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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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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4 19:20:03
 第380章 打算
  白子曦索性不修煉了,墊着毯子,舒舒服服地依靠在床邊,聽她師兄還有小師弟說話。

  白子勝和墨畫還在嘀咕着。

  “孫家太富了!”墨畫小聲道。

  “哪裏富了?”白子勝不明白。

  “這麽大的府邸,這麽多家仆和婢女,就連客房都布置得這麽好,這屋裏大多都是靈器,還刻上陣法的,雖然陣法粗陋了些,但也是很貴的……”

  墨畫感慨道。

  這些東西,若是放在大的仙城裏還好,放在偏僻的千家鎮這裏,就顯得格格不入。

  通仙城中,就連錢家的府邸,都沒孫家如此奢華。

  白子勝點了點頭,但他一向大大咧咧,對靈石沒什麽概念。

  反倒是白子曦若有所思。

  白子勝問道:“那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麽呢?”

  墨畫趴在軟軟的毯子上,想了想,說道:
  “我要找到藏在這個鎮子裏的絕陣。”

  “什麽樣的絕陣?”

  墨畫搖了搖頭,“先生沒說,我也還不知道。”

  “先生知道藏在哪麽?”白子勝好奇道。

  墨畫壓低了聲音,悄悄道:
  “我猜先生肯定知道,但他不說,應該是要我自己去找。”

  白子勝嘀咕道:“這就麻煩了……”

  随即他又問道:“墨畫,你一定要學絕陣麽?”

  絕陣可是很難學的,費時費力費神識,而且有些絕陣效果冷僻,适用性也不大。

  道廷定品的規範中,本就是不包含絕陣的。

  一般陣師,也不會刻意去學這個。

  墨畫卻認真點了點頭,“要學的。”

  他掰着手指頭數着:

  “先學十一紋的絕陣,将神識磨煉到十二紋,再找十二紋的絕陣參悟,将神識磨煉到十三紋,再去找十三紋的絕陣……”

  白子勝聽得頭皮發麻。

  白子曦也目露驚色,怔怔地看着墨畫。

  “你這……能學會麽?”白子勝擔心道。

  一品十紋就夠離譜了,你這還要學到十三紋……

  “學不會也要學,隻要學,總有一天能學會的。”

  墨畫點頭道,“而且,我靈根不行,又不能煉體,也隻能走這條路了。”

  白子勝想着就頭疼,又有些同情地看了下自己這個小師弟,想到自己作爲師兄,便拍胸脯道:
  “那我幫你!”

  說完他又偷偷看了妹妹白子曦一眼。

  白子曦也點了點頭。

  白子勝便道:“我和子曦一起幫你!”

  “不必麻煩你們了。”墨畫推脫道。

  白子勝有些不悅:
  “你是師弟,客氣什麽,有事直說。”

  “行吧……”

  既然如此,墨畫也不與他客氣了。

  “這門絕陣,要麽藏在孫家,要麽藏在千家鎮上,我們分頭打探,你和師姐打探孫家,我去鎮上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墨畫将自己的盤算說了出來。

  孫家對白子勝和白子曦很熱心,對自己要忽視一些。

  應該是見他這師兄師姐身上,有着世家弟子的氣質,而且資質一看就極爲出衆,這才會想着辦法讨好。

  他們去提一些要求,探一下孫家的家底,應該容易許多。

  自己年紀小,去打探孫家,肯定會受他們敷衍,估計還會被輕慢,不一定能問出什麽來。

  白子勝點了點頭,又疑惑道:

  “這些,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算出來的!”

  “怎麽算的……”白子勝很好奇。

  “就是感知陣法靈力,通過靈力,衍算陣紋,并由此推算出陣法位置……”

  墨畫解釋了一遍。

  白子勝皺着眉頭,這種事,一聽就很複雜的樣子。

  “你算得準麽?”

  白子勝有些不放心。

  墨畫歎了口氣,“就是因爲算不準,才要你幫忙的……我要是能算準,就能知道陣法在哪了,不用再跑去找了……”

  “原來你也隻學了個半吊子……”

  “就算是半吊子,也是很難學的!”

  墨畫理直氣壯。

  白子勝一滞,随即想想也對,墨畫雖隻是半吊子,但自己連半吊子都不是。

  神識衍算這種事,他壓根一點也不會。

  别說會了,要不是墨畫和莊先生提起,以他們白家還算深厚的陣法底蘊,他甚至聽都沒聽說過。

  白子勝有些頹唐,随即眼睛微亮,“這個衍算,我能學麽……”

  墨畫想了想道:“神識築基以後才能學,到時候師父應該也會教你。”

  “好吧。”白子勝歎氣。

  他距離築基,還有一些時間。   
  墨畫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不由問白子勝:
  “你們拜莊先生爲師,是不是想學什麽陣法來着?師父有教你們了麽?”

  白子勝點頭:“教了。”

  墨畫一愣,“什麽時候教的?”

  他們三人幾乎形影不離,莊先生教他們,自己怎麽不知道……

  白子勝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實話:
  “就是你去薅草,喂大白的時候……”

  墨畫傻眼了。

  這麽點時間,莊先生竟然就給他們“開小竈”了……

  不過墨畫轉念一想,莊先生好像也給自己開過“小竈”,心裏也平衡了一些。

  白子勝帶着一些歉意道:

  “師父說這門陣法,你不能學的,所以不能讓你看到……”

  “爲什麽不能學呢?”墨畫疑惑。

  白子勝搖頭,“師父沒說。”

  墨畫蹙着眉頭,心裏不知尋思什麽。

  白子勝還以爲他心存芥蒂,便道:“要不,我偷偷教你?”

  說完他偷偷看了眼白子曦。

  白子曦眨了眨眼,假裝不知道。

  墨畫微怔,心生暖意,但還是搖了搖頭:

  “師父肯定有自己的考慮,如果我可以學,那他肯定會教,既然他不教我,肯定是有什麽原因。”

  畢竟逆靈陣法,神識衍算,陣法崩解,這些極高深的陣法學問,莊先生都教了自己。

  現在這門陣法不教,估計是真有的有什麽顧慮。

  即便莊先生真的不教,其實也沒什麽……

  莊先生待自己已經足夠好了,教的東西已經足夠多了,不能得寸進尺。

  白子勝和白子曦都有些詫異地看了墨畫一眼,随後都松了口氣。

  他們同門求學,之前還因爲背着墨畫,偷偷學了東西,而有些愧疚,現在說明白了,心裏都坦然了許多。

  白子勝便信誓旦旦道:
  “你放心,你要學的絕陣,我一定幫你找到。不就是孫家麽,明天我就把孫家翻個底朝天!”

  白子曦無奈歎氣。

  墨畫也沒好氣地看他一眼,“既然找東西,肯定要低調些去找,不能讓他們察覺……”

  白子勝撓了撓頭,“哦,也對。”

  然後三個小腦袋又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說了一堆。

  怎麽打探,找什麽借口,陣法是什麽,有什麽效果,會藏在哪之類的話。

  當然大多都是墨畫和白子勝在說,白子曦隻是在一旁默默聽着……

  與此同時,隔壁的莊先生緩緩睜開眼,目光怅然,而又欣慰。

  第二天,用了早飯,墨畫三人則開始分頭行事。

  白子勝和白子曦二人稍稍透露了自己大族子弟的身份。

  孫澤喜不自勝,毛遂自薦地帶着二人,參觀孫家的府邸,表面上知無不答,言無不盡,但話裏有幾分真假,就不得而知了。

  墨畫則說要出去逛逛,給大白馬找吃的。

  孫家說自己有草料,墨畫嫌棄不夠好。

  孫家又說要找人陪着墨畫去,也被墨畫拒絕了,其他理由,也被墨畫一一否決,他們隻好看着墨畫一個人溜出了孫家的大門。

  孫義皺了皺眉頭,對莊先生道:
  “這小兄弟年紀小,一個人外出,怕是會遇到什麽危險。”

  莊先生隻淡淡道:“無妨。”

  整個千家鎮,唯一一個築基修士,就是眼前的孫家家主。

  以墨畫如今的本事,孫家之外,還沒什麽修士,能難爲得了他。

  墨畫出了孫家,便感覺眼前景象驟然一變。

  孫家府邸富麗堂皇。

  可外面的街道,卻是一片蕭條,蒙着一層日曬雨淋的風霜。

  仿佛處在兩個世界。

  墨畫微微歎了口氣。

  之後他沿着大街,将鎮子逛了一遍。

  千家鎮不算大,不到半個時辰,鎮上所有的陣法,便都被他盡收眼底。

  這些陣法,粗淺至極,大多隻有三四道陣紋,屬于學徒入門級的陣法。

  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麽特殊的陣法痕迹。

  “沒有麽……”墨畫喃喃道,心裏尋思着:

  “莫非絕陣,就藏在孫家?”

  那個孫家家主,看樣子也是一個陣師,收藏一些古舊失傳的陣法,也算合情合理。

  而且孫家家底頗厚,即便祖上傳下一副絕陣,也說得過去。

  墨畫正準備回去,餘光卻撇見了遠處的靈田。

  一塊一塊,井井有序地排布在兩山之間。

  此時靈田之中,栽滿了靈稻。

  山風吹過,拂動靈田,像是吹皺碧綠的湖水,蕩起層層的漣漪。

  而靈田之上,氤氲着淡淡的靈氣。

  墨畫神識一掃,輕“咦”一聲,邁步向碧潮般的靈田走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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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5 08:38:02
第381章 靈田(感謝過客流往打賞的盟主~)

  修道有百業。

  九州浩瀚,地域風俗不同,修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因地制宜,以百業謀生。

  靈農耕作,種植靈稻作物,便屬于修道百業之一。

  通仙城多山,并無耕地,吃的靈谷靈稻,都是從西面的一個以種植靈田爲生的仙城買來的。

  墨畫長這麽大,也還沒見過眼前這麽大片的靈田。

  千家鎮以南,靈田成片,井字排布,約有百頃。

  靈田之中,是青綠色的稻苗,氤氲的水氣充盈其間。

  天空高遠,白雲徜徉,稻田豐饒,綿延開闊,像是一條翡翠地毯,鋪向遠方。

  遠方藍天與靈田的交彙之處,是雲遮霧繞的重重山脈。

  墨畫深吸一口氣,空氣清冽,心曠神怡,目光微亮,忽有所悟。

  天生萬物,地養萬物。

  天是大道的展現,而地是大道的衍生。

  而這些靈田之間,的确有陣法的痕迹。

  靈田的田埂上,鋪有一些堅硬的土石,土石之上,畫有陣法。

  但這些陣法并非絕陣,隻是簡單的育土陣,用來培育靈稻,蓄養水氣。

  墨畫神識放開,感知到的,都是普通的育土陣,沒有特殊的陣法氣息,有些遺憾。

  便想着往深處走走,一探究竟。

  靈田附近有小路,墨畫沿着小路,走了一會,忽然皺起了眉頭。

  此時剛是上午,朝陽明媚,田地之中,有靈農勞作。

  這些靈農大多年紀較大,衣衫破舊,還滿是泥痕,皮膚黑瘦,手指粗糙而有皲裂。

  他們彎着腰,像是被什麽壓着,喘不過氣來。

  明媚的朝陽中,生機勃勃的靈田裏。

  這些身形佝偻,神色木然的靈農,顯得格格不入。

  墨畫歎了口氣。

  走着走着,他在一處靈田的旁邊,遇到一位老者。

  老者應該也是靈農,又幹又瘦,蠟黃如木塑般的臉上,浮着一絲絕望。

  他身邊跟着一個小孫子,也在用髒兮兮的小手,抹着眼淚。

  墨畫心有不忍,便問道:

  “大爺,有什麽事麽?”

  老者木讷地轉過頭,見到一個樣貌清秀,目光清澈的小修士,屢次欲言又止,最後隻能深深歎息:
  “田又壞了……”

  聲音帶着濃濃的苦澀和艱辛。

  墨畫微怔,擔心問道:

  “田怎麽會壞?”

  老者指着田埂道,聲音沙啞道:
  “陣法壞了,沒有陣法,靈田貧瘠,蓄不住水,田裏的莊稼就會幹枯,這一年也就沒了收成……”

  老者說到最後,聲音中隐隐帶了些哽咽。

  墨畫轉頭望了一眼,見田埂上,的确有一道育土陣失效了,上面徒有陣紋,卻沒了靈力流轉。

  墨畫松了口氣,他還以爲是多大的事呢……

  區區六道陣紋的育土陣而已。

  “這陣法簡單,我幫您修一下吧。”墨畫道。

  老者愣住了,“你……你會陣法?”

  旁邊的小孩也眼巴巴地望着墨畫。

  墨畫點頭謙虛道:“會一點。”

  “這陣法可是很難的……”

  “我剛好學過。”

  老者見墨畫年紀雖小,但氣度從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便信了幾分,但他又有些糾結:

  “萬一壞了……”

  “這不是已經壞了麽。”

  老者一愣,想着也對,反正已經壞了,橫豎沒其他的路了,但陣法事關生計,他還是放不下心。

  躊躇不定,幾番掙紮後,老者似乎破罐子破摔了,便頹然道:

  “小兄弟,你畫吧……”

  他也實在沒别的辦法了。

  墨畫取出陣筆,蘸了墨水。

  老者神色微訝,這小修士,好像還有模有樣的……

  他不由面露期待。

  然後他就見墨畫走到田邊,小手握筆,随便描了幾下,然後便擡起頭,聲音清脆地對他道:
  “好了。”

  老者還沒回過神來,也沒見墨畫畫了什麽,神色難以置信道:
  “這……這就好了?”

  看了一眼,描了幾筆,這就修好了?

  “嗯。”墨畫點頭道,“很簡單的。”

  老者走到田邊,看了看陣法,見陣法上,的确亮起了淡黃色的光芒,一時猶在夢中。

  田裏的水氣,也在漸漸蓄養。

  靈稻也不再有枯色,顔色也翠綠了一點。

  老者情不自禁笑了起來,笑着笑着,似是想到有了收成,自己和小孫子都不會餓死了,又蹲在田邊,抹起了眼淚。

  墨畫莫名有些心酸。

  這世間有些修士,活得如此卑微。   
  僅僅隻是能活下去,就已然喜極而泣了……

  “謝謝小兄弟……”

  老者鄭重道,心中感激不已,但他一輩子與田地打交道,木讷地說不出什麽好聽的話,隻能說個“謝謝”。

  墨畫問道:

  “你們陣法壞了,沒請别人修過麽?”

  老者無奈道:“請過,十枚靈石修一次,修了又壞,壞了再修……”

  “爲了修這個陣法,我把家裏僅存的靈石都墊進去了,還倒欠了孫家幾十靈石的賬了……再修下去,就算今年收成全賠給孫家,我也還不清債了。”

  “孫家?”

  老者往千家鎮指了指,“就是鎮上,那個最富的孫家。”

  “這陣法是他們祖傳的,孫家說,隻有他們會畫,也隻有他們能修。所以他們要多少靈石,我們就隻能給多少。”

  墨畫疑惑道:“你們沒請别的陣師修過麽?”

  老者苦着臉,“千家鎮,沒有别的陣師啊……”

  “偶爾有路過的陣師,看在孫家的面子上,也根本不會幫我們。”

  “孫家是地頭蛇,他們也不敢得罪……”

  墨畫心情有些複雜。

  他又看了眼靈田的陣法,發現之前的确有修補的痕迹,但用的是極低廉的墨水,成本微乎其微,而且手法極其粗糙,陣法水準粗淺至極。

  估計是出自學徒,或是學藝不精的陣師之手。

  又或者,孫家是故意修得敷衍。

  修得太好,不容易壞,他們也就不容易再靠陣法,盤剝靈石了。

  修一次,就是十枚靈石啊……

  長此以往,根本不是普通散修能修得起的。

  墨畫又問道:“欠孫家的債,如果還不起呢?”

  老者歎道:“那就把兒女賣給他們,男的做家仆,女的做婢女。”

  “一入孫家爲奴爲婢,姓名都要改,爹娘也都不能再認了,隻能給他們做牛做馬……”

  墨畫目光微凝。

  他總算知道,孫家那麽多服侍他們的下人和婢女,是怎麽來的了……

  老者說着說着,回過神來,面露歉意道:
  “這麽半天,全聽我老頭子訴苦了……”

  随即他想到什麽,又面露羞愧,“這修補陣法的靈石,我……”

  他倒是想給,但是家裏一貧如洗,根本一分靈石都拿不出。

  墨畫便擺手道:“舉手之勞,不必了。”

  老者實在過意不去,便道:

  “小先生,你如果不嫌棄,就到我家裏,吃個便飯吧。”

  老者神情愧疚得很。

  墨畫想了想,便同意了,正好他也有些事想問一下。

  沿路兩人又閑聊了幾句。

  墨畫得知,老者姓丁,一家四口人,住在千燈鎮附近的東山村,世代靈農。

  可耕種靈田,收益微薄,養不活一家人。

  兒子和兒媳便外出謀生,差不多一兩年能回來一次。

  留下小孫子和他在家,靠着幾畝薄田,也能有口飯吃。

  丁老頭把墨畫請回家。

  墨畫一看,不出意外,的确家徒四壁,非常寒酸。

  丁老頭窘然道:“這……家裏實在……”

  墨畫搖了搖頭,并不介意。

  他出身散修,知道貧寒是什麽樣子。

  丁老頭去生火做飯。

  過了一會,一碗粥,一碟鹹菜,一隻土雞,就擺在了桌上。

  這隻土雞,是現殺的。

  墨畫進門的時候,還看到它在院子裏沖自己叫喚。

  這種雞,雖然也是修士豢養的,屬于靈獸,但靈氣幾乎沒有,不值多少靈石,所以一些散修也會養幾隻,喂些草料就好。

  但這也是丁老頭家唯一一隻雞。

  鹹菜是苦鹹的。

  粥裏有半碗米,但這隻是在墨畫的碗裏。

  丁老頭,還有他孫子的碗裏,清粥寡水,一粒米也沒有。

  種田之人,卻沒米吃。

  墨畫一時沉默無言。

  “通仙城散修很苦,但這修界絕大多數散修,可能比通仙城還苦。”

  這話俞長老對他說過,但墨畫卻是第一次深切體會到。

  他又想到孫家早上吃的飯菜,滿滿一桌子,以及那些,沒吃完又倒掉的米肉……

  墨畫歎了口氣。

  不耕不作,錦衣玉食,親勞胼胝,卻食不果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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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2章 陣法
  丁老頭的小孫子趴在桌子上,小口小口喝着沒有一粒米的清粥,強迫自己不去看桌上的雞肉,但偶爾又忍不住,會偷偷瞄上幾眼。

  丁老頭這個小孫子,五六歲大,叫丁苗兒。

  取這個名字,可能是希望他和田裏的稻苗一樣,都能順順利利長大。

  稻苗長大,意味着一年豐收。

  孩子長大,意味着平安順遂。

  墨畫将碗裏的粥喝完,吃了一塊雞肉,然後将整盤肉,都推到了苗兒面前。

  “我吃飽了,給苗兒吃吧。”

  丁老頭忙道:“這怎麽使得。”

  墨畫道:“我問您一些問題,您告訴我,便算是畫陣法的報酬了。”

  丁老頭道:“小先生,有事你隻管問,老頭子我知無不言,這本就是我份内的事,但這……”

  墨畫卻不容他拒絕,“就這麽說定了。”

  丁苗兒卻搖了搖頭,奶聲奶氣道:

  “大哥哥,吃。”

  墨畫摸了摸他的頭,溫和道:“你吃吧。”

  丁苗兒本想拒絕。

  爺爺教導過他,客人上門,一定要好好招待。

  但他肚子實在是餓了,也很久不知道,肉是什麽滋味了。

  他沒忍住,就吃了一口雞肉。

  然後就在雞肉的香味中,迷失了自我,一塊接一塊地吃了起來……

  墨畫又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丁苗兒擡起頭,嘴裏吃着肉,眼睛亮晶晶的。

  丁老頭看着心疼。

  這是他的親孫兒,可别說是肉了,平時就連飯,都沒能吃飽……

  丁苗兒在一邊,專心緻志地對付着一盤雞肉。

  墨畫則問丁老頭:

  “丁大爺,這田裏的陣法,全都是孫家畫的麽?”

  丁老頭點點頭,“從孫家祖輩開始,修修改改,用了數百來年了。”

  “孫家的祖輩?”

  丁老頭有些感慨,便對墨畫娓娓道來:
  “孫家的祖輩,尤其是孫家的老祖,是遠近聞名的大陣師,也是一等一的善人。”

  “他原本是外地的修士,不知怎麽,流落到此,見千家鎮的修士困苦,發了善心,在靈田之中,畫了陣法。”

  “這些陣法,可使土肥水沃,靈稻豐收,保我們吃穿不愁。”

  “千家鎮的修士對他感激涕零,極力挽留他,還爲他建了府邸……”

  “也就是現在孫家那個府邸,不過已經被孫家花大價錢翻新了幾遍,早沒有了原來的樣子了。”

  “後來呢?”墨畫問道。

  “後來啊……”丁老頭歎了口氣,“後來孫家老祖,不知因何過世了,聽說是學陣法過度,識海破碎了,但這是傳言,内情如何,我也不清楚……”

  “孫家老祖過世,我們顧念着孫家的恩情,仍對他們感恩戴德,每年有了收成,都會送些靈谷過去。”

  “漸漸地,孫家的這些後輩,就把這些視爲理所當然了。覺得我們虧欠他們孫家,就該給他們‘上供’。”

  “有些年成欠收,給的少了,孫家的人,還會罵我們,說我們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更過分的是,後面他們動了歪心,不光要地裏的收成,還要村裏的姑娘,給他們做婢女,去服侍他們……這我們怎麽可能答應?”

  “于是這恩,就變成了仇……”

  “再後來我們這些散修,與孫家嫌隙越深,孫家就仗着這些陣法,獅子大開口,我們一年大部分收成,都要供給他們。”

  “可是不給又不行,這裏臨近山地,土地貧瘠,沒有陣法,地裏的靈稻,很快就幹枯了……”

  丁老頭深深地歎了口氣。

  墨畫聽着,也有些感慨,又問道:

  “那這地裏的陣法呢?也是孫家老祖傳下來的,一直沒變過麽?”

  丁老頭撓了撓頭,回憶了一下,道:
  “好像不是……”

  “據村裏老一輩修士說,孫家老祖畫的陣法,無痕無迹,也不用修,可以用許多年。”

  “現在的陣法,大多是孫家後輩畫上去的,經常壞,也經常要修。”

  但更具體的,他就不清楚了。

  孫家老祖的事,有些久遠,他也是聽來的,陣法的事,他更是一竅不通,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墨畫皺起了眉頭。

  這就奇怪了。

  既然是陣法,怎麽可能無痕無迹呢?
  孫家後輩,應該知道他們老祖畫的陣法吧,爲何又重新畫呢?
  難道隻是想用陣法,來要挾盤剝種地的修士麽?

  孫家人知道他們老祖畫下的,是什麽樣的陣法麽?

  墨畫弄不明白,又想起另一個問題:
  “孫家讓你們賣兒鬻女,卻沒讓你們把田賣給他們嗎?”

  一般來說,靈田才是最重要的。

  孫家竟然放着這麽大的肥肉不吃,一定有原因的。

  “孫家有祖訓的……”

  “祖訓?”

  丁老頭點了點頭,“孫家老祖,當年定過一個祖訓:但凡孫家子女,終身不得侵占千家鎮一塊田地,否則罷去姓氏,銷去族譜,逐出家門!”

  墨畫微驚,感歎道:“這孫家老祖,當真是個胸懷寬廣的好陣師,可惜了……”

  可惜子孫不肖。

  那邊丁苗兒終于将雞肉吃完了,看着墨畫,有些不好意思,臉紅撲撲的。

  這雞肉本來是他爺爺用來招待墨畫的,結果他全吃了。

  墨畫便笑了笑,道:

  “我想去田裏看看,你能帶我去麽?”

  吃飽了的苗兒立馬點着小腦袋:“嗯!”

  之後丁老頭和苗兒,又帶着墨畫去靈田逛了一圈。

  墨畫問了些問題,丁老頭也都一一答了。

  可墨畫還是沒有找到絕陣的線索。

  看來看去,靈田裏都隻有六道陣紋的育土陣。

  天色将晚,墨畫便告辭了,回到了孫家。   
  見了莊先生,問了安,墨畫又回屋裏,和白子勝白子曦交換情報。

  白子勝道:

  “孫家家主,孫義,是個笨蛋!”

  “哪裏笨了?”墨畫不太明白。

  白子勝左右看看,悄聲道:
  “他學了七八十年陣法,都築基了,陣法還不到一品,神識也不到十紋……”

  墨畫張大了嘴,“他是榆木腦袋吧?”

  白子曦默默看了眼墨畫,淡淡道:

  “不是所有人,陣法都學那麽快的。”

  墨畫微怔,小聲道:“那也不至于這麽慢吧……他天天都在幹啥?”

  白子勝撇了撇嘴,“吃飯喝茶,看女人跳舞,還請我和子曦也看……”

  “他不學陣法嗎?”

  “學的。”白子勝道,“每天就練一副陣法……”

  墨畫沉默了。

  怪不得……

  每天隻練一副陣法,連自己零頭的零頭都不到……

  猴年馬月,才能成爲一品陣師。

  看來不是悟性差,而是耽于安樂,心性懶惰。

  “孫家其他人的陣法水平呢?”

  白子勝更不屑了,“兵慫慫一個,将孬孬一窩。”

  “他這家主都這樣了,其他人更别指望了,他那個兒子,孫澤,到現在也隻會畫四道陣紋……”

  墨畫不由歎了口氣。

  孫家祖上,可是有着,真正可以造福一方修士的二品大陣師。

  而且這個二品陣師,很可能還領悟了絕陣。

  卻沒想到他的後輩,作威作福,耽于享樂。

  甚至築基了,也沒成爲一品陣師。

  “你那邊呢,問出什麽了麽?”白子勝問墨畫。

  墨畫将打聽到的事說了,包括孫家祖上的事,還有壟斷陣法牟利,靈農無米開鍋的事等等。

  白子勝聽着就有些生氣,“沒想到他不僅是個笨蛋,還是個壞蛋。”

  墨畫問道:“孫家這種事,道廷司不會管麽?”

  白子勝不明白,就看向白子曦。

  白子曦微微想了想,輕聲道:

  “一般不會管。”

  “道廷司設立在仙城,管轄仙城地界,仙城以外輻射的地域,由當地家族、宗門、或是當地長老來管,每年交一些靈石稅收就行。”

  “這種小地方,道廷司有權管的,但鞭長莫及,一般不出大事,是不會花心思過問的。”

  墨畫點了點頭。

  道廷等級森嚴,但下面一些地方,零零碎碎,利益盤根錯節,管得又比較松散。

  隻要不影響道廷穩定,很多事,上面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墨畫不由看向白子曦,誇獎道:
  “師姐,你懂得好多啊。”

  白子曦微微颔首,神色平靜,但修長的睫毛眨啊眨的,俏麗之中,透着一絲得意。

  “那你還是沒找到絕陣的線索麽?”白子勝問道。

  墨畫遺憾地點了點頭。

  “之後你打算怎麽辦呢?”

  “我有空再去東山村和靈田那塊看看,我衍算過了,靈田裏應該是有線索的。”

  那百頃靈田,即便現在沒有,之前卻很可能,是被孫家老祖畫過絕陣的。

  也就是丁老頭說的,“無痕無迹”的陣法……

  之後幾天,墨畫抽空還是會往東山村跑。

  孫家人把他的動向,告訴了孫澤。

  孫澤又報給了他爹,孫家家主孫義。

  “爹,這小鬼,到底想做什麽?”孫澤不悅道。

  孫義皺着眉頭,沒有說話。

  “我派人問過了,那個小鬼,幾天前跑到靈田裏,修了一副育土陣,又到一個老頭家,吃了頓飯,然後又進靈田逛了幾圈。”

  “後面這幾天,他幾乎每天都去。”

  孫義目中精光一閃,“你說他,修了一副育土陣?”

  孫澤點了點頭。

  孫義有些不敢相信,“這麽小的小鬼,竟能修六道陣紋的育土陣法了?”

  他又看了眼他的兒子,恨鐵不成鋼道:

  “你的心思,花一點在正事上,到現在還隻能畫四道陣紋的陣法,簡直丢我孫家的臉!”

  “爹你也沒好到哪去,築基了,還不到一品陣師……”

  孫澤心裏腹诽,但不敢說出口,更不敢出言頂撞,便又道:

  “爹,你說這小鬼,不顯山不露水的,究竟想做什麽?”

  孫義神色漸漸凝重,忽而目中精光一盛:
  “陣法……他不會是在打我孫家陣法傳承的主意吧……”

  孫澤也吃了一驚,随後他一愣,又有些敗興道:

  “可是,爹……我們家陣法,有什麽可傳承的呢?”

  不都是一些爛大街的貨色麽?

  也就騙騙那些不懂陣法,隻知種田的泥腿子。

  說田裏的陣法,非他們孫家來修不可。

  但明眼人都知道,那就是普通的育土陣。

  “爹,你騙騙别人就算了,别把自己也騙了啊……”孫澤道。

  孫義斥責道:“你懂什麽?我們孫家,祖上可是有着密不外傳的傳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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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5 08:38:47
 第383章 尋釁
  孫澤震驚道:“我們孫家,當真有這等傳承?”

  孫義瞪了他一眼,“不然你以爲我們孫家這家業,是怎麽來的?”

  “我們老祖,可是堂堂二品陣師,怎麽可能隻傳下來這麽點東西?”

  孫澤皺了皺眉,“可是,這傳承在哪?”

  他從小到大,沒見過,也從未聽過,孫家竟還有這等絕密的陣法。

  孫義眼皮跳動,歎了口氣:
  “我也不知道……”

  “老祖當年走得莫名其妙,什麽事都沒來得及安排,一些陣法傳承,也是零零散散的。”

  “如今我們孫家這點底蘊,還是你曾祖、祖父那一輩,一點點從老祖的手稿中,東鱗西爪湊出來的。”

  “有幾副二品陣法,但我們根本學不會,一品陣法之中,也都是些尋常陣法,并沒什麽特殊的……”

  孫澤不由冷笑道:
  “我們這些後輩,真是老祖親生的麽?”

  孫義臉色一冷,怒斥道:
  “下次再說這種大不敬的話,就給我去跪三日祠堂!”

  孫澤嘟哝幾句,但不敢再明說。

  孫義目光微凝。

  這一點,他其實也曾懷疑過。

  老祖死得突然。

  可就算死得再怎麽突然,也應該早些準備,整理些陣法傳承,留給他們這些後輩。

  不至于像現在,他們隻能在祖輩遺澤中,找些殘羹冷炙般的陣法。

  雖然仗着這些陣法,拿捏着靈農,他們日子過得也很舒适。

  但陣法之道,博大精深。

  誰不想更進一步呢?

  别說二品陣師了,就是定品成爲一品陣師,他現在的地位,都會截然不同。

  在附近上台城中,一品陣師,就算隻是煉氣,地位也并不比他這築基差多少。

  老祖沒給他們這些後輩留些陣法傳承。

  莫非真的是因爲,他們這些孫家子弟,其實都不姓“孫”,身上流的血,其實也都不是老祖的血脈?
  但這些猜測,孫義隻敢心裏想想。

  他們孫家能在千家鎮立足,作威作福,一是仗着陣法,二便是仗着孫家祖輩上的恩澤。

  祖輩遺澤,名正言順,那些散修不忍也得忍。

  若非如此,真鬧起事來,惹得衆怒,他們孫家也未必能有好果子吃。

  孫澤想了下,又道:

  “那個小鬼,如果真是在打我們孫家那既不外傳,也沒内傳,甚至誰都沒傳的陣法的主意,該當如何是好?”

  孫義冷笑一聲道:

  “這等傳承,是他一個小毛孩能觊觎的?”

  “二品陣師的絕密傳承,就算擺在他面前,他也不可能看懂。”

  “不自量力罷了!”

  孫義輕蔑道。

  他是陣師,雖不到一品,但深切體會過陣法的艱深,以及學陣的艱辛。

  他這個築基修士,參悟陣法尚且如此吃力,更别說那個乳臭未幹的,隻有煉氣七層的小鬼了。

  至今隻能畫出四道陣紋的孫澤也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陣法的确難學。

  随後他又道:“那小鬼看不懂,但他師父呢?”

  孫義一怔,想到豐神俊朗,一副高人風範的莊先生,皺起了眉頭:
  “他師父……”

  自己根本看不透。

  此人到底有沒有血氣,有沒有修爲,甚至有沒有神識,他都一無所知。

  若隻是故弄玄虛,就是個沒什麽修爲的騙子。

  若是大道至簡,以至于返璞歸真,那就是個莫測的高人。

  孫義琢磨不透,又問道:
  “這兩天,你跟着那對兄妹,發現了什麽?”

  孫澤無奈道:“那兩人天資了得,見識不凡,相貌都是極佳,而且都機敏得很,任我旁敲側擊,也打探不出他們的身份……”

  “不過他們若真是世家弟子,在二品州界,必然會有築基陪同。”

  “若無築基随同,就說明他們不是世家子弟,就算是,最多也是落魄的世家子弟………”

  “落毛的鳳凰,我們大可不必忌憚。”

  孫澤又問道:“爹,你看出他們之中誰是築基了麽?那日你感知到的神識,又究竟是誰的?”

  孫義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這幾日,留心觀察,還是沒有發現那道神識的來源。

  姓莊的修士,根本沒用過神識。

  叫做傀老的老仆,也似木頭一般。

  那兩個世家子弟,血氣充盈,靈力充沛,已是煉氣九層的修爲,神識雖強,但也沒強到媲美築基的地步。

  至于那個天天往靈田跑的小鬼,這麽大點年紀,他甚至看都懶得看……

  “難道,是我看錯了?”

  “又或者,這道神識,來自其他修士,與這群修士無關?”

  孫義苦思不解。

  孫澤淡淡瞥了他爹一眼,心裏腹诽一通,但沒敢說什麽,轉而目光微動,便問道: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孫義皺眉,斟酌許久,方才道:
  “再看看吧,摸清底細再說……”

  “如果他們真的大有來頭,我們還是以禮相待。”

  “如果是故弄玄虛,連個築基都沒,就讓他們知道,我們孫家的飯,也是沒這麽好吃的。”

  孫義又壓低聲道:
  “反正這裏距上台城遠,不出什麽大事,道廷司不會過問。”

  “到時候我爲刀俎,他們便是魚肉。”

  孫義目光之中,寒芒微閃。

  “那個小鬼呢?”孫澤又問,“他沒事往靈田跑,還替那些泥腿子畫陣法,礙事得很。”

  “敢斷我孫家财路……”

  孫義冷笑,“你盯着他,看他懂不懂事。他要是懂事,就不爲難他,他如果不懂事……”   
  孫義目光一冷,“你就教他懂事。”

  “那他師父那邊?”

  “無妨。”孫義淡淡道,“他插手我孫家的事,此事說起來,是我們占理。”

  “我們也正好可以借此,試探試探他們的底細。”

  孫義神情意味深長地道。

  孫澤陰恻恻一笑,“爹,我明白了。”

  ……

  墨畫依舊沒事就往靈田裏跑。

  他的感覺越來越清晰。

  絕陣就藏在靈田裏。

  但具體藏在哪裏,他還是沒什麽頭緒。

  就算是神識衍算,也衍算不出具體位置。

  墨畫心裏歎了口氣:

  “看來這衍算之法,還是要多練練,如果像師父那樣,心裏稍微算算,就能推算出陣法在哪,也就不用如此麻煩了。”

  苗兒就跟在墨畫後面,像隻小跟屁蟲。

  墨畫下田,他也跟着下田,墨畫看靈稻,他也瞪大了眼睛跟着看,墨畫畫陣法,他也揪着草根,照葫蘆畫瓢,在地上畫着。

  當然他是亂畫的,也畫不明白,往往畫着畫着,就去畫大牛和小雞了。

  墨畫問他一些問題。

  他也會用稚嫩的聲音答着。

  複雜的事他不懂,過往的事他也不知道,但一些田裏的見聞,他還是清楚的。

  墨畫還會掏出糕點請他吃。

  苗兒象征性地拒絕幾下,最終還是拒絕不了,便清脆地道一聲:“謝謝哥哥!”

  然後禮貌地接過糕點,兩手攥着,放在嘴裏,慢慢吃着,眼睛笑眯眯的。

  這日墨畫又去了靈田,苗兒還是和往常一般,一蹦一跳,跟在他身後。

  但與往常不同的是,有很多人站在路口,似乎在等着他。

  這些人,都是東山村的靈農。

  他們有些拘謹,但還是一齊對墨畫行了個禮。

  當前一個大漢拱手道:

  “能否求小先生……爲我們畫些陣法?”

  說完靈農們将随身帶的籃子,儲物袋放在墨畫面前。

  有的是幾枚靈石,有的給幾袋靈谷,有的是一隻雞,還有的是一些玉佩之類的……

  那大漢有些羞愧道:

  “禮物寒酸,還望小先生……不要嫌棄。”

  說完衆人又齊齊躬身,向墨畫行禮。

  這群修士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有的垂暮之年,白發蒼蒼,有的正當壯年,身高體壯,但無一例外,全部向墨畫低着頭,以示懇求。

  而墨畫,隻是一個十三歲的小修士。

  生活所迫,他們不得不向一個比他們小得多的修士低頭。

  又或者,是不得不向生活低頭。

  墨畫心中微微歎氣,便點頭道:
  “好,我幫你們畫。”

  那大漢擡起頭,似乎沒想到,墨畫這麽快就同意了,目光之中先是震驚,又是感激,鄭重抱拳道:

  “謝謝小先生!”

  其餘衆人也神情大喜,紛紛感激道:
  “謝謝小先生!”

  ……

  他們之中,有的是得罪了孫家,被人毀去了靈田裏的陣法,種下去的靈稻,收不上多少靈谷;

  有的是脾氣硬,就算餓死,也不願求孫家;

  大多數和丁老頭一樣,都是陣法修了一遍又一遍,欠了孫家的債,根本還不起了……

  但孫家不畫陣法,根本沒人會爲他們畫。

  靈農之中,也根本沒人會畫陣法。

  即便想學,也無處去學。

  那大漢在前面恭敬帶路。

  墨畫随着他,到了各家靈田裏,一副又一副地畫上陣法。

  這些讓他們束手無策的陣法,對墨畫而言,卻是舉手之勞。

  墨畫小手握筆,幾乎是信手拈來,寥寥幾筆,遊刃有餘,就将陣法勾勒完畢。

  一群靈農看着震驚不已。

  他們還是第一次見人能這樣畫陣法。

  更何況,這樣畫陣法的人,還是一個十來歲的小修士。

  丁苗兒也望着墨畫的背影,大大的眼睛滿是崇拜。

  墨畫專心畫着陣法,靈田之中,原本殘缺的陣法,也一點一點被他補全。

  畫着畫着,遠處卻傳來一陣騷動。

  墨畫回頭望去,便見一群趾高氣揚的修士,正氣勢洶洶地往這邊過來。

  他們一邊走,一邊推搡着路上的靈農,順手又鑿爛了田埂,将墨畫适才畫好的陣法,一副接着一副,全都毀了。

  爲首的一個修士,身穿錦衣,面容輕浮,正是孫澤。

  他走到墨畫面前,陰恻恻笑道:
  “你這小鬼,不懂事啊。”

  墨畫緩緩站起身來,清澈的眸子,隐隐透着鋒芒:

  “不懂事的,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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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5 08:39:19
 第384章 鎮壓
  孫澤輕浮地笑了一聲,“小子,口氣還挺硬。奉勸你一句,最好别多管閑事。”

  墨畫神色平靜道:
  “我替這些散修畫陣法,也礙了你們孫家的事?”

  孫澤嗤笑一聲,仰頭高聲道:
  “這千燈鎮,是我孫家的地盤,未經我孫家的允許,不允許有任何人,給這些散修畫陣法!”

  這話既像是說給墨畫聽,也像是說給四周的千家鎮的靈農聽。

  孫澤又冷冷地看了一眼墨畫:
  “我們孫家好心招待你,你不領情,反而蹬鼻子上臉。”

  “你替這些人畫一副陣法也就罷了,我們孫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看不見。”

  “沒想到你竟得寸進尺,多管閑事起來。”

  “一副陣法,十枚靈石,你替他們畫這麽多陣法,我們孫家,便少了幾百枚靈石,這筆賬該怎麽算?”

  墨畫瞥了一眼田埂上的陣紋,“修一副陣法,成本不到一枚靈石,你們孫家,竟收十枚?”

  “你懂什麽?這就是陣師!”孫澤倨傲道。

  “陣師是何等身份?這些人根本高攀不起!”

  “我們孫家,願意幫這些靈農畫陣法,這是他們的榮幸。隻收十枚靈石,他們更應感恩戴德!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墨畫淡淡看了眼孫澤,隐隐之中,有着一股居高臨下的氣度:

  “你們這種貨色,也配稱作陣師?”

  孫澤微怔,随後臉色變得陰沉,目光也變得陰鸷。

  墨畫這話,戳到他的痛處了。

  他隻能畫四道陣紋,嚴格來說,的确連陣師都不是。

  雖然他懶得學陣法,懶得畫陣法,陣法畫得也差,但他不允許,别人笑話他不是陣師。

  尤其笑話他的人,還是個十來歲的小修士。

  孫澤神情變幻不定,片刻後下定決心,陰險地笑了笑:
  “小子,還挺有種。但你年紀小,閱曆淺,不知道這修界險惡,人心叵測。”

  “今天我大發善心,便教你懂事,也教你做事!”

  孫澤目光陰冷,給了身邊幾個修士一個眼色。

  幾個人高馬大的孫家修士,便往墨畫這邊走過來。

  走到一半,卻被一個大漢攔住。

  大漢道:“孫澤,有什麽事沖我們來,别難爲小先生。”

  說完大漢偷偷沖墨畫使眼色,想讓墨畫先走。

  可墨畫置若罔聞。

  孫澤不屑道:“丁大川,你别多管閑事。”

  丁大川也道:“孫澤,别以爲我們好欺負。”

  其他靈農也圍了過來,想攔住孫家修士。

  孫澤眉毛一挑,“想造反?”

  “你們孫家别欺人太甚!”

  “就是,欺負我們就算了,小先生好心幫我們畫陣法,你們孫家竟也不讓。”

  “你們這樣,是要遭報應的。”

  ……

  靈農們議論紛紛。

  孫澤啧了一聲,啐罵道:
  “一群賤骨頭,不打不老實!”

  孫家的幾個人高馬大的修士直接動手。

  靈農隻務農事,不善道法,且大多年邁,自然不是孫家修士的對手。

  唯有丁大川能支撐一會,但也很快就被打趴在地。

  定大川心中苦澀,隻能急切喊道:

  “小先生,快走!”

  墨畫能爲他們畫陣法,本就是天大的人情,他們自然不想因爲自己和孫家的矛盾,再牽累了墨畫。

  可墨畫站在原地,神色平靜,隻是看着孫澤,若有所思。

  幾個孫家修士,沖破人群,向墨畫走來。距離墨畫,隻有丈餘距離。

  墨畫目光微凝,剛想擡手,卻忽然一怔。

  他發現原本跟在他身後的苗兒,也護在自己身前,張開小小的手臂,似乎是想保護自己。

  不知是因爲墨畫幫他爺爺畫了陣法,還是讓他吃了雞肉,又或者給了他糕點。

  丁苗兒盡管害怕得小腿發抖,但還是緊繃着小臉,站在了墨畫前面。

  “真是個好孩子……”

  墨畫微微一笑,心裏默默道。

  沖在最前面的一個孫家大漢,見瑟瑟發抖還要逞強的丁苗兒,輕蔑一笑,伸出大手便向丁苗兒抓去。

  但轉瞬之間,卻抓空了。

  墨畫已經牽着苗兒,飄然後退了幾步。

  孫家大漢一怔。

  墨畫将苗兒放在地上,摸了摸他的頭,而後看向一衆氣焰嚣張的孫家修士,語氣溫和,但目露寒光道:

  “我好久沒動手了,手法有些生疏,把握不好輕重,你們多多包涵。”

  孫澤輕笑道:
  “你這小鬼,死到臨頭,說什麽傻話?”

  孫家大漢也獰笑一下,猛踏地面,借力向墨畫沖去。

  墨畫目光平靜,輕輕擡手。

  轉瞬之間,深紅色火球凝聚,甚至帶有微微焦灼之聲。   
  墨畫神識微動,火球便呼嘯飛出,速度極快,在空中劃出一道暗淡的火光,猛然擊中大漢的胸膛。

  道道烈火炸開,絞碎大漢的衣物,焚焦了他的血肉。

  大漢的沖勢戛然而止。

  像是行進途中,受了莫大的靈力沖擊,胸口悶熱而窒息。

  在四溢的火光中,大漢兩眼一翻,整個人如同洩了勁的皮球,緩緩倒了下去。

  四周頓時一片死寂。

  孫澤不由心神俱震。

  這他媽是什麽玩意?火球術?!

  幾個孫家修士後背滲出冷汗,紛紛回頭看了蘇澤一眼,以眼神詢問他怎麽辦。

  孫澤急中生智,連忙道:

  “火球術!他是靈修!”

  “一起沖上去,近身制住他,别給他放法術的機會!”

  孫家修士點頭聽命,分了五六個方向,有前有後,一齊向墨畫圍殺而去。

  墨畫依舊從容站定,輕輕擡手,射出一發發火球術。

  深紅的火球,例無虛發。

  每道火球,都必然命中一個孫家修士,也必然會使其重傷。

  築基神識,壓縮凝結的火球術,哪怕隻是一品煉氣,也不容小觑。

  火球呼嘯,火焰爆炸。

  孫家修士一個接一個,應聲倒下。

  最終隻有兩個修士,成功沖到了墨畫面前。

  這兩人心中大喜,可沒等他們出手,隻覺眼前一花,墨畫便消失不見了。

  再看去時,墨畫距離他們,已然有了五六丈距離。

  這是什麽?
  身法?

  兩人目光呆滞。

  可他們又不敢繼續前沖。

  這五六丈距離,足夠墨畫施展五六枚火球術。

  也足夠他們倒下五六回。

  但他們更不敢逃,否則就将背後暴露給了墨畫。

  一時之間,這兩人有些坐蠟。

  墨畫卻不與他們客氣,小手一擡,嗖嗖兩發火球術,也把他們打趴下了。

  随後墨畫覺得不太保險,又一人補了一下。

  靈田之中,轉瞬之間,便隻剩孫澤一個人了。

  孫澤孤零零站在靈田裏,身邊橫七豎八,躺着的全是孫家的修士。

  一股荒謬的恐懼感湧上心頭。

  怎麽回事?

  不過一個煉氣七層的小修士,将他們孫家這麽多修士,全部都幹趴下了?

  這火球術,又到底是什麽東西?
  又快,又準,威力也如此迅猛?
  這真的是人能用的法術?

  孫澤覺得荒謬絕倫。

  猛然間,孫澤回過神來,他發現墨畫在看他,眼神晶瑩而清澈,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意蘊。

  曾經他覺得這個眼神很幼稚,但現在,他卻覺得很害怕。

  孫澤轉身便跑,可沒跑了幾步,又是一個折身,向一旁見了火球術,震驚得張大了嘴巴的丁苗兒撲去。

  他想明白了,跑是跑不掉的。

  這個時候,不如放手一搏。

  這個小鬼似乎和墨畫有些交情,自己可以抓住他做人質,既可以要挾,也方便自己逃走。

  但他的一舉一動,在墨畫的神識之中,都清晰可辨。

  甚至他的一個眼神,一個意圖,都逃不過墨畫的感知。

  沒等他撲到苗兒身前,墨畫便手掌虛握,遙遙一抓。

  淡藍的水行靈力憑空出現,瞬間凝聚,形成道道鎖鏈,将孫澤牢牢捆住。

  孫澤便像是一頭撞進網中的魚兒,死死掙紮。

  等他好不容易掙脫水牢術,眼角餘光,便見一道火球飛來,瞬間飛到他的面前。

  孫澤隻來得及交叉雙臂,将自己的臉捂住,然後便聽轟地一聲,頭暈目眩,之後孫澤便應聲倒地,人事不省了。

  暈倒之前,他迷迷糊糊想着:

  “被火球術打中,原來是這個感覺……”

  “真他媽的疼……”

  ……

  等孫澤再次睜開眼,便見到一張白皙清秀,但卻讓他心有餘悸的小臉。

  墨畫手握千鈞棒,站在他的頭前,聲音清脆的道:
  “聽說,你要教我做事?”

   謝謝forqiaoqiao、PYHuang的打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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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6
匿名  發表於 2023-12-25 08:39:44
 第385章 線索
  孫澤扯了扯嘴角,怒道:

  “小鬼,我孫家不會放過……”

  墨畫毫不手軟,一棒砸在他腦袋上。

  孫澤隻覺腦門嗡嗡作響。

  “你想好了再說。”墨畫提醒他。

  孫澤牙一咬,心一狠,心道好漢不吃眼前虧,求饒道:
  “小兄弟,是我錯了,是我不懂事,我不敢教您做事,您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吧。”

  墨畫自然不信他說的話,但他也不在乎,而是說道:

  “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若答上來,我放你走,不然的話,你就讓你爹再生一個兒子吧……”

  墨畫也就吓唬吓唬孫澤。

  孫澤卻出了一身冷汗,他爹不用再生,原本就還有兩個兒子。

  他是嫡長子,死了的話,下面的老二正好順位繼承家主。

  而且二弟陣法水準比他高,他老爹肯定也是樂見其成,最多假惺惺掉點眼淚。

  孫澤忙道:“小爺,您問,我什麽都說!”

  墨畫狐疑地看了孫澤一眼,心道這人骨頭怎麽這麽軟?
  他千鈞棒都沒敲幾下,就這麽老實了。

  “那我問你,你們孫家,是不是有祖傳的陣法?”

  孫澤心裏一跳,這個小鬼,果然打的是他們孫家祖傳陣法的主意。

  孫澤連忙點頭道:“有!”

  “在哪?”

  孫澤又搖了搖頭,“沒有!”

  墨畫敲了他一下:“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孫澤忍痛道:
  “據我爹說,孫家是有的這個傳承的,但同樣據我爹說,孫家沒有陣法的線索,找不到這個陣法……”

  墨畫疑惑道:“你們老祖,沒傳給你們?”

  孫澤正不知該如何回答。

  墨畫就恍然道:“哦,對了,傳給你們,你們也不配。”

  壟斷陣法,盤剝靈農,仗勢欺人。

  而且陣法水平低微,孫家連一品陣師都沒有,即便找到了絕陣,也學不會,隻是暴殄天物罷了。

  孫澤心裏羞惱,但不敢反駁,隻是眼睛一轉,問道:

  “小爺,您要找的,是什麽陣法?”

  墨畫盯着孫澤,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你想找我打聽線索?你覺得我會告訴你?”

  孫澤讪笑道:“不敢,不敢。”

  心裏卻罵道,這個小鬼,怎麽這麽精得跟鬼一樣……

  沒等他罵完,腦袋上又挨了一棍子。

  墨畫小小的眉毛一挑,冷冷道:
  “你是不是在心裏罵我呢?”

  孫澤腦袋疼,嘴角抽搐了一下,忙道:

  “沒有沒有,不敢不敢!”

  “那關于這陣法,你還知道什麽?”墨畫又問道,同時掂量着手裏的千鈞棒,威脅道:

  “你最好老實交代,若有隐瞞,被我發現了,也是你自己吃苦頭。你答得讓我滿意了,我便放你走。”

  墨畫恩威并施,給了孫澤點希望。

  這套問東西的流程,墨畫已經試驗過幾遍了。

  從刁老三嘴裏問隐匿術的下落,從錢興口中問錢家老祖的陰謀。

  什麽時候打幾下,什麽時候問什麽東西,什麽時候給點希望,這之間節奏的把握,墨畫已經相當娴熟了。

  孫澤聽說墨畫要放他走,不怎麽信,但又不敢不信。

  他要是不信,那指不定,墨畫就用火球術送他歸天了。

  他将來還要當孫家家主,還有好多福要享,他可不想把這些富貴拱手讓給他二弟。

  孫澤便一五一十,倒豆子般,将孫家老祖,以及後輩傳承的事,都說了出來。

  孫澤知道的不多,墨畫沒聽出更多線索,但至少驗證了自己的猜想。

  孫家老祖,的确将絕陣,藏在了靈田之中。

  而沒将陣法留在孫家,或是傳給孫家的子孫。

  就是不知道,孫家老祖具體将絕陣藏在了哪裏,又是如何藏的,用的是什麽陣法手段……

  墨畫又将一些東西,翻來覆去,問了孫澤幾遍。

  孫澤頭暈目眩,勉強回答。

  盡管有些東漏一句,西漏一句,但大差不差,沒有互相矛盾的地方,這說明他說的,應該都是真話。

  墨畫便也不爲難他了。

  孫澤是孫家嫡長子。

  雖然不學無術,欺壓靈農,但現在也不好殺他。

  不然的話,孫家肯定會狗急跳牆。

  孫家家主是築基修士,而且現在在孫家地頭,輕易還是不要把事情做絕。

  “你走吧。”

  墨畫踢了孫澤一腳。

  孫澤忘了羞怒,反而疑惑道:“你真放我走?”

  “怎麽?你不想走?”墨畫眉毛一挑,“要不要我留你再吃一頓打?”

  孫澤吓了一跳,連忙道:
  “我走,我走!”   
  說完不待墨畫再說什麽,便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往回跑了。

  其他孫家修士,他看都沒看一眼。

  這點和錢家的纨绔少爺錢興很像。

  死道友不死貧道。

  即便這“道友”,是他們本家的修士。

  孫澤一邊跑,餘光瞥了靈田裏的水光。

  水面之中,倒映着他狼狽的身影。

  臉上黑一片,焦一片,兩隻手臂全被灼傷了,看着相當凄慘。

  孫澤心中難以置信。

  這小鬼,用的到底是什麽火球術?

  怎麽威力如此之強?

  更可惡的是,這火球術,還差點直接炸在他臉上,毀了他的面容。

  孫澤心裏想罵墨畫幾句,但心中又是一寒,硬生生把罵人的話,壓在了心底。

  不能罵!
  萬一罵了,被那小鬼察覺到了,直接一個火球術了結了自己,那可就虧大了。

  小不忍則亂大謀。

  他必須趕回去,将這件事告訴他爹。

  他爹是築基。

  這小鬼隻是煉氣,即便火球術犀利,但也決計不是築基修士的對手。

  孫澤想明白了,跑得更急,恨不得把兩條手也用上。

  墨畫猜到,他回去肯定要找他爹孫義。

  孫義是築基修士。

  但墨畫有隐匿術,即便打不過,總是能脫身的。

  孫家如果真的做得太過分,惹怒了自己,自己就隐身跑到孫家,偷偷畫個複陣,并以逆靈陣崩解,直接讓他們家主灰飛煙滅。

  但眼下還沒到這一步。

  墨畫又皺了皺眉頭。

  師父,傀老和小師兄小師姐都在孫家。

  他現在和孫家撕破臉皮,不知道師父那邊怎麽辦。

  墨畫正想着,便見遠處一輛馬車,悠悠駛來。

  趕車的是傀老,拉車的是大白。

  墨畫松了口氣。

  看來什麽都瞞不過師父。

  又或者,這一切也都在師父的預料之中。

  遠處的大白,見了墨畫,嘶鳴了一聲。

  墨畫立馬迎上去,摟了摟大白的脖子。

  然後見了莊先生,将孫澤尋釁,自己揍了他,以及打趴孫家七八個修士的事都說了。

  莊先生淡淡道:“小事,無妨。”

  墨畫小聲問道:“師父,您不嫌我行事魯莽,不知忍讓麽?”

  莊先生道:“沒能力時忍讓,是小心謹慎,有能力時還忍讓,純粹就是窩囊。”

  “我可不記得,我有教過你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墨畫放下心來,笑了一下。

  莊先生看了眼墨畫,語氣溫和道:

  “我帶你們出來遊曆,遇事一般不會插手,凡事要靠你們自己。”

  “但你們若真遇到危險,縱使天塌下來,也有爲師罩着,你放寬心,做你覺得對的事便好。”

  “嗯,師父!”

  墨畫笑着點了點頭。

  一邊的白子勝看着橫七豎八,倒在靈田裏的孫家修士,既是後悔,又是遺憾。

  後悔的是自己作爲師兄,沒能及時保護小師弟。

  遺憾的是,這麽好的架,自己竟來晚了,沒有趕上。

  白子曦看了幾眼墨畫,見他靈力消耗不少,但身上沒什麽傷勢,氣色也不錯,臉上紅撲撲的,這才微微點了點頭。

  ……

  孫家府邸。

  莊先生是提前向孫義告辭的,借口說想到千家鎮逛一下,孫義不疑有他。

  等莊先生走了,孫澤黑頭土臉地回來,孫義這才明白,莊先生爲什麽要走……

  孫澤不敢隐瞞,一五一十,将發生的事說了。

  話一說完,孫義又驚又怒。

  “你說什麽?!”

  他将桌子拍得粉碎,瞪大了眼睛:

  “八九個孫家修士,被他一個乳臭未幹的孩子,打成了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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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玄妙
  孫澤狼狽道:“是……”

  孫義有些失神,良久之後,喃喃道:
  “看走眼了啊……”

  他原本以爲,那個看着最不起眼的小修士,隻是端茶倒水,服侍師父的小弟子。

  卻沒想到他不僅會陣法,法術竟也如此厲害。

  而且心思機敏,以一敵衆,鬥法經驗,也相當老道。

  孫澤恨聲道:“爹,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

  孫義沒接話,而是冷冷地看着他的兒子,“你是不是把我們孫家的底細,都告訴他了?”

  “沒有!爹,你要相信我!”孫澤信誓旦旦道。

  孫義冷哼一聲。

  他太相信這個兒子了,肯定是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了。

  孫義目光閃動,略作思索後,緩緩道:
  “我們先按兵不動。”

  “可是爹,我忍不下這口氣。”

  孫澤恨聲道。

  他去看了丹師,丹師說了,他的雙臂全被烈火灼傷,短時間内,無法動用靈力,身上其他部位,也多多少少帶了些傷。

  尤其是腦袋,被墨畫砸了幾棍子,現在還是嗡嗡的。

  最重要的是,他破相了。

  火球術撲面而來,盡管孫澤已經捂住了臉,但還是被火氣所傷,臉上多了幾道灼燒的痕迹。

  孫澤咽不下這口氣。

  孫義冷哼道:“忍不住,也給我忍着。”

  孫澤餘怒未消,忽而皺了皺眉。

  這不像是他爹行事的作風。

  在千家鎮,孫家向來睚眦必報,何曾忍讓過?
  “爹,你是不是有什麽其他打算?”孫澤問道。

  孫義摸了摸下巴,反問道:
  “你說,這個小鬼,會不會真的能找到,我們孫家祖傳的陣法?”

  孫澤當即冷笑,“不可能!”

  孫義冷冷看了他一眼。

  孫澤冷靜下來,這次用腦子想了一下,心裏咯噔一跳:
  “好像……真有可能。”

  孫澤又細細尋思道:

  “這小鬼身份不一般,法術不一般,陣法造詣,似乎也很不一般。”

  “我将他畫好的陣法全毀了,當時沒留意,此時回想起來,那些陣法,畫得相當好。而且是畫得又快又好,比爹您……”

  孫澤說到一半,不敢說了。

  孫義冷哼一聲,“說吧。”

  “比爹您……畫得都好……”

  孫義沒有生氣,反倒心中一跳,暗道果然如此。

  這個一臉天真的小鬼,竟是一個罕見的陣法天才。

  這群人中,或許這個小鬼,才是真正的關鍵人物。

  關鍵是,年紀還這麽小。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孫義感歎。

  “要不,爹……我們就這麽算了?”孫澤試探着道。

  “爲什麽算了?”

  “陣法天才,我們惹他,是不是不太明智……”

  “陣法天才又如何?”孫義冷笑道,“這修界浩瀚,修士億計,天才不知凡幾,縱使天資再好,成長不起來,就與庸才無異。”

  孫澤有些糊塗了,疑惑道:
  “爹,您到底想做什麽?”

  孫義目光一凝,“我們等。”

  “等?”

  “等那小鬼,找出我們孫家祖傳的陣法,再将他們一網打盡,坐收漁翁之利。”

  孫義冷笑着,“到時候,孫家的陣法,物歸原主,那會畫陣法的小鬼,也會爲我孫家所用。”

  孫澤有些擔憂:

  “那假如他們之中,有築基修士呢?”

  孫義道:“我這幾日謀劃好了,他們之中,即便有築基,最多也就隻有一個……”

  “而我們孫家之中,有我這個築基,除此之外,還有着數百煉氣弟子。”

  “到時候動起手來,我将那築基修士拖住,數百孫家弟子,還能拿不住剩下幾個煉氣修士?”

  孫義又冷哼一聲,“那小鬼法術就算再厲害,能打赢八九個,也是頂天了,幾十乃至幾百的修士,就算是耗,也能把他靈力耗光。”

  “靈力耗光,他便插翅難逃。”

  孫澤還是有些顧慮,“就算我們抓住他,他能聽我孫家的話?”

  孫義笑了一下,又接着道:
  “我們将他們全部拿住,用他師父,或是師兄師妹做威脅,不愁他不聽話。”

  “等他長大一些,從孫家挑出一個女子,強行與他結親,一旦生下孩子,他便與我們孫家綁定了。”

  “子女有我孫家血脈,血緣相連,他便也算半個孫家人,自然要盡心盡力,爲我們孫家做事了……”

  孫澤大受震撼,“爹,您真陰……英明啊。”

  孫義自得一笑,他轉過頭,看向遠處的靈田,目露期許道:

  “好好找吧,替我們孫家,找到這門失傳的陣法……”

  ……

  墨畫的确在找陣法,但找了半天,還是沒什麽頭緒。

  他便跑去問莊先生:

  “師父,陣法是在靈田裏麽?”

  孫家不能留了,莊先生便借住在丁老頭家。

  丁老頭家雖然窮,但院子還挺大。

  莊先生便又在院子裏,擺了副竹椅,沒事就坐在竹椅上,悠哉悠哉地看着青山綠水,藍天白雲。   
  聽到墨畫問他,莊先生高深莫測地笑着,“你覺得呢?”

  墨畫點頭,“我覺得是。”

  “既然有了猜測,就再耐心找找。”

  莊先生悠閑道,一點也不急。

  墨畫有些犯愁。

  他已經找了好多天了,還是沒什麽線索。

  靈田裏有的,隻有六道陣紋的育土陣,以及其他一些水土相關的陣法。

  連一品九紋的陣法都不曾有,更别說是九紋以上的絕陣了。

  莊先生見墨畫皺着小臉,便提點道:
  “陣法的幾個要素,是什麽?”

  “陣媒、陣紋、陣樞、陣眼。”

  這是基礎的陣法問題,墨畫自然對答如流。

  “那你還是從這些角度去想,但又不要局限于已有的陣法知識。”

  莊先生道,而後他看向遠處的天地,神色意味深長:
  “陣法博大精深,你所見的,所學的,仍舊隻是陣法的冰山一角,未知的玄妙仍有許多。”

  “要學會利用已知的學問去思索,但又不能被這些東西局限。”

  莊先生指點道。

  墨畫若有所悟,緩緩點了點頭。

  之後的幾天,墨畫每天仍舊往靈田裏跑。

  小苗兒每天仍舊跟在他屁股後面跑來跑去。

  白子勝和白子曦沒其他事,也跟着墨畫,幫他找陣法。

  白子勝沒事還會去附近溜達,看孫家還會不會過來找茬。

  雪姨對他管束嚴格,一般不允許他與人動手。

  不然的話,在通仙城的時候,他就想跟着墨畫進大黑山獵妖,大展身手了。

  現在雪姨不在身邊,莊先生不放任他,但也不拘束他,白子勝早就想找人打打架,試試身手了。

  尤其是他作爲師兄,幫小師弟打架,更是理所當然,莊先生也不會責怪他。

  所以白子勝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每天在靈田裏晃悠,時不時就擡起頭,看有沒有識趣的孫家修士,來找他們麻煩,讓他小試牛刀。

  可惜的是,孫家的人不識趣,一直都沒來。

  孫家沒人來,墨畫自然也就沒人打擾。

  可他找了幾天,仍舊沒進展,就盤腿坐在田邊,托着小下巴思索着。

  陣媒、陣紋、陣樞、陣眼……

  如果靈田之中,真有絕陣,那應該是以田埂爲陣媒。

  田埂之上砌着石頭,質地堅硬,易于刻畫陣法。

  陣紋也應該存在于田埂之上。

  可墨畫幾乎将靈田跑遍了,仍舊沒發現半點絕陣的痕迹。

  此外,便是陣樞。

  絕陣的陣樞,應當與普通陣法有些懸殊。

  墨畫一點沒發現,這靈田之中,存在着什麽特殊的陣樞。

  最關鍵的是,沒有陣眼。

  陣法需要陣眼提供靈力,可這靈田之中,也不存在什麽可供絕陣運轉的陣眼。

  墨畫撓了撓頭,百思不得其解。

  按基本的陣法框架來看,這靈田之中,是不存在其他陣法的。

  可看莊先生的态度,墨畫又笃定,這靈田之中,必然是藏着絕陣的……

  墨畫思緒有點亂。

  微風吹過,稻浪陣陣。

  風中帶着一絲稻苗的清甜。

  墨畫靜下心來,找了根樹枝,開始在地上畫着什麽。

  他将靈田之中,涉及到的所有陣法,包括育土陣、蓄水陣、驅蟲陣等等,一個個都畫了下來。

  想從這些陣法之中,找到一些關聯。

  可翻來覆去看,這些陣法就還是那樣,并無特殊的地方。

  墨畫歎了口氣,擡頭卻發現丁苗兒也坐在地上,小手攥着樹枝,學着墨畫,不知畫着什麽。

  不過苗兒畫的,既像是陣法,又不像是陣法。

  墨畫看了幾眼,有些疑惑,問道:

  “苗兒,你畫的是什麽?”

  苗兒小手往前一指,“畫的靈田。”

  他見墨畫畫陣法,自己也便跟着畫。

  但陣法複雜,陣紋繁多,苗兒畫不出來,便自己找東西畫。

  牛啊,雞啊,他都畫過了。

  現在輪到畫靈田了。

  苗兒畫的是靈田,但又照着墨畫的筆法,畫出來的,就既像陣法,又不像陣法。

  墨畫微微點頭,轉而忽然一愣。

  陣法……靈田……

  墨畫皺着眉,隐隐想到了什麽。

  此時又一陣山風吹過,拂動稻苗,形成碧綠的波浪,一重一重,将所有靈田連成一片,向遠處蕩漾開去。

  所有靈田,宛若一體,彼此呼應。

  墨畫猛然站起身來,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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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7章 藏陣
  這百頃靈田,相連成片,或許本身,就是一道陣法!
  墨畫豁然開朗。

  他之前隻拘泥于陣法形式,隻局限于部分陣紋,隻看到了表層的陣紋,從而一葉障目,沒有窺見全貌。

  育土陣也好,其他陣法也罷,都隻是細枝末節的枝葉,而非絕陣的本體。

  這個絕陣的本身,就是靈田。

  墨畫随後又有些疑惑。

  如果靈田是陣法的話,那賴以爲基準的陣媒、陣紋、陣樞和陣眼,又是什麽?
  墨畫又重新坐回地面,開始仔細琢磨着。

  若是靈田爲陣,那陣媒便不是石質的田埂,而應該是栽種靈稻的土地。

  土地一般很難作爲陣媒。

  因其質地或松軟,或潮濕,又因幹燥風華,而有流失,難有定形,不易于承載陣紋。

  “這門絕陣爲何會以土地爲陣媒?”

  “或者說,這本身也是絕陣的玄妙之處?”

  墨畫想了下,沒有頭緒,便暫時略過,繼續往下想。

  土地爲陣媒,那這陣法的陣紋,應該便是穿插分割靈田的田埂。

  陣樞便是整個靈田的分割布局。

  那麽陣眼,又是什麽呢?

  如何來維持整個陣法的運轉呢?
  靈田之中,并沒有特殊的,可用作陣眼的地方。

  墨畫擡頭,看向碧濤陣陣的靈田,以及縱橫交錯的田埂,忽而一怔。

  這不是一套大陣,或是複陣,而隻是一道單陣。

  并沒有特殊提供靈力的聚靈陣,或是聚靈複陣。

  單陣的靈力來源,是其本身陣紋。

  陣紋對靈力的天然吸納,爲單陣運轉提供靈力。

  換而言之,這縱橫交錯的田埂,既是陣紋,同樣也是陣眼。

  那如何供給靈力呢?

  墨畫蹙着眉頭,略作思索,便想明白了。

  是育土陣!

  單陣的功能,相對單一。

  即便是絕陣,陣法效果極強,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所以需要填補一些陣法,來加強效果。

  育土陣便是這類填充陣法,用以輔助絕陣,滋養土壤。

  但如果将育土陣與絕陣構建在一起,就變成了包含絕陣的複陣。

  這類陣法,神識強度高,陣紋複雜,一旦損壞,除了孫家老祖本人,根本沒人能修,也沒人會修。

  所以孫家老祖道心獨運,将兩類陣法,互相分割,又各自關聯。

  育土陣這些陣法,是單獨畫的,不與複陣連通,易畫也易修。

  即便孫家後輩那些半吊子陣師,也都能修得來。

  但同時,它又與絕陣相關。

  每當靈農爲育土陣提供靈力,一部分靈力,便會自然而然溢出,轉而供給到大型的絕陣之中。

  所以這育土陣,既是填充類陣法,也算是另類的“絕陣陣眼”。

  育土陣提供的靈力其實很少。

  但這門絕陣是土系滋養的陣法,不重殺伐,不困強敵。

  所以需要的是細水長流的靈力,有微量而長期的靈力供給便好。

  從另一個角度說,孫家老祖這麽做的目的,也是爲了幫靈農省靈石。

  墨畫不由心生敬佩。

  孫家老祖對陣法理解之透徹,運用之巧妙,還有其胸懷心性,都極爲不凡。

  也難怪數百年來,千家鎮的散修都感念其恩德。

  體悟天道,造福蒼生。

  這或許就是真正的陣師吧……

  墨畫心中感慨着。

  一旁的丁苗兒,見墨畫怔怔出神,半天沒說話,不由小聲喊道:

  “哥哥?”

  墨畫回過神來,笑着摸了摸苗兒的頭,說道:

  “謝謝了。”

  沒有苗兒畫的簡圖,自己也不會發現端倪。

  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也。

  孩童越是天真,目光越是渾然天成,沒有顔色,也更容易看到本相。

  苗兒歪着小腦袋,有些疑惑:

  “我幫上忙了嗎?”

  墨畫誇獎道:“幫了大忙。”

  苗兒立馬開心起來,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幫了什麽忙。

  墨畫又給了他一塊糕點。

  苗兒兩手攥着,心安理得地吃了起來。

  “哥哥說了,自己立了大功,所以這次不算白吃。”

  苗兒點了點頭,心裏默默想道。

  ……

  知道陣法的本質,便要設法還原陣圖。

  墨畫囑咐苗兒不要亂跑,自己走到高處的山峰,将靈田盡收眼底。

  然後開始照着靈田的布局,以陣師的思維,以陣紋的筆法,将這片按照陣法構建的靈田,重新推算爲本原的陣法。

  算着算着,墨畫又停住了。

  不對勁。

  算不出來了……

  墨畫蹙眉。   
  很多靈田的構局,太過方正,井然有序,但并不是按照陣法來的。

  因此推算出的陣法,是斷斷續續,零零碎碎的。

  墨畫歎了口氣。

  麻煩真是一個接着一個……

  他又跑到山下,問丁苗兒:
  “苗兒,你們村裏,誰活得最長,知道的最多啊?”

  苗兒皺着小眉頭,眼睛忽而一亮道:

  “長老!”

  東山村的确有個長老,但年邁不管事,而且修爲也隻是煉氣,而不是築基。

  衆人推舉他做長老,是因爲他年事高,資曆老,能夠服衆。

  說是長老,其實更像是“村長”。

  小苗兒帶着墨畫,找到了長老。

  墨畫道明來意,說想請教幾個問題。

  那長老見了墨畫,面露感激之色,便道:
  “小先生對我們有恩,有事但問無妨,老頭子言無不盡。”

  “長老客氣了。”

  墨畫寒暄了兩句,便禮貌問道:
  “長老,這靈田的布局,數百年來,是不是有改過?”

  長老略作沉思,才緩緩點頭道:

  “是改過。”

  “因爲什麽改的?”墨畫問。

  長老道:“祖傳的地,一般我們是不會改的,這靈田的格局,也維系了上百年……”

  “但後來孫家爲了規整田地,方便他們畫陣法,就将原來的一些田,重新規整了一下。”

  “現在很多田地,都成了井字形,一塊一塊的,看着整整齊齊的。”

  “規整過後,靈田有變化麽?”墨畫問道。

  “大的變化沒有,就是土地一年比一年貧瘠了”

  長老歎道,“我年紀大,還能感覺到這些,村裏後面出生的孩子,就壓根什麽都不知道了。”

  “我還記得,我小的時候,祖父與我說過,他說幾百年前的土壤,可比現在肥沃多了。”

  說完長老目露憧憬,“那個時候,大家隻要安安穩穩種地,就都能吃上飽飯……”

  墨畫心情複雜,而後目光微沉,漸漸想明白了。

  這副絕陣,其作用應該是使土壤肥沃,靈田富饒的。

  其靈田本身的布局,就是陣法的陣樞。

  孫家老祖過世後,孫家後輩一群飯桶,爲了方便自己畫陣法,規整了靈田,改動了田地布局。

  因而影響了陣樞,使絕陣漸漸失效。

  後來孫家後輩又爲了盤剝靈農,在田埂上畫了一些劣質的陣法,常壞常修。

  因陣法常壞常修,靈農爲育土陣提供的靈力,便斷斷續續。

  從而導緻,整個絕陣的靈力供給,也難以爲繼。

  幾十年甚至上百年下來,絕陣也就徹底失效了。

  墨畫歎了口氣。

  孫家老祖曾立過一個祖訓:
  但凡孫家子女,終身不得侵占千家鎮一塊田地,否則罷去姓氏,銷去族譜,逐出家門!

  這個祖訓,一是保障靈農有維生之本。

  二就是爲了制約後輩,防止他們侵占靈田後,動了靈田的格局,從而破壞了陣法的陣樞。

  但他應該沒想到,孫家後輩竟庸碌至此。

  因貪婪做了這麽多蠢事,斷送了陣法的恩澤,也斷絕了陣法的傳承。

  靈田變動,陣樞易勢。

  這樣一來,就推不出完整的陣圖了。

  墨畫皺了皺眉,忽而靈光一閃,又問道:
  “長老,幾百年前的靈田畝圖有麽?”

  長老遲疑片刻,點了點頭,“有倒是有……”

  “我能看看麽?”

  長老有些爲難,這些東西,比較機密,一般是不會給外人看的。

  墨畫便道:“我想找出孫家老祖當年畫的陣法。”

  長老聞言一驚,顫聲道:
  “孫家老祖……的陣法?”

  墨畫點了點頭。

  長老顫巍巍道:“可孫家老祖,那可是二品陣師……”

  他看着墨畫,滿眼的不可思議。

  這位小先生,能參悟二品陣師畫的陣法?
  墨畫卻道:“孫家老祖是二品,但他留下的陣法,其實是一品的,隻不過有點難畫罷了。”

  長老聽不懂,但也頗受震撼。

  能參悟這種陣法,就很了不得了。

  他尋思良久,目光堅定道:“好,我把畝圖給你!”

  若是這位小先生,真能尋出孫家老祖當年畫的陣法,那對他們靈農來說,就是天大的好事,自然也是有着天大的恩情。

  幾張畝圖而已,吃不飽飯,都快活不下去了,又有什麽值得敝帚自珍的?
  長老走進裏屋,打開牆角最底部的一個箱子,而後又從箱子的最底部,抽出一疊泛黃的皮紙,遞給了墨畫。

  墨畫一看,每張皮紙上,都魚鱗一般,畫着塊塊靈田。

  靈田自然分布,田埂交錯有序。

  此外紙上還記載着道曆年份。

  靈農戶簿、地畝分配,靈田肥瘠……等等信息,也都記載得清清楚楚。

  這的确屬于機密的信息了。

  也難怪之前長老會猶豫。

  墨畫又翻看了幾眼,對照了一下畝圖,根據舊時的靈田布局,心中略作推演,墨畫的眼神也逐漸明亮。

  自己沒有猜錯。

  真正的絕陣,就藏在這,有着數百年滄桑的畝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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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 厚土
  之後的幾日,墨畫都在埋頭翻看畝圖,研究靈田變遷,再對照如今的靈田形勢,推算陣法結構。

  白子勝和白子曦也在幫忙。

  三人各自拿了一部分畝圖,各自還原。

  還原之後,再一起比對,最後由墨畫衍算核定。

  這樣一來,省去了好多功夫。

  寬敞的堂屋裏,三人擺了一張桌子,一邊畫,一邊算。

  經過五六日功夫,終于初步将這門陣法的陣圖,整理并推算了出來。

  而這門陣法,的确包含了十一個陣紋。

  是貨真價實的,一品十一紋的絕陣!

  陣紋以土系爲主,而筆法與尋常的制式陣紋有所出入,有古拙玄妙之感。

  陣樞結構也比尋常一品陣法複雜許多。

  白子勝看得啧啧稱奇:
  “這就是絕陣啊……”

  白子曦也看得入神,情不自禁以白皙的手指勾勒了幾下,可看着看着,就覺得一陣眩暈,眉頭微蹙,身子緩緩倒了下去。

  墨畫連忙将她扶住,關心道:

  “小師姐,你沒事吧。”

  白子勝也急忙問道:

  “子曦,你怎麽了?”

  白子曦回過神來,臉色微紅,淡淡道:

  “神識消耗過度了……”

  她還沒見過絕陣,莊先生也沒教過,所以一時有些好奇,在腦海中拟畫了一下。

  但沒想到絕陣消耗的神識竟這麽多。

  她隻參悟到第九道陣紋,而後又參悟了半道,神識就差不多耗盡了。

  而後白子曦美眸微轉,看了眼墨畫,好奇問道:

  “這個陣法……你能學會麽?”

  墨畫眨了眨眼,“我也學不會的……”

  白子曦默默看着墨畫,“說實話。”

  墨畫這才有些不好意思道:

  “勉勉強強,能學會一點……”

  那就是能學會了……

  白子曦心中微微歎了口氣。

  自己這個小師弟,神識已經深厚得有些可怕了。

  陣法悟性也很好,這種絕陣,都能根據蛛絲馬迹,推算出來。

  也不怪師父這麽看重他。

  看到墨畫關心的眼神,白子曦心中又生出暖意。

  她長這麽大,除了兄長和雪姨,也是第一次有人,以清澈的關切的眼神看着自己。

  墨畫是她唯一一個小師弟。

  也是第一個喊她“師姐”的人。

  她覺得自己要盡到師姐的責任。

  白子曦遲疑了一下,伸出白嫩的小手,拍了拍墨畫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陣法一定要好好學。”

  墨畫和她一起拜師,一起學東西,相處時間頗長。

  白子曦對墨畫也很熟悉。

  她知道其他修道門類,她的這個小師弟就算用心去學,花時間鑽研,也不會有什麽大長進。

  但陣法不一樣。

  墨畫将來或許真的能依靠陣法,在天才如林的修界,也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憑着他自己,也能一直修行下去,問道長生。

  白子曦易了容,長相嬌俏,雖不如之前絕美,但那雙眼睛還是一樣好看。

  空靈的目光之中,倒映着墨畫的身影,含着幾分關心和期許。

  是小師姐關心小師弟的眼神。

  墨畫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白子勝也在一旁湊熱鬧,“聽你師姐的,她說得對!”

  墨畫給了他一個白眼。

  白子勝一臉無所謂。

  他又默默看了看陣圖,隻看一眼,就覺得有些頭疼。

  十一道陣紋,神識強度趕上二品陣法了,真不知學來做什麽。

  白子勝皺了皺眉,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問墨畫:

  “孫家老祖,是二品陣師吧?”

  “是的。”墨畫點頭。

  “那他爲什麽不在靈田裏,畫二品陣法呢?二品陣法,效果應該更強吧。”白子勝問道。

  墨畫想了下,解釋道:
  “二品陣法,效果更強,但運轉所需靈力更多,消耗靈石也多,根本不是普通煉氣散修能負擔得起的。”

  “而且,這種陣法效果特殊,一般二品陣法,是沒有這種功用的。”

  “就算有,那也得是二品絕陣了,二品絕陣,那難度就更大了……”

  白子勝恍然,點了點頭,“那你趕緊學學,看這陣法有沒有用。”

  “嗯。”

  之後幾天,墨畫就開始學習這副絕陣。

  但這副陣法,似乎有些特殊。

  墨畫白天練了幾遍,進展甚微。   
  晚上在道碑上參悟,好像才能感受到陣法之中的氣機流轉,對陣法有更深一些的領悟。

  幾天之後,墨畫已經能在道碑上,将陣法完全勾勒出來了。

  但到了白天,一旦在紙上落筆,整副陣法,就仿佛失去了韻味。

  神識的确是消耗了,陣紋也都畫對了。

  但紙上的陣法,仿佛隻有形骸,而無神韻,也感知不到靈力流轉。

  三人都有些疑惑。

  白子勝托着下巴,“難道是推算出的陣法錯了?”

  白子曦搖了搖頭,“沒錯。”

  “那就是畫錯了?”白子勝又猜測道,随後他又自己否定道,“不對,沒畫錯。”

  墨畫畫的陣法,一向精準,不會有錯漏。

  何況他們三人都檢查過一遍,沒發現有什麽問題。

  三人面面相觑。

  墨畫歎道:“看來,隻能去問師父了。”

  ……

  莊先生正在院子裏,坐着竹椅,曬着太陽。

  這椅子似乎還是坐忘居裏,莊先生常坐的那把竹椅,莊先生念舊,一路上把椅子也帶着了。

  寬敞的院子之中,莊先生閉目休憩,又或者是在悟道。

  墨畫沒打擾莊先生,便在一旁站着等了一會。

  不到片刻,莊先生便睜開眼,沖着墨畫輕輕招了招手。

  墨畫眼神一亮,便上前将自己畫的絕陣遞給莊先生。

  莊先生接過,看了一眼,神色微訝,目露贊許道:

  “不錯。”

  “師父,是這副陣法麽?”

  “是。”莊先生颔首。

  墨畫神色一喜。

  莊先生這麽說,說明他沒推算錯。

  “可爲什麽,我明明畫出來了,但這陣法好像沒效果呢?”

  墨畫疑惑道。

  “那是因爲……”莊先生微微笑道,“你還不知道這門陣法的名字。”

  墨畫微怔,“名字?”

  孫家的傳承沒有提及,又或者說,孫家根本沒有這門絕陣的傳承,自然不可能知道,這副陣法的名字。

  千家鎮裏裏外外,也沒有絲毫相關的記載。

  “師父,這副陣法,叫什麽名字?”墨畫不由問道。

  莊先生也不賣關子,緩緩開口道:

  “此陣名爲……厚土陣。”

  “厚土?”

  莊先生微微颔首。

  墨畫有些不明白,“爲什麽叫這個名字呢?”

  莊先生目光微肅,意味深長道:
  “陣法蘊含天地至理。”

  “天行健,以自強不息;地勢坤,以厚德載物。”

  “此陣名爲厚土陣,取的便是‘厚德載物’的‘厚’字。”

  莊先生看着遠處連綿的靈田,以及吐穗的靈稻,感慨道:
  “天生萬物,地養萬物。”

  “天是道,地也是道。”

  “這門厚土陣,所秉承的,便是‘地養萬物’的地之道,可使土地肥沃,萬物滋養。”

  墨畫恍然大悟,随即又皺眉:

  “可這和陣法不生效,有什麽關系呢?”

  “你再想想看?”莊先生并未回答。

  墨畫思索片刻,緩緩道:“厚土陣……那就是說,必須以‘土’爲陣媒麽?”

  莊先生微微點頭:
  “準确地說,是以‘地’爲陣媒。”

  “陣法之中,陣媒最容易被人忽視,即便是陣師,也往往對陣媒不太在意,以爲陣媒,單純隻是陣法的載體……”

  “但陣法本是一體的,陣媒也是陣法之中,密不可分的部分,本身也蘊含着一定陣理。”

  “尤其是以‘地’爲陣媒,本身就是對大道的一種參悟,不是所有陣師都能領悟的。”

  “覆者爲天,載者爲地。”

  “修士生于世間,無不頭頂天,腳立地。”

  “你若能學會厚土陣,借此領悟‘厚德載物’的道理,知道如何以‘地’爲陣媒,那今後你畫任何陣法,都有了承載之物。”

  “陣法的陣媒,也就限制不了你了。”

  莊先生目露期許道。

  墨畫豁然開朗,心中震撼。

  他原以爲,靈田之中,隻是一門滋養土地的絕陣,卻沒想到,其中蘊含的陣法之理竟如此深遠。

  事物之中,包含陣法,陣法之中,又蘊藏大道。

  地勢坤,以厚德載物。

  大地承載萬物,亦可承載陣法。

  參悟厚土陣,借此明悉其中的原理,那無邊大地,皆可作爲陣媒。

  天之所覆,地之所及,皆可畫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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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5 08:41:07
第389章 近道
  墨畫又有一個疑惑:
  “可是,師父,土地不是不宜用作陣媒的麽?”

  一般陣師,都不會用地,作爲陣法的陣媒。

  因爲土地質地或是松軟,或是潮濕,又因幹燥風化,而有流失,長時間内難有定形,并不适合承載陣紋。

  莊先生糾正道:“不是不宜做陣媒,隻是多數陣師,不能以之做陣媒。”

  “做不到的事,便理解不了,久而久之,大多陣師便都認爲土地不宜做陣媒了。”

  墨畫想了下,弱弱道:
  “那土地要怎麽承載陣紋呢?”

  他還是不太明白。

  “陣法的陣紋,本質是什麽?”莊先生問道。

  “是靈力流轉軌迹的具象。”墨畫答道。

  他學過神識衍算,又畫過大陣,并以大陣的陣樞,控制過陣紋之中的靈力流轉,所以體悟很深刻。

  莊先生點了點頭,“還記得我與你說過麽?有些陣師,隻會按圖索骥,照着陣圖,一闆一眼地畫陣紋,不敢增一筆,也不敢減一筆,但畫出來的陣法,還是沒有效果。”

  “因其徒有形式,而無内在靈力流轉,所以畫出的陣法,隻是空殼。”

  “而有些陣師,不拘泥于形制,随性所畫,陣法卻渾然天成。”

  “這是因爲,這類陣師,是在以神識溝通大道,以陣紋控制靈力流轉,而不是刻闆地在畫陣紋。”

  墨畫恍然,有些失神。

  莊先生笑道:“明白了麽?”

  墨畫皺着眉頭,思索着道:
  “陣媒需要承載陣紋,但其實承載的,又并非陣紋,而是陣紋溝通的靈力。”

  “舍其形骸,求其本原。”

  “陣紋隻是陣法的表相,内在的靈力流轉,才是陣法的本質。”

  “所以以‘地’爲陣媒,地所要承載的,其實是内在的靈力,而不隻是表面的陣紋。”

  “隻要陣法靈力與大地契合,陣紋與大地一體,那麽即便土地幹濕風化,陣法也依舊存在。”

  墨畫越說思路越清晰,眼眸也熠熠生輝。

  莊先生看着墨畫,心裏默默感慨道:

  “一點就明白,這就是陣法的悟性,以及……對大道的親和啊……”

  “師父,是這樣麽?”

  墨畫目光炯炯問道。

  莊先生颔首,“不錯。”

  墨畫開心地笑了起來,随即他又有些疑惑:
  “這個道理,應該也有不少陣師明白吧,爲什麽我沒見過其他陣師,将‘地’作爲陣媒呢?”

  墨畫随後又補充道:“……孫家老祖除外。”

  莊先生道:“道理是明了的,但真正做起來,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很難麽?”

  莊先生點頭,“這些道理,即便你明白了,然後呢?怎麽使土地承載靈力呢?怎麽使陣紋與大地一體呢?又怎麽去畫陣法呢?畫什麽陣法呢?”

  “道理都是說起來簡單,但真正做起來,卻是困難重重,乃至于無從下手的。”

  墨畫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片刻之後,眼睛又是一亮:
  “所以,關鍵的還是這副厚土陣麽?”

  莊先生眉毛輕輕一挑,示意墨畫繼續說下去。

  墨畫繼續思索道:
  “這副厚土陣,既然是‘厚德載物’的陣法,那麽便蘊含地之道,本身也是以‘地’爲陣媒的陣法。”

  “反過來說,學習這副陣法,就是在學以‘地’做陣媒,領悟陣法,就是領悟‘厚德載物’的地之道。”

  “學會了陣法,領悟了大道,自然就能使大地承載靈力,使陣紋與大地一體了。”

  莊先生微微笑道:“說的不錯。”

  墨畫腼腆笑了笑,“師父教得好!”

  莊先生微微失笑,搖了搖頭,而後緩緩道:
  “修士悟道,隻重感悟,難免虛無缥缈,流于形式,而無實質。”

  “而陣法,是天道的顯化,是溝通修士與虛無天道之間的橋梁。”

  “參悟陣法,運用陣法,虛實相濟,才能借此真正地領悟大道。”

  “陣師窮極陣法,而近乎道,得道方能長生……”

  莊先生看着墨畫,目光深邃且飽含期許。

  “窮極陣法,而近乎道……”

  墨畫默默念了一遍,目光澄澈,神色愈發堅定。

  他點了點頭,鄭重行禮道:
  “師父,弟子記住了!”

  莊先生說完,原先有些深邃的目光,又變得憊懶起來,便擺擺手道:
  “厚土陣多學學,看能領悟幾分,有疑問再來找我。”

  “嗯!”   
  墨畫又跑去練陣法去了。

  庭院之中,山風吹過。

  傀老默默出現在莊先生身後,皺眉道:“要教這麽深的東西麽?”

  “他能學,爲什麽不教?”

  莊先生想了想,又感歎道:
  “我原先隻是想讓他試着找找陣法,鍛煉一下衍算的法門,等他實在找不到,我再告訴他原委。”

  “沒想到他自己竟真的找出來了。”

  “甚至連陣圖都推衍出來了……”

  “這些東西,雖說比較難,但他既然能學會,自然沒有不教的道理。”

  “時間不多,我也想多教他一些東西……”

  傀老眉毛微挑,“你都算好的?”

  “也不算是。”莊先生搖頭,“恰逢其會罷了。來之前,我也沒想到,地宗的絕陣,竟然會藏在這裏。”

  說完莊先生目光微動,“也不知是我運氣好,還是墨畫這孩子機緣好。”

  地宗的絕陣,可不是一般的陣法。

  傀老有些疑惑:“地宗有哪一支,是姓孫的麽?”

  “姓氏罷了,隻是稱呼,當不得真。”莊先生淡淡道。

  傀老點頭,眼眸微擡,看着連綿的靈田,頗爲感慨:

  “雖不通天,但可“徹地”,如此陣法造詣,哪怕隻是二品,想來也不是一般人物。”

  “這樣的人物,竟識海破碎而死……”

  莊先生目光也微微凝起,但卻沒說什麽。

  傀老又看了眼莊先生,“墨畫學了這絕陣,不會有什麽麻煩吧。”

  莊先生無所謂道:“能有什麽麻煩?”

  “這絕陣,可是地宗秘傳。”

  莊先生哼了一聲,“他們學不會,還能不讓别人學了?”

  “再說了,不偷不搶,肥肉掉到眼前,幹嘛不吃。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莊先生振振有詞。

  “地宗若是找麻煩呢?”

  “放心吧,我早想好辦法了。”

  傀老有些懷疑,“是正經辦法麽?”

  “有用就行,管他正不正經?”莊先生神色從容,“再說了,地宗在坤州,坤州距此十萬八千裏,能不能碰上都未必。”

  傀老淡淡道:“你心裏有數就行。”

  院子安靜了一會,兩人彼此無言。

  片刻之後,傀老又開口道:

  “他們追過來了。”

  莊先生并不意外,“通仙城那麽大動靜,閣老要是還算不到,幹脆告老還鄉,回去養老吧。”

  “你待如何?”傀老問道。

  莊先生躺在竹椅上,看着雲層變幻,淡然道:

  “不如何,該怎麽做,就怎麽做。”

  “你不怕他們追上來?”

  “他們會算,我也會算,每次我多算一步,他們想追上我,至少花個一兩年。”

  “那詭道人呢,他也不會放過你。”傀老道。

  莊先生淡然一笑,“他本來就沒打算放過我。”

  “他心眼比你多,而且入了魔,封了‘道人’,道心種魔大成,手段更加肆無顧忌。”傀老木然道。

  “這麽多年了,師門恩怨,總要有個了結。”莊先生道。

  傀老冷笑,“怎麽了結,你遇到他,百死無生……”

  傀老還想再說什麽,卻被莊先生打斷了。

  “放心吧……”

  莊先生看着天空,目光深遠,怅然道:
  “一切我都打算好了。”

  他的面容,無悲無喜,目光坦然,無生無死。

   謝謝瀚海逍遙書生、曉風月靜吾生、fanvc、Ken-HG的打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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