蛻掉一半,氣息強大且危險。

  “此人是誰?”

  錢家弟子面面相觑。

  一些錢家長老則大驚失色,“這是……老祖?”   
  錢家瞬間一片嘩然。

  “老祖?”

  “怎麽會是這副模樣?”

  “眼睛爲何是血色的?”

  一些錢家長老,心裏隐隐有了可怕的猜測,瞬間臉色慘白。

  他們錢家的老祖……竟然是邪修!

  邪修是不爲道廷所容的。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了起來。

  楊統領和安老爺子站了出來,連同俞長老和周掌司,四個築基,将錢家老祖圍住。

  俞長老咳出了一口血,道:“小心,他功法邪異,會污穢血氣……”

  他适才出手偷襲,被錢家老祖察覺,硬拼了一掌,斷了一條手臂,還被邪異的靈力侵蝕,血氣也變得渾濁起來。

  老掌司爲了接應他,也與錢家老祖拼了一招,雖沒受傷,但經脈也不好受。

  楊統領點了點頭。

  安老爺子見了錢家老祖如今的模樣,又是震驚,又是憤怒:
  “想不到,你竟成了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

  錢家老祖冷笑,“隻要能尋求大道,這副模樣又如何?”

  安老爺子不願與他廢話,隻恨然道:

  “錢老狗,我要你爲我安家弟子償命!”

  錢家老祖血色的雙眸露出譏諷之色,“你們在錢家的地盤,要殺我這錢家的老祖?”

  一個瘦高個的錢家長老高聲道:“不能讓他們傷了老祖!”

  一衆錢家弟子,紛紛舉起了手裏的刀劍,目光中露出戰意。

  周掌司冷冷看了他們一眼,“道廷有令,錢家老祖修煉邪功,勾結邪修,罪不可赦,按律當誅!”

  “錢家弟子,若有阻攔者,殺無赦!”

  “若錢家知情,仍助纣爲虐,則滿門抄斬!”

  周掌司語氣威嚴而冰冷。

  錢家弟子紛紛驚懼,躊躇不定。

  那錢家長老見狀,怒罵道:
  “道廷非我錢家之道廷,老祖乃我錢家之老祖,孰輕孰重,你們豈能分不清?此番定要保老祖周全!”

  話音未落,另一個長老連忙道:

  “住口!你要害我錢家滿門抄斬麽?”

  “錢仲理,你要棄老祖不顧?”

  錢仲理道:“老祖是我錢家的老祖,但錢家,并非老祖一人的錢家。你想将我錢家上下這麽多修士,都徹底葬送麽?”

  “你這個無能的懦夫!”

  “你這個愚忠的蠢貨!”

  ……

  兩個錢家長老互相辱罵不休。

  有錢家弟子心生畏懼,偷偷棄了刀劍,漸漸地,丢刀棄劍的錢家弟子越來越多。

  轉眼之間,大半錢家弟子,手中都沒有武器了。

  一些試圖出手的錢家弟子,見狀也都打消了意圖。

  俞長老冷笑,“錢老狗,你衆叛親離了。”

  錢家老祖搖了搖頭,歎道:“我果然沒看錯,大難臨頭之時,哪怕是血肉至親,也不可靠。”

  俞長老斷了一臂,另一臂執刀指向錢家老祖,“你這種人,不配有至親。”

  “我有一個問題,到現在沒想明白……”

  看似陷入絕境的錢家老祖,神色并不慌張,反而有些疑惑。

  “黑山寨行事隐秘,殺人也好,劫掠也好,這兩百多年來,從未被人發現。知道黑山寨的人,要麽加入黑山寨,要麽就是個死人。”

  “我也藏得很好,除了寥寥幾人,沒人知道我跟黑山寨的關系,沒人知道我建了這個山寨,養了這麽多邪修,更沒人知道,我養這些邪修,用來做了什麽……”

  “可是爲什麽呢?”

  錢家老祖微微皺起了眉頭,目光漸漸銳利。

  “爲什麽一轉眼,黑山寨就被人發現了?”

  “爲什麽道兵這麽快就來了?”

  “甚至我連風聲是如何走漏的都不清楚。”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山寨裏的陣法被人動過手腳。”

  “可究竟誰有這麽大本事,在我四個築基當家,和數百名邪修的眼皮子底下,對黑山寨的陣法動手腳?”

  “究竟是誰,抽絲剝繭,窺探出了老夫的秘密?”

  “究竟是誰,讓我苦心經營兩百餘年的黑山寨,就這麽毀于一旦了!”

  錢家老祖環顧四周,血色的雙眸之中精光大盛:

  “此人究竟是誰,我想見上一面!”

  錢家老祖身上氣勢大盛。

  躲在遠處偷偷看戲的墨畫聞言一愣。

  錢家老祖說的這個人……好像是自己?

  墨畫吓了一跳,立馬縮了縮小腦袋。

  他可不想跟錢家老祖見面,最好生死相隔,永不相見——錢家老祖去死,他活着,這樣就永遠不會見面了……

  墨畫心裏默默道,忽而又心生疑惑。

  不對!

  錢家老祖,怎麽會猜不出是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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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5章
  墨畫皺了皺眉頭,心裏琢磨起來。

  黑山寨的三當家是見過自己的。

  隻要他将自己進入黑山寨的事,告訴錢家老祖,并畫出畫像,那麽老祖自然也能認出他來。

  他給錢家找了那麽多麻煩,還是個天賦極佳的小陣師,錢家老祖不可能不知道他的長相。

  黑山寨的陣法被人動過手腳。

  墨畫進過黑山寨,墨畫是個小陣師。

  錢家老祖必然就能想到,這一切都是墨畫做的,這一切的賬,都要算在墨畫頭上。

  可現在看來,錢家老祖并不知情。

  爲什麽?
  墨畫目光微凝。

  唯一的可能,就是三當家隻說了黑山寨的陣法被動了手腳,卻沒将遇到自己的事告訴錢家老祖。

  陣法被動了手腳,引起了錢家老祖的戒心。

  黑山寨做了防備的舉措。

  隻是他們沒想到的是,道廷司竟會直接上書,請調了道兵,剿滅了黑山寨。

  他們做的這點防備,根本無濟于事。

  而三當家隐瞞了遇到墨畫的事,所以錢家老祖沒有懷疑到墨畫頭上。

  墨畫雖然是陣師,但同時也隻是個十來歲的小修士,境界低微,而他所學的隐匿術和逝水步,錢家老祖都不知情。

  僅憑黑山寨的陣法被動了手腳,錢家老祖就算想破腦袋,也不可能想到這件事會與墨畫有關。

  所以在錢家老祖的眼裏,黑山寨的确就是莫名其妙走漏了風聲,又突然被道兵剿滅了。

  “可是這個三當家,爲什麽沒将看到我的事說出去呢?”

  莫非這個三當家,其實是個老六?

  墨畫心裏有些疑惑。

  錢家老祖不知道幕後的墨畫,俞長老他們求之不得,更不會将墨畫說出來。

  俞長老隻是冷聲道: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人在做,天在看。你惡貫滿盈,該有此報!”

  錢家老祖淡淡一笑,“可惜了,這個報應,來得有點晚了。要是早來一點,也不至于死那麽多人了。”

  衆人大怒。

  “不必與他廢話。”楊統領長槍一指,厲聲道:“殺!”

  身後道兵齊聲呼喊,“殺!”随其長槍所指,向錢家老祖沖殺過去。

  對錢家老祖的圍殺也正式展開。

  圍殺過程中,錢家弟子無一人出手相助。

  這本在大家的意料之中,但真沒一人出手,仍舊還是出乎大家的意料。

  出手對抗道兵,就是違逆道廷。

  錢家不願犯下違逆的大罪,生死攸關的關頭,錢家沒人在乎他們這個老祖。

  獵妖師、道廷司和安家中的煉氣修士,大多并未出手,隻是隐隐與錢家弟子對峙,起到震懾的作用,以免有錢家之人又生異心,生出事端。

  而圍殺錢家老祖的主力,是俞長老等四個築基前期,以及楊統領麾下的數百道兵。

  墨畫也真正第一次見到了道兵攻伐的場面。

  道兵一隊十人,靈根相近,功法相同,穿着制式铠甲,手執鋒利長槍,以陣法共鳴氣機,靈力互相應和,士氣瞬間暴漲。

  進攻之時,動作整齊劃一,槍出如龍,攻向錢家老祖,而後一擊即退,并不戀戰。

  與此同時,另一隊道兵的攻擊接踵而來,循環往複,連環絞殺,攻勢連綿不絕,不給錢家老祖喘息的機會。

  錢家老祖周身纏着凝練的血氣,雙手揮舞之間,空中劃出道道血痕,将這些攻勢一一化解,可漸漸地,也有些疲于應對。

  楊統領、俞長老、安老爺子和周掌司也配合道兵,齊齊出手,想将錢家老祖耗死。

  可耗了半天,錢家老祖仍舊血氣旺盛。

  俞長老不由怒道:“錢老狗,你到底殺了多少人,吃了多少人壽丹?!”

  錢家老祖冷笑不語。

  衆人攻勢愈急。

  幾個築基修士死死拖住錢家老祖,不讓他脫身。

  楊統領則帶領道兵主攻,以連綿不絕的攻勢,一點點耗着錢家老祖的靈力,一點點加重他的傷勢,使他的血氣流失。

  墨畫看得緊張又焦急,同時心中有所明悟。

  以強勝弱,是天道的法則。

  而積弱勝強,同樣也是天道法則。

  單個修士修爲不足的時候,是可以用這種方法,團結一緻,勠力同心與強敵作戰的。

  就像陣法,一筆一筆累積陣紋,凝成強大的陣法,從而有超乎尋常的威能。

  人力有時盡,可隻要人足夠多,心足夠齊,力量就是無窮無盡的。

  厮殺仍在繼續,數個時辰之後,道兵開始有傷亡,俞長老等人身上傷勢加重。

  而錢家老祖,也終于氣息微弱,血氣不支起來。

  錢家老祖幾次欲突出重圍,都被俞長老等人拼死攔下,再由道兵牽制,再次陷入被重重圍剿的困境。   
  錢家老祖的神态不似之前那般輕松,反而暴虐了許多,周身血氣更濃重,雙目帶着赤紅的戾氣,如同瀕死掙紮的困獸。

  就在大家以爲再耗下去,就能将錢家老祖鎮殺的之時,變故驟生。

  一股深厚的氣息突然自錢家一角出現,直奔戰局而來。

  俞長老認清來人,驚怒道:“大長老!”

  來人正是錢家大長老,也是黑山寨的大當家!
  錢家又是一片嘩然。

  “大長老?”

  “大長老不是死了麽?”

  “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群錢家弟子此時才知道,他們錢家竟藏了這麽多秘密,而他們這些身在錢家的錢家弟子,竟然毫不知情。

  大長老出現之時,錢家老祖便想趁機逃走。

  他一掌逼退楊統領,避過道兵的長槍,反手一撕,恐怖的血痕凝結,自一隊道兵身上劃過,幾個道兵當即身死。

  楊統領目眦欲裂。

  這些道兵雖是他的下屬,但也是他并肩作戰的兄弟。

  “老東西,受死吧!”

  楊統領傾盡全力,金色靈力灌入手中長槍,長槍顫鳴,綻出璀璨的光芒,凝結可怕的威勢。

  錢家老祖面色一震,“上乘道法?”

  他想抽身逃走,可另一隊道兵又糾纏了上來,使他脫身不得。

  片刻之後,楊統領靈力積蓄完畢,周身氣息暴漲,而後人槍合一,槍出如龍,轉瞬之間沖至錢家老祖面前,長槍挾巨力,直接貫穿了錢家老祖的胸口。

  槍上纏繞的金光明滅,一直絞殺着錢家老祖的血氣,覆滅着他的生機。

  眼看錢家老祖即将斃命于槍下。

  千鈞一發之際,大長老神色一沉,硬生生吃了俞長老一刀,又與安老爺子硬拼一掌,借力後退,不顧自身傷勢,直奔楊統領而來,以陰森的掌力逼退了楊統領。

  楊統領不得不收招撤開。

  錢家老祖得了喘息之際,服下兩顆血紅的丹藥,胸口皮肉蠕動,傷勢漸止。

  可這種丹藥,治标不治本,再拖下去,他必死無疑!

  必須要逃……

  錢家老祖拼盡全力,催動血色遁法,想再次突圍逃走。

  楊統領想再出手将錢家老祖留下,可适才一招道法已經耗盡了他所有靈力。

  那一式槍法名爲耀金槍,是楊家秘傳的槍法,也是二品上乘的道法。

  上乘道法威力大,但靈力消耗多,蓄氣時間長,必須把握時機,一擊建功,否則要麽打不中,要麽就會因靈力消耗過多而陷入被動。

  他适才的槍法,趁着錢家老祖無法脫身的空隙,命中了錢家老祖。

  可錢家老祖是築基中期,又因服食人壽丹,血氣渾厚,所以雖然重傷,但并未身死。

  俞長老等人想将錢家老祖攔住,可又被大長老出手阻攔。

  其他幾隊一品道兵,更攔不住錢家老祖,隻能盡力刺出長槍,又在錢家老祖身上,留下了一道道傷勢。

  錢家老祖突出重圍,默然回首,血紅色的眸子看了眼大長老,又将衆人看在眼裏,而後不發一言,化爲一道血色遁光,直接沖出了通仙城的大門。

  他逃遁的方向,是大黑山!

  衆人都已久戰力疲,無力阻止,隻能任由錢家老祖逃脫。

  但錢家大長老,卻是被留了下來。

  錢家大長老并不想逃,而是一直戰到油盡燈枯,戰到生機全無,最後半跪于地,血流滿地。

  俞長老默默看了他一眼,歎氣道:“值得麽?”

  錢家大長老面無表情,自嘲道:“将死之人,早該死了,做什麽都是值得的。”

  說完他緩緩閉上了雙眼。

  這個早就“死”掉的錢家大長老,現在終于死了。

  此次圍殺,也算是落幕了。

  衆人身上傷勢都不輕,有些人還死在了錢家老祖手裏。

  錢家老祖則身受重傷,逃向了大黑山。

  墨畫盤腿坐在屋頂,遠遠地看着這一切。

  心中既覺得可惜,又覺得難過。

  可惜的是,沒能殺了錢家老祖,難過的是,這次圍殺,還是有不少人流血,有不少人犧牲。

  墨畫不由在心中想道:
  “我如果是二品陣師,布下二品陣法,是不是就能将錢家老祖徹底困殺,也不會有這麽多傷亡了。”

  墨畫微微歎了口氣。

  看來自己的能力還是不夠,自己的陣法水平,還是要再提升。

  修道長路漫漫,陣法博大精深,自己要學的還有很多,現在的自己,還是不夠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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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6章 處置
  錢家老祖是邪修的事,很快傳遍了通仙城。

  衆人覺得意外,但似乎又并不意外。

  畢竟錢家的風評實在太差,仇人也實在太多。

  因爲錢家老祖,錢家被封門禁閉,任何修士不得外出,違者按私通邪修論處。

  等找到了錢家老祖,由道廷司定罪,之後再行發落。

  “錢家會有什麽結果呢?”

  道廷司裏,墨畫和周掌司喝茶時,不禁問道。

  墨畫到道廷司,是來幫周掌司的忙的。

  錢家老祖逃了,但他的洞府還在,道廷司清繳了他的洞府,将一切物品收繳,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線索或是罪證。

  其中涉及到陣法的,周掌司不太懂,便請墨畫來幫忙看看。

  墨畫受老掌司所托,一一看過,将裏面的邪陣挑了出來,又找了些其他線索,可以證明錢家老祖和黑山寨的關系。

  這樣上書道廷,證據确鑿,周掌司的文書也好寫得有理有據。

  忙了一會,周掌司請墨畫喝茶,墨畫便趁着空閑的時間,問了周掌司這個問題。

  周掌司傷勢未愈,臉色還有些蒼白,咳嗽了一聲,緩緩道:
  “錢家老祖是無論如何都要抓到然後處死,以遵道律,以儆效尤。”

  “至于其他錢家弟子麽……可輕可重。”

  墨畫有些疑惑,“怎麽說呢?”

  “從重論罪的話,這自不必說,我上書道廷,說錢家勾結黑山寨,夥同邪修,殺人越貨,那錢家大多修士,大多都會被處死。即便不死,也會被抄家流放,剝奪姓氏,放逐出通仙城。”

  “從輕的話,就是說勾結邪修一事,全是錢家老祖一人所爲,錢家其他弟子毫不知情,這樣道廷即便問責,也不會太嚴重,最多丢掉家産,大多錢家弟子,性命應該還是無礙的。”

  周掌司神色和藹,耐心地爲墨畫講解道。

  墨畫卻吃了一驚,“這裏操作空間這麽大,不會滋生腐敗麽?”

  周掌司被嗆了一下,劇烈咳了兩聲,沒好氣道:
  “你這孩子,怎麽什麽話都敢說……”

  墨畫不好意思笑了笑。

  周掌司拿墨畫沒辦法,有些無奈道:“的确是會……”

  周掌司歎了口氣,“所以這世上,有些修士犯了大罪,卻能得道廷司包庇而安然無恙,有些修士犯了小錯,卻因得罪道廷司而滿門抄斬。”

  “我将這件事告訴你,不是爲了讓你行賄,也不是讓你受賄,而是讓你明白這裏面的門道,将來遇到,不要在這方面吃虧。”

  “有些事情,你若知道門路,解決起來其實很簡單,但如果你不得門徑,即便費再大力氣,也有可能處處碰壁,鬧得狼狽不堪。”

  周掌司語重心長道。

  周掌司在道廷司混了大半輩子,對裏面的門道心知肚明。

  這些東西未必高深,不太複雜,但道廷司外的修士若無人指明,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明白。

  墨畫心裏感激周掌司的指點,拍了拍胸口道:
  “掌司,您以後若是需要畫陣法,隻管找我便是!”

  周掌司哭笑不得,随即笑道:“好,到時候我就拜托你這個小陣師了!”

  墨畫自信地點了點頭。

  一品陣法的範疇内,他現在兩手揣兜,無所畏懼,放眼望去,已經看不到什麽對手了。

  當然莊先生除外。

  随即墨畫又問:“那錢家這件事,到底會怎麽處理呢?”

  “你覺得呢?”周掌司反問道,目光之中帶着些審慎。

  墨畫托着下巴想了下,道:
  “我覺得,從重或從輕都不太好……”

  “從重的話,死傷太多,而且哪怕錢家作惡的修士再多,也總有無辜的人,一刀切是不行的。”

  “從輕的話也不行,錢家受不到教訓,以後可能還會變本加厲。”

  “最好翻翻舊賬,手裏有人命的,或是有案底的,宰一批,抓一批,以儆效尤。再剝奪家産,剩下的修士,讓他們過些苦日子,親自去煉器、煉丹或者是獵妖……”

  “人一安逸,就容易生出惡心,若是每天勞累,一躺就睡,就沒心思想壞點子了。”

  周掌司聽着眼睛微亮。

  既不存心報複,也不刻意善良,心中善惡分明,處置各得其份。

  的确是個好孩子啊……

  周掌司笑道:“說得不錯,就是有點像凡事必講中庸,行事不偏不倚的小老頭。”

  墨畫嘀咕道:“小老頭就小老頭吧……”

  隻要事情做得穩妥便行。

  墨畫離開道廷司,正準備回家,卻在半路遇到了洛大師。

  洛大師嘴上道:“小墨先生,好巧。”

  可墨畫見他神情,明顯是有備而來,一點都不像“好巧”的樣子。   
  “洛大師,您有什麽事麽?”

  “相逢不如偶遇,我府上新得了一餅團龍茶,不知小墨先生可否賞臉,一同品鑒?”

  已經喝了一肚子茶水的墨畫本來是想拒絕的,但洛大師盛情難卻,而且他的确好奇“團龍茶”是什麽樣子的,便點頭答應了。

  洛大師親自帶墨畫到了他的洞府,珍而重之取出茶餅,親自煎茶并親手端給了墨畫。

  “請!”

  墨畫瞅了一眼茶色,淡金如龍涎,品了一口茶湯,醇厚如龍麝。

  比周掌司請他喝的茶要好喝許多。

  墨畫不由感慨,看這樣子,洛大師的日子過得要比周掌司“腐敗”得多……

  “好茶!”墨畫誇獎道。

  雖然他不知好在哪,但好喝是實實在在的。

  洛大師得到墨畫的贊揚,也神色愉悅,如沐春風。

  墨畫又小小喝了一口,這才湊近洛大師,問道:“有什麽事麽?”

  “無事。”洛大師雲淡風輕道,“就是請小墨先生品茶。”

  墨畫一臉“鬼才信你”的樣子看着洛大師。

  洛大師無奈,又有些尴尬,輕輕咳了一聲,這才壓低聲音道:
  “錢大師想見你一面。”

  “錢大師?”

  洛大師歎了口氣,“錢家老祖之事鬧得滿城風雨,錢家如今又被封禁,錢大師無法外出,憂心忡忡,又不知錢家命運如何,這才托人傳信,想見你一面。”

  “可是,爲什麽是見我呢?”墨畫有些疑惑。

  洛大師道:“錢家人緣不好,錢大師雖是陣師,交遊廣些,但在這件事上也是束手無策,最後隻能拜托你了。”

  “錢大師,他想跟我說什麽呢?”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無外乎,就是問些錢家會被如何處置之類的問題。”

  洛大師微微歎氣,感慨道:“偌大一個錢家,轉眼間便将傾頹了。”

  墨畫想了想,點頭道,“行。”

  洛大師大喜,“多謝小墨先生!”

  之後墨畫去找了周掌司,讨了個進入錢家的手信,然後便去錢家,與錢大師見了一面。

  墨畫提前用神識确認了一遍,周圍沒有錢家長老,也沒有築基修士,确确實實隻有錢大師一人,這才開始與錢大師說話。

  錢大師也沒問别的,如洛大師所說,無非就是錢家安危,以及道廷處置的問題。

  這對墨畫而言,是件小事,但對錢大師而言,就是生死攸關的大事了。

  不過這件事最終是由道廷司定奪的,墨畫不可能越俎代庖,隻能簡單提了幾句,并道:

  “道廷司是非分明,大家不會落井下石,錢家有罪,但也不至于滿門抄斬。”

  錢大師便松了一口氣。

  墨畫又問:“黑山寨的事,錢大師你知情麽?”

  錢大師苦澀一笑,搖了搖頭。

  他隻是一個閉門研究陣法的陣師,再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糾纏到邪修的事情中。

  墨畫點了點頭,便道:“你隻要什麽都不知道,那就是安全的。”

  錢大師有一品陣師的實力,真正的一品陣師,在哪裏都是稀缺的。

  哪怕錢家真的從重問罪,滿門抄斬,隻要錢大師确實不知情,道廷司那邊,也會想辦法留住他的性命。

  就因爲他是陣師。

  即便道廷司那邊不說,憑借陣師的交情,他也會請老掌司放過錢大師一馬。

  錢大師聞言,感激地看了墨畫一眼。

  錢大師将墨畫送到大門,抱歉道:

  “戴罪之身,隻能送到這裏了,小墨先生勿怪。”

  “錢大師客氣了。”

  墨畫轉身欲走,又被錢大師叫住。

  錢大師深深地向墨畫行了一禮,鄭重道:
  “大恩不言謝,小墨先生以後但有差遣,錢某萬死不辭!”

  “錢大師不必多禮。”

  墨畫也還了一禮,心道說不定以後還真有事需要錢大師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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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7章 三當家

  黑山寨的事,基本已經告一段落。

  錢家老祖的身份已經被扒了出來,錢家也無法再仰仗黑山寨作惡。

  沒了錢家的支撐,黑山寨發展不起來;

  沒了黑山寨的依仗,錢家也不可能繼續壯大。

  哪怕始作俑者的錢家老祖,仍潛伏在大黑山,短時間内,也不可能掀起什麽風浪。

  築基修士再強,沒了家族或是勢力支撐,就隻是一個築基修士,空有一身修爲無處施展。

  何況重傷後的錢家老祖,修爲也不會強上太多。

  但黑山寨的事情要徹底收尾,還有兩件事要做:

  一是找到三當家。

  他是邪陣師,會畫邪陣,是不能放任不管的,否則必然遺禍無窮。

  陣師本就非同尋常,更何況三當家還是個築基期的邪陣師。

  哪怕他天分不行,又不肯努力,至今還隻是一個一品陣師,也是不容小觑的。

  畢竟沒有他畫的那些陣法,黑山寨或許早就被人發現了,也不可能在大黑山潛伏這麽久。

  第二件事,就是追殺錢家老祖。

  墨畫總覺得錢家老祖沒這麽簡單。

  錢家老祖的思慮很深,心裏的彎彎繞繞,估計比老鼠打的地洞還多。

  那日被圍殺,哪怕看似窮途末路,錢家老祖的神情都還是太平靜了。

  墨畫想不明白。

  他是真的有所依仗,還是僅僅隻是城府深,喜怒不形于色,哪怕死到臨頭,也不會露出氣急敗壞,狗急跳牆的醜态。

  墨畫不知他是不是還有什麽陰謀算計。

  不過隻要抓到或是殺了錢家老祖,這一切的事情,最終都會塵埃落定。

  哪怕他有什麽算計,隻要被他帶進棺材,墨畫就不會介意。

  墨畫最先找到的,是三當家的線索。

  大當家藏身在錢家,已然伏誅。

  而三當家則很可能依舊藏身在深山之中。

  道兵一直在搜山,接連幾日,都沒有三當家或是錢家老祖的消息。

  墨畫便自告奮勇幫忙找。

  自從他學會神識衍算後,對陣法靈力軌迹的感知越發敏銳。

  三當家若藏身在深山之中,必然會布置陣法,隻要他布下陣法,陣法運轉産生靈力軌迹,便似黑夜中的明火,躲不過墨畫神識的感知。

  楊統領不放心,便也跟着墨畫一起進了深山。

  深山很大,黑山寨也隻是一部分,此外荒僻的,草木叢生的,毒瘴遍地且杳無人煙的地方還有許多。

  墨畫在楊統領的護衛下,一邊四處觀察,一邊放開神識,尋找陣法的痕迹。

  不布陣法的陣師不是好陣師。

  隻要布下陣法,就瞞不過墨畫的神識。

  半天之後,墨畫終于在一處山崖發現了陣法的痕迹。

  而且還是熟悉的隐匿陣!

  這通仙城附近,會畫隐匿陣的陣師,除了自己,大概也就是三當家了。

  “找到了?”

  楊統領見墨畫突然站着不動,眼睛微亮,問道。

  墨畫點了點頭,指着山崖道:“就在附近。”

  楊統領順着墨畫所指望去,山崖之上,不是怪石,就是灌木,與他這一路所見的山崖并沒有什麽區别。

  這怎麽找到的……

  “是這裏麽?”楊統領确認道。

  “是的,這裏布了隐匿陣,隐藏了行迹。”

  楊統領又放出神識,可他還是什麽都沒發現,陣紋的靈力和山間霧氣融在一起,模糊而隐晦,他不是陣師,根本分辨不出來。

  但他又不好意思讓墨畫知道,自己什麽都沒看出來,便一本正經地點頭附和道:
  “确實如此。”

  “我先進去看看。”墨畫道。

  楊統領連忙攔住他,“我與你一起去。”

  三當家是邪陣師,藏身的山洞隐蔽,裏面不知有什麽東西,他怕墨畫遇到危險。

  墨畫搖頭道:“我隐身進去,他看不到我。”

  楊統領還是不同意。

  墨畫又道:“楊叔叔,你不知道裏面布了什麽陣法,貿然進去,要麽中埋伏,要麽就打草驚蛇,讓他跑了。”

  “你知道裏面布了什麽陣法?”楊統領疑惑道。

  “我進去看一眼,就知道了。”墨畫道。

  楊統領有些遲疑。

  他也不記得,其他陣師有這個本事啊……

  看一眼就能知道布了什麽陣法?
  不過看墨畫胸有成竹的樣子,應該是有把握的。   
  “那行吧。”楊統領點頭道,“我在這裏等着,你若遇到危險,就大喊一聲,我立馬沖進去救你!”

  “好!”墨畫點頭。

  之後墨畫施展隐匿術,就從楊統領面前消失了。

  楊統領歎了口氣,這個隐匿術,盡管見過不少次了,他仍舊覺得離譜。

  他這才煉氣期,竟然就能瞞過築基修士的感知了……

  “回去看看家族裏有沒有适齡的,貌美的,溫柔的小姑娘,得想辦法把墨畫騙到我楊家來……”

  眉眼方正的楊統領腦袋裏不由想起了歪點子……

  墨畫隐匿身形,沿着崖邊隐藏的台階,走進了隐匿的山洞。

  山洞周圍布滿陣法,除了隐匿陣,還有一些預警、陷阱和防禦用的陣法。

  墨畫以神識衍算,知道了陣法的範圍,以及陣紋的類型,不着痕迹地一一避開了這些陣法。

  過程比墨畫想的要容易許多。

  墨畫不禁感慨,莊先生教授的衍算之法,真的好用。

  尤其是對付陣師,一眼便能看出其陣法的底細。

  山洞比較空曠而且陰暗,隻有微弱的明火陣照明。

  昏暗的火光下,可以看到四周擺滿了陣書、陣盤、筆墨,還有一些煉丹爐的材料,以及滿滿幾大缸人血。

  而那個三當家,此時就坐在一個石桌前,專心緻志地畫着什麽。

  墨畫悄悄施展逝水步,盡量不發出腳步聲,蹑手蹑腳地靠近,剛好可以看到桌面,卻不會引起三當家的注意。

  全神貫注的三當家,此時萬萬沒想到,自己躲在這麽隐蔽的山洞裏,還是沒躲過墨畫的“偷窺”。

  墨畫伸長小腦袋,好奇地打量着三當家,想看看他到底在做什麽。

  看了一會,他明白了。

  三當家在畫陣法,而且畫的是邪陣!
  竟然又是邪陣……

  墨畫心中一凜,打起精神,想看看邪陣到底是什麽樣的。

  又看了一會,墨畫就有些失望了。

  果真如白子曦所說,邪陣是旁門左道的東西,但并不是什麽高深的陣法學問。

  邪陣脫胎于正統陣法,爲了速成,改變了陣媒、筆墨和一些陣樞結構。

  以血肉爲陣媒,可以節約神識,以人血爲墨水,可以增強陣法威力,但其本質上的陣紋,卻是簡化過的,偷工減料的,粗淺的陣法紋路。

  所謂的邪陣,更像是一種“投機取巧”的陣法。

  是一種“急功近利”的陣法。

  看似深奧而可怕,但其本質的“道”,卻粗陋淺薄,乏善可陳。

  修道也好,陣法也罷,急功近利或許起步會快,但終究是不可能走遠的,也不可能領悟最終的大道。

  墨畫又試着在腦海中衍算了一下,邪陣的陣紋就清晰浮現在腦海中。

  怪不得白子曦說他可能“一學就會”。

  墨畫失去了興趣。

  歪門邪道的邪陣,看着很兇,但着實沒什麽意思。

  技術含量太低了……

  墨畫懶得看下去了,他又蹑手蹑腳地出去了。

  山洞外的楊統領,全神戒備,死死地盯着洞口。

  忽然墨畫出現在他身邊,把他吓了一跳。

  “你什麽時候出來的?”

  “剛剛……”

  楊統領咳嗽了一聲,掩飾了自己的尴尬,故作鎮定地問道:“三當家在裏面?”

  墨畫點頭,“在裏面,有個暗道,你進去抓他,别讓他跑了!”

  墨畫取出紙筆,畫了個山洞的示意圖,将一切标注得清清楚楚。

  哪裏有陣法,是什麽陣法,有什麽作用,怎麽走才是最安全的,不會中陷阱,也不會打草驚蛇,山洞裏還有什麽機關,暗道在何處……

  墨畫都告訴了楊統領。

  楊統領不由感歎。

  他都想把墨畫當個法寶一樣帶在身上了。

  預警、搜查、偵測、解陣樣樣精通。

  有了他,這以後行軍作戰該有多方便!

  不過楊統領知道,他也就隻能想想。

  這種癡心妄想的事,是根本不可能的。

  楊統領記下路線,學着墨畫,偷偷摸摸進了山洞,不一會兒,山洞中傳來“噼裏啪啦”的打鬥聲,夾雜三當家的驚怒聲。

  又過了一會,動靜消停了。

  楊統領在山洞裏遙遙喊了一聲,“墨畫!”

  墨畫便知道三當家已經被制服了,精神一振,便又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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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8章 問詢
  山洞内一片狼藉,部分陣法被破壞,一些書籍陣盤被靈力絞得粉碎,牆壁上多了幾個坑洞,幾缸血灑得滿地都是。

  三當家肩膀被長槍洞穿,定在牆壁上,手腳都被銀色鐐铐鎖住。

  這是道兵司專用的鐐铐,二品靈器,上面還畫有鎖靈陣,是專門用來鎖住犯人的。

  楊統領是世家子弟,又統領道兵,身經百戰,個人實力和拼殺經驗,都不是三當家能比的。

  三當家唯一擅長的,是陣法。

  但現在有墨畫幫忙,他的陣法一點也派不上用場,自然不可能是楊統領的對手。

  交戰了十來個回合,便被楊統領拿下了。

  墨畫走進山洞。

  三當家一見,陡然睜大雙眼,震驚道:“是你?!”

  墨畫點了點頭,“是我!”

  三當家掙紮着想起身,卻被楊統領一巴掌按住,動彈不得。

  三當家吃痛,放棄了掙紮,隻是難以置信道:
  “你當真……是個陣師?”

  “你猜出來了?”墨畫并不否認。

  三當家眼皮顫動,心底一涼。

  他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究竟是誰混進了黑山寨,是誰解了他的陣法,是誰毀了他的觀想圖……

  果然一切都是這個小鬼做的!
  可他心底又覺得不可思議,“怎麽可能呢?你怎麽會有這麽強的神識?”

  隻是煉氣境,神識竟然堪比築基。

  這遠遠超乎他的修道認知。

  墨畫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底細爆出去。

  三當家想猜,那就讓他一直猜下去吧。

  三當家神色變幻,最後似乎是不甘心,又問了一句,“你真的解了我的陣法?”

  “算是吧。”墨畫随意道。

  誰知這話卻讓三當家臉色灰敗,整個人變得失魂落魄起來。

  神識強,或許隻是這小鬼天賦好,可能解了自己的陣法,便說明他的陣法造詣,超出自己太多。

  一個十來歲的小修士,陣法超出自己太多……

  三當家道心甚至開始出現裂痕……

  這根本不可能!

  這世間就算有這樣的人,那也應該是那些道門世家,遠古宗門的天驕,怎麽可能會是這麽一個偏僻小地方的,這麽一個出身寒微的小散修?
  三當家看着墨畫的目光,先是難以置信,而後轉爲頹廢,繼而充滿着嫉妒與怨恨。

  “你這個走了狗屎運的小混……”

  他還沒罵完,墨畫就抽出千鈞棒,一棒子抽在他的臉上。

  墨畫冷冷哼了一聲,“你好像還沒明白自己的處境。”

  楊統領也皺着眉頭,将長槍刺深了幾分,槍上暴虐的靈力侵蝕着三當家的肉身。

  傷口傳來的痛楚,讓三當家清醒了一些。

  他忽然意識到,眼前的小鬼,不是那麽好相與的。

  這小鬼能膽大包天地混進黑山寨,甚至被他發現後,還能面不紅氣不喘地與他虛與委蛇,将計就計地诓騙他,順手還坑死了幾個邪修……

  這份膽識與心機,絕對非同常人。

  這小鬼,縱使不是肉身奪舍的老魔頭,也是個多智近妖的小妖怪。

  現在得罪他,的确不太明智。

  三當家将心底諸多嫉恨的心緒壓下,強忍着鎮定下來。

  墨畫見三當家識趣,便不再揍他了。

  當然他肉身孱弱,就算掄千鈞棒,掄得自己胳膊脫臼,也不會給三當家造成太大傷勢,隻能是表達下不滿罷了。

  墨畫問起自己關心的事來:
  “你沒把我的事,告訴你們寨主?”

  “沒有。”

  “爲什麽?”墨畫有些疑惑。

  三當家不太願意說。

  墨畫又冷哼道,“不要給臉不要臉!”

  說完他又掄起千鈞棒,準備打三當家的臉,不爲傷他,就是想羞辱他一下。

  三當家咬牙道:“我說!”

  他可不想被一個十來歲的小修士折辱。

  墨畫收起千鈞棒,“說吧。”

  三當家略作猶豫,道:“我發現黑山寨的陣法被動過手腳,懷疑是你做的,但又不敢确定,畢竟解陣這種事,根本不是一般陣師能學會的。”   
  “你年紀太小,不可能有這等陣法造詣。”

  “可是後來,我想到你的神識如此之強,又覺得很可能就是你。”

  “那你不跟你們寨主說?”墨畫問道。

  三當家冷笑,“我若說了,讓你落在寨主手裏,那你身上的秘密,就都是寨主的了……”

  “可如果我不說,讓我抓到了你,我便能窺探你神識的秘密,逼問解陣的法門,借此增強神識,陣法水準也可突飛猛進。”

  “換做是你,你怎麽選?”三當家反問道。

  墨畫摸了摸下巴。

  他說得好像也有道理……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更何況是三當家這樣的邪修。

  “此外,還有一點……”三當家看着墨畫,目光微凝道:“我怕你投靠寨主。”

  墨畫一愣,“投靠寨主?”

  三當家冷冷道:“我見過你解陣的手法,說實話,讓我自愧不如,且心生恐懼。”

  “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強大的神識,與如此深厚的陣法造詣。”

  “寨主如果知道,無論如何都會請你加入黑山寨,你不願意,他也會想盡辦法,威逼利誘,讓你成爲黑山寨的邪修。”

  “而一旦你加入黑山寨,黑山寨就有了兩個陣師,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我想你應該清楚。”

  “更何況你還這麽年輕,将來陣法不可限量,哪怕你想殺了我,寨主估計都會親自爲你動手。”

  “沒這麽誇張吧……”

  墨畫有些吃驚,他都不知道有這麽大的面子……

  三當家冷笑,“我跟随寨主多年,他是什麽樣的人,我清楚得很。隻要你有才能,基本可以予取予求,但若你沒用了,他又會對你棄如敝屣。”

  墨畫微微點了點頭。

  這也符合他對錢家老祖的印象。

  三當家說着說着,忽然回過神來,陡然色變,問道:
  “不對,你怎麽知道黑山寨有寨主?”

  墨畫微愣,一時之間有些無語。

  這個三當家,反應也太慢了……

  不過看他這個樣子,應該不知道錢家老祖身份已經暴露的事,也不知錢家老祖被道兵圍殺,且重傷逃遁了。

  換言之,他躲在這裏,與錢家老祖也沒有聯系過。

  “你們寨主已經被宰了!”墨畫詐了他一下。

  三當家如遭雷擊,随後心緒平複,嗤笑一聲,“不可能。”

  “爲什麽?”墨畫奇怪道。

  三當家冷笑,卻不願意回答。

  “你畫的這些邪陣,是做什麽用的?”墨畫又問。

  三當家閉上眼,仍舊沉默不語,哪怕楊統領将長槍刺得更深,并催動靈力,絞動他的傷口,三當家也隻是忍痛,不發一言。

  看來這些事情事關機密,三當家不會輕易說出來。

  楊統領道:“押回去吧,關進道獄,嚴刑拷問一下。”

  墨畫點了點頭,目前來看,也隻能如此了。

  楊統領抽出長槍,準備将三當家押送回通仙城,臨走前,三當家突然問道:
  “寨主究竟怎麽了?”

  墨畫想了想,也沒瞞他,就實話實說道:
  “他身份暴露了,遭到圍殺,重傷逃了,估計翻不出什麽風浪來了。”

  三當家露出失望的神色。

  他大概還想着錢家老祖能再找他,一起重整旗鼓,東山再起,再建一個黑山寨。

  哪有這種好事?

  墨畫心裏冷哼一聲。

  三當家被楊統領押走時,一臉頹唐,隻是轉身之時,嘴角微翹,露出一絲詭異的冷笑。

  他這絲笑容很隐晦,墨畫如果不是神識敏銳,也察覺不了。

  三當家這個老六,他笑什麽呢?

  墨畫皺起了眉頭。

  他将山洞裏的東西,又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并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三當家的儲物袋,他和楊統領之前也翻過了,隻有一些靈石,一些血墨,一些人壽丹,還有一幅殘缺的觀想圖。

  觀想圖中少了青面小鬼幻化的道童——因爲那小鬼被墨畫吃掉了。

  所有東西中,唯一讓墨畫在意,也有些特别的,便是三當家畫的那副邪陣。

  這邪陣……是做什麽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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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邪丹
  墨畫找個幹淨的地方盤腿坐着,開始琢磨起來。

  他唯一見過邪陣的地方,是黑山寨。

  黑山寨外圍用的是正統的五行陣法,不是邪陣。

  五行陣法暗合天道法則,是正統陣法,而邪陣氣息污穢,布得太多,哪怕有隐匿陣,也遮蓋不住氣息。

  所以三當家也隻在後寨最機密的血色丹房裏,布下了一些邪陣。

  一個是那個青銅獸門,還有一個,便是白骨丹爐。

  青銅獸門的邪陣,是用來看門的,而白骨丹爐裏的邪陣,是用來煉丹的。

  三當家苦心鑽研這邪陣,當然不可能用來看門。

  既然如此,那就是用來煉丹。

  煉制邪道丹藥,自然需要邪道丹爐,煉制邪道丹爐,自然需要邪道陣法。

  三當家畫的這邪陣,很可能就是爲了煉丹用的。

  可煉什麽丹呢?
  人壽丹?
  都這個時候了,還想着煉人壽丹麽?
  這個三當家,有這麽“敬業”?
  黑山寨倒閉了,寨主跑路了,他還擱這兢兢業業學邪陣,準備煉苟命的丹藥?

  不太可能……

  墨畫覺得有什麽不對,但一時之間,又沒有頭緒。

  “要不要問問莊先生?”

  墨畫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自己拿這個陣法去問先生,莊先生說不定還會以爲他想學邪陣。

  而且莊先生講究清淨,墨畫不想把這種污穢的陣法,帶去打擾先生的清修。

  更何況,莊先生估計快要離開了,以後有事,都要靠自己了。

  一念及此,墨畫心情有些失落。

  莊先生要離開了啊……

  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見到先生了。

  墨畫心情低落了一會,回過神來,又打起精神,繼續思考下去。

  不能從邪陣下手,那找些丹藥的線索也行。

  墨畫取出紙筆,畫出白骨丹爐的草圖,以及血色丹房,還有三當家儲物袋裏的一些詭異草藥,都被墨畫畫在了紙上。

  墨畫到城南的煉丹行,将這些給馮老先生看了。

  馮老先生臉色驟變,驚道:“這些是……”

  “邪修煉的丹藥!”

  墨畫将事情原委說了,包括黑山寨和三當家的事,以及自己的懷疑:
  “他們是不是還在煉别的丹藥?”

  馮老先生緩了口氣,思索片刻,這才道:

  “有可能,這些邪異的草藥,看着相似,但藥性是有差異的,不像是用來煉同一爐丹藥的藥草……”

  墨畫忙問:“您知道是什麽丹麽?”

  這就有些爲難馮老先生了。

  馮老先生委婉道:“我不是邪丹師……”

  墨畫歎道:“可惜了……”

  馮老先生微微瞪了墨畫一眼,沒好氣道:

  “那我要是邪丹師,是不是就不可惜了?”

  墨畫意識到失言,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笑了笑。

  馮老先生失笑,搖了搖頭,“我找煉丹行裏的其他丹師來,幫你問問。”

  墨畫疑惑道:“您都不知道,他們能知道麽?”

  馮老先生笑了笑,溫和道:“不要小看任何人……”

  “世間的人是千姿百态,且各有所長的。漫漫道途,修士活一輩子,哪怕看着再普通,也總有些他人未曾經過的閱曆,有些他人不曾知曉的見聞,還有些他人并不明白的見解。”

  “你不去問,怎麽知道他們不知道呢?”

  墨畫若有所悟,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馮老先生将煉丹行裏的丹師都喊來了,烏壓壓一片。

  馮老先生将事情說了,又将墨畫畫的白骨丹爐和邪異草藥的樣子都給他們看了。

  一時之間群情激憤。

  “錢家老祖真不是東西。”

  “這種丹藥都煉,真是喪盡天良!”

  “傷天害理,遲早要去喂豬狗!”

  他們隻知道錢家老祖是邪修,與黑山寨勾結,做了壞事,具體做了什麽,并不特别清楚,此時知道煉人丹的事,都很是氣憤。

  丹師研究丹道,目的是治病救人,而不是拿人來煉丹的。

  這有違他們這些丹師的初衷。

  馮老先生擡手,示意大家靜一靜,問道:

  “有誰知道,這些草藥,還能煉什麽丹麽?”

  一衆丹師聞言面面相觑,他們也都不是邪丹師,沒煉過邪魔外道的丹藥,對這些也不熟。

  馮老先生就道:“不确定的也可以說,猜的也行,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這下丹師們就有的說了。

  這是煉邪丹,“專業”的知識他們不懂,但是“不專業”的見聞,他們知道的就多了。   
  “我猜是血煞丹……”

  “我猜是人元丹。”

  “怎麽可能是人元丹?”

  “我就知道這一種邪丹,隻能蒙這一個了……”

  “這怎麽能蒙?”

  “猜不就是蒙麽?”

  ……

  “我跟一個邪丹師打過交道,他用至親之人的血脈爲藥引,煉過一種血源丹……”

  “說來慚愧,我祖上出過一個邪丹師,他煉過幾類邪丹,甚至還恬不知恥地把邪丹的名字記在族譜上,這件事丢臉至極,我到現在都沒好意思提及……”

  ……

  馮老先生一一聽着,将丹藥的名字和來曆都記下。

  不一會兒,就記了滿滿一頁。

  墨畫湊過去看了一眼,滿篇都是“吞”,“人”,“血”,“邪”、“煞”之類的丹名,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好丹藥。

  隻是看來看去,這些似乎都不太像錢家老祖所煉的丹藥。

  馮老先生也皺起了眉頭。

  便在這時,一個年輕的丹師嗫嚅道:“我……”

  “我”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麽來。

  旁邊的丹師急了,“你‘我’什麽,有話快點說!”

  “我,我……聽過一個傳聞。”

  這丹師年紀輕,輩分小,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話有些不自在。

  衆人耐着性子,等他說下去。

  “我不認識這些草藥,還有這個丹爐,但……但是我聽過一個傳聞。”

  旁邊的丹師又急了,“你說重點!”

  “你别催他,讓他慢慢說!”

  衆人喧鬧了一陣,馮老先生便讓大家安靜些,溫聲對那年輕丹師道:

  “你慢慢說,不必着急,說錯也無妨。”

  年輕丹師這才沒那麽緊張,緩緩松了口氣,接着道:
  “我當年跟随師父雲遊,路過一間破廟,晚上風冷,我和衣而睡,半夜凍醒了,見我師父正和一個陌生的道人說話。”

  “那道人聲音怪怪的,明明是自己說話,可聲音又像是從别人處借來的……”

  “他跟我師父說,有一種丹藥,名爲……‘轉壽化元丹’,以人的壽命爲藥引,可以将人的性命,轉爲爲血肉元氣,進而提煉成藥力,凝成丹藥,可以突破修爲境界……”

  “後來呢?”有丹師問道。

  “後來……”年輕丹師羞赧道,“我又餓又冷,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後面發生了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衆人大感遺憾。

  有人問道:“那你師父呢?”

  “進去了。”

  “什麽?”

  年輕丹師小聲道:“被抓進道獄了……”

  衆人:“……”

  “他煉這個……轉壽化元丹了?”

  年輕丹師搖了搖頭,“他還沒煉呢,隻是托關系,買了幾株草藥,就被道廷司發現了,然後就被抓進道獄了……”

  “道廷司沒找你麻煩?”

  年輕丹師道:“我也被抓進去了,但是他們問我東西,我又什麽都不知道,過了十來天,就被放出來了。”

  年輕丹師歎了口氣,面露愁容道:

  “我爹娘花了靈石,讓我拜個師父,學點本事,将來能混口飯吃。”

  “結果我本事沒學多少,師父就進去了……”

  “不過也幸虧我沒學到師父的本事,不然我可能也進去了……”

  “我回來後,爹娘就讓我守口如瓶,這件事誰也不能說,可我現在看你們都在說這種事,我想着索性就說出來,興許能幫上點忙……”

  馮老先生點了點頭,“的确幫上忙了,不過這件事,以後還是不要跟外人提起。”

  得馮老先生誇獎,年輕丹師面露喜色,連連點頭。

  旁邊那急性子的丹師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歎道:

  “你小子也是運氣好,沒誤入歧途,不然一輩子完蛋了。”

  年輕修士讪讪笑了下。

  墨畫的神色卻漸漸凝重了起來。

  人壽丹……轉壽化元丹……

  突破境界,提升修爲……

  墨畫心中一寒。

  如果錢家老祖,真的在煉轉壽化元丹,那麻煩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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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4 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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