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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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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1
匿名  發表於 2023-12-25 20:54:14
 第400章 不速之客

  千家鎮,東山村。

  自墨畫走後,沒過多久,村外便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他們站在山上,遙遙看了眼東山村,而後取出一隻金色羅盤,像是尋找着什麽。

  羅盤上的指針颠簸不定,指向不明。

  他們皺着眉頭,沒發現什麽,最後又悄悄離開。

  這群修士,來得快,去得也快,并未打擾當地的修士。

  東山村的靈農,也不知道有外人在窺視過他們。

  他們仍舊關心着靈田,關心着收成,關心着生計,并想着辦法,與孫家抗衡。

  數日後,又來了三個修士。

  一個枯瘦老者,一個手拿紙扇,面容斯文的中年修士,還有一個眉目清朗的白衣少年。

  枯瘦老者取出銅錢,擲于空中,落在手掌。

  見銅錢卦數,口中默念着什麽,半晌後才歎道:

  “似乎就在這裏,但又算不清楚……”

  中年修士道:“閣老算出那人,就在此州界,想來找到他,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枯瘦老者嗤笑一聲,“想什麽呢?”

  中年修士一怔。

  老者歎道:“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到了他這個境界,别說在同一個州界,就是同在一個小仙城裏,他遮住行迹,你也發現不了。”

  “無聲則不可聞,無形則不可見,無道則不可知。”

  “他掩住氣機,我們就沒辦法了。”

  “天機衍算,豈是我們這種修士,能玩得明白的?”

  中年修士皺眉:

  “不是有着閣老給的三才易數銅錢麽?”

  老者掂量了手裏的銅錢,歎了口氣:

  “這三才易數銅錢是好東西,但也要看什麽人來用,用來算誰。”

  “我道行不夠,拿來算算别人還行,用來算那人,就是班門弄斧了……”

  中年修士不解,“不是說他識海破碎,丹田盡毀,氣血虛無了麽?怎麽還如此棘手?”

  枯瘦老者瞥了他一眼,“因爲他是陣師,還是天賦近乎妖孽,陣法近乎得道的陣師。”

  中年修士目光之中,露出深深的忌憚,忽而又感慨:

  “那又爲何,會落到這步田地呢?”

  “這你就别管了,最好也别問,這種事,不是你我有資格過問的。”

  枯瘦老者淡淡道,“我們隻要将上面交代的事做好就行。”

  中年修士冷笑,“若是照你這麽說,我們算不出他的行蹤,豈不是一輩子都找不到他在哪?”

  “獅子尚有打盹的時候。”

  “更何況,追他的,也不止我們一群人。”

  “我們跟着渾水摸魚,可以找不到他,但不能讓其他人找到。”

  說完老者又回頭,叮囑旁邊的白衣少年道:
  “小少爺,我本不想帶你出來的,但你爹說要讓你曆練曆練,你也想出來見見世面,我這才勉爲其難帶着你。”

  “但是,除非萬不得已,你千萬别出手。”

  “行事更要謹慎,哪怕種下了本命長生符,也不要掉以輕心。”

  “這裏面太過複雜,牽扯的勢力太多,我也不一定保得住你……”

  枯瘦老者将事情說得很嚴重。

  爲的就是别讓這少爺本本分分,不要自作聰明,也不要做些出格的事。

  否則他還真有可能兜不住。

  随即他又心中懊悔。

  自己怎麽就攤上這麽個爛攤子。

  這小少爺二十三歲,築基前期,已然是二品陣師了,可以說是前途無量。

  不好好當寶貝一樣,擱家裏供着,放出來曆練個什麽玩意兒?

  修道險惡,是那麽好曆練的麽?
  窮苦散修也就罷了,不出門遊曆,吃點苦,将來吃不上飯。

  你這世家子弟,不愁吃不愁吃,也不愁修煉,安安穩穩待在富貴窩裏不好麽?
  非要出來趟這個渾水。

  而且這水到底有多深,他自己心裏也沒底。

  真要出什麽大事,本命長生符也未必能護住性命。

  一想到這,枯瘦老者就想抽自己的嘴。

  也是自己嘴賤。

  被這孩子的爹灌了幾壇子好酒,喝得糊塗了,一時口無遮攔,就将這件事答應了下來。

  酒一醒他就後悔了。

  但後悔也晚了……

  白衣少年不明就裏,隻是鄭重道:

  “您放心,晚輩記住了。”

  枯瘦老者看着白紙一樣的少年,也不忍再說什麽,隻好歎了口氣。

  白衣少年的目光,卻露出一絲堅毅。

  他這次來,一是想曆練一番,見見世家以外的修道界,到底是什麽樣的。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想見見那位傳言中的莊先生。

  他在家族中,是公認的陣法天才。

  年紀輕輕,便已然是二品陣師了。

  他也曾經沾沾自喜,覺得陣法不過如此,天下的陣師,即便比他強,也強不到哪去。

  一些高品陣師,也不過是年齡比他大,畫的陣法比他多而已。

  假以時日,他必會遠遠超過他們。

  直到他無意之間,見到了莊先生早年的陣法手迹,打聽到了莊先生的所作所爲,這才深感到自身的渺小與無知。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這世間,有着他從未學過的高深陣法,也有着他從未見過的高明陣師。

  陣法之道,博大精深。

  他之前所學的,也不過冰山一角。

  藏于冰山之下的,才是陣法的本質,也是陣法蘊含的大道。

  白衣少年更加潛心研究陣法,如今年紀輕輕,就成爲了二品陣師。

  也是家族八百年來,最年輕的二品陣師。   
  他對莊先生有些感激,也有些憧憬,同時愈發好奇。

  他想知道,莊先生究竟是何等風姿。

  是不是如同傳聞一般天資絕頂,不可一世,傲然不群,俾睨衆生。

  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和莊先生說上話……

  少年心裏默默想着。

  枯瘦老者又抛了幾次銅錢。

  仍舊沒算出什麽。

  隻是大概知道,那人來過這裏。

  爲何而來,做了什麽,又何時離開,一切毫無頭緒。

  此間沒什麽線索,三人便要離去。

  忽然那白衣少年“咦”了一聲。

  中年修士聞言問道:

  “怎麽了?”

  白衣少年指着遠處的靈田道:“那裏有陣法。”

  中年修士皺眉,“那是靈田,裏面自然有陣法……”

  白衣少年搖頭,“不一樣。”

  中年修士微怔,放開神識,感知片刻,漸漸皺起了眉頭。

  确實是有些不一樣……

  不過一品靈田而已,爲何會有如此濃郁的生機?

  這似乎不是一品陣法能達到的效果……

  枯瘦老者也發現了異常,但他對陣法并不精通,便問道:
  “你發現了什麽?”

  這小少爺的陣法天賦了得,而那莊先生又是陣師,或許真的被他發現了什麽端倪。

  白衣少年皺着眉頭,搖了搖頭:
  “我隻知道這靈田裏的陣法不一般,但具體怎麽不一般,還看不出來,要花點時間研究一下。”

  中年修士問老者:“我們還有時間麽?”

  老者道:“有沒有時間,與我們無關,要看那人的心情,他願意給我們時間,我們就有時間,不願意給,那我們就沒時間。”

  老者尋思了一下,又道:

  “你既然想研究,就研究一下吧。反正不在乎這幾天。”

  白衣少年面露喜色,“多謝老前輩。”

  接下來的幾天,三人就留在了千家鎮。

  白衣少年沒事也會往靈田裏去,他想知道,靈田裏究竟畫了什麽陣法。

  但幾天過去了,仍舊毫無進展。

  田裏畫着的,明明隻是育土陣之類的簡單陣法,但整座靈田,卻散發着截然不同的生機。

  少年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有一日,他登山遠望,将整片靈田盡收眼底,這才猛然驚覺,恍然大悟。

  這整片靈田,原來就是一道陣法!
  白衣少年将這件事,告訴了老者與中年修士。

  兩人同樣非常吃驚。

  枯瘦老者颔首道:

  “是了,這種匪夷所思的陣法,的确像是那人的手筆。”

  中年修士問少年,“你知道這是什麽陣法麽?”

  少年搖了搖頭。

  “不是一品陣法麽?”中年修士問道。

  “是一品。”

  中年修士有些驚訝,“你是二品陣師,還有不會的一品陣法麽?”

  少年讷讷道:“這應該是一副一品絕陣。”

  “絕陣?”中年修士完全不懂,“就算是絕陣,不也還隻是一品麽?”

  白衣少年搖頭道:“不一樣的。”

  但他沒具體解釋。

  對不是陣師的修士,解釋這種陣法上生僻的東西,怎麽都說不明白的。

  “現在怎麽辦?”中年修士又問。

  枯瘦老者道:“這道陣法,可以證明那人的确來過這裏。我們隻要繼續找下去就好了。”

  随即他又在心裏嘀咕道:

  “被這麽多人追着,竟還有閑心畫陣法?高人行事,果然難以捉摸……”

  中年修士有些掃興,“找了半天,不還是跟沒找一樣麽?一道陣法,能說明什麽?”

  中年修士拂了拂袖子,便離開了。

  老者對白衣少年道:
  “他性子急躁,你别在意,能找到一副絕陣,已然是大有收獲了,而且這很可能還是那人親手布下的陣法,更是非同小可……”

  “你仔細将陣紋記下,不要出了差錯,然後我們再出發。”

  “嗯。”白衣少年點了點頭。

  之後他花了一天時間,将靈田的陣紋都記下了,然後心中好奇,自己學了一下。

  但他發現一時半會,自己竟學不會……

  “想來這便是莊先生的手筆了……”

  白衣少年歎了口氣,便暫時将這件事放下了。

  次日三人便啓程,離開了千家鎮,沿着枯瘦老者根據三才易數銅錢指的方向,繼續尋找下去。

  三才易數銅錢算得未必準,但也已經是他們唯一的線索了。

  ……

  三人走後,過了一段時日,千家鎮的山路上,又走來了一個怪形怪狀的人。

  他戴着鬥笠,遮着面容。

  周身沒有一絲氣息。

  走路時,腳印一深一淺,像是踩高跷的人,沒适應腳下的竹竿。

  路人看着他,見若未見,仿佛他這個人,根本不存在。

  這人沿着山路,走過千家鎮,走過東山村,來到靈田前,摘下了頭上的鬥笠,脫下了身上的蓑衣。

  露出了一身道人的打扮。

  與此同時,一絲詭異的氣息,自他身上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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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
匿名  發表於 2023-12-25 20:54:37
第401章 道人
  這詭異的道人,草人一般站在田頭,許久沒有動靜。

  遠處走來幾個修士,一邊走,一邊罵着什麽。

  “這些靈農真是反了……”

  “不好下手。”

  “這樣下去,我們孫家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也不知家主到底有什麽打算?”

  “看他對外來的那幾個修士那麽忌憚……”

  ……

  外來的那幾個修士?

  道人聞言,滞澀地轉過腦袋,看了他們一眼。

  那幾個孫家修士見了,紛紛停下腳步,見這道人氣息微弱,衣着寒酸,打扮怪異,便質問道:
  “你是什麽人?”

  道人并未答話,隻是喉嚨中發出了一個沉悶的聲音。

  像是年久漏氣的皮鼓,出不了清晰的聲。

  “是個啞巴?”

  “戴着鬥笠,穿着蓑衣,不會是東山村的靈農吧?”

  “不是吧,他裏面還穿着道袍呢,像是個道人……”

  “外來的麽?”

  幾個孫家修士議論紛紛。

  而那道人一直默默看着他們。

  當中一個瘦高個修士脾氣暴躁,罵道:
  “一個窮酸道人,看你媽什麽看?再看老子把你眼睛挖了……”

  話音未落,那道人竟突然撲向了他。

  瘦高個修士一驚,倉促間出了一拳,但隻一拳就将這道人打倒在地。

  他心中稍定,随即冷笑道:
  “我還以爲有多大本事,就這也敢對老子動手?”

  然後他走上前去,對道人拳打腳踢,一邊打,一邊罵:

  “什麽貨色?打老子?”

  道人掙紮了幾下,卻還不了手。

  其他幾個孫家修士在一旁叫好。

  他們平日仗着孫家的勢力作威作福,誰得罪了他們,就這樣一頓毒打。

  既發洩了怒氣,又維護了孫家的威嚴。

  瘦高個修士打完,冷冷一笑,“讓你不長眼!”

  說完他踢了道人一腳,準備要走。

  那道人卻又伸出幹枯的手,攥住了他的腳。

  瘦高個修士掙脫了幾次,都掙脫不開,怒火叢生,直接抽刀。

  一刀将道人的手砍斷。

  可斷裂之處,隻有腐肉,沒有一滴鮮血。

  瘦高個有些惡心,又有點心寒,便想看看,這道人是什麽人,怎麽如此怪異。

  瘦高個仔細打量了道人的面容。

  這一看,他便吓了一跳。

  這道人面容普通,但那雙眼,漆黑空洞,像是死人的眼。

  隻看一眼,就覺得頭昏腦漲。

  随後識海翻湧,頭痛欲嘔。

  與此同時,像是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黏黏糊糊的,爬到了自己的腦袋上,又一點點順着神庭,鑽了進去,一直鑽進了識海。

  識海之中,傳來吮吸聲。

  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進食……

  瘦高個惡心暈眩之感更重。

  不過這種不适,隻是一瞬間的事。

  轉瞬之後,他便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痛楚殘留,瘦高個的目光有些疑惑。

  漸漸地,他的瞳孔變深了一分,目光之中,也就不再有疑惑了。

  而地上的那個道人,緩緩癱倒,不再糾纏,不再掙紮,也沒了生機。

  其他幾個孫家修士見狀,都是一怔:
  “孫季,你打死人了?”

  “打死就打死了,又不是沒打死過人。”

  名爲孫季的瘦高個修士淡淡道,聲音帶着一絲微不可察的沙啞。

  “那還是老規矩。”

  “行吧。”

  幾個人到路邊戒備着,謹防有其他修士路過或是看到過。

  孫季則将道人的屍體拖到了附近一處懸崖,直接丢了下去。

  隻是抛屍之前,他将道人的道袍扯了下來,自己留下了。

  其他幾人面面相觑。

  “死人的道袍你也要?”

  “穿習慣了。”

  其他幾人一愣,罵道:

  “說什麽屁話呢?”

  “穿習慣了?”

  “你穿死人的道袍?”

  “你穿個給老子看看?”

  話音未落,孫季真的就把道袍穿在了身上。

  他身形瘦高,穿着這又髒又舊的道袍,手腳都有一大截露在外面,看着極不合身,還有一絲詭異。

  像是田裏披着人衣的稻草人。

  其他幾個修士都面露驚色。

  一個孫家修士不由道:

  “你他娘的還真敢穿?真他媽的服了你了。”

  孫季卻不覺得有什麽,隻是道:
  “時候不早了,回去吧。”

  其他幾人看了看天色,日頭還高,沒覺得有多晚。

  但畢竟殺了人,盡管隻是一個路過的,無名無姓的道人,但還是回家族,避避風頭比較好。

  “行。”

  衆人往回走,走着走着,孫季卻突然道:
  “我們好像走錯了。”

  “沒錯啊。”

  孫季往另一邊一指,“那邊才是回去的路。”

  其他幾人一看,也都恍然:

  “對。”

  “喝多了。”

  “真的走錯了。”

  然後他們就往另一條路走。   
  一直走着。

  但這條路的盡頭……

  是個陡峭的懸崖。

  懸崖下面,是萬丈深淵。

  他們還如往常一般,有說有笑,走着回家的路,走到了懸崖上,然後墜入了萬丈深淵,屍骨無存。

  甚至墜崖之時,臉上還帶着笑容。

  死到臨頭,仍不自知。

  唯有孫季,在懸崖邊停下了腳步。

  他淡漠地看了眼萬丈懸崖,然後轉過頭,看了眼千家鎮,以及鎮上那處顯眼的府邸,緩緩邁步走去。

  孫季穿着不合身的道袍,露手露腳。

  他的步伐,原本還很自然,可走着走着,就變得一深一淺。

  路上的修士,見了他都覺着怪異,但卻并不敢去問。

  孫季一路走到了孫家的府邸。

  又走到了孫義的書房。

  書房之中,孫義仍在看着那道厚土陣,苦苦思索。

  片刻後,他心煩意亂。

  還是毫無頭緒。

  一品十一紋的陣法,究竟要怎麽學?
  那個小鬼,到底是怎麽能學會的?

  爲什麽自己已經築基了,參悟這麽久,竟還是一竅不通?
  孫義心中焦急。

  這個陣法,他若是學不會,那就無法再以陣法去要挾靈農。

  他們孫家,沒了靈農供養,遲早也會坐吃山空,從而漸漸沒落下去。

  “要不,釜底抽薪,直接将靈田毀了?”

  孫義的目光之中,寒光一閃。

  毀了靈田,便毀了厚土陣。

  沒了厚土陣,那些靈農不會陣法,依舊隻能依附于孫家。

  但是這陣法,是他孫家老祖的陣法。

  若是毀了這陣法,也等同于違背了老祖宗的祖訓。

  也算是數典忘祖了……

  孫義躊躇不定,心亂如麻。

  便在這時,有人敲門。

  孫義相當煩躁,不予理會。

  可那人依舊在敲門。

  咚……咚……咚……

  聲音單調而又麻木。

  這是在千家鎮,在孫家,誰敢這麽敲他的門?
  孫義強壓着怒氣,道:“滾進來!”

  門緩緩打開,孫季邁步走了進來,穿着又髒又舊,小了一截的道袍。

  孫義見後一怔,随後忍不住道:

  “你穿的這是他媽什麽東西?”

  孫季沒說話。

  孫義眉頭一皺,覺得有些不對,“你來做什麽?”

  孫季仍舊不發一言。

  孫義還想說什麽,卻見孫季陡然出手,抽出腰刀,一刀向自己劈來。

  可他不過煉氣境界,怎麽敵得過築基期的孫義?
  孫義徒手抓住了刀,催動靈力,用力一擰,将刀刃擰得如鐵片一般,卷在了一起。

  而後孫義反手一掌,靈力激蕩,将孫季擊飛。

  孫季胸口被築基靈力震得粉碎,癱坐于地,口吐鮮血。

  孫義冷哼一聲,踏步向前,攥着孫季的衣領,将他拽起身來,寒聲道:

  “你個吃裏扒外的東西,誰讓你來殺我的?”

  孫季想說什麽,可沒說出,隻從喉嚨咳出一股鮮血。

  “是誰,給了你多大好處,讓你自不量力來殺我?”

  孫義盯着孫季的眼睛,冷冷道:“說!”

  孫季說不出話,但他的眼睛,顔色漸深。

  眼瞳變大,眼白漸少。

  漸漸地,整個眼睛,都變得漆黑而且空洞。

  孫義識海一陣惡心的劇痛,眉頭不由緊皺,片刻之後,又緩緩舒展。

  他将孫季丢在地上,不聞不問,而後緩緩回到了自己的座椅上。

  “孫義”目光呆滞地坐在椅子上。

  燭光搖曳中,他開始回憶一些事情。

  又像是從記憶中,翻找着什麽。

  “厚土陣……”

  “地宗絕陣,一品十一紋,好東西,竟會流落此地……”

  “莊先生……”

  “我的……好師弟……”

  “氣息微弱,看來傷勢好不了了……”

  “嗯,傀老也在……”

  “收了徒弟?這不像是你會做的事。”

  “白……白……師妹的孩子麽?”

  “還是這麽念舊。”

  “到這裏做什麽呢?”

  “畫厚土陣?”

  “多管閑事……”

  “就這些了麽?”

  “孫義”一邊思索,一邊低聲呢喃。

  忽然他又是一愣,喃喃道:
  “不對,不對,我忘了什麽……”

  “不是忘了,是有人不讓我知道……”

  “忘了什麽呢?”

  孫義開始以手抓頭,神色痛苦,而後猛然記起:

  “還有一個弟子?還有一個弟子?”

  “怎麽會還有一個弟子?”

  “是誰?”

  “我怎麽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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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
匿名  發表於 2023-12-25 20:54:55
第402章 八層
  “此人是誰?叫什麽名字?”

  “我應該記得的……”

  “可怎麽想不起來了?”

  “怎麽想不起來了?!”

  “孫義”瘋癫呓語,痛苦思索。

  他雙手捂着腦門,抓着頭皮,用力撕撓,直到把頭撓出血,把臉撕破皮,仍舊苦思不解。

  片刻後,他緩緩停了下來。

  目光之中,閃過一絲冷漠的決然。

  他用手指,蘸着自己的血,在自己的額頭,顫顫巍巍地畫了一道陣紋。

  陣紋邪異而鮮紅,并非常規陣法,而是一道魔宗的魔紋。

  魔紋成型後,像是活了過來,吸食着孫義的血氣與神念。

  孫義咬着牙,血氣慢慢衰弱,但思緒卻漸漸明晰。

  籠罩在記憶之中的迷霧,也漸漸散開。

  他終于記起了什麽。

  “還有一個……小徒弟……”

  “小徒弟……”

  “叫什麽名字?”

  “孫義”面露痛苦之色,像是受着大刑,最終一點一滴,想了起來:

  “墨……”

  “墨……畫!”

  墨畫!

  “孫義”目光先是興奮,而後又是疑惑。

  “爲什麽?”

  “把這個名字,藏得這麽深?”

  “此子,又究竟是誰?”

  孫義的記憶中,浮現出了一張笑臉。

  這是一個十來歲的小修士的笑臉。

  天真無邪,而又親切可愛。

  同時,他對墨畫的認知,也漸漸清晰。

  “煉氣七層,一品陣師,築基神識……”

  “孫義”心中一顫。

  築基神識?

  原來如此……

  “天賦如此恐怖,怪不得要藏着掖着……”

  “孫義”冷笑,笑着笑着,笑容便逐漸消失了。

  “我剛剛,在想什麽?”

  “誰把我的記憶,抹去了?”

  “孫義”微怒,又忍着識海的劇痛,重新自迷霧之中,尋求剛剛遺忘的真相。

  他又一次,想起了墨畫的名字。

  然後又一次,見到了墨畫的笑臉。

  對墨畫的認知,也重又清晰起來。

  “煉氣七層,築基神識……”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這段記憶卡頓了一下,又丢掉了。

  “孫義”目光冷冽。

  竟然将這孩子,藏得這麽深……

  師弟啊,你究竟要做什麽?
  他重新去想,去記。

  “煉氣七層,築基神識……”

  可沒想到這裏,記憶都會被抹消。

  每被抹消一次,記憶便淡一分,每淡一分,便模糊一分。

  不知多少次後,隻有“煉氣七層,築基……”這兩個模模糊糊的概念。

  “煉氣七層,還沒築基……”

  “孫義”點了點頭。

  随即又想到,這不是廢話麽?

  煉氣七層,自然還沒築基。

  可他再仔細想,又朦朦胧胧,什麽都想不到。

  “是個湊數的小徒弟麽?”

  孫義喃喃道。

  他索性不再去管,隻記着莊先生、傀老、還有白家兄妹,而後點了點頭。

  孫義脫下外衣,擦幹了臉上和身上的血迹。

  然後從已死的孫季身上,重新扯下那身髒舊的道袍,穿在自己身上。

  “這下合身了。”

  孫季身材瘦高,孫義則是中等身材,微胖。

  道袍穿在他身上剛剛好。

  “孫義”重新推開房門,天色微暗,他獨自走了出去。

  孫家的弟子見到他,都是一怔。

  因他穿着舊道袍,看着怪異得很。

  有弟子向孫義行禮打招呼,他也視若未見,聞若未聞,仍舊自顧自地向外走去,腳步一深一淺。

  孫義一直出了孫家大門。

  然後沿着千家鎮的大路,頭也不回向遠方走去,消失在了茫茫的山峰盡頭。

  這是孫家弟子,最後一次見到他們家主。

  東山村的靈農也都傳言,孫家家主孫義,穿着死人的道袍,一瘸一拐地走了,像是被什麽東西勾走了魂。

  大多數人都猜測,是孫義違背了祖訓,被孫家老祖勾去了地府受罰了。

  此後孫義再也沒回來過。

  也再沒人見過他。

  ……

  而在“孫義”推算墨畫身份的時候,馬車内的莊先生也睜開了眼。

  “師父,您要喝茶麽?”墨畫聲音清脆問道。

  莊先生喜歡打瞌睡,睡醒了,就喜歡喝一口茶。

  師父的喜好,墨畫記得很清楚。

  莊先生微微颔首。

  墨畫就爲他斟了杯茶。

  莊先生似是有些疲憊,喝了墨畫的茶,精神好了些,便問道:

  “墨畫,人怎麽樣會死呢?”

  不隻墨畫一愣。

  就是白子勝和白子曦兩人,都是一臉疑惑。

  他們不知莊先生爲何突然問這種問題。

  “呃……被殺了就會死?”

  墨畫默默說道。   
  “餓了也會死,老了也會死……”白子勝也道。

  “歸根結底呢?”

  墨畫記起了莊先生說過的,關于修士靈力、血氣和神識的話,便試着道:
  “修士肉身衰竭會死,氣海破碎會死,神識消亡也會死……”

  “修士的死,歸根結底,都與這三者有關?”

  莊先生微微颔首。

  “倘若有人殺你,也會從這三者入手,要麽壞你肉身,要麽碎你氣海,要麽毀你神識。”

  墨畫心中一凜,“師父,有人要殺我麽?”

  莊先生搖搖頭,“有備無患。”

  “哦。”墨畫點了點頭,尋思了一下,又疑惑道:

  “師父,通過肉身和氣海殺人我明白,尋常的修道武學,或是法術,都是毀人肉身、腐蝕經脈、壞人氣海的,但通過神識殺人……要怎麽殺呢?”

  “方法有很多。”莊先生道。

  他看着墨畫,又看了看白子勝和白子曦,耐心道:
  “一種是神識法術,以神識凝結法術,傷的是他人神識。”

  “這種法術極爲稀有,輕易别學也别用,用得久了,自己的神識也容易受損。”

  “而且這類法術,都是上古密傳,對天賦也有要求,一般學不到的。”

  “第二種是神識寄生,将神識分化,寄生在别的修士身上。”

  “這是魔道手法,你們不要去學,更不能去用。”

  “第三種是神識污染,以上古時代,封存着某些不可名狀的污穢神念,來污染他人神識,使他人意志堕落,神識失常,乃至識海崩壞,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這種屬于借刀殺人。但你污染别人,同時也在污染自己。”

  “别人的神識,染了污穢,你的神識,也不會幹淨,隻是你不自知罷了。”

  “所以這種方法,最好也别用。”

  “其他以神識殺人的方式也有,但大多詭谲偏門,我也知之不詳。”

  莊先生說完,又看着三個弟子,叮囑道:

  “我之所以與你們說這個,是希望你們有所提防。”

  “能傷及肉身和靈力的手段,大多都是看得見的;”

  “但神識的危險,往往是看不見的。”

  “這世間,存在着許多不可見,且不可名狀的大恐怖,隻是修士神識弱小,所以根本意識不到罷了。”

  “所以對神識有關的事物,一定要萬分小心。”

  “不窺視不可窺視之人,不窺視不可窺視之物。”

  “遇到詭異之人,不要與他說話,不要與他糾纏,更不要看他的眼睛……”

  三個弟子都面容嚴肅,點了點頭。

  墨畫想了一下,又悄悄道:

  “師父,假如被人神識寄生,有辦法把别人的神識殺了麽?”

  墨畫想到了那次觀想圖中的小鬼。

  它蹦到墨畫的識海,想鸠占鵲巢,以墨畫的識海做溫床。

  墨畫雖借道碑鎮壓了小鬼,一番周折,最後還将小鬼“吃”了。

  但自己也有些稀裏糊塗,不明就裏。

  道碑雖然好用,但也不能太過依賴。

  否則一旦道碑失靈,自己又像之前那樣,再被小鬼寄生,那就很危險了。

  所以墨畫想知道,還有沒有什麽辦法,能不借助道碑,就可以應付寄生的神念。

  陣法似乎可以,但畫陣法比較慢,而且隻能待在陣裏不出來,還是比較被動。

  白子勝和白子曦都驚疑地看了墨畫一眼。

  他們這個小師弟,思路還真是……異于常人。

  莊先生卻并不意外,而是點頭道:“有。”

  墨畫眼睛一亮,“那……”

  “現在還不能教你。”

  墨畫歎了口氣,有一丢丢失望,随即又期待道:
  “師父,什麽時候能教呢?”

  莊先生的目光意味深長:

  “等你的神識,再強上一些,我便教你。”

  “再強一些?”

  莊先生點頭,“一切應對神念的手段,都要以神識的強度爲基礎……”

  “隻要神識足夠強大,神識上的兇險,自然便不是兇險。”

  “神識強大,則萬邪不侵!”

  莊先生沉聲道。

  神識強大,則萬邪不侵……

  墨畫默默念叨着,而後滿懷期待地點了點頭:
  “好的,師父!”

  ……

  此後墨畫學陣法,就更加用功了。

  不能借助道碑,他便隻能利用一切時間,來練習厚土陣。

  隻要馬車停下,他便在地上畫陣法。

  這一路上,山石、土地上都有他留下的陣紋。

  甚至他還帶了一些土,到馬車上來畫。

  一遍又一遍地練習一品十一紋的厚土陣。

  墨畫借此,不斷磨煉神識。

  他隐隐覺察出了一絲緊迫感。

  莊先生向來不會無的放矢。

  先生提神識的事,一定是預料到了什麽。

  神識殺人……

  那就是可能有人會以神識殺自己。

  既然如此,就要未雨綢缪。

  神識強大,萬邪不侵!
  神識強大一分,自己便安全一分……

  墨畫廢寝忘食地磨煉,神識增長明顯,但距離十二紋,始終差了一點……

  而且無論怎麽練陣法,似乎都收效甚微。

  墨畫有些無奈。

  這日墨畫早起,迎着朝陽,例行修煉。

  忽然之間,氣海微顫。

  墨畫一愣,随後又是一喜。

  他連忙取出靈石,不斷吸納靈氣,煉化靈力,運行經脈,在氣海中積蓄靈力。

  不知過了多久,靈力凝實,氣息增強。

  墨畫睜開雙眼,忍不住粲然一笑。

  煉氣八層了!
  而且不止如此。

  境界突破後,神識也會增長。

  雖然相較于他的築基神識,他的境界隻是煉氣,境界突破後,增長的神識不算多。

  但這些許神識,卻彌補了那一絲差距,使他的神識,邁過門檻,成功達到十二紋!

  朝霞潑在山間,灑在墨畫身上。

  此時的墨畫,十四歲,煉氣八層,築基十二紋神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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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絕陣(今天隻有一更了)

  墨畫已經十四歲了。

  修士壽命悠長,普通煉氣修士,也有大概一兩百歲壽元。

  十來歲的修士,年齡并不大。

  白子勝跟墨畫說,在一些大的世家,十八歲之前的修士,都算小孩。

  因爲世家修士,普遍修爲高,壽命長,所以十多年光陰,根本不算什麽。

  但在通仙城,或是其他底層仙城裏,大多散修,很可能終生都止步于煉氣境。

  所以十五歲以上,便算是小少年了。

  若是修道沒有門路,修爲無法精進,就要想辦法學一門修道手藝,将來自食其力了。

  大虎、大柱他們便是如此。

  大虎三人學的獵妖,大柱學的煉器。

  爲的就是能有一口飽飯吃。

  墨畫已然是一品陣師,已經能自食其力了,但他看着還是不大。

  一是因爲他先天體弱,個頭長得慢,所以比同齡人要矮一些。

  二是因爲他不曾煉體,看着也更單薄些。

  像是大虎和大柱,他們本身塊頭大,長得高,又都煉體,所以年齡隻比墨畫大三四歲,個頭卻比墨畫高出不少。

  墨畫不由歎了口氣。

  他也想長得高高壯壯的。

  可惜了,他天天畫陣法,費神費力,吃的倒是不少,但就是不怎麽長個……

  他現在十四歲,也就比十三歲時,高了一點點。

  小師兄白子勝比他高了一個頭,小師姐白子曦身形高挑,也比他高半個頭。

  再加上墨畫眉清目秀,小臉白皙,瓷娃娃一般,看着就更顯小了。

  “我什麽時候能長高點呢?”

  墨畫有些郁悶地想道。

  他看了眼坐他左邊的白子勝,又看了眼坐他右邊的白子曦,心裏默默道:
  “至少也得比小師姐高一點……”

  白子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想什麽呢?”

  墨畫搖頭,“什麽都沒想!”

  ……

  除此之外,墨畫的境界,也到了煉氣八層。

  距離築基,也更近了一步。

  境界的提升,使墨畫的肉身強了一點點。

  但他不是體修,這點提升,也就是蚊子腿,意義不大。

  靈力也增強了。

  但他靈根不行,修的功法雖然奇特,但奇特的地方,在于神識,不在于靈力。

  所以修出的靈力,也不算多,隻能說中規中矩。

  比一般修士,差的不多。

  但是與他的小師兄小師姐,或者是其他家族宗門的子弟,估計就差得遠了。

  他可是記得莊先生說過,世家大族和宗門,依據靈根遺傳之學,世代聯姻,從而生出靈根絕佳的後代。

  一些大族大宗門的弟子,上品靈根比比皆是。

  墨畫這種中品,還偏下的靈根,屬實是上不了台面。

  不過上不了台面就上不了台面吧。

  反正自己又不靠這個吃飯。

  墨畫是陣師,要以陣法爲立身之本的。

  莊先生也爲他指過路,讓他以“神識證道”。

  況且修士靈根是天生的,改不了的,糾結這個,也沒什麽意義。

  到了煉氣八層後,墨畫的法術也都強了一些。

  首先是隐匿術。

  現在築基前期的修士,基本不可能窺破墨畫的隐匿術了。

  水牢術的效果也增強了。

  出手更快,困人更準,而且束縛的時間,也增加了一息。

  雖然隻有一息,但生死交戰,千鈞一發之際,足以決定生死了。

  火球術的威力也更強了。

  墨畫特意試了幾次。

  火球的顔色更深了一些,深紅之中,帶着一絲豔麗,熾熱的靈力在其中壓縮湧動。

  低調之中,有一分絢麗,絢麗之中,有一絲危險。

  墨畫忍不住疑惑。

  自己若是一直這樣修火球術,将火球術修到極緻,又會是什麽效果?威力又能有多強?
  墨畫試着想了一下,但是想不到。

  築基境界以後的法術,會是什麽效果,他一竅不通。

  等有空問問傀老吧。

  傀老應該知道。

  畢竟自己的火球術,還是傀老教的,運用法術的技巧,也都是傀老告訴他的。

  再然後就是神識了。

  築基十二紋的神識,的确比之前強上了不少。

  神識更敏銳,衍算更迅速,對周遭靈力氣息的感知,也更清晰。

  之前十一紋的厚土陣,盡管純熟,但還是有一絲吃力。

  如今的厚土陣再畫起來,就顯得遊刃有餘了。

  已經築基十二紋神識了……

  墨畫想了下,便跑去找莊先生:
  “師父,您能教我誅滅神念的方法麽?”

  他還記得莊先生之前說過的,等他神識再強些,就教他如何應對神識寄生。

  當被某些人,或非人的神識、神念、或是邪念入侵識海時,以何種方式,與其抗衡,甚至将其滅殺。

  現在他神識十二紋了,應該算強了。

  莊先生掐指算了算,道:

  “時間還早,不急,等你神識再強一些。”

  “還要再強一些麽……”墨畫低聲嘀咕道。

  “欲速則不達。”莊先生溫和道。

  “嗯。”墨畫點了點頭。

  随後他又問道:

  “師父,我已經十二紋了,十一紋的厚土陣,已經畫膩了,接下來要找十二紋的絕陣了麽?”

  “是的。”莊先生微微颔首,“你現在的神識,畫普通的陣法,已經無法磨煉分毫了……”

  煉氣八層,築基十二紋神識。

  這個神識和絕陣一樣,都已經嚴重“超綱”了……

  不是尋常辦法能提升得了的。

  更何況,修界本就沒有修煉神識的功法。

  神識虛無詭谲,缥缈無形,且千人千面,差異極大。

  想增強神識,本就是極難的。

  觀想圖是取巧,等于借人神識,而且還是有些兇險,最好不用。

  墨畫點頭,然後又想起一個問題:
  “師父,高品的陣師,學這些低品的絕陣,會不會簡單點?”

  他之前一直好奇。

  絕陣需求的神識門檻高。

  但這個門檻,是對同品同境界的修爲而言。

  如果是高品的陣師,神識夠強,那學一些低品的絕陣,應該會簡單許多。

  可爲什麽聽莊先生的意思,即便是一品的絕陣,會的陣師都很少呢?
  莊先生道:“會簡單一點,但也不會簡單多少。”

  墨畫疑惑道:“爲什麽呢?”

  高品陣師,神識應該很強了……

  “神識是陣師的根基,是陣師的根本。”莊先生緩緩道,“但并不意味着,有了神識,就能成爲陣師,就一定能學會陣法。”

  “有了神識,隻是有了學陣法的資格,想掌握陣法,還是要你去學,去思考,去練習,去感悟。”

  “這需要持之以恒,花大量的時間、精力和心神。”

  “不是所有修士,都願意這麽做,并且能做到的。”

  “哪怕隻是一件小事,能堅持做下去,也是很難的。”   
  “更何況還是陣法這種艱深晦澀的事,即便很多高品陣師,後面也都很難堅持下去。”

  “絕陣更是如此,筆法特殊,難學難畫。”

  “很多陣師神識足夠,也未必願意去練習,自然也就不可能學會。”

  莊先生微微歎息。

  “這是第一點,雖有神識,但不練習,自然學不會。”

  “就像有些人,雖有天賦,但不願努力,最後自然一事無成,才華虛耗。”

  莊先生頓了一下,又接着道:
  “第二點是,即便你練了,也未必能學會。”

  “陣法之道,以神識爲基礎,有了神識才能練習,足夠熟練了,才能去感悟。”

  “尋常陣法,勤加練習,學會陣紋即可,需要感悟的不多。”

  “但絕陣不同,但凡是絕陣,超出陣法品階,必然有特殊的地方,也必然蘊含特殊的陣法之理……”

  莊先生看着墨畫,溫和道:

  “這點你應該有所體會。”

  墨畫點了點頭。

  他學的兩種絕陣,一種是逆靈陣。

  一品十紋,包含靈力逆解之力,需要神識衍算,才能發揮效果。

  另一種是厚土陣。

  一品十一紋,蘊含靈力衍生之力,需要感悟大地道蘊,才能真正掌握。

  這兩類絕陣,都不單單是學會陣紋就行了的。

  還需要對靈力更深刻的認知,對神識更精深的運用,以及對道蘊更清晰的感悟。

  如果沒有莊先生指點。

  或者自己沒有道碑。

  也未必就能學會,并真正地去運用。

  莊先生接着道:“所以很多高品陣師,盡管神識足夠,練得也夠多,但因爲缺了這一絲感悟,往往就不得門路,無法開竅,最終也還是學不會絕陣。”

  “這絲感悟,便是點睛之筆。”

  “少了這一絲明悟,整副陣法,便隻是形骸,而無神韻。”

  墨畫恍然大悟,“就像我畫厚土陣,如果感知不了道蘊,隻是一味地畫,那畫再多遍,也都于事無補。”

  莊先生颔首道:“不錯。”

  墨畫又有些疑惑,“可都到高品境界,又是高品陣師,會感悟不到麽?”

  “這兩者有關聯,但其實是兩回事。”

  莊先生解釋道:“有些修士,修爲高深,但隻是掌握了強大的靈力,對靈力和大道的認知,其實很淺薄。”

  “他能以靈力,凝結毀天滅地的法術,縱橫殺伐,但你若讓他體會靈力細微的變化,去畫出一品的絕陣,那就是難爲他了。”

  “修士修煉,吸收的是靈氣,積蓄的是靈力,施展的是道法,從而擁有形諸于外的力量。”

  “對一般修士來說,這便足夠了。”

  “但對陣師而言,不僅要掌控外在之力,還要明晰内在之理,僅僅知道驅使靈力進行殺伐,是遠遠不夠的。”

  掌控其力,明晰其理……

  墨畫若有所悟,認真點了點頭。

  莊先生見墨畫明白了,略感欣慰,又接着道:
  “這些算是陣法領悟層面的問題,絕陣蘊含特殊的陣理,即便是高品陣師,也未必就一定能學會低品的絕陣。”

  “還有其他原因麽?”墨畫不由問道。

  莊先生點頭,“其他原因,就比較複雜了……”

  莊先生微微歎了口氣:
  “首先就是時間問題。”

  “絕陣是要花時間參悟的,而陣師的時間,是很寶貴的。”

  “你的時間,都用來參悟低品的絕陣,那你高品的陣法怎麽學?”

  “陣法博大而艱深,還沒陣師能遊刃有餘到,當前品階的陣法,都融會貫通了,然後還去學别的東西。”

  “如果有,那這陣師,一定是水貨。”

  “因爲越無知,越覺得自己無所不知,你知道得越多,越知道自己其實知之甚少。”

  “陣法也是如此。”

  “越是造詣深厚的陣師,越知道陣法的高深,知道大道的無窮。”

  “高品陣法很難,高品絕陣自然更難,而低品的絕陣,也不簡單……”

  “他們是沒有時間兼顧的。”

  墨畫情不自禁點了點頭。

  随即他突然想到,自己時間是很多的。

  因爲他晚上在道碑上練陣法,等同于不用睡覺。

  就比别的陣師,多出了一倍時間。

  而且道碑上的神識可以回溯,神識一直充盈。

  這麽一算,自己比其他的陣師,其實多出了幾倍,可以用來學陣法的時間。

  其他陣師時間有限,無法兼顧。

  那自己是不是,不用去選,可以都要?

  墨畫眨了眨眼,有一丢丢竊喜,又有一點點不好意思。

  仿佛自己是在作弊。

  莊先生見墨畫眼睛眨啊眨的,知道他在動着小心思,不由有些失笑,但也沒有細問,而是接着道:
  “除此之外,低品絕陣,對高品陣師而言,算是比較雞肋的。”

  “因爲品階低,陣法的效果,便會大打折扣。”

  “費時費力學了,用處也不算大。”

  “而最麻煩的地方還在于,有些絕陣,其本身是按照品階,一脈相承的。”

  莊先生沉聲道。

  “一脈相承?”

  墨畫皺眉,“品階斷了,就學不了了麽?”

  莊先生颔首,緩緩解釋道:
  “尋常陣法,不講究這些。”

  “譬如一品的熔火陣,不會也沒關系,你可以直接從二品開始學。”

  “這種陣法,彼此之間有關聯,但又都是相對獨立的陣法,不必按部就班來。”

  “而絕陣不同。”

  “很多絕陣,是一品接一品,環環相扣的。”

  “你必須從一品開始學,學了一品,再學二品,再學三品,如此由淺入深學下去。”

  “而絕陣本身就很稀少,很難有完整的傳承。”

  “很可能一整套絕陣的傳承,分散在九州各個州界,不同地方的不同勢力。”

  “一品在離州,二品在坤州,三品找不到,四品在乾州,五品以上,連傳聞都沒有……”

  “你沒一品,就學不了二品,同樣後面的三四品絕陣,即便有了陣圖,但是斷了品,也根本學不會……”

  墨畫張大了嘴巴。

  難怪叫做“絕”陣……

  本身就難學,還要品階遞進,環環相扣,一旦出一點意外,傳承就得斷“絕”……

  莊先生又看了眼墨畫,歎道:

  “所以你在煉氣期,就要多學一些絕陣,能學多少是多少,因爲大多數的絕陣,都是以一品絕陣作爲根基的。”

  “好,師父!”

  墨畫答應道,随後又有些擔心,“那我以後呢……”

  莊先生摸了摸他的頭,溫和道:
  “以後,你就要學着自己找了。”

  墨畫一怔,随即有些明白了。

  莊先生爲什麽帶他出來,又讓他自己去找陣法。

  爲的就是指點自己,讓自己精通神識衍算。

  這樣将來憑借自己的能力,也能找到塵封于九州各地的絕陣。

  莊先生微微歎氣,“因爲上面種種原因,這世間真正能精通絕陣的陣師寥寥無幾。”

  “但是你不同,你功法特殊,必須要精通絕陣,而且非精通不可。”

  “絕陣學得越多越好,越難越好。”

  “學得越多,陣法理解越深,神識越強,将來的路,才能走得越遠……”

  莊先生對着墨畫說道,語氣鄭重,目光期許。

  墨畫也鄭重點頭,将先生說的話,牢牢記載心裏。

   謝謝書友讀書看報007的打賞~
    今天隻有一更了,4k多字。

    稍微休息下,整理下細綱,明天恢複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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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6 08:34:42
 第404章 小靈隐宗
  之後的旅途中,墨畫時不時就會把小腦袋探出窗外,看着天地的景色。

  看看群山之間,仙城之處,遺迹破廟中,有沒有陣法的影子。

  若是有些迹象,他便放開神識感知。

  然後悉心衍算。

  如果算出了陣法的靈力軌迹,就停車下來,親自尋訪一番。

  問些當地的修士,拜訪當地的陣師,或者到罕無人迹的山頭,看着矗立其上的一處古舊石碑……

  這般走走停停,過了兩個月。

  墨畫也的确找到了一些特殊的陣法,甚至還有兩副絕陣。

  但一副是殘缺的,另一副隻有十紋,而且是簡單的十紋,蘊含的道蘊也很簡單。

  即便不借助道碑,墨畫花了數日也就學會了。

  再此後,就沒有任何絕陣的影子了。

  一品十紋的沒有,一品十一紋的更沒看到,更遑論一品十二紋的陣法了。

  墨畫歎了口氣。

  他識海中的道碑“罷工”了,還沒恢複過來,每天就少練了許多遍陣法。

  他隻能靠着畫厚土陣,來增強陣法感悟,磨煉神識。

  但他神識已經十二紋了。

  十一紋的厚土陣,畫起來遊刃有餘,已經不太能磨煉他的神識了。

  這些日子來,他神識增長得極爲緩慢。

  距離十三紋的神識,還差得遠。

  與之相比,他修爲的進展反而快了許多。

  很可能直到煉氣九層巅峰,他的神識還是止步于十二紋,達不到十三紋,更不用說十三紋之上的,築基中期神識了。

  以十二紋神識築基……

  墨畫又歎了口氣,這比預料的要差上很多。

  看來要想想辦法了……

  墨畫略作思索,又跑去找莊先生,問道:
  “師父,十二紋陣法,真的很少麽?”

  莊先生喝着茶,悠然道:
  “但凡是絕陣,都很稀少,碰不碰到,一看緣分,二看眼力。”

  “緣分不到,你遇不到,眼力不夠,即便遇到了,你也認不出。”

  “你能遇到厚土陣,已經算是緣分深厚了,不可能到一個地方,就有一副絕陣。”

  “尋覓陣法,是需要漫長的時間和耐心的。”

  墨畫點了點頭,又蹙眉歎道:

  “可是,再這樣下去,我築基之前,就隻能有十二紋的神識了……”

  莊先生點了點墨畫的額頭,笑道:

  “有什麽話就直說吧,不要跟爲師耍這種小心眼。”

  墨畫嘿嘿笑道:“我聽說過一副十二紋的陣法。”

  莊先生微微颔首,“說來聽聽。”

  “師父,您還記得嚴教習麽?”墨畫道。

  莊先生目光微動,“靈樞陣圖麽?”

  墨畫一驚,“師父,這您都知道?”

  莊先生看着墨畫震驚的神情,目光微露笑意:

  “我與嚴教習有一面之緣,就是看在這陣法的面子上。”

  墨畫琢磨了一下,漸漸明白了。

  莊先生高深莫測,隐居山林,遮掩了行迹,尋常修士,是根本不可能見到他的。

  通仙城中的修士,除了自己,根本沒人見過莊先生。

  即便是墨畫的爹娘,墨山和柳如畫,也隻知道莊先生的名字,而沒見過莊先生,更不知莊先生長什麽模樣。

  可嚴教習不同。

  墨畫一直認爲嚴教習陣法水平不凡。

  但這是因爲他曾是通仙門的弟子,受嚴教習指點過陣法,心中感激的緣故。

  而實際上,嚴教習隻是煉氣修士,甚至不是一品陣師。

  這等陣法造詣,在通仙城這種小仙城裏,已然算是深厚。

  但在莊先生眼裏,估計就不值一提了。

  單憑陣法水準,嚴教習未必能結識到莊先生。

  當初更不太可能推薦自己,去做莊先生的記名弟子。

  如今看來,莊先生是知道嚴教習身上,有着絕陣的因果傳承,這才另眼相看。

  自己也才能因緣際會,拜入莊先生的門下。

  墨畫不由問道:“師父,靈樞陣很厲害麽?”

  莊先生點了點頭:
  “絕陣都有一些與衆不同的效果,秉承的,都是一些不同凡俗,而近乎于道的靈力規則。”   
  “逆靈陣如此,厚土陣如此,靈樞陣同樣如此。”

  “逆靈陣是滅,厚土陣是生,靈樞陣的重點,則在于‘樞’這個字。”

  “靈樞者,靈力中樞,涉及靈力的本質結構……”

  莊先生還欲再說什麽,忽然止住了。

  墨畫聽得意猶未盡,忙問道:

  “師父,您怎麽不說了?”

  莊先生笑了笑,“剩下的,你若能得到這副陣法,可以自己去領悟,若得不到,說了也是白說。”

  墨畫心裏腹诽道:“師父又賣關子了……”

  說完他心裏一驚,一擡頭,果然見莊先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墨畫讪讪笑了下。

  完了,腹诽師父,又被他知道了。

  莊先生搖了搖頭,目光寵溺,也沒說什麽。

  墨畫便問:“師父,這靈樞陣圖,有什麽來曆麽?嚴教習的師門,又是什麽傳承?”

  莊先生略作思索,緩緩道:

  “嚴教習的宗門,叫小靈隐宗。”

  “小靈隐宗的根源,乃是千年前就已沒落的陣法宗門,大靈隐宗。”

  “千年前,大靈隐宗覆滅,宗門弟子四散,傳承分落各地。”

  “他們不想讓宗門的名諱失落,又不敢妄稱‘大靈隐’,便改了個字,喚作‘小靈隐宗’。”

  莊先生看着墨畫,又補充道:
  “除了‘小靈隐宗’,其他宗門,看着破落,名字裏帶‘靈隐’二字的,像是什麽小靈隐山、靈隐門、靈隐谷之類的,可能都與‘大靈隐宗’有關。”

  “若是恰逢其會,不妨去拜訪一下,結交一番,看看有沒有遺落下來的傳承。”

  墨畫點頭,記住了‘靈隐’二字。

  莊先生稍作歎息,又接着道:
  “我當初願意見嚴教習一面,其實就是想看看靈隐宗的靈樞陣圖。”

  “可惜小靈隐宗破滅,陣法也被竊而失傳了。”

  “不過雖沒見到陣圖,但嚴教習此人,心性端直,傳道受業也不藏私,很有當年大靈隐宗的陣師風範。”

  “我頗爲欣賞,這才允許他有事時,可以登門拜訪……”

  莊先生說完,看着目光澄澈的墨畫,心裏默默感慨道:
  “誰知他後來再登門時,就給我送來了個,天賦驚人又乖巧伶俐的小徒弟……”

  墨畫不知莊先生在想什麽,隻是蹙着眉頭思索,然後問道:
  “小靈隐宗破滅,是發生了什麽事麽?”

  莊先生道:“你既然知道了靈樞陣圖,那小靈隐宗破滅的事,你也應該聽說了吧。”

  “嗯。”墨畫點頭,“說是有個叛徒,弑師滅祖,盜了陣圖。”

  墨畫有些生氣。

  嚴教習人好,兢兢業業,傳道受業,認真負責,是一個好教習。

  那他師父,必然也是一個重視陣法傳承的好陣師和好師父。

  這樣的人,竟然被一個狼心狗肺的弟子殺了。

  而且那弟子,竟還竊走了鎮派的陣圖,使好好一個宗門分崩離析……

  莊先生歎道:“人性貪婪,見利忘義,這世間像這般的修士,其實很多……”

  “不要因爲通仙城民風淳樸,散修互助,就覺得這世間的修士都是如此。”

  “修士之中,既有善人,也有惡人,也有人在利害抉擇間,忽善忽惡。”

  “修道叵測,人心險惡且莫測。”

  “不僅要提防惡人,還要提防在利益誘惑面前,變成惡人的善人……”

  莊先生不厭其煩,諄諄教誨。

  墨畫聽着連連點頭:

  “師父,我知道了。誰對我好,我便對他好;誰對我不好,我也對他不好。”

  莊先生聽着他這有些孩子氣的話,也禁不住笑了出來,又問道:

  “那假如,對你好的是壞人,對你壞的是好人呢?”

  “隻要我不做壞事,那對我壞的,自然就是壞人,對我好的,自然既是好人。”

  墨畫聲音清脆道。

  莊先生點頭笑道:
  “的确是這個道理。”

  墨畫也笑了笑。

  莊先生接着又道:“你既然提起這件事,是不是知道了什麽線索?”

  墨畫點了點頭,“臨行前,我去找了莫管事……”

  “他也是小靈隐宗的人,算是嚴教習的師弟。”

  “他告訴我,嚴教習去了小荒州界,南嶽城,應該就是去找師門的那個叛徒了。”

  “而那個叛徒手上,應該就有着,靈隐宗秘傳的,一品十二紋的,靈樞陣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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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6 08:35:01
 第405章 路途

  小荒州界,南嶽城,嚴教習,叛徒,靈樞陣……

  墨畫簡單梳理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莊先生,小聲問道:
  “師父,南嶽城順路麽?”

  他之前就想問來着。

  嚴教習對自己有啓蒙授業和引見機緣的恩情。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墨畫想去找到嚴教習,看有沒有什麽能幫到他的。

  同時也有點私心,想看看一品十二紋的靈樞陣,到底是什麽樣的。

  自己能不能學,又能不能學會,最終能不能借此磨煉神識,使神識達到十三紋的境界。

  但他不知道莊先生要去的宗門在哪,是不是順路。

  如果不順路,他也不好自作主張,改變莊先生的計劃。

  莊先生搖頭道:“不順路。”

  “這樣啊……”墨畫有些可惜。

  “但可以繞一下路。”莊先生又道。

  墨畫微怔,“這樣不會耽誤路程麽?”

  “不會。”莊先生笑着道,“隻要你能學到陣法,就不算耽誤。”

  墨畫心中一暖。

  莊先生說完,又微微感慨:
  “而且,我也想看看,大靈隐宗當年傳承下來的靈樞陣,到底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嗯。”墨畫點了點頭。

  這下他便放心了,但同時他也有些疑惑。

  他總感覺,莊先生外出雲遊,似乎就是爲了教自己學陣法……

  墨畫皺了皺眉。

  這個疑惑,他早就有了。

  一路上,莊先生不急不慢,說是要去哪個宗門,但似乎又沒有特别急切。

  反而一路上都在教自己怎麽衍算,怎麽推導,怎麽找絕陣,又怎麽領悟絕陣……

  而且,即便是到了目的地,也是爲了讓自己去學陣法。

  那他自己呢?
  師父他自己,想做的事到底是什麽呢?

  墨畫偷偷瞄了眼莊先生。

  莊先生神情悠然而淡然,高深莫測,什麽都看不出來。

  “也不知師父都在想些什麽……”

  墨畫心裏默默嘀咕道。

  如果師父有什麽心願的話。

  等自己将來修爲高了,說不定也能幫師父實現。

  就是不知那一天,得等到什麽時候了……

  畢竟自己現在還隻是一個煉氣境的小修士。

  墨畫微微歎了口氣。

  莊先生此時不知小小的墨畫心裏在想什麽,隻是對着趕車的傀老道:

  “繞個路,到南嶽城。”

  傀老一拉缰繩,大白“嘶溜”一聲,馬蹄一踏,轉了個頭,走上了另一條,通往小荒州界的路……

  小荒州界,也是離州二品州界。

  天道大陣之下,所限制動用的修爲,最高也是築基。

  離州屬火,火氣旺盛。

  通仙城靠北,氣候稍微好些,有山有水,草木豐茂,隻是一年四季大多比較炎熱,春夏尤其炙熱。

  而小荒州界位于離州以東,位置偏南,氣候更幹燥些。

  沿途的草木也有,但少了許多,而且多呈褐色,長得也不茂密。

  修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路徑的幾個仙城,大多是以獵妖爲生,此外最多的,便是礦修。

  所謂礦修,就是挖礦的修士。

  當地也有其他稱呼,比如“石匠”、“石工”、“礦工”、“礦夫”等。

  各地修士風俗有異,說法也有些出入。

  這些礦修之中,也有挖靈礦的,但是很少。

  小荒州界的靈礦,要麽歸屬道廷,要麽就是由一些大的家族和宗門占據。

  靈礦極爲重要,一般都是自己勢力的修士親自去挖,很少會分派給外面這些散修出身的礦工。

  這些礦修挖的,是包含銅鐵的礦山。

  修界天然的銅鐵,質地極其堅韌,需要煉體的修士,花費極大力氣,才能鑿開。

  開采出的銅鐵,用于煉器、建築、煉丹等行當。

  甚至陣師的陣筆,以及靈墨之中,也偶爾會摻一些銅粉或是鐵粉。

  小荒州界,其他物産不豐,但礦山卻多。

  所以當地的散修,都靠出賣勞力,鑿山挖礦爲生。

  修道百業中,雖不曾明說,但礦修也屬于底層的“賤業”,也隻有貧寒的散修才會去做。

  開鑿礦山并不簡單,裏面也有一些特殊的門道。

  墨畫一路上,都隻是遠遠地瞄了幾眼,沒有親眼見過,所以也不是很清楚。

  但總的來說,小荒州界,也确如其名,稍顯荒涼了一些。

  因爲荒涼,路上的劫匪,也就多了起來。

  常常馬車沒走多久,就被幾個劫匪攔住了。

  這些劫匪也不說什麽“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處過,留下買路财”之類的話。

  因爲山是礦修開的,荒涼的山裏也沒樹可栽。

  他們不說這種瞎話,而是一些實在點的,比如:

  “交出靈石”,“留下車馬”,“可以饒你們一命”之類的話。

  這種情況下,墨畫一般也會區别對待。

  因爲劫匪的成分,也是很複雜的。

  有些是實在窮,家裏揭不開鍋,妻子孩子快餓死了,這才不得已,蒙着臉,挎着刀,截個道。

  墨畫雖覺得這樣不對,但生計所迫,也不會去苛責他們什麽。   
  而且這些人,也知道分寸。

  雖然嘴上說得狠,但大多給幾枚靈石就能打發了。

  往往上一刻,嘴裏還喊着:“交出靈石,饒你們一命!”之類的狠話。

  墨畫給了他們幾枚靈石,他們立馬就客客氣氣。

  有的估計是窘迫到極緻,許久沒賺過靈石了,甚至還會跪地磕頭,嘴裏不住道:

  “謝謝,謝謝小兄弟!”

  這些修士要的也不多,幾枚靈石,買些粗米糠面,夠一家人活大半個月了。

  他們也不貪心,得了幾枚靈石,便如釋重負地回去了。

  墨畫看着,既覺得哭笑不得,又覺得有些心酸。

  也有一些修士,是單純好逸惡勞,想打家劫舍,發筆橫财的。

  墨畫給了他們幾枚靈石,他們仍不知足。

  這樣墨畫就不客氣了。

  一發火球一個,通通打趴下,讓他們躺在地上,好好“反省”去了。

  好逸惡勞,就伴随着修行怠惰。

  所以這種劫匪,一般修爲不高。

  做慣了欺軟怕硬的事,無論武學還是法術,也都是稀爛。

  根本不是墨畫的對手。

  當然也有一些“硬茬”。

  這種算是當地的“慣匪”,有組織,但不算強,有規矩,但不算嚴。

  就是人比較多,一個個惡行惡相,心性也比較貪婪。

  仗着人多勢衆,又看墨畫是個小修士,所以獅子大開口。

  墨畫給他們靈石,他們覺得不夠。

  還要墨畫他們将車馬留下。

  更過分的是,他們無意間看到了白子曦,張口便道:

  “這小姑娘要留下!”

  其他幾個劫匪也面露垂涎,“這小姑娘長得好,賣到城裏,估計值不少靈石。”

  “怎麽也得有幾百吧……”

  “沒出息的東西,要上千!”

  墨畫生氣了。

  敢賣他的小師姐?
  白子勝更加生氣。

  他也不廢話,直接抽出長槍,淡金靈力激蕩,身形鬼魅,如入無人之境,将當前幾個劫匪的大腿,全都紮了個洞,讓他們跪下。

  然後收起長槍,一拳一拳地揍他們。

  從出槍到出拳,不過是轉瞬之間的事。

  劫匪一片嘩然,随後大怒:
  “好狂妄的小鬼!”

  “大家一起上!”

  “廢了他們!”

  “把他們賣給人販子!”

  ……

  其他劫匪也一擁而上。

  有的圍着白子勝,也有的沖墨畫來。

  白子勝怡然不懼,靈力洶湧,拳勢赫赫,大戰四方。

  他本就是世家子弟,煉氣九層巅峰,功法道法都是絕頂,沒事又經常和墨畫切磋身法,對付這些草莽劫匪,自然不費什麽力氣。

  這些劫匪,雖然人多,但都是各自爲戰,彼此之間既無配合,也無章法,漸漸地都被逐一擊破了。

  也有幾個沖墨畫過來了。

  墨畫騎在大白馬背上,手指輕點,一個個火球術飛出,将沖過來的劫匪,全部打倒。

  沒有什麽劫匪,是一發火球術解決不了的。

  如果不行,就再來一發!
  隻有一個漏網之魚,趁着火球術的空隙,接近了墨畫一丈之地。

  但還沒等他出手,大白就尥起一蹶子,直接将他踹飛。

  這劫匪沙包一樣被踢飛,撞在山壁上,落在地上,骨頭都摔得粉碎。

  大白用頭蹭了蹭墨畫,似乎是在邀功。

  墨畫也用手摟了摟大白的脖子,笑眯眯道:

  “今天多薅點草,給你加餐!”

  大白又“嘶溜”一聲,很是滿意。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這群劫匪就直接潰敗,紛紛倒地哀嚎。

  有幾個想跑,也被墨畫以水牢術定住,被白子勝趕上,一槍一個,全部紮倒。

  白子勝尤不解氣,“敢打我妹妹主意?”

  他又将爲首的幾個劫匪揍了一頓。

  墨畫想了想,覺得自己也該活動下筋骨,便抽出千鈞棒,也一起揍了起來。

  雖然沒揍死,但也都是往死裏揍。

  揍完之後,白子勝見了他們凄慘的模樣,有些疑惑道:
  “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墨畫搖頭,“又不是什麽好東西,不過分。”

  白子勝點頭,“也對。”

  墨畫豎起小小食指,總結道:
  “往小了說,這叫懲惡揚善,仗義勇爲;往大了說,這叫爲小荒州界的安定做貢獻……”

  白子勝震驚道:

  “墨畫,你可真能扯,憑這嘴皮子功夫,你要真進了道廷司,肯定能混得很好。”

  因爲私憤揍了一群劫匪,都能說得頭頭是道。

  墨畫不高興道:“我可誠實了,一向都是實話實說……”

  “大家都是同門,你騙鬼呢?”

  ……

  白子曦看着鬥嘴的兩人,秋水般的眸中浮起淺淺的笑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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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7
匿名  發表於 2023-12-26 08:35:24
第406章 南嶽城

  就這樣,趕趕路,畫畫陣法,揍揍劫匪,喂喂大白,一路上再看看風土人情。

  幾個月後,墨畫一行人終于到了南嶽城。

  南嶽城比通仙城大。

  在南嶽城外的山峰上,墨畫遠眺,粗略估計了一下,南嶽城大概有兩個通仙城那麽大。

  城樓高了一些,但又簡陋了一些。

  上面的陣法,也不算高深。

  當然這是對墨畫而言。

  城牆年久,又經風吹日曬,有些幹裂斑駁。

  進城前,每人還要繳一枚靈石的入城費。

  不是所有仙城都要入城費的。

  通仙城不要。

  這一路上,幾乎大半仙城也不要。

  而且即便要入城費,也不會這麽多。

  一枚靈石,對尋常散修而言,不算是小數目了。

  更何況小荒州界這裏,看着比别的地方還要更窮一些。

  莊先生、傀老、加上三個小徒弟,他們這一行,一共五人。

  墨畫繳了五枚靈石。

  門衛收了靈石,也就放行了。

  他們也沒敢爲難墨畫。

  因爲高高大大的大白,就站在墨畫旁邊。

  能用得起這等靈馬,坐着這等馬車的修士,他們得罪不起的。

  墨畫幾人便穿過城門,進了南嶽城。

  南嶽城裏面更大,路面更寬敞。

  但地面的石磚因風化而坑窪,灰塵也多,往來的修士,也大多衣着寒酸,面上帶着滄桑。

  “師父,我們去哪呢?”

  墨畫坐在大白身上,回頭問道。

  “先找個客棧住下吧。”

  “好。”

  墨畫找了幾個修士問了下,然後沿着街道,左轉右轉,來到了一處街角。

  街角處有一間客棧,客棧上挂着老舊的牌匾,牌匾上寫着“南悅客棧”四個字。

  南悅,與城名的南嶽,隻有一字之差。

  這間客棧,既不奢華,也不擁擠,看着也整齊幹淨。

  墨畫幾人就在南悅客棧住下了。

  登了記,小二奉了茶。

  墨畫便對小二道:
  “幫我喂一下大白馬!”

  “好嘞!”

  小二吆喝一聲,又問:“小兄弟,您用什麽草料?”

  “草料還有什麽不一樣麽?”墨畫問道。

  “有的,有一般,上等,上上等這三種草料。價錢不同,品質不同,但絕對物有所值。”

  小二口齒伶俐地解釋道。

  墨畫又問了下價錢,發現就算是上上等的,也不算貴,便直接豪邁道:

  “喂最好的!”

  小荒州界有些荒涼,這些天來趕路,墨畫都沒薅到什麽好草,大白夥食不好,都餓瘦了。

  雖然看着還是高高壯壯的,但墨畫知道,大白一定瘦了。

  “好嘞!”

  小二高高興興地下去搬草料了。

  墨畫就過去摸了摸大白,“等下有好吃的,你多吃點!”

  大白點了點腦袋,伸出舌頭,親昵地舔了舔墨畫的臉。

  墨畫也笑眯眯的。

  給大白準備好吃的,他也要去吃飯了。

  客棧備了酒食。

  莊先生他們已經落座了。

  白子勝見到墨畫,有些羨慕,又有些疑惑道:
  “大白爲什麽跟你這麽親近?”

  墨畫理直氣壯道:“因爲我喂它吃東西了!”

  白子勝搖了搖頭,“不對。”

  也不是所有人喂,大白都肯吃的。

  至少他喂的時候,大白明顯有些嫌棄。

  墨畫問道:“是不是你喂的東西太難吃了?所以大白才嫌棄你?”

  白子勝皺眉,“不都是草麽?有什麽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了,有的草好吃,有的草難吃。”

  白子勝皺着眉頭,“我又不是馬,怎麽知道,什麽草好吃,什麽草難吃呢?”

  随即他震驚地看着墨畫,“你不會自己先嘗了,再喂給大白的吧?”

  墨畫略帶鄙視地看了白子勝一眼,“我又不是你,怎麽會這麽笨?”

  “我是你師兄,你竟然說我笨?”

  “誰規定了師兄就不能笨的?”

  ……

  兩人叽叽咕咕,又說了一通。

  白子勝還是心中疑惑,忍不住又問道:

  “你到底是怎麽知道什麽草好吃,什麽草難吃的?”

  墨畫想了下,然後小聲道:
  “我是看在你是我師兄的面子上,才會告訴你的……”   
  “嗯嗯!”白子勝連連點頭。

  墨畫便指點道:

  “薅草也是有講究的。”

  “地上長的草,用眼睛去看,大多都是一個顔色……”

  “但你用神識去看,草與草的‘氣色’,是不同的。”

  “有的草,是淡藍色的,靈氣豐富;有的草,是嫩綠色的,說明鮮嫩;有的草,是墨綠色的,說明有些老了;有的草,是紅色的,說明有些邪異;還有的草,是紫色或是黑色,這就說明有毒……”

  “喂大白的時候,要薅鮮嫩的草,就算墨綠色的那種,也不能太老,當然能薅到帶着靈氣的草更好……”

  随後墨畫又淡淡地看了一眼白子勝:

  “你薅的那些草,看着一樣,但氣息紅紅綠綠的,有的還有毒,大白不嫌棄你才怪……”

  白子勝大開眼界。

  薅個草,竟然也能“薅”出這麽多學問。

  “這些你是怎麽知道的?”白子勝忍不住問道。

  墨畫有些疑惑,“這還要怎麽知道,眼睛一看,神識一掃,不就知道了麽?”

  白子勝神色複雜。

  行吧,又被他這小師弟給裝到了……

  可随即他又皺起眉頭。

  是這樣麽?

  自己好像也用神識掃過,沒見過墨畫說的這些花花綠綠的啊……

  莫非是神識不夠?
  白子勝在一邊糾結着“薅草”的事。

  墨畫則在一邊大快朵頤。

  他忙了半天,肚子很餓了。

  吃着吃着,墨畫忽然想起什麽,又問莊先生:
  “師父,我能去找嚴教習麽?”

  莊先生淺淺嘗了口酒,點了點頭,“可以。”

  說完他吩咐道:“子勝和子曦陪你一起去。”

  “嗯。”墨畫點頭。

  白子勝和白子曦都點頭道:“好的,師父。”

  之後衆人吃完飯,莊先生在客棧休息,傀老看着馬車。

  墨畫則和白子勝白子曦兩人逛了下南嶽城,看能不能找到嚴教習。

  墨畫先從陣師的角度入手。

  嚴教習是陣師,如果到了南嶽城,應該會與其他陣師有交集。

  墨畫問了小二,打聽到南嶽城幾個著名的陣師的洞府。

  其中有一兩個是通過定品的一品陣師。

  還有幾個,能畫出一品九紋陣法,但沒邁過門檻,也不曾定品,隻能算是“僞一品”的陣師。

  墨畫記住幾人的住處,在南嶽城的地圖上,依次畫了一條線,然後逐個拜訪。

  陣師的門檻高。

  不僅是天賦上的門檻,就是洞府前的門檻,也是很高的。

  至少墨畫三個小修士,是邁不過去的。

  雖然看着氣度不凡,但的确年齡有些小,長得也太嫩了。

  門人将他們攔住,不讓他們進門,但也還算客氣,隻是道:
  “先生在接待貴客,不便打擾。”

  墨畫便問:“什麽時候接待完呢?”

  “這個麽,就不好說了……”門人遲疑道。

  畢竟排隊要見他們先生的人那麽多,一個一個排着來,也要月餘的時間。

  更何況,先生有沒有時間,見這三個小修士還不一定。

  他還以爲,墨畫幾人,是來登門拜師的。

  這種事經常有。

  門人便委婉道:“三位小友,還是請回吧。”

  墨畫沒辦法,隻好取出了天樞戒,表明自己真真正正,确确實實的“一品陣師”的身份。

  取出天樞戒的刹那,墨畫能明顯感覺到,這門人渾身都顫抖了一下,連帶着聲音都有些發抖:
  “你,您……這……”

  他有些語無倫次,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哪裏會有十來歲的一品陣師?
  門人覺得是假的,但又不敢賭。

  他也算是陣法學徒,是拜師學陣法的。

  要是假的,他攔下沒問題。

  但萬一是真的,那他可就真正地得罪了一位一品陣師,真要卷鋪蓋滾蛋了……

  況且就算是假的,能知道用“天樞戒”作假,身份也不一般,至少也算是“行内人”。

  門人就恭敬道:

  “小兄弟,您稍等,我進去禀報一聲。”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有一個衣着華麗,須發半白,看着像是洞府主人的陣師走了出來,笑着道:
  “不知哪位小友,是一品陣師?”

  墨畫又出示了一下他的天樞戒。

  這陣師看了眼小小的墨畫,又看了眼他拇指上大了一号的天樞戒,又看了眼墨畫,又看了眼天樞戒……

  明顯有一陣的失神……

  他聽門人說了,有個小小年紀的一品陣師登門拜訪,一開始自然是不信的。

  現在盡管親眼見到了天樞戒,但還是半信半疑。

  直到他把墨畫請進門,又親眼見了墨畫遊刃有餘地畫了一副一品陣法。

  之後又交流了幾句陣法上的學問,這才心服口服。

  他對墨畫的态度便客氣至極,甚至還帶着幾分恭敬。

  學無先後,達者爲尊。

  這位小先生,确确實實有一品陣師的造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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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6 08:35:44
 第407章 故人
  墨畫幾人被請到客廳,有弟子奉上鮮果,和靈氣氤氲的好茶。

  這位陣師自報家門道:
  “在下姓蘇,一品陣師,忝爲南嶽宗長老,不知小先生……”

  墨畫道:“我姓墨,一品陣師,還沒人請我當長老……”

  陣師笑了笑,“小墨先生說話,倒挺風趣。”

  墨畫天資過人,但不倨傲,說話也一派天真,笑起來親切可愛,他便放下了心,慢悠悠喝了口茶,開口問道:
  “不知小先生到此,所謂何事?”

  墨畫便道:“蘇大師……”

  “不敢不敢,喊我蘇長老吧……”

  蘇長老連忙擺手道。

  同爲一品陣師,他可不好意思讓人喊他“大師”。

  墨畫點了點頭,便問道:

  “蘇長老,您認識一位姓嚴的陣師麽?陣法造詣是半步一品,或者已經是一品了……”

  蘇長老微怔,捋了捋胡子,喃喃道:
  “姓嚴……”

  他沉思良久,搖了搖頭,這才開口道:

  “這我還真不知道。”

  “南嶽城這個地方,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尤其是陣師的圈子,但凡有點水準,或多或少,都有一面之緣。”

  “姓嚴的陣師……南嶽城裏也有,但半步一品,或者已經一品……這就沒聽說過了。”

  墨畫有些失望,又道:
  “他是外來的。”

  蘇長老沉思道:

  “外來的陣師,若是待得久了,彼此走動過,那我應該也聽說過。”

  “我沒聽說過,有可能是隻在此停留了一陣,然後就離開了……”

  “當然,若是這位陣師到此之後,深居簡出,不與其他陣師有過交集,那我沒聽說過,也是正常的……”

  墨畫緩緩點了點頭。

  嚴教習既然是爲了尋找宗門叛徒,那到了此地,爲了不打草驚蛇,遮掩行迹,深居簡出,也不是沒有可能。

  蘇長老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

  “不知這位嚴先生,與小先生是什麽關系?”

  蘇長老問完,又帶着歉意道:“當然,若是不便透露,就當我沒說。”

  “嚴先生算是我的前輩師長,我恰好途徑此地,就想着拜訪一下。”

  墨畫隻說了個大概。

  蘇長老也明白了。

  拜訪師長,是人之常情。

  他便遺憾道:“可惜了,我沒見過這位陣師,幫不了小先生。”

  墨畫有禮貌道:

  “蘇長老客氣了,是我們冒昧打擾了。”

  既然打聽不到嚴教習的消息,墨畫便起身告退了,他還要找别的陣師問問。

  蘇長老想了想,讓弟子取出一封名帖,交給了墨畫,并說道:
  “這是我的名帖……”

  “小先生去拜訪其他陣師,不出示天樞戒,恐怕進不了門。”

  “但天樞戒貴重,既惹人注目,又恐遭人嫉恨,還是不要輕易示人爲好。”

  “有了這名帖,登門就方便許多。”

  墨畫接過名帖,見上面寫着蘇長老的名諱,字迹典雅,墨上還撒着金,也有南嶽宗的字樣。

  看着既名貴,又有來頭。

  墨畫感激道:“多謝蘇長老!”

  蘇長老笑道:“小先生在南嶽城逗留,若有閑暇,盡可來敝府飲茶論道,交流陣法。”

  墨畫又感激了一下,但又顧慮道:
  “不會打擾您招待客人麽?”

  蘇長老既是陣師,還是長老,平日又有一堆客人,應該會很忙的。

  蘇長老搖頭道:

  “無妨,小先生任何時候來,都是貴客。”

  墨畫也笑道:“多謝蘇長老好意,有空一定。”

  之後蘇長老親自将墨畫送出門外。

  見墨畫走遠了,蘇長老這才捋着胡子,默默嘀咕道:

  “見了鬼了,哪來的一品小陣師,這麽點年紀,不會真是打娘胎裏就學的陣法吧,可這也不對啊……”

  一直陪在蘇長老身邊的弟子小聲問道:

  “師父,他不會是假的吧?”

  “假不了,”蘇長老搖了搖頭:
  “陣法騙不了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他一動筆畫陣法,我就知道,必是一品陣師無疑!”

  弟子心裏有些酸酸的,“就算是一品陣師,畢竟年紀小,您對他是不是太客氣了?”

  “你懂什麽?”

  蘇長老瞪了那弟子一眼。

  那弟子不敢說什麽。

  蘇長老又皺着眉頭,思索了一會,這才緩緩道:
  “這個小先生……我看不透。”

  “不光他看不透,他身邊那兩個容貌氣質不凡的小修士,我也看不透……”

  “看着明明都是煉氣修爲,但神識卻窺視不出什麽……”

  “我依然是築基,但看不透煉氣……”

  “這就說明,他們身上,必是佩戴了什麽遮掩氣息的靈器。”

  “這種靈器,可不是一般身份背景的修士能有的。”

  那弟子心中凜然,“這三個小修士,莫非來頭不小?”

  蘇長老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忽然間一怔,面露不悅,對那弟子道:

  “你管這麽多做什麽?好好學你的陣法去!”

  “你這心思,但凡有一半用在陣法上,也不至于到現在還隻是個學徒。”

  “我收這麽多徒弟,就數你最笨蛋。”

  “要不是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我早讓你滾蛋了。”

  “你看看人家,十來歲就是一品陣師了,你再看看你,你就是到了一百歲,也不一定能學出什麽名堂……”

  ……

  蘇長老劈頭蓋臉一頓數落。   
  那弟子悻悻然,連忙道:

  “弟子知錯了,這就去畫陣法。”

  然後就一溜煙地跑了,但神色也未見有多慌亂。

  蘇長老見狀,無奈歎道:

  “老子當年,怎麽就管不住自己,惹上了這麽個風流債了呢?”

  ……

  墨畫離開蘇長老的府邸,白子勝問道:

  “其他陣師那裏,我們還要去麽?”

  “嗯。”墨畫點了點頭,“雖然大概率沒什麽線索,但還是要跑一趟,至少混個臉熟。”

  他們人生地不熟的,到了南嶽城,多認識一些修士也好。

  更何況這些修士,都還是陣師。

  當地的陣師,一般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混一點交情,萬一遇到什麽沖突,也好處理些。

  沒交情的話,遇事一般難免會動手。

  有了交情,哪怕隻是點頭之交,也都會好說話一點。

  這還是他從洛大師那裏學來的。

  洛大師在通仙城混得如魚得水,在陣師之間,也是左右逢源,聽聽他的意見,總歸是沒錯的。

  白子勝點了點頭。

  之後幾人就拿着蘇長老的名帖,挨個地将南嶽城有頭有臉的陣師,都拜訪了一遍。

  既問問嚴教習的下落,也算是混點交情。

  蘇長老是築基修士,是一品陣師,還是南嶽宗的長老,而且好像還是内門長老。

  他的名帖,果然十分好用。

  墨畫順順利利地,将南嶽城的陣師府邸都逛了一圈。

  大家基本上都是客客氣氣,其樂融融的。

  有了名帖,墨畫也就沒暴露自己一品陣師的身份,因爲沒必要了。

  蘇長老的身份夠用了。

  就算有些陣師,眼高于頂,與墨畫交談幾句,聊幾句陣法,也都會變得和善起來。

  陣師與陣師之間,還是好說話的。

  尤其是聊到陣法,是不是内行,一兩句話就知道。

  墨畫的年紀與陣法造詣,都讓他們驚歎。

  墨畫花了一整天時間,問了個遍,也都混了個面熟。

  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

  原本勉強算是“過江龍”的墨畫,現在混了一圈,又俨然算是南嶽城陣法界的“小地頭蛇”了。

  墨畫走在南嶽城的路上,小腰闆挺得更直了。

  白子勝有些費解。

  他是親眼見到,所有陣師,哪怕一開始再倨傲,但最後都對墨畫和和氣氣的。

  似乎都很願意給墨畫面子。

  這人緣,未免也太好了點?
  還是因爲墨畫是陣師的緣故?

  可墨畫也沒說自己是一品陣師啊,隻說自己會“一點點”陣法……

  白子勝很不理解。

  墨畫不知白子勝心裏想什麽。

  他還在惦記嚴教習的事。

  果然不出所料,他問過的所有陣師,都不知嚴教習的下落,甚至都沒聽說過這個人……

  墨畫不禁皺起眉頭。

  嚴教習,到底去了哪裏?

  他到底還在不在南嶽城?

  ……

  回去之後,墨畫将事情都告訴了莊先生。

  莊先生并不意外,似是早就有所預料,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那師父,我們還要繼續找麽?”墨畫問道。

  他怕耽誤莊先生的時間。

  “找吧。”莊先生道,“多找一些時日再說。”

  “好的。”

  ……

  之後幾日,墨畫除了每日例行修煉,畫畫陣法以外,其餘的時間,都會和白子勝白子曦一起,到南嶽城的大街小巷,一邊逛,一邊打聽嚴教習的下落。

  過了五六天,還是沒什麽線索。

  雖然沒找到嚴教習,但墨畫卻遇到了其他熟人。

  這日墨畫上街,見到幾人正在争執,其中有一個姿容俏麗的女修,看着有些眼熟。

  墨畫不由多看了幾眼。

  白子曦好奇地看着他。

  墨畫眨了眨眼,忽然記了起來,眼睛一亮,招手喊道:

  “司徒姐姐!”

  那女子是司徒芳。

  幾年前在通仙城外的大黑山,她和張瀾一起緝拿邪修,途中遇到了墨畫。

  墨畫幫他們帶路,找到了邪修,又略盡綿薄之力,幫他們制伏了邪修,順便還斷了邪修的一條腿。

  墨畫記得,司徒芳待自己很好,之後還和張瀾一起,請他在靈膳樓吃過飯。

  滿滿一大桌子菜!

  穿着黑色道廷司典司制袍的司徒芳,聞聲有些錯愕,轉過頭,見一個唇紅齒白的小修士對着她招手,還聲音清脆地喊她“姐姐”。

  司徒芳愣了半天,這才認了出來,不由張了張嘴:
  “墨……墨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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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6 08:36:08
第408章 失蹤
  司徒芳見了墨畫,滿臉的吃驚。

  她與争執的幾個修士交代了幾句,勉強脫身,便帶着墨畫他們,到了路邊一間僻靜的茶館,點了幾杯青茶,幾碟幹果和點心。

  墨畫不由好奇道:
  “司徒姐姐,你是南嶽城的典司麽?”

  司徒芳是典司,墨畫到不意外。

  她身上穿着典司的制袍,而且修爲也不弱,還是家族出身,在地方的道廷司任職典司,也是正常的。

  墨畫疑惑的是,爲什麽會是南嶽城的典司?
  南嶽城離通仙城還挺遠的,她如果是南嶽城的典司,當初爲什麽會大老遠跑到通仙城去抓邪修呢?

  司徒芳歎道:“家族曆練,要到處輪值。”

  “哦。”墨畫明白了。

  司徒家的家風似乎還不錯,知道将弟子派遣到各地任職,磨煉能力。

  而且看樣子,這種曆練還是蠻辛苦的。

  就算是遊手好閑的張瀾,後面變故叠出,又是黑山寨,又是大妖的,他也是忙得腳不沾地的。

  “你呢?”司徒芳也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随後她又往左右看了看,“張瀾也随你一起來了?”

  墨畫搖了搖頭,笑道:
  “張叔叔沒來,我随師父雲遊,路過這裏,想去拜訪一位長輩,剛好碰到你了。”

  “師父,雲遊?”

  司徒芳微怔。

  她記得張瀾提過一嘴,說墨畫陣法畫得不錯,還有一個高深莫測的先生。

  她又看了眼白子勝和白子曦。

  兩人相貌不凡,氣質脫俗,一看便是高人弟子。

  尤其是白子曦,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有些驚豔道:

  “這是你小師姐,長得真好看……”

  “嗯!”墨畫點了點頭,心裏卻默默道:

  “你還沒見過她好看的樣子呢……”

  白子曦也淺淺笑道:“姐姐長得也很好看……”

  長得好看,聲音好聽,話也好聽。

  司徒芳笑得合不攏嘴。

  片刻後她又問道:
  “張瀾呢,他還在通仙城麽?”

  “應該是回家族了。”

  “他築基了。”

  “嗯。”

  司徒芳點了點頭,忽然問道:

  “聽說,你們通仙城殺了一隻大妖,是不是真的?”

  墨畫連忙點頭:“是的!”

  “大陣是我畫的,最後也是我用大陣崩解,送那頭豬升天的!”

  當然這話墨畫沒說出來,隻是在心底說說。

  司徒芳啧啧稱奇,“當真……是不得了。”

  這種一方修士,建造大陣,鎮殺大妖的事迹,即便是在道廷的曆史上,也是極爲罕見的。

  更具體的事她也沒問。

  這種事關全城修士存亡的大事,跟墨畫這個十來歲的小修士,應該沒什麽關系。

  問了他也未必知道。

  墨畫喝了口茶,抿了抿嘴,感覺苦苦的,有點澀,又帶點回甘。

  難喝之中,又有點好喝,感覺怪怪的。

  他将幹果都嘗了一遍,又将點心也嘗了一遍,眼睛微亮。

  味道不錯。

  他又多嘗了幾口,心裏默默揣測着幹果和點心的制作方法,想着自己能不能也照着做出來。

  幹果給傀老吃,點心給小師姐吃。

  墨畫一邊吃,一邊喝,一邊琢磨着,忽然記起什麽事情,問司徒芳道:
  “司徒姐姐,剛才你在與人争執,是發生什麽事了麽?”

  司徒芳原本悠閑的心情,瞬間消散殆盡,無奈道:
  “不錯。”

  “能跟我說說麽?”

  墨畫眨了眨眼,眼睛亮晶晶的。

  一旁的白子勝和白子曦也都看向司徒芳,明顯也有些好奇。

  司徒芳想了想,歎道:
  “跟你說也無妨……”

  “我是半年前,遷到這南嶽城的道廷司做典司的。”

  “南嶽城這裏,家族占據礦山,散修大多以采礦爲生,也就是通常所說的‘礦修’。”

  “礦修需要進礦山,鑿洞采礦,算是比較辛苦,而且很危險。”

  “礦山裏面,既有陳年的污穢之氣,也有一些邪異鬼祟,還有穿山類的妖獸。”

  “邪穢之氣侵體,輕則重傷,重則身死。”

  “山洞裏的妖獸,也是吃人的。”

  “此外,礦洞挖得不好,陣法粗制濫畫,都易引起礦洞崩塌。”

  “一旦礦洞崩塌,山石傾軋,煉氣期的修士,是無法活着出來的。”

  “所以這南嶽城,每年都有不少修士,死于礦洞之中……”

  “那适才幾個修士,是因爲有親人死在礦洞,這才與姐姐你争執的麽?”墨畫問道。

  司徒芳點了點頭,“是,不過不知生死,隻是失蹤了。”

  随即她又歎了口氣,“按以往的經驗看,在礦洞失蹤了,大概率也就是死了。”

  墨畫疑惑道:“那這件事,與你有什麽關系呢?”

  司徒芳無奈道:“他們家人失蹤,哭着到道廷司報案,道廷司受理了,但是不怎麽願管。”

  “我見他們窮苦,親人又失蹤,整日以淚洗面,有些不忍心,便主動攬下了這件事。”

  “結果,沒想到……”

  墨畫恍然道:“攤上麻煩了吧……”

  司徒芳苦笑,“如果麻煩隻是道廷司那邊,倒也還好。但這些苦主,也是個大麻煩。”   
  “我出手幫他們,他們一開始還對我感激涕零。”

  “漸漸地,就開始埋怨起來,責怪道廷司辦事不利,爲什麽這麽久,都找不到人。”

  “賠償的事,也獅子大開口。”

  “掌司那邊又嫌我多管閑事。”

  “我夾在兩邊,左右支绌,狼狽不堪……”

  司徒芳臉上露出深深的無奈。

  墨畫點了點頭,“升米恩,鬥米仇,是這樣的。”

  “你若不幫他們,他們會求着你幫,你若真幫了他們,他們又嫌你幫得不夠,從而怪罪你。”

  司徒芳詫異地看了墨畫一眼,“那你說,該怎麽辦才好?”

  墨畫想了一下,說道:

  “你若真想幫,一開始就要擺出公事公辦的态度。”

  “不偏不倚,這樣他們就會求着你幫,自然對你态度就好。”

  “不然的話,那就麻煩了。”

  “你與他們親近,擺出一副爲他們着想的樣子,他們會下意識以爲,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會偏袒他們……”

  “從而覺得你的善意,是理所應當的,還會得寸進尺,對你提出各種要求,甚至還會欺瞞你,把你當大傻子……”

  司徒芳吃驚道:“這些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墨畫撓了撓頭,“張瀾叔叔告訴我的……”

  司徒芳一怔,“他爲什麽跟你說這些?”

  墨畫回憶往事,脆生生道:

  “我們一起喝酒嘛,當然主要是他喝酒,我吃肉,順便喝點果釀……他喝多了,話也就多了,就什麽都跟我說了。”

  “說他以前,好心辦事,還搞得裏外不是人之類的……”

  司徒芳聞言,神色頗爲意外。

  她對張瀾還算熟悉。

  張瀾表面憊懶,其實心思通透,性情也是有些孤傲的,朋友不算多,與家族也有些不睦。

  卻沒想到他與墨畫這孩子交情這麽好,竟無話不談……

  司徒芳略作思索,點了點頭。

  墨畫說得對。

  自己就是心軟了,結果接了個爛攤子,現在事情沒有進展,反而陷入泥潭,天天遭人埋怨。

  一念及此,司徒芳又深深歎了口氣。

  “司徒姐姐,這些礦修,是怎麽失蹤的呢?”

  司徒芳搖了搖頭,“還沒查出來,礦洞那邊,沒有什麽線索,這些礦修的家人也胡攪蠻纏,隻一味鬧事,要個說法,還要多賠靈石,問到具體案件,就含糊其辭,說自己如何如何辛苦……”

  墨畫目光微凝,“這裏面,恐怕有什麽不對。”

  司徒芳點頭,“我也覺得不對勁,但一時間找不到線索,現在還天天被這些礦修的家人找事,有些焦頭爛額,不知怎麽辦才好……”

  墨畫偷偷道:“要不,你把他們關進去?”

  司徒芳一愣,“關到哪?”

  “道獄……”

  司徒芳沉默了。

  就連白子勝和白子曦,也都用看壞人一樣的目光,默默看着墨畫。

  “這不合适吧……”司徒芳委婉道。

  “吓唬吓唬他們而已……”

  墨畫道,“他們是仗着你好心,所以才得寸進尺,這樣下去,你沒法找人,沒法破案,必然左右爲難。”

  “這樣對大家都不好……”

  “而且他們肯定還隐瞞了什麽。”

  “關他們幾天,他們冷靜下來,知道害怕,就會知道分寸,你再問他們東西,他們也就會老老實實說了。”

  墨畫頓了一下,又回想着張瀾說過的話,點頭道:

  “對明事理的人,可以和善一些,對不明事理的人,需要适當立一下威,不然會被欺負的。”

  “一味做好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司徒芳沉思良久,這才無奈道:“我試試吧。”

  司徒芳又寒暄了幾句,說些有麻煩找她之類的話,然後結了賬,便離開了。

  司徒芳離開後,墨畫喝了口茶,忽然發現白子勝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

  墨畫一怔,“怎麽了?”

  白子勝道:“道廷司辦案,我們也去吧。”

  墨畫撇了撇嘴,“去做什麽?”

  白子勝遲疑了一下,總不好說,他想跟着湊熱鬧吧。

  他想了下,便道:“你不好奇麽?礦修爲何失蹤,到底是生是死?”

  “如果活着,被困在哪裏,能不能救出來?”

  “如果死了,又是怎麽死的?會不會是被其他修士殺了,又爲什麽被殺……”

  白子勝叽叽咕咕說了一通。

  墨畫一聽,原本不太好奇的他,不禁也有些好奇起來……

  墨畫又蹙了蹙眉頭。

  而且他隐隐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跷,似乎牽扯着複雜的因果。

  爲什麽會這麽想,他也說不清楚。

  但自從學會神識衍算後,心中偶爾就會出現這種預兆。

  似乎神識衍算,能感知到部分事物的因果。

  “莫非師父一路上教我衍算,也是爲了能讓我預感因果,趨吉避兇?”

  墨畫心裏有些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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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6 08:36:28
 第409章 礦井
  礦修失蹤的事,墨畫想弄明白,但要等司徒芳那邊問清楚才行。

  之後的三天,墨畫每天還是在南嶽城裏找嚴教習,可依舊毫無線索。

  反倒是司徒芳那邊,先有了消息。

  還是在那個小茶館,司徒芳請墨畫喝茶,然後對墨畫道:

  “我去問失蹤礦修的家人,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們不說,還胡攪蠻纏,說道廷司與陸家沆瀣一氣,欺壓良民……”

  “陸家?”

  “礦山是陸家的。”

  “哦。”墨畫點了點頭。

  司徒芳繼續道:“我便關了他們幾天,他們知道害怕了,這才說了實話。”

  “他們說什麽了?”墨畫好奇道。

  司徒芳歎息道:

  “這幾個失蹤的礦修,是爲了偷礦,才失蹤的……”

  “偷陸家的礦麽?”

  “嗯。”司徒芳點了點頭,“據說他們失蹤前,跟家人說,自己就要發财了,不用再過苦日子了。”

  “然後趁着夜色出門,就再也沒回來過……”

  墨畫明白了,“他們是怕這件事被陸家知道,陸家不賠他們靈石,所以才不敢說麽?”

  “是的。”

  司徒芳有些無奈。

  恐怕陸家不隻是不賠靈石,還要向這些失蹤礦修的家人索賠。

  因爲偷礦,是礦修的大忌。

  他們偷的礦,名義上是陸家的。

  “怪不得……”墨畫點了點頭。

  所以他們才胡攪蠻纏,不願說實話。

  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見司徒芳心軟,他們這才有些得寸進尺。

  “司徒姐姐,你打算怎麽辦呢?”墨畫問道。

  司徒芳沉思道:“偷礦的事,我可以不說出去……現在最主要的,是想辦法找到這些失蹤的礦修,無論是生是死,都要有個交代。”

  司徒芳歎了口氣,“而且萬一這些礦修真的死了,也需要想辦法,向陸家要些賠償,不然這些礦修的家人,沒了收入,是活不下去的。”

  墨畫也有些感慨,不由問道:

  “陸家會賠麽?”

  “我去問過了,陸家說除非在礦井裏,找到這幾個礦修的屍首,否則他們不賠。”

  墨畫皺起了眉頭,“陸家之前,都是這樣做的麽?”

  “是的,”司徒芳點了點頭,“不見屍首,不賠靈石。”

  她又解釋道:
  “陸家這樣做,的确有些不近人情,但因爲之前,的确有過礦修詐死,去騙賠償的事,所以也不好指責他們什麽。”

  墨畫想了下,又問:“那這些失蹤的礦修,有線索麽?”

  “嗯。”司徒芳取出一張輿圖,遞給墨畫。

  “這些失蹤的礦修,什麽時候出的門,從哪個山頭進的礦井,我都标在了圖上。”

  司徒芳又歎道:

  “這些事,原本他們的家人都不願說,現在知道害怕,這才說了出來。”

  “畢竟這些事一旦說出來,讓陸家知道,就有了把柄。”

  “這幾個失蹤的礦修,就算死了,也是白死,他們的家人,得不到一分賠償。”

  “那我們偷偷地查,不讓陸家知道。”墨畫小聲道。

  司徒芳點了點頭,可頭點到一半,忽然反應過來,糾正道:

  “是我查,不是我們,你一個小孩子,插手這種事做什麽?”

  墨畫眼睛一轉,笑道:

  “司徒姐姐,你對我這麽好,我也想幫幫你。”

  司徒芳心裏一暖,随後發覺不對,狐疑地看着墨畫:

  “真的?”

  “真的!”墨畫認真點頭。

  司徒芳還是拒絕道:

  “不行,這事有些蹊跷,不能把你牽扯進來。”

  墨畫便道:“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

  “我,還有我師兄和師姐,都會幫你。何況礦井裏有陣法,有些地方,你未必能找到……”

  司徒芳皺了皺眉。

  陣法倒的确是個問題……

  礦井裏的确有着許多陣法,不知道陣法,很容易就忽略一些關鍵的地方。

  她自己是會一點陣法,但會得不多,估計看不出裏面的門道。

  去請别的陣師,好像也不行。

  南嶽城陸家勢力最大,而且也與其他陣師交好,她去礦井找人,沒有陣師會幫她的。

  而墨畫的陣法,她雖不知有多好,但張瀾是誇過的。

  張瀾世家出身,眼界還是很好的,他誇墨畫陣法畫得好,那墨畫的陣法,應該确實不錯……

  司徒芳猶豫許久,這才下定決心:

  “行,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礦井裏非同小可,萬萬疏忽不得。”

  “司徒姐姐,你放心吧。”

  墨畫點頭道。

  ……

  商議完畢,兩日之後。

  司徒芳便帶着墨畫,還有白子勝和白子曦到了陸家的礦山。   
  礦修失蹤,道廷司稽查,陸家是沒有拒絕的理由的,他們也不敢拒絕。

  隻不過看管礦山的陸家監工,并沒有好臉色。

  于是司徒芳便帶着墨畫三人,還有一個陪同的陸家修士,進了礦山。

  這還是墨畫第一次進礦山。

  之前在路上,他都隻是遠遠地看着,隻聽得叮叮當當,感覺喧鬧而忙碌。

  如今近距離看到,才知道礦修的艱辛。

  小荒州界,天氣炎熱,山石都被曬得滾燙。

  這些被曬得黢黑的礦修,赤着胳膊,彎着腰,露出身上一道道鞭痕,在監工的督促下,盡力開采着礦石。

  此處的礦山出産的,是青石鐵礦。

  這類鐵礦,價格低廉,質地堅硬,需要花很大力氣,才能開鑿出來。

  這些礦修,需要開鑿一天,才能賺到一枚靈石。

  不是煉體的體修,根本做不了這個差事。

  即便是身強體壯的體修,很多也未必能支撐下去。

  這還隻是外山,若是到了深處的礦井,陰暗潮濕,穢氣叢生,不僅辛苦,也更危險,一不小心,就會把命也搭進去。

  墨畫看着有些不是滋味。

  白子勝和白子曦看着,也直皺眉。

  白子勝不由對墨畫道:
  “這些礦修,也太慘了吧……”

  旁邊陪同的陸家修士冷哼一聲,“這叫什麽慘?人有高低貴賤,他們就是這個命,就該做這個事。”

  “相反,他們應該感謝我陸家,沒有我陸家,他們辛苦一天,連這一枚靈石,都賺不到。”

  說完這陸家修士又陰陽怪氣地警告道:

  “這位小兄弟,在我陸家的礦山裏,還請慎言。”

  白子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說話的腔調,我不喜歡,再這麽跟我說話,我就把你的嘴打歪。”

  陸家修士有些愠怒。

  白子勝展露出了煉氣九層巅峰的靈力威壓。

  陸家修士臉色一白,隻好悻悻閉嘴。

  旁邊的司徒芳也有些驚訝。

  墨畫的這個小師兄,看着也就比墨畫大幾歲,但沒想到靈力竟如此深厚……

  看來墨畫的師承,的确不一般。

  那他的陣法水準,估計也不會低。

  “希望他能看出什麽來,找到失蹤的那幾個礦修吧……”

  司徒芳心裏默默道。

  幾人在外山逛了一圈,問了幾個礦修,沒什麽發現,便決定進深處的礦井看看。

  陸家修士又皮笑肉不笑地道:

  “進礦井可以,但别怪我沒提醒你們,礦井裏面危險得很,不是你們這些外人能随便……”

  白子勝遞過去一個刀子般的目光。

  陸家修士的話便戛然而止,不敢再說什麽。

  之後衆人進了礦井。

  所謂礦井,便是礦山内部井巷,洞穴,石室的總稱。

  礦井内部,陰冷潮濕,氣息窒悶。

  石壁上刻有陣法,這些陣法一般來說,既是爲了加固石壁,防止礦井坍塌,也會起到照明,通風,除穢等作用。

  墨畫瞥了一眼陣法,搖了搖頭。

  這上面的陣法,果然極其粗糙。

  隻有些許加固之用,和微弱的照明效果。

  這樣一來,外在石壁不固,裏面穢氣郁結,的确很容易出事。

  看來陸家,并不把這些礦修的生死放在心上。

  “散修的命不是命啊……”

  墨畫在心裏默默歎了口氣。

  幾人沿着礦井,一步步走着。

  墨畫一邊走,一邊研究陣法,一邊在腦海中,重構礦井的格局。

  這些陣法,粗淺至極。

  墨畫一眼就看穿了,甚至都不需要神識衍算,瞄了幾眼,就洞悉得清清楚楚。

  看透了陣法,自然也就掌握了礦井的格局。

  井道會騙人,但陣法不會。

  一開始還是陸家修士帶路,走着走着,便由墨畫走前面了。

  陸家修士皺眉。

  這小修士,明明是第一次來,怎麽比他還熟悉這裏?
  司徒芳也目光微疑,有些驚訝。

  墨畫帶着幾人,沿着礦井,走了半天,還是沒什麽發現。

  陸家修士就有些不耐煩,“差不多了吧,礦井這麽大,你再怎麽找,還是……”

  話沒說完,墨畫便停了下來。

  他看着面前的石壁,目光一凝,取出筆墨,勾勒了幾道陣紋。

  随後陣紋微光一閃,彼此消解。

  石壁顫動,簌簌脫落,露出了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司徒芳微微失神。

  那陸家修士,也臉色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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