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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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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5 08:41:33
第390章 道蘊
  廣袤的靈田之中,一處僻靜的田地裏。

  墨畫坐在田埂上,在面前一塊空地上,開始練習厚土陣。

  厚土陣本身的陣法,墨畫已經借助道碑掌握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畫出來後陣法沒效果。

  厚土者,厚德載物,養育衆生。

  這道陣法,必須以土地爲陣媒,才能真正生效。

  墨畫拿着筆,蘸着墨,開始在地上畫厚土陣。

  過了一會,一副玄奧古拙,包含十一道陣紋的厚土陣就畫成了。

  墨畫注入靈力,想點亮陣法。

  但靈力入陣,像是流進了露底的水桶,轉瞬就傾瀉而出。

  墨畫用手擦了擦陣紋,陣紋也輕輕松松就被擦掉了。

  墨畫歎了口氣。

  失敗了。

  墨畫不甘心,又開始繼續畫。

  不出所料,第二副也失敗了。

  第三副也沒成功……

  ……

  神識耗盡之後,墨畫打坐冥想,待神識充盈,又繼續畫。

  但無論怎麽畫,這陣紋都無法融入土地,靈力也無法流轉。

  墨畫蹙起眉頭,心道:
  “看來師父說得對,這道理說起來簡單,但實際做起來,就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無論怎麽畫,陣紋都無法留在地上,靈力也無法與大地契合。”

  “而且畫了這麽多副,還是沒什麽進展……”

  “要不要再去問問師父?”

  墨畫有些躊躇,随即搖了搖頭。

  還是再參悟一下吧。

  師父如果想告訴自己,那之前就說了。

  師父沒說,應該是另有用意,想讓自己去參悟。

  常言道,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能夠自己領悟的,還是自己去學、去思考比較好,這樣體會更深刻些。

  墨畫點了點頭,随即又琢磨道:
  “應該是還畫得不夠多。”

  “陣畫百遍,其義自見。”

  “先畫個一百遍看看,如果還是沒有頭緒,再問師父去。”

  墨畫點了點頭,屏氣凝神,繼續在土地上畫厚土陣。

  從上午畫到下午,又從下午畫到晚上。

  晚上墨畫也不用睡覺。

  神識耗盡,或者覺得疲憊時,就将神識沉入識海。

  在道碑前靜坐冥想片刻,神識就會充沛,人也會變得精神奕奕起來。

  墨畫廢寝忘食地畫陣法。

  白子曦帶着苗兒,給墨畫送飯。

  但見墨畫心無旁骛地畫着陣法,也就沒打擾他,隻是靜靜地把飯放在他身邊。

  墨畫畫累了,休息的時候,見到飯盒,就會随便吃上幾口。

  吃飽之後,再繼續畫陣法。

  數日之後,墨畫已經将厚土陣,畫了八九十遍,但陣紋仍舊無法與土地契合。

  墨畫也不禁有些自我懷疑了。

  是不是方法不對?
  還是自己悟性不夠?
  不會真的要畫一百遍吧……

  但按照這個樣子,即便畫一百遍,似乎也不會有什麽進展。

  墨畫皺着眉頭,托着下巴,心裏默默想着。

  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麽?
  陣法的要素:陣媒、陣紋、陣樞、陣眼。

  這些應該都考慮到了……

  除此之外,就是靈墨、靈力、神識……

  墨畫一一念叨着,忽然心中一怔。

  神識……

  修士參悟陣法,必然要用到神識。

  可自己也是以神識,在參悟陣法啊?
  莫非要參悟的,不隻是陣法?

  陣法畫在大地之上,厚德載物,地之道……那參悟的,除了陣法,還有“大地”?
  墨畫抱着姑且一試的心态,盤腿坐下,屏息凝神,開始以神識,溝通大地。

  半個時辰過去了。

  什麽都沒有發生……

  墨畫有些頹唐,又有些疑惑。

  忽然他一拍腦袋,想起了什麽。

  莊先生才與他說過:

  “修士悟道,隻重感悟,難免虛無缥缈,流于形式,而無實質。”

  “而陣法,是天道的顯化,是溝通修士與虛無天道之間的橋梁。”

  陣法,是溝通修士與天地之道的橋梁。

  那就不是打坐空想,而應該是,以陣法爲橋梁,一邊畫陣法,一邊參悟大道。

  墨畫眼睛一亮,然後又以筆蘸墨,開始在地上畫厚土陣。

  隻不過這次,他一邊畫,一邊展開神識,溝通大地。

  而随着他落筆,墨畫隐隐感覺,自己的神識,似乎有所觸動。

  似乎蒼茫大地,有着若有若無的氣息,随着自己對陣紋的摹畫,一點一點浮現出來。

  每多畫一筆陣紋,大地的氣息,便厚重一分。

  墨畫神識的感觸,也清晰一分。

  待墨畫将陣法畫完,墨畫心中笃定,自己确确實實,感知到了什麽。

  那是一種蒼茫、深厚、慈悲的氣息。

  但這仍舊隻是一種感知。

  感知過後,大地仍舊沉默,沒有一絲氣息。

  墨畫低頭看着自己畫下的陣法。

  部分陣紋,已經漸漸與土地融合,但是隻融了淺淺的一層,也隻能吸納淡淡的靈力。

  盡管如此,墨畫仍舊精神一振。

  這說明他的想法是對的。

  參悟厚土陣,并不單純是參悟陣法,同時也要去體悟陣法蘊含的大道。

  這樣才能将陣與道結合,以“地”爲陣媒,畫出這副絕陣。

  他現在體悟到了一些玄妙,但畫得太少,參悟時間短,火候還不到。

  接下來,隻要繼續畫下去就行。

  墨畫的眼眸如星輝明亮。

  他打起精神,按照剛才領悟的方法,繼續練習厚土陣。

  這次練習的效果,就明顯好了許多。

  每多畫一副,陣紋與土地,便契合一分。

  神識所感知到的大地氣息,也漸漸清晰。

  仿佛廣袤無際的大地,也有着自己的意志,亘古不朽,沉默無言,但又胸懷寬廣,蘊養萬物。

  墨畫溝通這亘古的意志,一點點體悟,神識與之親和。

  對厚土陣的理解,也就愈發深刻。

  終于,不知過了多久,墨畫終于在土地之上,成功畫出了第一副厚土陣。

  陣紋與大地一體。   
  墨畫以靈力點亮陣法。

  深沉的夜色中,厚土陣散發着溫潤的光澤。

  陣法之中的靈力,也有了特殊的變化。

  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自行衍化,化成更細微,更溫和的靈力。

  這些靈力像是細細的春雨,融入土地,滋養生命,繁衍不息。

  墨畫甚至能從土壤之上,感覺到濃濃的生機。

  “地勢坤,厚德載物,這就是厚土陣麽……”

  墨畫心有所感,一時有些失神。

  他總算明白了,絕陣爲什麽叫絕陣。

  因爲絕陣的靈力流轉,與普通陣法,有着本質區别,更接近深一層的道。

  墨畫如今掌握了兩類絕陣。

  一是逆靈陣,一是厚土陣。

  逆靈陣會使靈力逆解,厚土陣卻會使靈力衍生。

  逆靈滅解,是寂滅殺伐。

  厚土滋養,是生生不息。

  兩者同爲靈力的變化,彼此完全不同,但又同歸一源,衍化于道。

  墨畫忽有頓悟,神思通明,心中對大道的認知,又深刻了一些。

  “窮極陣法,而近乎道……”

  莊先生的這句話,也深深印刻在了墨畫的識海中。

  此時已過子時,夜空之上,繁星密布。

  月色如紗,披在靈田山色之間。

  墨畫心情輕松了許多,不由長長舒了口氣。

  花了這麽多時間,終于将厚土陣學會了。

  墨畫想休息一下,但又覺得心思雀躍,精神飽滿,似乎也不需要休息。

  不如再将厚土陣鞏固一下。

  于是墨畫又在地上,畫了一遍厚土陣。

  但這次,他卻覺得有些不對。

  筆下的陣紋,雖融入了大地,但偶有斷續,靈力也不算特别順暢。

  墨畫想了想,便明白了。

  自己雖然感知了大地的氣息,但領悟還是很淺薄。

  所以這種感知,時有時無,陣法也是斷斷續續。

  這樣隻能說是勉強學會,不算精通。

  至少比起孫家老祖,應該還是差了許多。

  要想學孫家老祖,以厚土陣的格局重構靈田,差得就更遠了。

  墨畫皺了皺眉。

  這個問題的根源,不在于陣法本身。

  畫了這麽多遍,厚土陣的陣法,墨畫已經足夠熟練了,閉着眼都能畫出。

  問題在于,對大地氣息的感知。

  一旦神識失去了對這道氣息的感知,陣紋便無法與大地契合。

  墨畫閉上雙眼,再以神識,溝通那道氣息。

  這次清晰了許多,但還是若有若無,無法捉摸,無法再感知更深。

  即便再努力,也就如此了。

  墨畫托着下巴,蹙着眉頭,心思急轉。

  要想個辦法……

  如果不能清晰感知這道氣息,神識無法溝通大地,那就無法百分之百,準确無誤地将厚土陣畫成。

  更不可能構建靈田。

  這樣的話,并不能算學會了厚土陣。

  “自己的神識有限,那借助“道碑”呢?”

  墨畫轉念想到,目光微動,而後神識沉入識海。

  識海之中,道碑浮現。

  墨畫一邊在道碑上畫厚土陣,一邊借助道碑,感知大地氣息。

  忽然之間,墨畫竟感覺道碑有了一絲顫動。

  像是天地神念降臨,與道碑産生共鳴。

  一瞬之間,墨畫心神俱震。

  仿佛自己的神識,感知到了一個亘古不朽的龐然神念。

  這道神念,慈悲寬廣,浩瀚如滄海。

  而自己的神識,微茫渺小,隻如滄海一粟。

  而且這道神念的氣息,隐隐有些熟悉。

  恍然之間,墨畫明白了。

  他畫厚土陣時,感知到的氣息,便來自這道神念。

  但他自己神識太弱,察覺到的,隻有微末的氣息。

  如今借助道碑,感知到的,便是浩然的神念!
  這是廣袤大地的神念!
  這道神念,不含善惡,不含喜怒,不含人世間的一切私利雜念。

  如同大地本身,承載萬物,養育萬物,而又任萬物生死流轉,不加幹涉。

  與其說是神念,更像是大地的“道”。

  墨畫福至心靈,在道碑上,落筆畫下厚土陣。

  這次的厚土陣,厚重無比。

  一筆一畫,仿佛都蘊含了大地之力。

  厚土陣落成,以陣爲橋梁,墨畫感覺自己與這道神念,隐隐有了聯系。

  自己的神識,與大地的神念,越發親和。

  而從神念之中,墨畫也親身體悟了“地之道”。

  僅僅隻有一瞬間的體悟,卻深刻無比。

  天生萬物,地養萬物。

  草木枯榮,瓜熟蒂落,生生不息,代代相傳。

  大地之上,萬物衍生的景象呈現。

  恍惚之間,墨畫似有所感。

  “地法天,人法地。”

  他仿佛真的立于廣袤大地之上,窺見了大地的“道”。

  他的神識與大地之道契合。

  墨畫隐隐覺得,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能夠以念爲筆,以“地”爲紙。

  天之所覆,地之所及,神識所動,畫地成陣!

  ……

  與此同時,閉目休憩的莊先生,陡然睜開雙眼,便見到了同樣神色震驚的傀老。

  那一瞬間,他們都感到了冥冥之中的驚悸。

  莊先生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誰人……觸動了道蘊?”

  而後兩人猛然一驚,看向了東南方的靈田。

  那靈田裏,他的小徒弟一直待在那裏參悟陣法。

  而此時此刻,靈田之中,竟有深厚莫名,又生生不息的氣機。

  莊先生的目光,愈發變得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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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5 08:41:54
第391章 畫地
  與大地神念的契合,隻有一瞬。

  之後便徹底斷開。

  意象之中,廣袤的大地消失,萬物枯榮,花開花落的異象消退。

  那種對大地的“道”的領悟,也不過昙花一現。

  墨畫自己受益匪淺,回頭一看,卻發現“道碑”變灰了。

  墨畫吓了一跳。

  完了,用過度了?
  墨畫皺眉思索。

  他借道碑,觀想大地神念。

  那直接承受大地那亘古浩瀚神念的,便是道碑。

  道碑雖然奇特,但也不至于能溝通大地神念,仍舊安然無恙。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是墨畫自己神識太弱了。

  所以作爲溝通媒介的道碑,需要承受極大的壓力。

  否則他是不可能,成功溝通大地之道,并與之契合的。

  “有可能是負荷太重,所以罷工了……”

  墨畫有些心疼。

  他摸了摸道碑,擔心道:“你可别有事啊……”

  道碑依舊沉默,毫無反應,隻不過碑面呈現一片灰色。

  墨畫試着在道碑上畫了一道陣紋。

  陣紋斷續,有明有滅。

  墨畫松了口氣。

  道碑還是有效的,隻不過是神念負載過度,所以暫時“接觸不良”,需要休養一段時間。

  墨畫随即又歎了口氣,心中引以爲戒。

  自己境界太低,溝通神念,觀想大道這種事,沒有把握的話,下次還是盡量别做了。

  就算沒傷到自己,傷到道碑,也是不好的。

  墨畫有些自責,又拍了拍道碑,道:
  “辛苦你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道碑仍舊沒有反應,似乎并不想理墨畫。

  ……

  自識海退出,墨畫精神一振,又開始畫厚土陣。

  這次畫厚土陣,感覺又完全不一樣了。

  他以神識溝通過大地神念,觀想過大地之道,現在對大地氣息的感知,清晰無比。

  雖然不借助道碑,單憑自己的神識,無法進一步感悟。

  但憑借着清晰的感知,墨畫可以輕松地在大地上畫厚土陣。

  而且相當從容,遊刃有餘。

  之前即便能以神識,溝通大地氣息,在大地上畫出厚土陣。

  但筆下的陣紋,也如同畫在泥濘之中。

  陣紋契合不夠,靈力流轉滞澀。

  但現在,墨畫卻真的能将“地”,當成是“紙”,畫下的陣紋,清晰而穩定,且與大地一體。

  似乎畫出的陣紋,本就是大地的一部分。

  落筆之處,土地在,陣紋便在,陣法也在。

  這就是觀想大道的好處。

  但後果就是,道碑“罷工”了。

  短時間内,估計無法用道碑,再練習陣法了。

  “沒辦法了……”

  墨畫有些無奈。

  這段時間,自己隻能光明正大地偷懶了。

  次日,墨畫又去找了莊先生。

  他已經掌握了厚土陣,所以想向先生求證下,自己畫的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誰知一進院門,墨畫就發現莊先生在盯着他看。

  不光莊先生,傀老也在看着他。

  仿佛在看什麽稀罕的物事一樣,目光炯炯的。

  墨畫有點懵,小聲問道:

  “師父,您看什麽呢?”

  “伱……”莊先生幾番猶豫,斟酌着措辭,問道:“昨晚,是不是感知到了什麽?”

  墨畫有些驚訝。

  不愧是莊先生,什麽都瞞不過他。

  墨畫便将昨晚的事,簡單說了,同樣是隐去了道碑。

  隻說自己在學厚土陣時,領悟到了,要以神識溝通大地氣息,才能在大地之上畫出陣法的道理。

  但溝通之後,恍惚之間,自己感知到了一道亘古龐然的神念。

  但也隻有一瞬間,後面就感知不到了。

  莊先生聽着眼皮直跳。

  溝通大地氣息,與感知大地神念之間,差着十萬八千裏。

  譬如爬山,一個在山底,剛走了兩步,看不到山的全貌。

  另一個卻是幾乎攀到了上山腰,窺見了山峰頂點的景色。

  這兩種感知,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聽着似乎差不多,但二者之間,有着巨大的鴻溝,隔着巨大的天塹。

  這個鴻溝是神識,這個天塹便是大道。

  即便是傀老,木然的神色中,都有着清晰可見的震撼。

  墨畫見二人的神色,心中一時有些忐忑,問道:

  “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莊先生歎道:“是好事,但也可能是禍事。”

  “禍事?”

  莊先生似笑非笑道:

  “你小小年紀,就能觀想大道,要是讓别人知道,肯定會想辦法逮住你,剖開你的識海,看看裏面都有什麽東西……”

  墨畫吓了一跳,情不自禁捂住了小腦袋。

  “所以你記住了,”莊先生耐心叮囑道,“這件事,你隻在這裏說這一遍,除此之外,不要告訴任何人!”

  “嗯嗯!”

  墨畫連連點頭。   
  莊先生心裏歎了口氣。

  他這個小徒弟,不可告人的秘密,好像越來越多了。

  墨畫卻疑惑問道:
  “師父,我感知到的那道神念,究竟是什麽?是大地的神念麽?大地爲什麽會有神念呢,它也是活着的麽?”

  莊先生目光微動,爲墨畫解釋道:

  “天地萬物皆有念,有念便有識。”

  “人有神識,妖有妖識,其他萬物,無論是鳥獸蟲魚,花草樹木,也都有着類似‘神識’的念。”

  “這種‘念’,原始而單一,不及人的神識複雜。”

  “但這種‘念’,一旦龐大到一定地步,因其專一而久遠,返璞而歸真,往往比修士充滿私欲的神識,更接近于道。”

  “大地的念,便是如此。”

  “我們通常将這天地萬物之中,這種蘊含大道的龐大神念,稱爲‘道蘊’!”

  莊先生神色感慨,緩緩說道。

  “道蘊……”

  墨畫心中大受震撼。

  那自己借助道碑,所感知到的神念,所觀想到的大道,便是……大地的道蘊!

  莊先生又默默看着墨畫,“記住我剛才說的話。”

  墨畫連忙點頭,“師父放心,我誰都不說!”

  莊先生這才點了點頭。

  墨畫又悄悄問道:“師父,那是不是體悟過大地的道蘊,就能畫厚土陣了?”

  莊先生搖了搖頭。

  墨畫一愣,“不是麽?”

  “不是。”

  莊先生道,“隻要稍微能感知到大地的氣息,就能畫厚土陣了。”

  “如果一定要體悟過大地道蘊,那這厚土陣,根本沒幾個人能畫出來……”

  墨畫摸着下巴,尋思道:

  “那我這個體悟,豈不是有些浪費了?”

  莊先生忍不住敲了一下墨畫的小腦袋。

  “别得了便宜還賣乖。”

  “哦。”

  墨畫揉了揉頭,不好意思笑了笑。

  莊先生有些無奈,嘴角也露出一絲笑容,說道:

  “體悟過道蘊,不隻是在地上畫厚土陣,而是可以在地上,畫任何陣法。”

  “隻要你畫陣法的地在,那陣法便在。”

  “這也是一門,極爲高深的陣師手法。”

  墨畫吃了一驚,随後他琢磨了一下,就漸漸明白了。

  “土地歸屬于道蘊,一開始是不讓修士畫陣法的。”

  “因爲彼此不認識,道蘊不給你面子。”

  “現在我“見”了它一面,算是打了個招呼,混了個面熟,行事也就有了便利,道蘊也就允許我,在它地盤上畫陣法了。”

  “師父,是這個意思麽?”

  莊先生被墨畫的解釋說懵了,他沉默許久,這才默默道:

  “你要這麽理解……也行吧。”

  墨畫心中一喜。

  可以在地上,畫任何陣法!
  這也意味着,這天地之間,随處都可畫陣法,隻要有土,便有陣媒。

  而普天之下,莫非厚土。

  更重要的是。

  從此以後他畫陣法,就省了紙錢了!
  換而言之,可以省不少靈石!
  墨畫心中默默道:
  “道碑受點傷,看來還是值得的……”

  随即墨畫又小聲問莊先生,“師父,這門厚土陣,來曆不小吧。”

  既是絕陣,還要溝通大地氣息,甚至能借此,觀想到大地的道蘊。

  雖然觀想道蘊,主要是道碑的功勞。

  但能作爲修士與道蘊的媒介,這門厚土陣,也很不簡單了。

  莊先生也悄聲道:
  “是地宗的絕學,你别說出去。”

  墨畫又小聲道:

  “那假如被人發現呢?”

  “你偷偷學,别管來曆。”

  “這能行麽?”

  ……

  傀老看着這一大一小,竊竊私語的師徒倆,有些無語……

  莊先生繼續對墨畫道:
  “你到了此地,‘一不注意’看到了,‘一不小心’學會了,不偷不搶,光明正大,他們能拿你怎麽辦?說破天去,也是你有理。”

  “更何況……”莊先生又道,“你要是不說,他們都未必知道,你畫的是厚土陣。”

  “他們怎麽會不知道呢?”墨畫一怔。

  “因爲他們自己的陣師,都不一定學得會。”

  墨畫有些驚訝,“他們自己的東西,自己學不會麽?”

  莊先生糾正道:“不是他們自己的東西,隻是他們祖上傳來下的,他們也隻是蒙祖上餘蔭。”

  “何況這是絕陣,是陣法絕學,即便隻是一品,但包含大道法則,也不是一般陣師能領悟的。”

  “你說這陣法是你的,你畫一個給我看看?”

  “若是畫不出來,憑什麽說是你的呢?”

  “地宗盡管是以陣法起家,但門内多數修士,也是不可能會絕陣的。”

  “他們自己都不會,拿什麽指責你呢?”

  墨畫弱弱道:“這樣是不是,臉皮稍微,厚了一點……”

  “無妨,有的時候,臉皮厚點,就能解決問題。”

  莊先生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受萬人斥責而不屑一顧的神态。

  墨畫看着莊先生,神色欽佩不已,又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小臉:

  “看來自己的臉皮,還是要再厚一點……”

  一旁的傀老情不自禁歎了口氣。

  好好一個孩子,又要被帶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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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5 08:42:13
第392章 皇天後土圖

  墨畫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
  “師父,地宗是不是很大的宗門?”

  “是。”莊先生點頭。

  “有多大呢?”

  莊先生道:“地宗是坤州最大的宗門之一,至于到底多大,你就先别管了,不是你現在這個境界能接觸到的。等你遇到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墨畫點了點頭,又問:
  “那孫家老祖,也是地宗的人麽?”

  莊先生目光微沉,沉思道:

  “即便不是地宗的人,也與地宗有關。”

  “那地宗是怎麽領悟厚土陣的呢?也是以神識,溝通大地氣息麽?”

  墨畫疑惑道。

  他想知道,還有沒有别的辦法能參悟道蘊。

  依靠道碑,雖能短暫領悟道蘊,但對道碑負荷太大。

  除非萬不得已,墨畫以後都不打算這麽做。

  而地宗的修士,應該都是沒有道碑的。

  不借助道碑,他們又是用什麽手段,去觀想道蘊呢?

  畢竟地宗以“地”命名,其核心陣法,應該都與大地有關,那麽也就是與大地的道蘊息息相關。

  莊先生沒明說,隻點了一句:
  “道蘊需要神識‘觀想’……”

  墨畫一怔,便明白了,“觀想圖麽?”

  莊先生颔首,“地宗有一幅,傳承萬年的觀想圖,名爲《皇天後土圖》。”

  墨畫心中一驚。

  皇天後土!

  光是聽名字,就覺得磅礴大氣,氣勢恢宏。

  “記得我與你說過的,有關觀想圖的事麽?”莊先生問。

  墨畫點了點頭。

  他記得莊先生說過:

  觀想圖映照的是他人的神識以及他人對天道的理解,換而言之,觀想而出的,是别人的“道”,又或者,是某些非人的“道”……

  墨畫尋思了一下,說道:

  “那這道蘊,便屬于‘非人的道’麽?”

  莊先生點頭道:“不錯,非人的道,有善有惡,有正有邪,有些看似是善,但其本質是惡,有些表相是正,本相卻是邪……”

  “你修道閱曆少,未必能分清此間的是非,貿然觀想,容易被表相蒙蔽,陷入危險的境地。”

  “所以開始的時候,我才讓你,不要去碰,也不要去想觀想圖。”

  墨畫不由點了點頭。

  譬如他見到的那幅山水道童圖。

  表面上是個天真無邪的道童,實際上卻是個青面獠牙的惡鬼。

  如果不是他可以神識顯現,會畫陣法,而且識海中有道碑,恐怕就會被惡鬼的邪念寄生,身不由己,也不再是自己了。

  墨畫又道:“那地宗的觀想圖,是正道的神念圖麽?”

  “應該是。”莊先生斟酌道。

  墨畫一愣,“應該是?”

  莊先生點頭道:“我沒見過,不知底細,所以說應該是。”

  “但這圖是地宗的老祖宗傳下來的,他們觀想了這麽多年,沒出什麽岔子,應該沒什麽問題。”

  “就算有什麽問題,地宗也不可能告訴外人。”

  “我們都隻是修士,沒修成仙,就是人而不是仙。是人,神識便是有限的,看到的本相,很可能仍隻是表相。”

  “神識層面的學問,最是詭谲,難以捉摸,尤其是這種,傳承上萬年的觀想圖……”

  “所以這圖,本相是什麽,就很難說了。”

  莊先生皺着眉,感歎道。

  墨畫明白了一些,微微點頭,随後又悄悄問道:

  “師父,假如有一天,我遇到了這幅觀想圖,能看一眼麽?”

  這話把莊先生問住了。

  正常來說,墨畫能觀想大地道蘊,看一下地宗的觀想圖,似乎也沒什麽。

  但是墨畫的神識又異于常人,假如真讓他看了這幅觀想圖,也不知他能看出些什麽來。

  最重要的是,莊先生怕出現一些始料未及的變故。

  就像山水道童圖那樣,道童化鬼,寄生識海。

  道童的神念不強,所以墨畫安然無事,甚至反而還“吃”了道童化的惡鬼,煉化了它的神念。

  可地宗的《皇天後土圖》就不一樣了。

  那裏面的神念,可是恐怖至極的。   
  到時候誰“吃”誰,就不好說了……

  莊先生便謹慎道:
  “能不看,最好不看,若是看了,也小心些,不要看太久,偷偷瞄一兩眼就行。”

  墨畫疑惑道:“皇天後土圖中,封存的不是大地的道蘊麽?”

  既然是大地的道蘊,得自天地,應該是正道的神念才對……

  莊先生糾正道:

  “封存的是道蘊,地宗借此觀想,參悟陣法……”

  “但封存的究竟是不是大地的道蘊,這就不好說了,畢竟外人也沒看過,即便看了,也未必能看出本相……”

  墨畫心中微凜,點了點頭。

  “而且,你也看不到,完整的《皇天後土圖》了。”莊先生又歎道。

  墨畫有些錯愕,“爲什麽呀?”

  莊先生道:“問題就出在‘皇天後土’這四個字上了。”

  “你是地宗,‘後土’兩個字可以用……”

  莊先生指了指天,“但‘皇天’兩個字,你用得起麽?”

  墨畫一怔。

  “皇天”二字,地宗用不起,那誰能用起?
  墨畫心中微驚,“道廷?”

  莊先生點頭,“這‘天’,不是他們地宗能觀想的,所以這圖,就被道廷一分爲二,後土圖藏在地宗,皇天圖藏在道廷。”

  “你去了地宗,最多隻能看到《後土圖》,看不到《皇天圖》,更看不到完整的《皇天後土圖》。”

  墨畫張了張嘴,小聲道:

  “道廷這是……打劫麽?”

  莊先生眉頭微挑,似笑非笑道:
  “道廷的事,從上往下說,叫‘征用’,從下往上說,叫‘供奉’,‘你情我願’的事,怎麽能叫打劫呢?”

  墨畫皺着眉頭,有些吃驚道:

  “皇天後土圖,傳承萬年,内藏的神念應該很可怕吧,這也能被強行分割開麽?”

  莊先生目光微凝,神色之中有些忌憚:

  “皇天後土圖中的神念可怕,但道廷之中,那些活了萬年,修爲通天的老妖怪,更加可怕……”

  墨畫心中一凜,悄悄問道:

  “那些老妖……老前輩,什麽境界了啊?”

  莊先生仍舊隻是揉了揉墨畫的頭,溫和道:

  “不要好高骛遠,去想這些東西,離你還遠着呢。”

  墨畫點了點頭,想了想,覺得也對。

  自己都還沒築基呢,也才修行了十來年,想這些還太遠了。

  随即他又覺得有些可惜:

  “那豈不是,以後都看不到皇天後土圖了?”

  “也不是不行。”莊先生道。

  墨畫眼睛一亮。

  莊先生饒有趣味道:

  “你若是能讓地宗俯首稱臣,能與道廷分庭抗禮,将皇天圖與後土圖合二爲一,自然就能觀想到真正的皇天後土圖了。”

  墨畫讪讪笑了下。

  真強到這個地步,怕不是得成仙了吧……

  莊先生說得對。

  修道不能好高骛遠。

  自己還是踏踏實實,一步一步,先想辦法築基吧。

  ……

  墨畫辭别莊先生後,就開始考慮接下來的事了。

  一品十一紋的厚土陣,他已經學會了,并且領悟過道蘊,可以畫在地上,使陣紋與大地一體,靈力與大地契合。

  墨畫接下來想做的,是以厚土陣的陣法,重構千家鎮的百頃靈田。

  一是借助厚土陣,使土壤肥沃,讓千家鎮的散修,都能吃上飽飯。

  二是學以緻用,将陣法構建于天地,真正領悟厚土陣運用的玄妙。

  第三,則是爲了大地的道蘊。

  人法地。

  他借助道碑,觀想了大地的道蘊,混了個“面熟”,有了點“交情”,可以在大地上畫下陣法,使陣紋融于大地。

  自然也要投桃報李,将自道蘊中領悟的陣法,布在大地之上,使大地生機繁榮,生生不息。

   謝謝書友金三林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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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3章 自救
  墨畫決定以厚土陣,重構千家鎮的靈田。

  但這件事,他其實做不了主。

  靈田不是他的,他也根本不是千家鎮的人。

  東山村的長老,雖然修爲不高,但年齡大,資曆老,頗有威望。

  實權不大,但一般有事,也都要他做主。

  墨畫便去問他:

  “長老,您想重新給靈田畫陣法麽?”

  東山村長老早有預料,但還是難以置信,顫聲道:
  “重新……畫陣法?”

  “嗯。”墨畫點頭,“就是孫家老祖,當年畫的那種陣法。”

  長老瞳孔震動。

  孫家老祖,二品陣師,在千家鎮地位崇高,一直是傳說中的修士。

  畫孫家老祖的陣法……

  長老語氣更恭敬了幾分:
  “孫家老祖的陣法……小先生,您學會了?”

  “學會了一些,不敢說能學十成,七八成總是有的。”墨畫謙虛道。

  長老一時失神,喃喃自語:

  “孫家老祖,可是二品陣師……”

  墨畫解釋道:“他是二品陣師,但布下的陣法,其實是一品的,否則的話,煉氣修士的靈石,是供不起二品陣法的。”

  長老明白了。

  墨畫又爲他陳明利害:
  “畫陣法,需要重構一些靈田,還需要在田埂上重新畫陣法。”

  “我學了孫家老祖的陣法,算是受了他的恩情,所以可以不收靈石,爲你們畫陣法。”

  “但陣法本身,也是需要大量靈墨,和不少靈石的,與此同時,還需要一定的人力,去重新開墾,規整靈田。”

  “這些人力和物力,都是要你們那自己出的。”

  長老心中有數,緩緩點頭。

  墨畫最後道:“陣法我會畫,但這個陣法要不要畫,歸根結底,還是要你們自己決定的。”

  長老沉思良久,這才拱手道:
  “小先生,可否容我一些時間,我與大夥商量一下。”

  “嗯。”墨畫點頭。

  這種事,長老一個人的确做不了主,肯定是要與别人商議的。

  墨畫也不強求。

  他們若是願意,自己就爲他們畫一下陣法。

  自己也能學以緻用,加深對陣法的領悟。

  既是爲了自己,也是爲了東山村的修士,以及千家鎮的這片土地。

  他們若是不同意,墨畫也不勉強。

  隻能以後再找機會,重新構建一遍厚土陣,加深陣法理解了……

  ……

  墨畫走後,長老便召集了東山村的靈農修士。

  他将墨畫的意思說了。

  衆人面面相觑。

  大多數人,還是不敢相信:
  “這位小先生,真的學會了孫家老祖的陣法?”

  “不可能吧……”

  “他才多大?”

  “煉氣七層,就能學會這種陣法了麽?我看别人那些陣師,都是白胡子一大把了。”

  “你懂什麽?學無先後,達者爲尊。”

  “這小先生年紀雖小,但我看他的陣法水準,比孫家如今的家主,還要高上不少。”

  “确實,雖然我看不懂,但他的陣法,畫得又快又好。”

  “比孫家所有人都好。”

  “那他爲什麽幫我們呢?”

  “也是,又沒什麽好處,還不收我們靈石……”

  “他要收靈石,你給的起麽?”

  “窮得都揭不開鍋了……”

  “孫家老祖的陣法,能是一般陣法麽?畫這陣法,得要多少靈石?”

  “把全村家底掏空,湊出的靈石,都未必付得起報酬……”

  “我就是覺得蹊跷,這小先生,心地也太好了。”

  “你這不就是賤骨頭麽?這小先生要是與孫家一般,騎在我們頭上,那才算是做得對麽?”

  “畫這陣法,要重構靈田,可這靈田是祖傳的,動不得。”

  “爲什麽動不得?”

  “祖傳的,就是動不得……”

  ……

  衆人議論紛紛,有的贊成,有的反對,還有的憂心忡忡,猶豫不定。

  他們是靈農,靠靈田吃飯。

  涉及靈田的事,就涉及根本,所以一時之間顧慮重重,很難下決定。

  長老聽着他們争執,沉思半晌,這才緩緩道:
  “這個陣法,我們要建。”

  屋裏一時之間,安靜了片刻。   
  有靈農皺眉道:“可是,長老,這件事風險不小。”

  長老搖頭,“我不想讓東山村的子孫後代們,再忍饑挨餓了。”

  “這件事的确有風險,但什麽事沒風險呢?沒風險的好事,能輪得到我們這些貧苦的修士麽?”

  “這個風險,我們不冒,就要子孫後代來冒。”

  “但是我們的子孫後代,未必有這個機會了。”

  長老渾濁的眼眸中,透出精光,緩緩注視着衆人,語氣凝重道:

  “這個小先生,年紀雖小,但在陣法上,是個高人。”

  “他願意幫我們,那是我們的機緣。”

  “一旦他離開,誰還能會這麽高深的陣法呢,就算有人會,誰又願意幫我們畫呢?”

  “不要心存僥幸,覺得以後會更好。”

  “現在不争取,以後隻會更差。”

  “這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

  “不把握這次機會,我們子子孫孫,都要忍饑挨餓!”

  長老的聲音沙啞而沉重,說完牽動舊疾,皺着眉頭,劇烈咳嗽起來。

  衆人都沉默了。

  有些人神色依舊躊躇,但多數人,目光卻漸漸堅定起來。

  ……

  次日,長老便找到墨畫,将衆人的決定說了。

  “大家都答應了,有靈石的出靈石,有力氣的出力氣,重建靈田中的陣法。

  之後長老對墨畫鄭重行禮:

  “求小先生,救我千家鎮修士,于饑馑之中!”

  墨畫受不了這麽大的禮,連忙将長老扶起。

  長老面露期待地看着墨畫。

  墨畫卻搖頭道:“我是救不了你們的。”

  長老神色錯愕。

  墨畫歎道:“我隻能幫你們畫陣法,但陣法如果真能救得了你們,那孫家老祖當年的陣法,就已經救了你們了。”

  “可是并沒有……”

  “這麽多年來,你們還是過着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

  長老聞言震動,随後若有所思,一時之間心緒起伏。

  墨畫又接着道:
  “我可以畫好陣法,讓土壤肥沃,靈田豐收,讓大家都能吃飽飯。”

  “但是然後呢?”

  “孫家還在,還是會欺壓你們。”

  “建好的靈田,還是會被毀掉。”

  “畫好的陣法,還是會被銷毀。”

  “你們不會陣法,還是要受制于人,被孫家盤剝。”

  “靈田之中建好陣法,土地肥沃,可能一兩年内,甚至五六年内,你們能過得好些,能吃得飽些。”

  “但十幾年,幾十年,乃至百年以後呢?”

  “會不會又和以前一樣呢?”

  長老的神情,泛着濃濃的苦澀,進而變成化不開的愁苦。

  他無奈道:“可是孫家,有築基修士……”

  墨畫搖頭,“築基前期而已,而且他算是半個陣師,不常與人動手,道法生疏。”

  “一般而言,十來個煉氣九層,真敢拼命的話,是足以讓他忌憚的。”

  墨畫又道:“孫家橫行霸道,依仗的其實是靈農的軟弱,與得過且過。”

  “你們如果真的團結一心,一緻對外,他們是不敢肆意妄爲的。”

  長老面色躊躇,歎道:

  “可是……這樣一來,怕是要流血死人……”

  墨畫語氣有些肅然道:
  “你們流血,子孫可以吃飽飯,你們餓死,子孫就一樣餓死。”

  長老聞言,驟然失神。

  墨畫又寬慰道:“其實,孫家也不敢太過分的。”

  畢竟有上台城的道廷司在。

  這種地方道廷司,雖不會直接去管仙城以外的事,但如果矛盾沖突大了,他們也不得不插手。

  道廷司依《道律》行事。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有《道律》約束,道廷司職責所在,孫家也不敢太過放肆。

  孫家畢竟與錢家不同,或者說,與錢家老祖的黑山寨不同。

  他們隻是吸血享樂的寄生蟲,而非殺人如麻的劊子手。

  “所以我隻能幫你們,救不了你們……”

  墨畫目光澄澈,坦誠道,“能救你們的,隻能是你們自己。”

  長老眉頭緊鎖,沉思良久,而後緩緩松了口氣,又向墨畫行禮,鄭重道:
  “多謝小先生,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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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厚土陣

  長老已經決定重建靈田。

  墨畫也開始了進一步的陣圖規劃。

  一般陣法,陣紋畫在陣媒之上,兩者契合,但又互相獨立,關聯不大。

  陣媒隻是媒介。

  但現在畫厚土陣,卻是以陣法重構土地。

  以自然形勢,輔以陣紋刻畫,統籌陣法格局,使陣法與自然融爲一體。

  修士從天地萬物中,參悟陣法。

  又将陣法,構建于萬物之中。

  墨畫若有所思,受到啓發,又擡頭看天。

  天上的天道大陣,應該也是這個道理。

  借天悟陣,又融陣于天,天與大陣合而爲一。

  自己現在構建厚土陣,也是使陣法與自然爲一。

  隻不過,陣法僅是一品,靈田也不過百頃。

  百頃良田,看着廣闊,但與廣袤的大地,以及無邊無際的天空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但是千裏之行,始于足下。

  通天的大陣,也是由一筆筆陣紋構成的。

  墨畫目光堅定。

  自己一點一點領悟,一步一步學習,腳踏實地,終有一日,可以窺視九天之上,那天道大陣的真相。

  也能憑借自己的力量,以無上的神識,将陣法融于天地,構建通天徹地的大陣。

  一旁的白子勝,見墨畫望天,神色有種莫名其妙的堅毅,也忍不住擡頭,看了眼藍天。

  可他什麽也沒看出來……

  白子勝便偷偷問墨畫:“你看什麽呢?”

  “陣法!”

  “哪有什麽陣法?”

  “有的!”

  “真有?”

  “嗯。”墨畫點頭,“師父說過。”

  而且他也看到過。

  白子勝似信非信:“你現在能看到?”

  墨畫道:“現在還看不到。”

  “看不到你還看……”

  白子勝嘀咕道,但又起了莫名的好勝心,自己也擡頭,一動不動地望着天空。

  白子曦路過,同樣目露疑惑,“你們看什麽呢?”

  “看陣法!”

  墨畫兩人異口同聲道。

  白子曦也擡起頭,看了一眼,沒看到什麽,但見墨畫兩人煞有其事,便也仰着頭,跟他們一起看了。

  天空浩渺,白雲變幻。

  地上翠色的靈稻,随風搖曳,化爲連綿的波濤。

  墨畫三人立于地面,擡頭望天。

  身形渺小,但所向高遠。

  ……

  靈田的重建,還在按部就班進行。

  墨畫花了兩日時間,便将靈田的陣圖設計好了。

  白子勝和白子曦也幫了忙。

  重新構建的陣圖之上,靈田不再是整整齊齊的豆腐塊,而是更貼合自然,順承地勢的形狀。

  田埂穿插交錯,将靈田分割,又拼接在一起。

  田埂附近,還标注了刻畫的陣法。

  這些陣法以育土陣爲主,目的是輔助厚土陣,滋養水土,同時也爲厚土陣提供靈力。

  田埂爲陣紋,布局爲陣樞,整體看去,便是一副完整的,一品十一紋的厚土絕陣。

  白子勝和白子曦都驚歎不已。

  墨畫又将陣圖,拿給莊先生看了看。

  莊先生點頭贊許。

  墨畫這才找到東山村的長老,商量如何建造這個陣法。

  墨畫手中拿着兩張圖。

  一張是厚土陣圖,一張是如今的靈田畝圖。

  東山村的修士要做的,就是變動靈田畝圖,使其格局,與厚土陣圖相同。

  這裏面又涉及不少問題。

  哪些靈田不動,哪些靈田要改。

  靈田雖然變動,各家田畝的總數,卻要保持不變,等等……

  長老找人商量,籌劃妥當之後,安排每戶靈農,做好自己的事,然後再統一核查。

  除此之外,還要買靈墨。

  靈墨需要靈石。

  東山村的靈農,便每家出了一點靈石,湊足了數目。

  由十來個身強力壯的靈農,揣着靈石去了趟上台城,買完靈墨,又将靈墨送回了村裏。

  這趟墨畫也跟去了。

  一是因爲這些靈墨事關重大,掏空了東山村的大半家底,不容有失。

  二是因爲,靈墨本身的品質參差不齊,貴賤不等。

  靈農不會陣法,分不清優劣,很容易被蒙騙,買到劣質的靈墨。

  第三個原因,便是孫家。

  孫家不會善罷甘休。

  而且如墨畫所料,此行他果然遇到了孫家修士。

  十幾個靈農出了東山村,離開了千家鎮,沒走幾步,就被幾個鬼鬼祟祟的孫家修士盯上了。

  他們穿着靈農的衣服,自以爲掩飾得很好。

  但根本不可能瞞得過墨畫的。

  墨畫有十一紋的神識,堪比築基。

  這些人想跟蹤墨畫,無異于打着燈籠偷東西,墨畫想不發現都難。

  墨畫也懶得動手,就帶着衆人,走了幾個岔路,将這些孫家的修士甩丢了。

  回來的時候,孫家派了更多修士堵路。   
  但墨畫帶人走了偏僻的山道,一行人安安穩穩地回來了。

  這讓同行的靈農們驚訝不已。

  丁大川甚至偷偷問道:
  “小先生,您是不是會算命啊……”

  孫家修士在哪,竟然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墨畫有些哭笑不得:

  “我就是神識強了一點點,所以提前發現了他們。”

  丁大川點了點頭,但明顯不信。

  小先生不過是煉氣境界,神識再強,又能強到哪去呢。

  他覺得,還是會算命這個理由靠譜些……

  之後便開始正式建陣法了。

  建陣法的同時,一些靈農在附近巡邏,防止孫家修士滋事。

  其中最積極的,是白子勝。

  原本,墨畫是要他幫着畫陣法的。

  他也确實畫了。

  但沒畫多久,聽說需要人巡邏,提防孫家,以防孫家鬧事,他就滿眼期待地看着墨畫:

  “我要去打架……不,巡邏!”

  墨畫不同意:“畫陣法才是正事。”

  白子勝便歎了口氣。

  他是師兄,如果是别的事,他不會問墨畫這個小師弟,自己就做主了。

  但現在是在畫陣法,哪怕他是師兄,也得聽墨畫的。

  白子勝留下畫陣法,但神情有些恹恹,唉聲歎氣,打不起精神。

  墨畫見狀,有些無奈,便道:

  “你去巡邏吧,東山村的靈農,未必是孫家修士的對手。”

  白子勝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

  白子勝有些過意不去,扭捏道:
  “你不要我幫你畫陣法了麽?”

  墨畫白了他一眼,“也行啊,要不你還是留下來畫陣法?”

  白子勝立馬跳了起來,“還是算了,我畫得沒你好,陣法你畫,我去巡邏,不讓孫家的壞蛋打擾到你!”

  說完他神色雀躍,雄赳赳氣昂昂地跑了。

  墨畫失笑。

  此後白子勝就在靈田附近巡邏,看有沒有孫家修士前來滋事。

  一天晚上,還真有幾個孫家修士,偷偷摸摸來打探什麽。

  白子勝二話不說,身法如風,直接沖了上去。

  這些修士,根本不是白子勝的對手,三下五除二就被解決了,一個個鼻青臉腫,抱頭鼠竄。

  白子勝記着墨畫的叮囑,打架可以,但别下死手,以免把事情鬧大。

  所以白子勝隻是點到爲止,沒取他們的性命。

  被白子勝揍得鼻青臉腫的孫家修士,狼狽逃回了孫家,見了家主孫義。

  孫義便問:“打探出什麽沒有?”

  可不用等手下回答,隻見他們身上的傷勢,他心裏便有數了。

  這明顯是什麽都沒打探到,還被别人揍了一頓。

  孫義隻能無奈得擺擺手道:
  “下去養傷吧。”

  孫家修士退下了,孫澤卻走了進來,對孫義道:
  “爹,莫非他們,真的找到了我們孫家祖傳的陣法?”

  孫義神色凝重,“也不是不可能……那個小鬼不簡單,靈田那邊又鬧這麽大動靜,估計是真的發現了什麽……”

  “怎麽辦,現在就動手?”孫澤問道,“我們孫家的傳承,可不能落在外人手裏。”

  孫義沒有說話。

  孫澤道:“爹,您不會還要等吧?”

  孫義皺眉道:“我不清楚,他們現在,到底在做什麽?”

  “會不會是,那小子學會了老祖的陣法,想重新畫出來?”孫澤推測道。

  孫義冷冷地看了孫澤一眼,“說什麽胡話?”

  孫澤疑惑:“不是麽……”

  孫義冷哼一聲,“你根本不知,我孫家老祖的陣法,精深到了何等地步……”

  “他留下的陣法,豈是那麽好學的?”

  “别說那小鬼,不過十來歲的年紀,滿打滿算也就學了十年陣法。”

  “他便是再學幾個十年,陣法的水準,也不可能比得上我孫家老祖的十之一二。”

  孫澤震驚道:
  “我們老祖,真有這麽厲害?”

  孫義鄙夷地看着自己的兒子:
  “你不學無術,陣法也隻學了些皮毛,根本不知道,這裏面的學問有多深。”

  “一品陣師之間,尚且懸殊巨大,更别說二品陣師了。”

  “無論是神識,陣法理解,還是陣法造詣,都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孫澤情不自禁點頭。

  他原以爲,孫家的陣法傳承沒落,祖上也未必好到哪裏去。

  卻沒想到自己高估了他人,卻低估了他們孫家的老祖。

  “可是,那小子現在在做什麽,畫的又是什麽陣法?”

  孫義想了下,搖了搖頭:

  “不知道,等他們做完。”

  孫澤有些着急,“我們真這樣放任不管?”

  “你不明白。”

  “不明白什麽?”

  孫義目光一凝,淡淡道:
  “無論他們做什麽,最後都不過是便宜我們孫家。”

  孫澤一怔,若有所思。

  孫義繼續道:“這些人畢竟是外來的修士,無論他們做多少事,總歸是要走的。”

  “等他們一走,這些靈農,還是隻能任由我們拿捏。”

  “他們給靈農的好處,留在靈農手裏,最後又都會落到我們孫家手上。”

  “這千家鎮,是我孫家的千家鎮,一切東西,也都是我孫家的!”

  “而且靈田裏的陣法,歸根結底,也都是讓土地富饒。”

  孫義冷冷一笑,“我們隻要耐心點,到時候,既能尋回祖傳的陣法,也能依靠這富饒的靈田,保我孫家子孫後輩,衣食無憂……”

   有事耽擱了,更新完了點,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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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5 14:50:23
第395章 成陣
  白子勝天天興高采烈地帶着靈農巡邏,墨畫則坐在田埂上,安安靜靜地畫着育土陣。

  白子曦也在幫着墨畫陣法。

  她在墨畫旁邊,并膝蹲着,白皙的手掌執筆,姿态優雅,神态娴靜,畫出的陣紋,筆法娟秀而唯美。

  墨畫偷偷瞥了幾眼,大爲震驚,情不自禁歎道:

  “小師姐,你畫的陣法真好看!”

  “好看麽?”

  白子曦美眸中有一絲疑惑。

  “嗯。”墨畫點了點頭。

  白子曦看了眼自己畫的陣法,又看了眼墨畫畫的,好奇道:
  “這不是差不多麽?”

  一樣的陣法,陣紋都是一樣的,一眼看上去,懸殊不大的。

  墨畫卻搖了搖頭,“不一樣的。”

  他自己畫的陣法,因爲太過熟練,所以格局井然而又筆法從容。

  而他小師姐畫的,卻顯得精緻而優雅,筆墨也濃纖合度。

  墨畫又偷偷看了眼白子曦,心道常言說,字如其人,莫非陣法也如其人?
  人好看,所以陣法畫得也好看?

  白子曦見墨畫眼睛眨啊眨的,不知在想些什麽,便問道:
  “你想什麽呢?”

  “沒什麽……”

  白子曦覺得墨畫有事瞞着自己,目光一閃,沒說什麽。

  而後她盯着墨畫看了幾眼,忽然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白皙的臉頰。

  墨畫一愣,不知她是什麽意思。

  白子曦道:“你臉上髒了。”

  “髒了?”墨畫微怔,“沾了墨水麽?”

  他自己擦了幾下,看了看手掌,疑惑道:
  “沒髒啊……”

  “髒了。”白子曦笃定道。

  “沒事,我待會洗一下就好。”墨畫道。

  白子曦搖頭,“我是師姐,我幫你擦。”

  說完她伸出小手,擦了擦墨畫的臉頰。

  隻是動作又像是捏,又像是抹,又像是揉……

  手指冰冰涼涼,柔柔軟軟的。

  白子曦揉完墨畫右臉,又開始揉左臉。

  墨畫有些疑惑,“左臉也髒了麽?”

  “髒了!”白子曦點頭道。

  墨畫無奈,隻能任由她揉臉。

  過了一會,白子曦揉完了,點頭道:“擦幹淨了!”

  墨畫狐疑道:“真的?”

  白子曦抿着嘴,目光平靜道:
  “我是師姐,不會騙你。”

  墨畫點了點頭,不疑有他,開始認真畫陣法。

  隻不過這次畫陣法,他總覺得小師姐有意無意地在看着他,雖然看着神色如常,但她的目光,偶爾會藏着盈盈的笑意。

  墨畫覺得自己看錯了。

  小師姐平日神色平靜,很少會表露情緒。

  墨畫又疑惑了一下,但因爲要畫陣法,心思要專注,所以很快就将一切都抛在腦後了。

  直到晚上回去,墨畫才發覺不對。

  因爲莊先生看到他,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白子勝更是誇張,捂着肚子,笑個不停,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怎麽了?”墨畫還不明白。

  白子勝笑着,斷斷續續道:

  “哈哈,大……大花臉!”

  墨畫找了個鏡子,看了一眼,然後懵了。

  他的臉上,左臉和右臉,都被塗上了墨水,看着像是隻大花貓。

  墨畫愣住了。

  誰幹的?
  誰能瞞過自己的神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把自己的臉塗花?
  然後他瞬間想明白了,忍不住轉過頭,看向了白子曦。

  他的小師姐,揉過他的臉!
  白子曦故作鎮定,但嘴唇輕抿,明顯是在忍着笑意。

  墨畫震驚了。

  他萬萬沒想到,白子曦竟然是這樣的小師姐!
  白子曦平日優雅安靜,神色淡然,卻沒想到,竟會做出這種小惡作劇。

  “小師姐!”

  墨畫有些生氣,兩隻眉毛豎起,配着一個大花臉,更像是一隻生氣的貓咪。

  這下白子曦終于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笑,宛若昙花盛開。

  盡管易了容,但仍有着清冽的絕美。

  盈着笑意的眼眸,宛如帶着晨露的芙蓉,又如晶瑩剔透的琉璃,流光溢彩。

  莊先生微露詫異。

  墨畫有些愣住了。

  他還是第一次見白子曦這樣笑。   
  白子勝微怔,而後怅然。心中既有一些欣慰,又有一絲心疼。

  他的妹妹,有多久沒這樣笑過了……

  一番歡笑後,白子曦親手幫墨畫洗幹淨了臉。

  墨畫對着鏡子,再三檢查确認過,這才點了點頭。

  白子曦小聲道:“對不起啊……”

  但她的嘴角,還是噙着盈盈的笑意。

  墨畫不由歎了口氣,心中有些無奈。

  白子曦之後又一直笑了一天,隻要一看到墨畫,想到他貓咪一般的大花臉,就忍不住抿嘴笑起來。

  又隔了一日,這才好一些,神色也恢複如常。

  眉眼之間雖還是淡淡的,但比之前開朗了不少,目光也柔和了許多。

  墨畫不知爲何,也覺得有些欣慰。

  ……

  育土陣簡單,墨畫畫得極快,又有白子曦幫忙,所以幾日後,就将靈田中的育土陣畫完了。

  整體靈田的格局,也經靈農們夜以繼日地勞作,而與厚土陣相契合。

  畫完育土陣,之後便是勾勒厚土陣的陣紋了。

  墨畫需要再以靈墨,勾通所有田埂,使整個厚土陣的陣紋生效。

  靈田百頃,勾連而成的,是一副巨大的厚土陣。

  陣筆需要大毫,要花費大量靈墨,但消耗的神識,其實和小型的厚土陣懸殊不大。

  陣法的神識消耗,僅與陣法本身的難度,即陣紋的多寡有關。

  陣法本身規模的大小,對神識消耗有影響,但影響并不是很大。

  所以要在靈田上,真正以靈墨連通陣紋,使厚土陣生效,對墨畫而言,最大的難度,反倒不在神識,而在于體力和靈力。

  陣法講究一念呵成,神念不能斷。

  那勾通厚土陣的時候,墨畫也必須要一次性走遍靈田上的所有田埂,一邊将靈力注入靈墨,一邊将靈墨畫在田埂上,從而使陣紋一氣呵成。

  墨畫看着面前廣闊的靈田,不由歎了口氣。

  這個方法,也太笨了些。

  真要這麽去畫,也太狼狽了,完全沒有陣師的風度。

  但他又沒有其他辦法。

  以他煉氣期的修爲和目前的本事,也隻能用這種笨辦法,去勾連大型的單陣了。

  “不知道煉氣境之後,會不會有其他畫陣的手段,能更方便些……”

  墨畫尋思着,又歎了口氣。

  之後墨畫精心凝神,開始按照計劃,在靈田裏畫厚土陣。

  他抱着一隻大筆,蘸着靈墨,沿着田埂,按照識海中厚土陣的陣紋,開始勾通整片靈田。

  這個過程,比較漫長,而且不能出錯,否則就要重頭再來,費時又費力。

  好在墨畫事先演練過。

  路線他也試着走過許多遍。

  可能遇到的問題,他也事先考慮過,并想過怎麽解決。

  所以整體還算順利。

  白子勝、白子曦、苗兒還有其他東山村的所有靈農,都圍在田邊,看着墨畫畫陣法。

  墨畫一步不停,從早走到晚,又從晚走到早。

  随着他走過,田埂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蜿蜒的,有着玄妙意味的清晰的墨痕。

  墨痕之中,有靈力流轉。

  墨畫走過一道道田埂,留下一筆筆陣紋。

  随着他走的田埂越多,陣紋便越多,連接起來的靈田便越多……

  等墨畫最終畫完,力氣和靈力幾乎耗盡,整個人便如同脫水的魚兒,坐在田邊,大口大口喘着氣。

  而與此同時,靈田之中,光芒一閃。

  一股濃濃的生機,氤氲開來。

  整片靈田,宛若一體,通過陣紋遙相呼應。

  自靈田之中,湧現出源源不斷的大地之息,溫養着土地,滋養着稻苗。

  田中的所有靈稻,似是受到大地氣息的滋潤,竟肉眼可見地茁壯了一絲,顔色碧綠如翡翠。

  ……

  圍在田邊的所有靈農,全部震撼失聲。

  他們知道這個陣法不簡單,但卻沒想到,竟能玄妙到如此地步。

  這就是當年,孫家老祖的手筆麽……

  東山村的長老,感受着靈田的氣息,看着田裏的稻苗,不由得一陣失神,而後激動得淚流滿面。

  如此肥沃的靈田,隻要保得住,足以讓他們的子孫後代,都不必再忍饑挨餓了……

  而此時的孫家。

  正在翻看陣書的孫家家主,也隐隐感覺到一股濃烈的生機,猛然站起身來,看向遠處的靈田,滿眼震驚。

  “這是……陣法?”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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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7
匿名  發表於 2023-12-25 14:58:59
第396章 奪陣
  墨畫畫完了厚土陣,如願以償,滿意地點了點頭。

  陣法學以緻用,才能算是完全掌握。

  墨畫站在生機勃勃的靈田中。

  山風拂着他的面頰,靈稻輕撫他的手掌。

  這片土地,仿佛也在感激着他。

  墨畫感覺自己對大地氣息,也就是大地道蘊的感受,也越發清晰了些。

  盡管精疲力盡,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墨畫微微一笑,眯起了眼睛。

  畫完陣法,墨畫就要離開了。

  他該做的事,都做完了,接下來就要去往下一個地方,去找别的陣法了。

  他們東西不多,收拾得也快。

  休息了一晚,整理好東西,次日便坐着馬車,要出發了。

  臨行前,東山村的靈農,都來送别墨畫。

  靈石他們沒多少了,便隻能帶了一些本地的特産,有的是靈谷,有的是蔬果,還有的是家養的雞鴨。

  墨畫推脫不了,隻能用儲物袋裝着,放進了馬車裏。

  有了這些食材,路上他也能多試着做一些菜肴,給莊先生嘗嘗。

  丁苗兒拽着墨畫的衣袖,有些戀戀不舍。

  墨畫便叮囑他:“好好修行,不要偷懶。還有我給你的東西,一定要好好學。”

  “嗯!”丁苗兒鄭重地點頭,“哥哥放心!”

  随即他有些低落道:

  “我還能見到哥哥麽?”

  墨畫便給他畫餅,鼓勵他道:

  “隻要你好好修行,将來一定能見到的。”

  丁苗兒小小的臉上,立馬期待了起來,眼睛亮晶晶的。

  墨畫又與東山村的村民們揮手告别,然後坐上馬車。

  傀老趕着馬,大白拉着車,悠哉悠哉地邁上了大路。

  沒走幾步,就被一群修士堵住了。

  爲首一人,正是孫家家主孫義。

  他身後站着數百孫家修士。

  這些人全部散開,将馬車圍住,也将路全部堵住。

  墨畫看了一眼莊先生。

  莊先生閉目養神,什麽都沒說,也似乎什麽都不知道。

  墨畫明白了。

  師父的意思,是讓他全權處理。

  墨畫便撩開車簾,走了出來,站在馬車之上,遙遙看着孫義,神色鎮定而從容。

  哪怕面對築基,以及數百煉氣修士的圍堵,也胸有成竹,沒有絲毫慌亂。

  孫義也不禁在心中贊道:

  “好氣度!”

  小小年紀,就有如此膽識,遇事沉穩,從容不驚。

  難怪能有如此陣法造詣。

  孫義又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孫澤。

  在墨畫露面的一刹那,他這兒子,竟然渾身顫抖了一下,要不是有這麽多人給他撐腰,幾乎就要掩面而逃。

  似乎是因爲火球術而有了陰影。

  又或許是被千鈞棒打壞了腦子。

  現在孫澤目光遊離,根本不敢正視墨畫。

  孫義氣得眼皮直跳。

  明明在家裏的時候,孫澤神色興奮,高聲喊着要找這小子報仇,現在真見面了,又慫成了軟蛋。

  他可比這小陣師,還大上二十多歲啊。

  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孫義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孫澤。

  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眼下最關鍵的,是他孫家祖傳的陣法。

  自從昨日感受到靈田中的那股氣息,他便夜不能寐,連夜召集了孫家弟子,封住千家鎮的大路小路。

  爲的就是堵住墨畫,不讓他們離開。

  而等他偷偷去了靈田,近距離感受到了田間濃郁的生機。

  心中不由大驚,随後便是狂喜。

  這樣的靈田,一年産出的靈谷,怕是要多出五成以上,換而言之,他們孫家,也能多出五成靈石。

  這樣的靈田,是個寶地!

  而比了靈田更珍貴的,是那副陣法。

  使土地肥沃,靈産富饒。

  這樣的陣法,才算是真正的絕密傳承,才是他孫家老祖應該傳下的陣法!
  之前他還有些猶豫。

  老祖留下的陣法,他自己雖說是孫家人,修爲也到了築基,但也未必就能學會。

  但現在他的想法不一樣了。

  眼前這個煉氣七層的小修士都能學會,他這個築基修士,還有學不會的道理?
  所以這門陣法,他勢在必得!
  孫義帶着孫家修士,将墨畫的馬車團團圍住。

  墨畫毫無懼色地與他們對峙。

  他記得莊先生的教導,裝模作樣,也是一門修道的功夫。

  所以墨畫什麽話都沒說。

  因爲他要裝高手。

  高手從來都不先說話的,這樣比較掉身份,小喽啰才會先開口。

  果然,孫義就先開口了:

  “小兄弟,把我孫家的陣法交出來。”

  墨畫早有所料,剛想說什麽,忽而一怔,往身後一看。

  可他身後什麽都沒有。

  孫義微微皺眉,心道這小子故弄什麽玄虛,他順着墨畫的目光看去,不久後,也是一怔。

  因爲不久之後,墨畫的身後,便出現了一群靈農。

  他們扛着刀叉,還有一些簡單的靈器,将馬車團團圍住,也将墨畫護在中間。

  爲首的大漢,是丁大川。

  他記着長老的囑托,面對孫家築基期的家主孫義,雖然有些怯場,但還是神情堅毅道:
  “你們孫家不要欺人太甚!”   
  “我們是不會讓你們傷到小先生的!”

  “沒錯!”

  “保護小先生!”

  其他靈農也舉着手中的五花八門的靈器,高聲喊道。

  孫義冷笑,“膽子不小,竟然真敢造反?”

  他神情鎮定地冷笑着,但心底卻有些發涼。

  事情有些不妙了……

  他之所以沒在東山村動手攔住墨畫幾人,就是爲了避免發生這種狀況。

  他忌憚的,不是靈農。

  靈農之中沒有築基,煉氣九層的修士,也未必比孫家多多少。

  真要打起來,不是他們孫家的對手。

  他害怕的是,孫家會犯了衆怒。

  他們孫家,還指望這些靈農,面朝黃土,背朝天地養活他們。

  若是惹得靈農造反,不事耕種,他們孫家就沒了靈石來源,也就沒了錦衣玉食的生活。

  總不能讓他們孫家的子弟,受着風吹日曬,親自去種地吧。

  而且一旦犯了衆怒,道廷司也不會縱容他們。

  道廷司維穩,隻要穩定,千家鎮的修士,哪怕過得再苦再累,他們也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一旦不穩,無故發生大規模修士動亂,那道廷司不介意拿他們孫家殺雞儆猴。

  道廷司若心狠手黑,不講情面,甚至可以直接抄了孫家,既賺了外快,又向靈農賣了好,彰顯了道廷司的公正。

  這可是一舉兩得的事。

  這種事,道廷司真的能做得出來。

  而最可怕的,是犯了衆怒後的世代積怨。

  現在他們孫家勢強,還能鎮壓得住靈農。

  一旦将來孫家家道中落,沒有築基修士坐鎮,積怨爆發之下,是有可能被走投無路的靈農滿門殺絕的。

  這種事,不是沒有發生過。

  而靈農怯懦,隻要有一口飯吃,就不會拼命。

  所以之前,他盡管盤剝靈農,但也會給靈農留一口飯,不讓他們餓死。

  靈農欠賬,他也隻是讓他們賣身來還。

  這姓墨的小子,于靈農有恩。

  他想捉住這姓墨的小子,也沒有直接在東山村動手,而是等他們離了村,快到千家鎮的時候,才将他們攔住。

  但他萬萬沒想到,向來懦弱的靈農,竟然追了出來,要護住這小子。

  孫義神色凝重,眼皮止不住地狂跳。

  除非萬不得已,他不想刀劍相向,發生大規模混戰。

  墨畫也不太願意見到這樣。

  團結起來,一緻對外,有的時候便是一種威懾了。

  不一定非要打得你死我活。

  這些靈農生活不易,即便反抗,也應該是爲了自己,爲了自己的家和妻兒。

  不能因爲一時沖動,就流血身死。

  他們一旦死了,很可能一個家庭的支柱便倒了。

  留下妻兒,生活就更艱難了。

  墨畫想了下,便道:“孫義,你想怎樣?”

  被一個低輩的小修士直呼姓名,孫義臉上有些挂不住。

  但墨畫站在一群靈農中間,這群靈農,明顯也聽他的意思。

  哪怕他年紀小,也的确有和自己交涉的資格。

  孫義強迫自己,不在乎面子這些細枝末節。

  他冷冷道:“我的要求很簡單,你交出我孫家祖傳陣法,我便放你走,也不爲難其他人。”

  孫義說完,等着墨畫讨價還價。

  誰知墨畫直接道:“好!”

  孫義的思路被打斷了。

  一時間,他不知道該怎麽談下去了。

  這小子,做買賣都不講價的麽?答應得這麽幹脆?
  孫義愣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
  “你别耍花招。”

  墨畫不屑道:
  “你是大人,心眼會髒,我是孩子,做事坦誠,我是不屑于耍那些小花招的。”

  孫義不知說什麽好,皺眉道:

  “你真要把陣法交給我?”

  “說到做到!”

  墨畫聲音清脆,擲地有聲。

  孫義仍不相信,“爲什麽?”

  墨畫覺得這孫義好歹是個家主,怎麽婆婆媽媽的……但還是耐着性子,豎起小手指,解釋給他聽:

  “第一,這本就是你孫家的陣法,我學了,也算是承了你孫家老祖的人情。現在給你,也不過是物歸原主;”

  “第二,陣法不是用來敝帚自珍的,而是用來造福衆生的。尤其是這種滋養大地的陣法,自然是會的人越多越好;”

  “第三,我雖然不怕麻煩,但也不想惹麻煩。我們各讓一步,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墨畫口齒伶俐,條理清晰。

  孫義聞言歎了口氣,看了眼一旁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兒子。

  心道果真貨比貨得扔,他這兒子,真不如扔了算了。

  墨畫說完,問道:
  “怎麽樣?”

  孫義躊躇良久,仍舊拿不定主意。

  墨畫如此坦誠,他反而沒有頭緒,片刻後便緩緩道:
  “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準備拿個假陣法糊弄我?你先把老祖的陣法給我看看。”

  墨畫無所謂,點頭道:“行。”

  說完他從懷中取出一張冊子,遠遠丢給了孫義。

  孫義一愣,有些難以置信。

  真給自己了?
  這小子看着機靈,怎麽做的,都是這種毫無算計的事?
  孫義以神識掃視,确定冊子沒問題,這才小心翼翼翻開冊子,看了兩眼,然後又徹底愣住了。

  冊子上确實記載着一副陣法。

  陣法上的陣紋錯綜複雜,陣樞結構陌生至極,陣眼的備注眼花缭亂,整副陣法包含十一道陣紋,相當匪夷所思……

  才疏學淺的孫義,隻覺頭皮一麻。

  這是什麽?
  怎麽一點也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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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5 14:59:21
 第397章 震懾
  陣紋他倒是認識,但放在一起,他就不認識了。

  陣樞很陌生,超出他的陣法認識,他也理解不了。

  這個陣眼,又怎麽會是其他陣法呢?
  還有這個陣法,明明隻是一品,怎麽會包含十一道陣紋?
  孫義一時兩眼發黑,百思不得其解。

  轉念他又想道:

  “這小子在騙我?”

  “他給我的,是一副假的陣法?”

  孫義心裏揣測,随後又自己否定。

  不可能……

  他雖然看不懂,但模模糊糊總有感覺,這的确是一副完整的陣法,而且是一副極高深的陣法。

  更有可能,就是他孫家老祖,當年留下的陣法!

  這樣的話,他看不懂也正常。

  因爲這是他老祖宗傳承下來的陣法。

  自己的陣法造詣,與老祖宗相差甚遠,學不會也正常。

  但令他接受不了的是。

  這道陣法,他學不會,但這姓墨的小陣師竟然能學會?
  他可是築基修士,而這小子,不過煉氣。

  能畫出老祖宗當年留下的陣法,豈不是意味着,這小子的陣法水準,已然能媲美他孫家的老祖?

  孫義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口中喃喃道:
  “不可能……”

  一旁的孫澤,見他爹一見到陣法,就完全傻了的樣子,神色不停變幻,便悄聲喊道:

  “爹……”

  孫義回過神來,但仍舊心有餘悸。

  孫澤問道:“爹,是這陣法麽?”

  孫義皺着眉頭,緩緩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爹,你這是啥意思?”孫澤沒看懂。

  孫義沒說話。

  他總不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自己看不懂,學不會,所以拿不準吧……

  孫澤若有所思,試探道:
  “要不,我們将這小子拿下,拷問一下?”

  孫澤輕輕握着拳頭,“他的嘴再硬,也不及拳頭硬,打他一頓,什麽就都招了。”

  孫義有些舉棋不定。

  另一邊卻傳來墨畫清脆的聲音:
  “陣法給你了,該讓路了吧,食言的人,可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爹……”孫澤也在催促。

  孫義皺緊眉頭,神色掙紮。

  他不敢,但又不甘心。

  此子如果真有這麽高的陣法造詣,那他是萬萬不敢動手的。

  可就這麽放他們走,他又很不甘心。

  他之前是想着,先将陣法騙到手,然後再抓住墨畫,逼他入贅孫家,爲他們孫家做事。

  但那個時候,他以爲墨畫隻是天賦不錯,其陣法水準,不會高于自己。

  到現在看到這個陣法,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低估了這個小修士。

  同時,也遠遠地高估了自己。

  他之前還譏笑,這小子絕對學不會他孫家老祖的陣法,現在看來,真正學不會的人,是他自己……

  不過煉氣七層,真的能畫出這種陣法麽?
  孫義還是不信。

  這小子,是不是在騙我?

  孫義皺眉問道:

  “小子,這個陣法,你學會了?”

  墨畫點頭,“算是。”

  孫義眼皮一跳。

  他沉思片刻,忽而又臉色一沉,皮笑肉不笑道:

  “此陣乃我孫家祖傳陣法,概不外傳。你既然學會了,那就是我孫家的人,需要入我孫家,爲我孫家做事,償還我孫家的恩情才是。”

  還恩情是假,留人才是真。

  孫義決定賭一把。

  他想明白了一個道理。

  老祖宗的陣法,高深成這個鬼樣子,自己這輩子,可能都學不會了。

  他學不會,但這個小子應該是會的。

  甚至就算他不會,也沒關系。

  就憑借他的陣法天賦,自己也要讓他入贅孫家,生下有着孫家血脈的孩子。

  陣法天才,并不易得。

  他要将這小子的陣法天賦留在孫家,并且借助孫家血脈,一代代傳下去。

  所以無論這個陣法,這小陣師學沒學會,自己今天都要把他留下。

  孫義這麽說,就是要出爾反爾,撕破臉了。

  孫家修士蠢蠢欲動。

  靈農攥緊刀槍,神情戒備。

  丁大川也憤而破口大罵,“堂堂一個家主,說話不算數,跟放屁一樣!”

  孫義隻是冷笑,并不搭理。

  他隻是看着墨畫,高聲問道:“小兄弟,你意下如何?你若入我孫家,孫家必定好好待你。”

  墨畫卻搖頭道:“你們孫家太小了,恐怕住不下我。”   
  孫義一怔,失笑道:
  “我們孫家大得很,足夠你住了!”

  墨畫矜持道:“我也是有身份的人。”

  小小年紀,有什麽身份?
  孫義心中冷笑,臉上假笑道:“無論什麽身份,我們孫家都住得下。”

  “真的麽?”

  墨畫淡淡笑了一下,取出一枚戒指,戴在了白嫩的小手上。

  戒指白玉鑲金,古樸華貴。

  上面刻有九道星痕,象征陣法九品。

  星痕之上的一點星芒,象征着道廷認定的,真正的一品陣師。

  孫義笑容消失,瞳孔劇震道:

  “天樞戒?!”

  孫澤不知他爹爲何吃驚成這樣,疑惑道:
  “天樞戒是什麽?”

  孫義顫聲道:“天樞戒……他……是一品陣師……。”

  此言一出,孫家修士全部倒吸了一口涼氣,紛紛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孫家是有着陣法傳承的,雖然不多,但還是有的。

  家族裏,也有不少陣師。

  他們是深知,陣師定品的難度的。

  在偏僻的州界,能通過定品的陣師,可以說是鳳毛麟角。

  即便是家主孫義,修爲築基,至今也沒能定上一品。

  可如今這十來歲的小修士,竟然是一品陣師?!

  就算打娘胎裏學陣法,那也不可能啊……

  那可是一品陣師啊。

  沒有定品的陣師,隻算是“自封”的陣師。

  隻有經道廷天樞閣考核定品,才算是真正登堂入品的陣師。

  換句話說,一旦陣師定品,其背後站的,就是道廷中央七閣之一的天樞閣。

  算是魚躍龍門,身份地位,都與尋常修士不同。

  “那個真的是天樞戒?”

  “我怎麽知道?”

  “家主說是,應該就是吧……”

  孫家修士壓低聲音,議論紛紛。

  孫家多數陣師,别說定品,就連參加定品的資格都沒有,自然也不曾見過天樞戒。

  孫澤也低聲問道:“爹,那個真是天樞戒?”

  孫義仍舊神色震驚,緩緩點頭。

  他仗着築基修士,兼半個陣師的身份,拜訪過幾位一品陣師,見過他們手上戴的這種白玉鑲金,天樞定品的戒指。

  當時又是羨慕,又是嫉妒,所以印象很深。

  孫義做夢都想,有朝一日,自己能通過定品,擁有屬于自己的天樞戒。

  卻萬萬沒想到,他還沒定品,如今這十來歲的小修士,手裏竟已然有了一枚天樞戒。

  “不會是偷來的吧?”孫澤又問。

  孫義眉頭又皺了起來。

  他認爲應該是偷來的,但心裏又隐隐覺得不可能。

  陣師将天樞戒視若性命,哪有那麽好偷?
  更不可能有人敢偷了天樞戒,還明目張膽地炫耀出來。

  孫義又看向墨畫。

  墨畫白皙的小手,帶着如此莊重華貴的戒指,看着有些不可思議。

  但這天樞戒,确實與他氣息相近。

  而且他戴着戒指時的神态與氣質,的的确确,是一品陣師的氣度。

  孫澤目光貪婪,寒光一閃,小聲道:
  “爹,我們把戒指搶過來!”

  這下孫義沒忍住,直接一巴掌扇了過去。

  “你他媽的想死?!”

  孫澤被扇懵了,目光迷茫,不知犯了什麽忌諱。

  孫義咬着牙,低聲爲他解釋:

  “你他娘的不是山賊,不是土匪,是家族修士!”

  “有名有姓有家産,那麽大的府邸,就建在千家鎮,家族裏每個修士,道廷司上都有名錄。”

  “你他媽的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去搶一品陣師的天樞戒?”

  “一品陣師,是天樞閣認定的,身後站的是中央道廷!”

  “你搶天樞戒,就是開罪天樞閣,是忤逆道廷。”

  “上面追查下來,是有可能,将我們孫家滿門抄斬的!”

  ……

  孫義越說越氣,又扇了孫澤一巴掌。

  孫澤大驚失色,不敢說話。

  孫義餘怒漸消,深深歎了口氣,神情忌憚道:

  “這小修士,我們孫家得罪不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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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5 20:53:33
第398章 傳承
  孫義心生忌憚。

  這個小修士是一品陣師,他們孫家得罪不起。

  孫澤卻目光一轉,道:
  “可是爹,我們已經得罪他了……”

  孫義一怔。

  孫澤繼續道:“就算我們放過他,他也會記恨我們……”

  孫義的心又漸漸冰冷。

  不錯。

  他們孫家,已經開罪了這個小陣師。

  事已至此,想相安無事,恐怕也不可能了……

  可真要下手,将事情做絕麽?

  孫義又不太敢。

  他畢竟不是草莽出身,還是不夠心狠手辣。

  墨畫看出孫家家主心中的掙紮,心中微動,便放出了神識,窺探了一下他。

  這次窺視,明目張膽,而且毫不掩飾。

  孫義本還在糾結,忽而察覺到什麽,心中一驚,随後陡然睜大雙眼。

  這個神識?!
  他猛然看向墨畫,聲音顫抖道:
  “是……是你……”

  墨畫并未回答,隻是默默地看着他。

  孫義心底一片冰冷。

  完了。

  碰到小怪物了。

  他最初感受到的,那股築基期的神識,竟來自于眼前這個小陣師?

  煉氣境界,築基神識……

  他們孫家,得罪的不僅是一個一品陣師,還是一個神識極強,将來不知會到幾品的陣師……

  孫義臉色灰敗,支支吾吾道:

  “我……我孫家……”

  墨畫灑脫道:“我可以不計較。”

  孫義猛然一震,“此話當真?”

  “我不騙你。”

  孫義咬牙道:“好!”

  天行有常。

  而超脫修道常理的人,要麽家世不凡,要麽天賦異禀,要麽心性手段都異于常人。

  這樣的修士,他們隻能敬而遠之。

  否則孫家怕是真的要倒大黴。

  好在這小先生說不計較。

  無論他是不是真的不計較,孫家都要借坡下驢,将這尊神送走,不要将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而且孫義還想起來了一件更可怕的事。

  煉氣七層,神識築基,一品陣師……

  這樣的人物,還隻是小師弟。

  他還有一個師姐,一個師兄,以及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師父,還有一個看不清底細的,木頭人一般的車夫。

  他們得是什麽樣的身份,什麽樣的修士,又得有多大的來頭?

  孫義光是想想,就頭皮發麻。

  甚至連想,都不敢再想了。

  孫義立馬大聲吩咐道:
  “讓行!”

  孫澤卻是心領神會,悄悄道:

  “爹,您是想假裝放他們走,然後趁他們大意的時候……”

  孫澤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孫義立馬掐住了孫澤的脖子,不讓他說話。

  此時此刻,他真恨不得把這個兒子掐死。

  孫澤說話聲音雖小,但墨畫還是聽到了,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孫澤一眼。

  孫義連忙賠禮道:
  “小兒無知,口無遮攔,難當大任,還請小先生多多包涵。”

  無知,口無遮攔,難當大任……

  那就意味着,孫家下任家主,與孫澤無緣了。

  墨畫點了點頭。

  孫義松了口氣,然後彎腰行禮,恭恭敬敬道:
  “恭送小先生,祝小先生,一路順風!”

  其他孫家修士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這一轉眼的功夫,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過家主做什麽,他們照做便是,紛紛躬身行禮道:

  “恭送小先生!”

  孫家修士讓開了路,而且躬身行禮。

  周圍的靈農也有些糊塗,但見孫家對墨畫如此恭敬,也紛紛放下心來。

  丁大川抱拳道:“小先生,一路順風!”

  墨畫揮揮手,笑道:“大家保重!”

  “小先生保重!”

  “一路順風!”

  “好人有好報!”

  ……

  其他靈農也紛紛道别,衷心祝福着。

  就這樣,墨畫在孫家修士的恭送和靈農的歡送下,離開了千家鎮,踏上了通向遠方的路途。

  算不上有“驚”,也沒有險。

  但事情了結,墨畫也還是松了口氣。

  孫義這個人,陣法上笨了些,但做事還算是識趣的。

  能夠不用動手,順利離開,靈農也沒有傷亡,就再好不過了。

  厚土陣墨畫已經畫好了。

  隻要有厚土陣滋養土地,使土壤肥沃,千家鎮今後,也不必再忍受饑馑了。

  今後的事,就要靠他們自己了。

  能不能保住靈田,能不能護住陣法,能不能對抗孫家,能不能讓子孫後代,都吃上飽飯……

  這些墨畫就管不着了。

  他隻是一個路過的小陣師,也隻能幫到這個地步了。

  白子勝還是有些可惜。

  “沒打上架……我還想和築基交手看看呢。”

  他剛才一直站在墨畫身後,就等着孫家出手,然後他挺身而出,大殺四方,在小師弟面前,展現一下師兄的風采。

  可惜了,孫家沒給他這個機會。

  白子曦沒說什麽。

  不過墨畫也見她似乎取出了一把金色的劍,默默站在自己身後。

  墨畫心生暖意,默默将小師兄和小師姐的好意記在心底。   
  有空做些好吃的給他們吃。

  東山村的靈農送了不少食材,雖不名貴,但也都是特産,别的地方,未必能買得到。

  墨畫回頭又看了一眼千家鎮,忽然有些感慨:
  “孫家老祖那麽厲害的一個人,可惜了,後輩既沒繼承他的陣法,也沒繼承他的爲人。”

  一直閉目養神的莊先生,緩緩睜開眼,微微感歎道:
  “先人恩澤,三代而衰,五代而斬。”

  墨畫疑惑道:“師父,一定是三代麽?”

  “虛指罷了,但大多數,是代代衰減的。”

  白子勝小聲嘀咕道:

  “我們白家傳好多代了……”

  白家傳了許多代,如今還很昌盛,并沒有三代而衰,五代而斬。

  但他覺得,自己這話算是在擡先生的杠,所以不敢大聲說。

  莊先生溫和笑道:
  “白家傳了很多代,但沒有斷代,因爲你們白家一代二代的老祖宗,未必就死了……”

  白子曦聞言一驚,墨畫和白子勝都張大了嘴。

  一代二代沒死,那得活了多少年了?

  白子勝難以置信道:

  “陵都建了,人都葬了,牌位都立了,香火都供上了,不可能沒死吧……”

  莊先生打趣道:“怎麽,很想你白家老祖宗死麽?”

  白子勝立馬捂住自己的嘴。

  這事不能亂說的。

  别的事随便說說就算了,非議老祖宗,可是要挨闆子,關禁閉的。

  隻是他心中還是好奇得很,偷偷問:
  “不會真沒死吧……”

  莊先生卻高深莫測地笑了笑,并不回答。

  白子勝心裏直犯嘀咕。

  白子曦想了下,也問莊先生道:
  “師父,有的小家族,傳了十多代,不算昌盛,但也沒衰落,這是爲什麽呢?”

  小家族不像白家,老祖修爲不高,壽命不長,傳了十多代,祖輩肯定都過世了,但能安安穩穩,所以應該也不算是“三代而衰,五代而斬”。

  莊先生喟歎道:

  “三代衰不衰,五代斬不斬,關鍵不在于傳多少代,而在于祖訓和家風……”

  “先輩胸懷無私,建功立業,後輩若是恪守祖訓,嚴守家風,自然長長久久。”

  “三代五代,其實都如一代。”

  “後輩若是不記祖訓,家風衰敗,隻知道仗着祖輩餘蔭,作威作福,貪圖享樂,那三代之後,恩澤漸衰,五代之後,恩澤便斬。”

  “譬如這孫家,他們老祖,對千家鎮是有恩澤的。”

  “但他的這些後輩,卻仗着這份恩澤作威作福。”

  “表面上看,孫家還是繁花似錦,錦衣玉食,但若是不知悔改,家族衰亡,也不過是朝夕之間的事。”

  莊先生似是想到什麽,有些感慨道:
  “對家族而言,家産微薄,修士青黃不接,都并不一定中落……”

  “家風之堕,才是真正的衰敗之始。”

  白子勝和白子曦聞言肅然,不由點了點頭。

  他們是世家出身,見過的大小家族較多,體會比較深刻。

  墨畫散修出身,雖不大明白,但也跟着點了點頭。

  ……

  馬車悠悠走着,漸漸駛離了千家鎮,墨畫又回頭看了眼靈田。

  靈田富饒,生機盎然。

  厚土陣在無聲無息地運轉着,溫和地滋養着這片土地。

  就是不知往後的日子裏,這陣法能運轉多久,靈田又能肥沃多久。

  白子曦順着墨畫的目光看去,也微微蹙眉,“孫家還是不會善罷甘休吧。”

  這麽肥沃的靈田,相當于狼嘴邊的肥肉。

  孫家就算良心發現,也不會發現多久。

  終究會忍不住垂涎。

  孫家會忌憚身爲一品陣師的墨畫,但并不會忌憚這些普普通通的靈農。

  到時候這個陣法,恐怕還是會落到孫家手裏。

  墨畫卻看着小師姐笑道:
  “放心吧。”

  白子曦有些疑惑。

  墨畫又笑了笑,沒有說話。

  ……

  此時的東山村,丁大川找到長老,将事情經過都說了。

  長老放下心,感歎道:“能平安離開就好,真的多虧了這位小先生啊。”

  丁大川也點了點頭。

  之後他轉過頭,忽然發現定苗兒在地上畫着什麽,不由一愣,問道:

  “苗兒,你畫什麽呢?”

  “陣法!”苗兒聲音稚嫩道。

  丁大川吃了一驚,“哪來的陣法?”

  苗兒從貼身的地方,掏出來一本書,“這是哥哥給我的,讓我照着畫,畫好了再教其他人。”

  長老心頭一顫,“哪個哥哥?”

  苗兒指了指靈田,意思是在靈田裏畫陣法的那個哥哥。

  “能……給我看一下麽?”

  長老聲音有些顫抖。

  苗兒想了想,點了點頭。

  哥哥說了,可以給自己人看,長老不算外人。

  長老顫顫巍巍地接過陣書。

  陣書編纂得通俗易懂,他雖然不懂陣法,但也能明白個大概。

  這是一本土系陣書,裏面記載的,是靈田之中用到的各類土系陣法。

  這些陣法,由淺入深。

  從簡單的,不需要耗費太多神識的陣紋,到六紋的育土陣,最終是一品十一紋的厚土絕陣,一一都有記載和詳注。

  什麽境界,可學什麽陣法,循序漸進,逐步精深。

  從啓蒙到精通。

  這是一本,完整的陣法傳承書,而且與靈農息息相關。

  有了這本陣書,将來即便不靠孫家,他們這些靈農,也有可能自己替自己畫陣法。

  長老忽然明白了墨畫的那句話,人隻能靠自己。

  一時之間,長老心緒起伏,渾濁的雙目盈着淚水。

  他心中震動,感激不已,盡管行動不便,但還是神色鄭重,對着遠山,遙遙一拜。

  遠山雲霧缭繞。

  墨畫的車馬,漸行漸遠,消失在了重巒疊嶂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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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5 20:53:51
第399章 旅途年節

  山道之上,大白拉着馬車,不疾不徐地,向着莊先生既定的目的地走着。

  據莊先生所說,他要去的地方,是一個與他有故交的宗門。

  墨畫問是什麽宗門。

  莊先生賣關子沒說,隻說到了就知道了。

  墨畫也就沒再問了。

  沿途莊先生還讓墨畫用心留意,以神識衍算,去尋找陣法的痕迹。

  一路上,墨畫也的确感知到了一些陣法的氣息,并利用神識衍算,推算出了陣法的陣紋,并将陣紋拿給莊先生過目。

  莊先生大多會點點頭。

  偶爾也會指出一些錯謬,讓墨畫留心。

  這些錯謬,有些是墨畫陣法閱曆不夠,陣樞格局推算不對;

  有些是粗心大意,漏了幾道陣紋;

  還有一些,是衍算的方法不對,故而陣法的靈力軌迹走岔了……

  墨畫将這些問題一一記在心上,反複推敲,争取下次不會再犯。

  就這樣,一邊趕路,一邊感知,一邊推算,一邊驗證。

  得益于此,墨畫的神識衍算越發純熟。

  可惜的是,衍算出的陣法,雖然也有墨畫未曾見過的,但大多不算稀有。

  陣紋數量,還是隻在七紋到九紋之間。

  沒有二品陣法。

  二品州界之中,一般隻會用到一品陣法。

  二品陣法,靈石消耗多,二品以内的家族宗門,大多用不起。

  而能畫出二品陣法的陣師,也大多不會留在二品州界。

  此外,更沒有墨畫要找的絕陣。

  一開始墨畫還以爲自己看漏了。

  但莊先生也沒讓大家停下,那就應該是沒有。

  莊先生不可能看漏。

  墨畫想了想,覺得也對。

  如果遍地都是絕陣,那就濫大街了。

  濫大街的陣法,又怎麽稱得上是“絕陣”呢?

  而且墨畫已經學會厚土陣了。

  厚土陣是十一紋絕陣。

  墨畫如今的神識,也是十一紋,剛好可以借助厚土陣,來磨煉神識。

  馬車隻要中途停下休息。

  墨畫便會跑下車,先放開神識,找些新鮮的嫩草,薅來喂給大白吃。

  然後一邊看着大白吃草,一邊在地上練習厚土陣。

  厚土陣隻能這麽練了。

  墨畫借助道碑,觀想大地的道蘊,使道碑過載,至今還沒恢複過來。

  墨畫還以爲它壞掉了。

  好在觀察了幾天,發現道碑隻是顔色灰白了一些,碑面仍舊虛無,沒有其他異常。

  道碑的氣息也在漸漸恢複,似乎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墨畫這才放下心來。

  但短時間内,是無法借助道碑練習陣法了。

  而厚土陣,不能畫在紙上。

  墨畫就隻能等休息的時候,找塊土地,蹲在地上畫陣法。

  既練習陣法,感悟道蘊,也增強神識。

  每在地上畫出一副厚土陣,墨畫便感覺自己的神識與大地契合了一分,對大地道蘊的體悟,也深刻了一分。

  有了這種奇妙的體悟,墨畫神識的增長,也不算慢。

  隻不過距離十二紋的神識,還是有一些距離。

  ……

  這日大家坐在馬車上。

  白子勝和白子曦在溫習莊先生教他們的陣法。

  就是那門墨畫也不能學的陣法。

  墨畫有些好奇,但又忍着好奇沒去看。

  莊先生行事,必有考慮的,這裏面或許涉及了一些,自己不能接觸的因果。

  而墨畫自己,就看着陣書,同時練習着神識衍算。

  莊先生在閉目養神。

  片刻後,莊先生忽然睜開雙眼,道:

  “過年了。”

  三個弟子都是一怔。

  墨畫算算時間,好像今天的确就是年三十了。

  以往他在通仙城,每逢年節,街上挂着紅紅的燈籠,坊市擺着琳琅滿目的商貨,人來人往,家家飄着飯香……

  可如今前不着村,後不着店。

  隻有一條偏僻的山路,還有兩側的山崖和路邊的野草。

  想到通仙城,墨畫心裏微微歎了口氣。

  “不知道通仙城的大家,過得怎麽樣了?”

  “是不是又在熱熱鬧鬧地過年了。”

  “還有爹娘,是不是身體健康,平平安安。”

  “也不知他們有沒有想我……”

  墨畫心裏默默念叨着,有些想家,神情也有一些低落。

  莊先生看着墨畫,目光有一些憐惜,便道:
  “出門在外,一切從簡。但既然是年節,還是要簡單過下的。”

  墨畫有些驚訝,“我們也要過麽?”

  “嗯。”莊先生溫和地點了點頭。

  “可是……我們什麽也沒有啊。”墨畫喃喃道。

  “想要什麽,你就找傀老。”莊先生道。

  墨畫一愣,回頭看了眼傀老。

  傀老也點了點頭,“你要什麽都有。”

  墨畫立馬開心起來。

  白子勝和白子曦也都神色興奮。

  三個孩子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似是受到情緒感染,莊先生的嘴角,也不由揚起一絲笑容。

  ……

  于是衆人,當然主要是墨畫,就開始準備了。

  他掰着手指,對傀老數着道:
  “傀爺爺,要燈籠,要鞭炮,年年有餘,要有魚,步步高升,要有糕……”   
  墨畫一個一個數完了。

  傀老點了點頭,道:“你等會。”

  然後當着墨畫的面,人就不見了。

  半個時辰的功夫,傀老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了,将幾個儲物袋丢在地上。

  墨畫一看,自己提過的,裏面果然應有盡有。

  而且很多都是新的,看樣子是剛剛才從哪個過節的仙城裏買來的。

  “謝謝傀爺爺!”

  墨畫笑眯眯道。

  傀老點頭,然後又遞過來一個儲物袋。

  墨畫微怔,打開一看。

  裏面全是松子、榛子、榧子之類的幹果,但大多都是生的。

  “給我炒點,先前的嗑完了。”傀老小聲道。

  傀老天天趕車,閑着無事,就是嗑點松子。

  所以墨畫之前給他炒的一些松子,他早嗑完了。

  想着既然是過年,索性犒勞犒勞自己。

  松子他吃得多了,也想換換口味,就雜七雜八買了許多。

  這些煉氣期的東西,他沒怎麽吃過,不知道是什麽,但想着放在一起賣,估計都差不多,就一起都買了。

  就是不知嗑起來,聲音脆不脆。

  傀老有些期待地看着墨畫。

  墨畫笑了笑,點頭道:
  “好!”

  于是下午的時候,大家就不趕路了。

  馬車停在路邊。

  墨畫給馬車上系上大紅的燈籠,貼了幾張“福”字,還給大白的脖子上,挂了朵大紅花。

  大白不是很情願,但拗不過墨畫。

  畢竟吃人的最短。

  它吃了墨畫喂的那麽多草。

  此外,墨畫還擺好了鞭炮,畫好了煙火陣,留着晚上放。

  接下來,就是準備年夜飯了。

  墨畫先給傀老将松子榛子都炒好了。

  有原味的,也有加了各種香料的。

  傀老拿出了一部分,擺在桌上,給大家吃,其他的都悄悄塞進自己袖子裏了。

  然後是做菜。

  食材一部分是傀老買的,還有一些,是千家鎮的靈農送的。

  白子勝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偶爾道:

  “墨畫,做這個吃吧,這個好吃。”

  “這個要炸的,不要煮的。”

  “這個要放辣才好吃,多放一些……”

  莊先生倒是不在意那麽多,什麽都能吃,但還是點了一道“清蒸鲈魚”,以免白子勝全點了辣菜。

  最後就是蒸糕點了。

  有年糕,還有其他各類面食和點心。

  白子曦幫墨畫揉面,揉着揉着,她就捏起了小面團。

  白皙的小手,捏着白白的面團,不知在捏什麽。

  墨畫好奇問道:

  “小師姐,你捏的是什麽?”

  白子曦将一個奇奇怪怪的小面團捧在手心,脆生生道:

  “兔子!”

  墨畫愣住了。

  白子曦皺眉,“不像麽?”

  “像……”墨畫昧着良心道。

  “就是稍微……胖了一點。”

  小兔子胖成小豬了。

  白子曦又看了看手裏的“小兔子”,疑惑道:“不胖啊……”

  她覺得還挺可愛的。

  墨畫忙了一下午,終于将菜都做完了。

  朝霞也已褪去,夜色漸漸變濃。

  可以放煙火了。

  放之前,墨畫還有些擔心,“不會驚到山裏的妖獸吧……”

  傀老往四周看了眼,淡淡道:“不會。”

  墨畫便放心了。

  煙火陣很簡單,時間有限,墨畫沒畫太複雜的。

  而且這副陣法,是直接畫在地上的。

  是墨畫除了厚土陣之外,第一次以“地”爲陣媒,畫出的陣法。

  夜色之中,煙火璀璨。

  然後便開飯了。

  衆人席地而坐。

  軟軟的草地上,鋪着綢布,上面擺滿了飯菜。

  菜色豐富,墨畫的手藝也見長。

  莊先生吃得最惬意,白子勝吃得最歡快,白子曦吃得最優雅,傀老則一個勁地磕着松子和榛子,吃得最專一。

  清冷的月色下,靜谧的山色間,卻有着熱鬧的煙火氣,喧鬧而溫馨。

  吃飽喝足,墨畫就不想家了。

  他躺在草地上,數着天上的星星。

  對墨畫而言,這不是最熱鬧的一年,但卻是第一次陪着師父、師兄、師姐還有傀爺爺過年。

  也算是挺熱鬧了。

  對白子勝和白子曦來說,大家族的年節,看着繁華卻人情冷清。

  滿是世故與規矩。

  反而不如現在簡單熱鬧。

  白子勝也躺在地上,和墨畫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偶爾還絆絆嘴。

  白子曦神色平靜而柔美,心裏卻在懷疑,自己剛剛捏的是兔子麽?

  爲什麽蒸出來後,會變成小豬?
  莊先生被三個弟子圍着,心中寬慰,神色有一瞬間的怅惘。

  這大概是他這幾百年清冷的生活中,過得最熱鬧的一個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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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4 0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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