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八章 煙水河
懸賞瞬間就被搶了,一眾弟子心情鬱悶。
而和顧叔叔互相“勾結”,成功搶到懸賞的墨畫,則心情愉悅,兩眼笑眯眯的。
他又將任務條目仔細看了下。
通緝懸賞:過江龍。
築基中期罪修,修水係功法《白浪訣》,精通水性,常潛伏江河之中,沉船殺人,形如“水鬼”。
使用鉤爪類靈器,來路不明,疑似為水係製式靈器:三鮫爪,爪上淬有水毒。
切記:此人功法,遇水則強,若非必要,切勿在水中與其廝殺,以免橫遭不測。
後麵還有一行小字:
“以陣法困之,擒之上岸,不沾水跡,再行緝拿。”
這行字是額外加的。
墨畫猜測,這是顧叔叔特意給自己提的醒。
畢竟自己出身離州通仙城,毗鄰大黑山,靠山吃山。
到了乾學州界,來來往往,也大多都是在山,很少與河川和水係修士打交道。
“顧叔叔這個人,盡管一臉冷冰冰的,像有人欠了他靈石一樣,但偶爾還是很貼心的。”
墨畫點了點頭。
此外懸賞後麵,還附了一段卷宗:
三月初三,煙水河。
有商販六人,乘船渡江,行至煙水河下段,船隻沉覆,商販落水。
有一人被水中修士絞殺,撕破喉嚨。
血染河水,引來水生妖獸若幹,將剩餘幾人,一同咬殺吞噬。
六人無一幸免。
道廷司根據行凶之人的修為、功法和凶器判斷,此人大概率便是縱橫江河,惡行累累的罪修——
“過江龍”。
墨畫將卷宗中的要點記下,又準備了幾副水係陣法,次日便找到了程默,開門見山道:
“有個懸賞,六百點功勳,平分一人一百二十功勳。“
本著同門情誼,墨畫也沒吃回扣。
程默他們可憐兮兮的,賺個一二十點功勳,都難得不行。
墨畫覺得自己作為“小師兄”,應該照顧照顧這群“小師弟們”。
“一百二十點?!”
程默張大了嘴,有些難以置信。
他有好些日子,沒接過五十點以上的懸賞了。
豈料墨畫一出手,就是一百二十點!
程默心中震驚,也好奇不已,“墨畫,這個懸賞,你是怎搞到手的?”
“這你就別問了,我自有門路!”
墨畫微微昂起頭,一臉矜持淡定的模樣。
這副模樣,在程默眼,就越發顯得舉重若輕,“高深莫測”了。
“墨畫,你後台可真硬!”
程默忍不住感歎道。
墨畫不開心,“胡說什呢?"
“哦對。”程默立馬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這跟“後台”沒關係。
“是小師兄您,手段又高,關係又硬!”
程默誇讚道。
他掃過大街,看過大門,各類懸賞也接了不少,深知功勳高的懸賞是很難接的。
一群同門盯著,僧多粥少。
還有一眾修為更高,資曆更老,經驗更豐富的師兄師姐們跟他們搶。
而為了公平起見,宗門的“功勳”機製,是相對獨立的,不受其他幹擾的。
道廷司那邊,也都是公事公辦。
一切手段,都要合序合規,沒什“枸私舞弊”的可能。
但是,墨畫!
剛入門一年,築基初期修為,就能越過一眾師兄師姐,“狼口奪食”,接到六百點功勳的懸賞!
這暗地,得有多少操作啊......
跟道廷司的關係,得有多鐵啊......
程默都不敢想。
此時此刻,他感覺墨畫整個人,都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小師兄,您吃雞腿。”
程默立馬奉上了“供品”-一隻外焦嫩,又肥又香的,來自於名貴錦雞的雞腿。
墨畫心安理得地接過雞腿,咬了一口,口齒留香,很是滿意。
不過他還是提醒程默道:
“這次懸賞,比較危險,你要考慮好了哦。”
築基中期,精通水性,手段老辣的罪修,程默他們對付起來,應該也不會輕鬆。
程默道:“放心吧,我心有數!”
一百二十點功勳!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別人想冒這個險,恐怕還沒這個機緣。
“好。”墨畫點頭道,“那你跟司徒他們準備準備,後天旬休,我們就出發。”
“沒問題!”
程默立馬答應道。
......
很快到了旬休,下了課,墨畫就在弟子居,和程默他們會合了。
一共五人,除了墨畫外,還有程默,司徒劍,郝玄和楊千軍幾人。
程默、司徒劍和郝玄三人,和墨畫一樣,都是“太乙居”的弟子,住在一棟弟子居中,平日上課也是一起的。
三人都上過墨畫的陣法課,所以都喊墨畫“小師兄”。
楊千軍例外,他是“太甲居”的,沒上過墨畫的課,也不喊墨畫“小師兄”。
不過他和程默關係好,上次人販子的事,大家並肩作戰,同生共死,情誼也更為深厚。
楊千軍本身,乃道兵司楊家出身,為人正直,修為道法也很不俗。
墨畫跟楊家,也算有點交情,所以這次任務就帶他一起了
至於易禮......
他是純粹的靈修,人多打人少還好,他能在遠處施展法術。
一旦人數劣勢,他被敵人近身,第一個就被放倒了。
所以易禮聽墨畫的建議,去學護身逃命的法術去了,墨畫這次就沒帶上他。
五人準備妥當,就由墨畫帶隊,前往煙水河了。
路上墨畫就將注意點,跟幾人又說了一遍。
包括“過江龍”的修為、功法、靈器、習性、慣常殺人的手段等等。
程默幾人神情微微肅然。
他們平時也接懸賞,但大多都是築基前期的罪修,築基中期的不多。
即便有,也是比較弱的。
要剛入中期,修為不深厚,要功法不行,要道法平庸,也沒有那種真正意義上,惡行累累,殺人如麻的罪修。
但“過江龍”此人不一樣。
這種是修界的老江湖,修煉多年,根基紮實,且功法特殊,手段狠辣,無論是殺人還是逃生,經驗都極豐富。
跟他們之前遇到的修士,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唯一能與之媲美的,估計就是之前那人黑衣人販子的頭目了。
那個黑衣頭目,也是築基中期,即便麵臨程默五人的圍攻,依然遊刃有餘。
即便眾人拚盡全力,也並沒有將黑衣頭目留下。
甚至,若非墨畫將黑衣頭目引走,他們可能當時就死在黑衣頭目手了。
直到最後,他們也不知黑衣頭目去了哪。
想到這,程默幾人心有餘悸。
又想到即將麵臨,可能同樣凶殘的“過江龍”,他們也都不由得有些緊張。
墨畫倒是神情從容。
抓個築基中期的“過江龍”而已,不過是小場麵。
這一年多,栽在他手的罪修,沒一百也有九十了。
當然,其中有些是湊數的“雜魚”,像“過江龍”這樣有頭有臉的沒那多,大概也就小幾十個。
蔣老大的那份名單,都快被他抓得差不多了。
而這個“過江龍”,同樣是名單的人物。
一念及此,墨畫微微皺眉。
他總覺得,這份名單十分違和。
名單中的修士,個個身懷絕技,修為不俗,更有“火佛陀”這種修習禁術,在二品州界,堪稱無解的強大魔修頭目。
區區築基初期的蔣老大,盡管藏著一手“斷金禦劍訣”的底牌,有著十來個人販子兄弟,但又何德何能,能擁有這樣一個“惡名累累”的名單?
這很不合常理......
墨畫之前就隱隱有些猜測,這份名單,或許根本就不是蔣老大的。
可不是蔣老大的,又會是誰的?
名單上的修士,互相之間究竟有什聯係?
為什這些名字,會以如此隱秘的手法,記錄在這樣一枚玉簡中?
墨畫將名單取出來,又仔細看了看。
名單之中,最強大的火佛陀死了。
其餘的大多修士,要死了,要被抓了。
剩下的小部分,要失蹤了,要就不知藏在哪,不再露頭了。
如今還有線索的,寥寥無幾。
唯一一個,近期露過頭的,然後被自己抓到小尾巴的,就是這個“過江龍”了......
“將過江龍抓住,看能不能找出線索......"
“鍛煉一下程默他們......"
“試一下新的陣媒......"
“然後......
墨畫微微抬起頭,目光放遠,透過車窗,將車外的乾州景象盡收眼底,心中默默道:
也要看一看,世家雲集,宗門林立,繁榮昌盛的乾學州界底層,到底是什樣的......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修士求道,不能隻抬頭看天,偶爾也要低頭看地。
馬車隨風行駛,窗外景色更迭。
不知過了多久,蔥翠的山川退去,路兩側便顯露出一條浩淼的長河。
水麵茫茫如平鏡,煙氣氤氳,與天一色。
煙水河。
這是乾學州界附近,一條橫跨數個小州界,水流盈潤,綿延流長的江河。
清風吹過,拂起淡淡漣漪,江水河波的清新水氣鋪麵而來。
墨畫深深吸了口氣,隻覺清風入懷,心曠神怡。
又行了數十,便到了一個渡口。
渡口不大,停駐了幾艘靈舟,有修士來往,上岸下岸,交錯不停。
煙水河水麵寬闊,上下遊水路迢迢。
修士雖然可以學習一些“渡水”身法,將靈力覆在腳底,踏水渡江,如履平地。
但這類身法,比較耗費靈力,一旦中途靈力耗盡,便會溺入水中。
而最危險的,是河底的各類水生妖獸。
這些水生妖獸,品階不等,伴水而生,實力強大,且喜歡吃人。
渡水途中,或是溺水之後,修士若遭水妖襲擊,一旦不敵便會淪為妖獸的餌食。
因此,一般修士渡河,還是習慣乘坐“靈舟”,借靈舟渡水,抵禦妖獸。
靈舟越大則越安全。
而在河中死去的那六個商販,乘坐的是“小舟”,用料估計也不好,陣法也不夠堅固,這才會被“過江龍”鑿穿。
靈舟沉覆,六人也葬身水中。
至於過江龍,能在水中自由穿梭,避開妖獸,估計也有自己的獨門手段。
墨畫按照道廷司的卷宗,大抵確定了那六人死去的地點:
在渡口下遊,二十的河段。
幾人坐著馬車,又行了二十,到了該河段附近。
就見兩岸野草蔥翠,有黃花點綴,像是碧綠的地毯鋪在兩端。
中間如玉的河水,潺潺流淌。
景色唯美而有幽趣,一點不像死了人的地方。
程默看了眼墨畫,小聲問道:“墨畫,你知道那六人,死在哪了?”
墨畫目光深邃,窺視片刻,指了岸邊一處水草茂盛的河段道:
“那。”
程默幾人靠近岸邊,對著淼淼水麵看了眼,都有些茫然。
除了水,什都沒有。
水草在水中蕩漾,即便沾了血,也早就化得幹幹淨淨。
但在墨畫眼,水麵上的確有淡淡的血色因果鎖鏈。
明顯不久之前,有人死在了這,而且死得很慘。
Rk
“墨畫,現在怎辦?”程默問道。
司徒劍等人也都看著墨畫。
他們之前的任務,線索明確,找人也比較好找,不像現在這樣,線索少,野外空曠,讓人摸不到頭緒。
墨畫琢磨片刻,道:“上下遊,都有道廷司的修士守著,過江龍應該出不了這段河域......"
“過江龍修的功法是《白浪訣》,精通水性,有利有弊。”
“利的是,他在水中如魚得水,弊則是一旦出了水,實力就大打折扣。"
“所以,他應該不敢離水太遠,估計就在這附近的某段河藏著......"
墨畫取出了幾個早就準備好的陣盤,“這些陣盤上,我畫下了水紋陣,可以監測水的靈力流動......
怕他們不理解,墨畫便道:“就像是,水用的司南陣,或是小元磁陣。“
“這個陣盤,一式兩份,一個用來布陣,一個用來監測......"
“你們把布陣用的陣盤丟到水,隔一段丟一個。”
“然後我們'守株待兔',等著捉“過江龍'......”
程默幾人不明覺厲,紛紛點頭。
於是幾人分頭行動,各自尋找著合適的位置,將水紋陣盤,遠遠拋在了水中。
但這段河流太廣了,水紋陣能覆蓋的,隻是水路中近岸的一小段。
墨畫也隻是碰運氣。
在河抓這種精通水性的修士,本就不好抓,目前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
之後眾人就分開駐守在岸邊,捧著監測水紋陣的陣盤,盯著水紋陣的動靜。
墨畫還叮囑道:“有了動靜,不要急著動手,先用太虛令喊人,大家會合後再從長計議。“
“嗯。“
程默幾人紛紛點頭。
之後就是漫長的“守株待兔”的過程了。
這個過程,比較考驗耐心。
墨畫坐在岸邊的一棵大樹的枝丫上,嘴銜著草根,翹著腿,一邊盯著監測用的水紋陣盤,一邊看著遠處的景色。
足足一個時辰,都沒有任何動靜。
太虛令中,也沒有傳訊。
墨畫正覺百無聊賴之時,便見上遊處,駛出一艘小船,船上三五修士,拉著漁網,漁網麵似乎有不少魚。
墨畫微怔。
“不會是......過江龍吧?"
他放出神識,仔細一看,才發現不是。
船上的隻是普通修士,兩個築基,還有三個煉氣,穿著樸素,雖然身上水氣重,但幾乎沒有殺伐之氣。
應該是附近普通的“漁修”。
所謂“漁修”,就是以養、捕撈靈魚為生的修士。
墨畫想了想,便從樹上蹦了下去,向這群修士走去。
靠近了,墨畫才發現,這些修士麵容微露愁苦,腳下沾著泥土,身上也有比較重的魚腥味。
他們將漁網捕捉到的靈魚倒出來,放到另外的簍子。
這些靈魚,有一品的,也有二品的。
因為是以低廉靈物喂養的,所以有靈氣而無妖氣,不會吃人,也沒有妖獸的凶性。
幾個漁修察覺到有人靠近,神色警覺,待見了墨畫,發現隻是個眉眼可愛的小修士,便都鬆了口氣。
一個漁修和善問道:“小兄弟,你從哪來?”
墨畫便道:“我是從乾學州界來的。”
幾人一聽,神色便浮起幾分敬重,“宗門子弟?”
墨畫點頭。
“不得了,”一個年長些的漁修便道,“能拜入乾學州界的宗門,那天賦,可都是數一數二的。”
“小兄弟,你一定也是上品靈根吧?”
墨畫忍不住臉頰微紅,“我......稍微差了那一點......”
漁修道:“那也不得了!”
墨畫不太想聊“靈根”的事,便岔開話題,問道:“大爺,你們是在捕魚?”
“是啊。”那年長漁修頷首道,說完他有些疑惑,問道:“小兄弟,你一個人,跑到這煙水河來做什?”
“我是來“釣魚'的!”墨畫點頭道。
“釣魚?”年長漁修一證
這孩子,又沒魚竿,又沒魚餌,釣什魚?
另一個漁修聞言,連忙擺手道:“孩子,快別釣了,趕緊走吧。”
墨畫疑惑道:“怎了?“
那漁修往下遊一指,“前些時日,剛死過人,屍體被水妖哨得麵目全非,現在聽說,那吃人的水妖,還在附近流竄。“
“噢。”墨畫點了點頭。
道廷司不對外透露,這些漁修也不知道真相,隻能以訛傳訛。
他們還以為那些修士,是被“水妖”拖進水吃掉的。
漁修感慨道:“死了六個,還有個公子。”
“公子?”墨畫疑惑,“不是說是六個商販?"
漁修搖頭,“是公子,據說還是世家出身。”
“世家?”墨畫奇怪道,“哪個世家?”
另一個漁修便對那年長漁修道:
“爹,什世家,也就是個三品家族,不上不下的,夠不到“世家'的門檻。”
年長漁修生氣道:
“三品怎了?三品怎就不是世家了?我臨死前,你要是能建個三品的家族,我才真是死而無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