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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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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2-15 13:51:30
  第638章 傳書
  謝家的府邸,該看的看了,該找的也找了。

  此間事了,謝家也非久留之地。

  墨畫便跟着顧長懷離開了。

  走到門口之時,墨畫忽而又想起什麽,從儲物袋裏,翻出一壺酒。

  隻是他這酒是果酒,不太合适。

  墨畫便擡起頭,問顧長懷道:“顧叔叔,你有烈酒麽?”

  顧長懷一怔,點頭道:“有。”

  而後他也沒多問,便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精緻的翡翠酒壺,遞給墨畫。

  一股濃烈的酒香,彌漫開來。

  墨畫将一壺烈酒,灑在謝家門口。

  謝家那些被當成“牲畜”一樣屠殺,慘死之後,又畸形孽變的身影,一一在腦海中浮現……

  墨畫心中默然道:
  “好好安息吧……”

  “我會讓火佛陀,下去給你們陪葬的……”

  ……

  回去的路上,墨畫坐在馬車裏一言不發,皺眉沉思:
  火佛陀爲什麽要殺了謝家滿門?
  殺了謝家滿門之後,他又做了什麽?
  黑色殘渣是什麽?
  上面爲何會有大荒邪神的氣息?
  這件事,又跟号稱“大荒之主”的邪神,有什麽關系?
  獻祭?

  謝家的修士,是被當成了祭品?
  火佛陀那些罪修,是大荒之主的仆人?
  可獻祭的儀式又是什麽?
  還有他曾經見過的,那“昙花一現”的,罂粟花一般,黑紫色的,無比醜陋,但又糜爛的,浸透着堕落的欲望的天機因果……

  是不是也跟這件事有關系?
  最奇怪的,還是道孽……

  墨畫原以爲,隻有在貧苦之地,底層修士受到迫害,絕望與罪孽孵化,才會滋生“道孽”。

  但沒想到,修道求學盛地,繁華昌盛,錦繡升平的乾學州界附近,竟然也有道孽的征兆。

  而且似乎……

  根本沒人意識到。

  是乾學之地,天機算法沒落,沒修士能算到。

  還是利欲熏心,汲汲于名利,沒修士能看見?
  抑或者,天機被蒙蔽了?

  就像那片火海,掩蓋了火佛陀的一些行迹,道孽的事,也被人蓋住了?
  墨畫眉頭緊鎖,越想越覺得蹊跷,腦海中的謎團越來越多,思緒也一團亂麻……

  想久了,他頭便有些疼了。

  這回是神識真的有些消耗過度了……

  墨畫便放空思緒,躺在軟軟的毯子上,看着馬車外的風景,什麽都不去想。

  謎底總會一步步揭開的。

  先從抓住“火佛陀”開始……

  他答應了謝家那些慘死的修士,要讓火佛陀下去給他們陪葬。

  雖然謝家的修士都已死了,從肉身到殘魂都消亡了,什麽都不會知道。

  但自己說了,就要做到。

  墨畫點了點頭,目光堅定。

  另一邊,顧長懷也在默默看着墨畫。

  他帶着墨畫,本是無奈之舉,但沒想到,墨畫竟真的出人意料,找出了一些,自己這個道廷司典司,都沒能看出的線索來。

  這個孩子……

  是因爲他年紀小,孩童心性未泯,所以思維異于常人?

  還是他本人聰穎,心思細膩,神識敏銳?

  又或者……

  是其他緣故……

  顧長懷心中疑慮重重。

  他發覺,自己不能再将墨畫,當成一個單純的,十來歲的孩子來看了。

  瑜兒那件事也是。

  雖然不願承認,但這孩子,很有可能,真的能看到一些,尋常修士看不到的,未知的隐秘……

  既然這樣的話……

  顧長懷修長的手指,輕輕點着桌案,沉思片刻後,心中漸漸有了打算……

  ……

  天色漸晚,日頭西沉。

  暮色降臨之時,夕陽如同打翻了墨水,潑了漫天的晚霞。

  墨畫兩人,也終于回到了顧家。

  聞人琬在門口等着,見到墨畫雖有倦色,但手腳俱全,完好無損,這才放下心來。

  随後她又責備顧長懷道:
  “怎麽這麽晚?”

  “墨畫的旬休就兩天,明日就要上課修行,耽誤了功課怎麽好?”

  “你這麽大人了,怎麽做事還沒分寸……”

  顧長懷一臉無奈,歎了口氣。

  打小他寄宿在表姐家,就常被表姐這麽訓斥着。

  如今都一百多歲了,成了金丹大修士,道廷司典司,還是免不了……

  墨畫就替他開脫道:“琬姨,是我不好,我貪玩了,所以耽誤了時辰……”

  墨畫一臉歉意。

  聞人琬拍了拍墨畫的肩膀,“這不怪你……”

  說完她又瞪了顧長懷一眼,“你看,墨畫一個孩子,都比你懂事……”

  顧長懷臉色一苦。

  墨畫無奈,給了他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琬姨隻逮着顧叔叔責備,自己也幫不了忙。

  而後幾人一起吃了晚飯。

  聞人琬做了很多好吃的,墨畫和瑜兒吃得很開心,顧長懷在一旁悶悶不樂。

  吃完飯後,天色有些晚了,聞人琬便打算親自将兩個孩子,送回太虛門。

  顧長懷道:“姐,我送吧。”

  聞人琬看了顧長懷一眼,語氣放緩道:“你去休息吧,道廷司事務繁忙,别太累了。”

  顧長懷一怔,心生暖意,隻是臉上看不大出來。

  聞人琬便不再管他,抱着瑜兒,先行上了馬車。

  吃飽喝足的墨畫,心滿意足跟在後面,也往馬車上走。

  “墨畫。”

  顧長懷忽然道。

  墨畫有些疑惑,轉身看向顧長懷。

  顧長懷猶豫了片刻,取出了一枚令牌,遞給了墨畫。

  令牌是白玉制成,通體瑩潤,但沒刻字,不知是做什麽用的。

  墨畫狐疑地接過令牌,略一打量,心中一跳,“顧叔叔,這是……”

  “傳書令。”

  顧長懷神情有些不情願,淡淡道:
  “以後有什麽事,用這玉令傳書給我……”

  “但這令牌有限制,不能太遠,若不在同一州界,你發的消息,我收不到……”

  “執行公務的時候,有時我不能帶傳書令,伱發的東西,我也收不到……”

  “用的時候也小心些,别弄丢了,也别弄壞了……”

  “雖說隻是二品傳書令,但也沒那麽好弄到手,尤其是這種道廷司特制的,保密性好的,有靈石也沒地方買……”

  顧長懷雖闆着個臉,但還是事無巨細,“貼心”地爲墨畫說明了注意事項。

  “嗯嗯!”

  墨畫接過玉令,開心不已。

  傳書令!
  這是全須全尾,完完整整的,功能齊全的傳書令!
  墨畫兩眼炯炯有神。

  顧長懷看着墨畫的眼神,忽而有一點不安。

  他突然間覺得,自己似乎……不應該把這個傳書令給墨畫。

  而且這個感覺,十分強烈。

  就像……

  不應該拿小白兔,去喂大灰狼一樣……

  這是他作爲道廷司典司的直覺。

  可已經送出去了,總不能再要回來吧。

  這似乎……有失體面?
  顧長懷皺眉。

  而這一瞬間,墨畫似乎察覺到了顧長懷的想法,小手刷得一下,拉出一道殘影,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将傳書令收了起來。

  根本沒給顧長懷反應,以及反悔的時間,傳書令就已經進入了墨畫的儲物袋!

  “謝謝顧叔叔!”

  墨畫一臉開心道。

  顧長懷愣了下,也隻能硬着頭皮,“将錯就錯”,神色僵硬道:“不用客氣……”

  馬車内的聞人琬看到這一幕,有些詫異。

  她這個表弟,自己從小看着長大,脾氣有些孤僻,性子也有些孤傲,和人說話,向來說不了兩句。

  但沒想到,他現在竟和墨畫關系這麽“好”。

  還主動送了墨畫禮物。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看來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聞人琬心裏寬慰。

  墨畫揣着傳書令,和顧長懷告别後,便登上了顧家的馬車,由聞人琬送着,和瑜兒一起返回太虛門了。

  天色已晚,夜色漸深。

  馬車沿道路行駛,兩旁是長長的漆黑色的夜幕,夜幕之上,綴着點點昏黃的燈火。

  靜谧而安詳。

  馬車伴着“滴答滴答”的馬蹄聲,一路前行。

  墨畫這一日一夜,從巒山城的道獄,到謝家的廢墟,來回周轉奔波,沒怎麽休息。

  此時心情一放松,又有琬姨在身邊,困頓的倦意便襲來。

  墨畫上下眼皮打架,不一會兒,便緩緩閉上雙眼,安安靜靜地睡着了。

  他呼吸勻稱,漆黑的睫毛,映在白嫩的臉頰上,顯得純真而可愛,在燈火映照下,又有幾分如畫般的驚豔。

  聞人琬看了一眼,心中驚歎。

  墨畫這孩子,長得真好看。

  氣息清正,眉眼柔美,兩種氣質渾然天成,有一種清澈如玉的美感。

  此時還小,臉上還帶着幾分稚氣,顯得可愛。

  若是長大了,模樣必然極爲俊美。

  就是不知将來,到底會便宜了哪家的小姑娘……

  聞人琬嘴角含笑,心中促狹地想着,而後輕輕爲墨畫,蓋上了毯子。

  墨畫醒來時,已經到了太虛門。

  他和聞人琬告别,便牽着瑜兒的手,走進了太虛門的山門。

  瑜兒有些舍不得娘親,三步兩回頭,眼睛濕潤。

  聞人琬也很不舍,但她還是輕輕揮了揮手。

  太虛山下,凄冷夜風漸起。

  聞人琬孤身一人,站在山腳的夜色中,目送瑜兒由墨畫牽着,走進了燈火通明的太虛門。

  ……

  回到宗門後的日子,還是一如既往。

  墨畫每日修行,他的修爲,在慢慢增長。

  他的陣法造詣,也在一點點加深。

  而有空的時候,他就開始琢磨起,顧叔叔送他的那枚傳書令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用這種傳書令。   

  太虛令也能傳書,但功能太多,内在的陣法構成太複雜了,他看不懂。

  不像手裏的這枚傳書令,功能簡單,結構單一。

  傳書的時候,墨畫甚至能感知到,磁墨的顯現,不定磁紋的變化,還有微弱的次雷紋的感應。

  傳書令的陣法邏輯,基于一般的烽火元磁陣,但要更複雜一些。

  爲了弄明白這種陣法應用,也爲了打聽火佛陀的消息,墨畫有空,就試着給顧長懷發訊息:
  “顧叔叔。”

  顧長懷沒回。

  過了一會,墨畫又發了一條,“顧叔叔……”

  顧長懷還是沒回。

  “傳書令壞了?”

  “沒收到?”

  墨畫心裏嘀咕道,他想了想,繼續發:
  “顧叔叔?”

  “顧叔叔?”

  “在嗎?”

  或許是不堪其擾,對面終于回複了:
  “不在。”

  墨畫:“你不在,是誰回我的?”

  顧長懷似乎被氣得夠嗆,過了一陣,他才緩過來,問道:

  “什麽事?”

  墨畫:“那個黑色殘渣,查出來了麽?”

  “還沒,沒那麽快……”

  “花郎君的那枚傳書令呢?上面有信息麽?”

  “沒……”

  顧長懷發到一半,忽而一愣,“你怎麽知道,那個是傳書令?”

  墨畫:“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那日花郎君死在道獄後,顧叔叔搜了花郎君的儲物袋。

  墨畫一直盯着他看,見他翻到一枚玉簡時,神色有異,便猜測那個玉簡,一定有問題。

  墨畫懷疑是傳書令。

  原本他還不太确定,但看現在顧叔叔的語氣,肯定就是了。

  顧長懷有些郁悶:

  “你能不能找個好點的借口?”

  天天一眼就看出來……

  你長了三隻眼不成?

  墨畫傳書道:“這都是小事,不必在意。”

  而後墨畫迅速轉移話題:“顧叔叔,傳書令裏有線索麽?”

  “這個不能告訴你。”

  “沒有麽……”

  顧長懷無奈:“你怎麽又确定沒有了?”

  “我猜的,但肯定沒有,上面的消息,一定被抹掉了……”

  這個墨畫有經驗。

  不是花郎君自己抹的,就可能是道廷司的“内鬼”抹掉的。

  但肯定被抹掉了。

  他手裏就有一枚,被抹掉訊息的傳書令。

  是從那個明明是個秃頭,但帶着假發,頭上紋着四象鷹爪陣的“秃鷹”手裏得來的。

  墨畫一直想将這傳書令上,被抹消的文字還原。

  但他現在,接觸的元磁陣不多,水平有限,隻能碰運氣式的“解封”,或是“解密”。

  還無法“還原”磁紋,複原文字。

  “還原”的原理,會複雜很多。

  墨畫現在還沒琢磨明白。

  正在道廷司辦公的顧長懷,歎了口氣。

  他四周看了看,恍惚間總覺得,墨畫似乎是在自己身邊,安裝了什麽監視陣法,自己一舉一動,都被他盯着……

  要麽就是這小子能掐會算,料事如神……

  顧長懷搖了搖頭,歎道:
  “是的,被抹掉了……”

  墨畫立馬問:“能還原麽?”

  “不好說。”

  不好說,而非不好還原……

  意思就是,道廷司那邊,是可以“還原”傳書令的?
  至少有還原傳書令的方法?
  “這個要怎麽還原?”墨畫虛心問道。

  顧長懷警覺:“你問這個做什麽?”

  墨畫用磁墨,顯化了一張“笑臉”:“我好奇……”

  顧長懷:“我不是陣師。”

  意思是具體怎麽“還原”,他不知道。

  墨畫有些可惜,又問:“那你們把傳書令給誰‘還原’呢?”

  顧長懷還沒回答,墨畫突然就想起來了:

  “天樞閣?”

  顧長懷一怔。

  墨畫:“是吧?”

  顧長懷:“你怎麽知道的?”

  墨畫想了想,回複道:“我在宗門了解過,元磁陣是機密陣法,一般陣師,是不會學的。”

  “道廷司外聘的陣師,就算會基礎元磁陣,但也大概率不會還原磁紋。”

  “因爲‘還原’傳書令,涉及複雜的陣理……”

  自己都還沒學會……

  墨畫心裏嘀咕,而後繼續發訊息:
  “天樞閣外聘的陣師‘還原’不了,那就隻能找到道廷中樞的天樞閣了。”

  “天樞閣隸屬中央道廷,是負責陣師定品的,陣學廣博,大陣師無數,肯定有能‘還原’傳書令……”

  墨畫有理有據,娓娓道來。

  顧長懷面無表情。

  他不想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爲,都被墨畫“猜”到了。

  但事實就是,墨畫一猜一個準,說得都沒錯。

  真的跟個“小神棍”一樣……

  顧長懷:“算是吧……”

  墨畫好奇道:“真能‘還原’出來麽?”

  顧長懷:“不好說。”

  墨畫畫了個“無語的小臉”。

  顧長懷無奈,歎了口氣,解釋道:
  “‘還原’傳書令是很麻煩的,的确必須要交給天樞閣……”

  “中央道廷的天樞閣裏,有我的故交,所以我才将傳書令,托付……”

  墨畫驚道:“顧叔叔,你還有故交?”

  脾氣這麽差,人緣也不好,竟然還有故交……

  顧長懷氣結,發了個:“你還想不想知道?”

  “哦哦。”

  墨畫連忙老實下來。

  顧長懷整理了下思緒,接着道:“我将花郎君傳書令,交給天樞閣,請人‘還原’一下……”

  “但這個流程,時間長,代價大,申請手續繁瑣……”

  “元磁類陣法,又比較偏門,不是所有陣師,都能精通的。”

  “而真能‘還原’傳書令的陣師,無一不是顯赫的大陣師,身份都很尊貴,時間更是有限,未必有空,替道廷司一個二品的案子,來‘還原’這麽一枚小小的傳書令……”

  “更何況,道廷司是道廷下屬,論地位,論職權,即便是五品的道廷司,也遠不及七星閣之一的天樞閣尊貴……”

  “願不願意幫忙,既看他們時間,更要看他們心情,還要看他們臉色……”

  顧長懷不悅道:“陣師架子真是大……”

  墨畫道:“我也是陣師,我架子不大!”

  顧長懷有些鄙夷:“你連二品陣師都不是吧?”

  “我有二品的實力了,隻不過沒定品罷了。”

  “哦。”顧長懷敷衍道:“每個定不了品的陣師,都是這麽說的。”

  墨畫冷哼一聲,決定不跟顧叔叔這個“陣法文盲”解釋。

  墨畫道:“假如……天樞閣那邊,不願意‘還原’這枚傳書令,你給我試試看呗……”

  顧長懷那邊愣了半天,沒有回複。

  過了不知許久,才回了一個字:

  “你?”

  墨畫感受到了濃濃的質疑。

  他有些不服氣。

  莫欺少年窮。

  他雖然現在還不會,但他已經會了解封,會了解密,進一步“還原”磁紋,也不過是遲早的事。

  隻不過要等自己,再研究研究。

  墨畫冷哼了一聲。

  等自己真學會了“還原”磁紋,顧叔叔怕是要看自己的“臉色”了。

  他是典司,天天辦案,早晚會遇到還原傳書令的情況,到時候他肯定要來求自己……

  想到顧叔叔求自己的樣子,墨畫有些小得意。

  不過現在自己還不會,所以還是要低調些。

  墨畫:“我在學了……”

  顧長懷不知說什麽好,便又敷衍地回複道:
  “好,等你學會再說……”

  “我還有事,你别打擾我了。”

  顧長懷說完,又補充了兩句:
  “有要緊事再聯系我!”

  “這枚傳書令,不是給你用來聊天的!”

  之後顧長懷那邊,便沒了消息。

  墨畫疑惑。

  自己聊的,是正經事啊……

  頂多就是,話多了一點點罷了……

  還有比抓捕火佛陀的線索,更正經的事麽?

  不聊這個,還能聊什麽?
  墨畫搖了搖頭。

  顧叔叔這人,真不會說話,怪不得人緣這麽差,别人都不想跟他玩。

  也就自己心地好,不計較他這壞脾氣了……

  不過雖然不計較,但也不能被小看了。

  墨畫決定,把其他事先推在一邊,先把傳書令“還原”的本事給學會了。

  不蒸饅頭争口氣。

  到時候給顧叔叔點“顔色”看看。

  而且顧叔叔還說了,這種磁紋“還原”,隻有天樞閣的“大陣師”才能會。

  大陣師才會!
  那自己也一定要學會!将來好成爲“大陣師”!
  墨畫點了點頭,而後便翻找功勳箓,以及一些元磁類陣書,開始從中琢磨傳書令中,磁紋“還原”的原理。

  他要在“解封”,“解密”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加深自己對元磁類陣法的理解,掌握更深層次的陣法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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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2-16 11:06:52
第639章 還原
  “怎麽‘還原’傳書令?”

  通過幾天摸索,又翻找了大量陣書,再結合自己對《烽火元磁陣》的理解,墨畫大緻有了一些頭緒。

  還原傳書令,基于“元磁傳書”的原理。

  尋常玉簡的元磁陣,是元磁單陣。

  而傳書令涉及的元磁陣,是元磁複陣。

  元磁複陣,需要通過陣樞,控制不同元磁陣之間的磁紋傳感,以及訊息傳達。

  墨畫通過自己手中的傳書令發現:

  自己若想發一條訊息給顧叔叔,就要先通過神識,操控磁墨,顯化文字。

  文字顯現,磁墨變化,會引起不定磁紋變更。

  不定磁紋變更,通過隐晦的次雷紋,傳達到定式磁紋。

  定式磁紋中的陣樞控制,和磁紋傳感,将這種陣紋變化,傳遞到同一複陣中的,另一枚傳書令——也就是顧叔叔的那枚“傳書令”中的底層定式磁紋中。

  而後顧叔叔的那枚傳書令,通過底層定式磁紋,接收傳感。

  再通過次雷紋,不定磁紋,磁墨,文字的流程,将這種感應,顯化成文字。

  整個過程,便是将一枚傳書令中的文字信息,由表及裏,依次通過磁墨,不定磁紋,次雷紋,定式磁紋,以及陣樞傳感,傳遞到另一枚傳書令。

  另一枚傳書令,再由裏及表,通過底層定式磁紋,次雷紋,不定磁紋,磁墨的依次傳遞,最終顯現爲文字。

  兩者聯系起來,便是一個完整的,複雜的元磁複陣的循環。

  墨畫歎了口氣。

  隻是這些,不是他如今能學的。

  以他如今的神識水準,還學不了這種複式的元磁陣法。

  至少要十七紋以上,築基後期神識才行。

  好在“還原”傳書令的文字,不需要掌握整套元磁傳感的複陣,隻需要截取,最後終端的那一段元磁傳遞就行。

  因爲文字一旦傳遞,整個過程,便是既定的。

  抹消文字,也隻是抹消掉了最後的磁墨,更改了不定磁紋,其他過程,不會變動。

  定式磁紋,是固定不變的。

  磁流,是次生雷流,是隐性的,是元磁流動中,殘留下的次雷紋,同樣是固定的。

  這樣一來,隻需要重構出,傳書令中的定式磁紋。

  同時以衍算,窺視并記錄下磁流殘留下的次雷紋。

  以定式磁紋,加上次雷紋,便可模拟出不定磁紋。

  一旦不定磁紋确定,便可通過磁墨,“還原”成文字。

  墨畫點了點頭。

  這一整套陣法邏輯,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或許會有些瑕疵,但大體應該沒什麽謬誤。

  傳書令一旦使用,必然會産生磁流,殘留次雷紋的痕迹。

  這種次雷紋,微弱而隐晦,一般修士看不到。

  而自己借天機算法融合,增幅神識,可以觀測到這些隐而不顯的次雷紋痕迹的。

  目前唯一的問題,反倒是定式磁紋……

  墨畫發現了,不同傳書令中,定式磁紋其實是不一樣的。

  這件事,他之前沒意識到。

  是拆了顧長懷送他的“傳書令”後,墨畫才深刻明白的……

  墨畫看着手裏這枚,已經被拆成兩片,暴露了底層定式陣紋,但因爲手法“粗暴”了些,玉令上有了些裂紋,已經是“戰損”版的“傳書令”,不由歎了口氣……

  爲了研究陣法,墨畫“忍痛”,把顧叔叔送自己的傳書令,給拆掉了……

  他手裏有三枚令牌,涉及元磁傳書的陣理。

  太虛門的太虛令,他肯定不能拆。

  想拆也沒那個能力拆……

  秃鷹的那塊傳書令,暫時也不能拆。

  裏面可能有秘密,一旦拆壞了,秘密就沒了。

  所以想來想去,還是隻能拆掉,顧叔叔送自己的這枚傳書令了。

  拆壞了,頂多就跟顧叔叔賠個禮,道個歉,也沒多大損失。

  而通過“學以緻用”的拆解,墨畫切實地,明白了裏面的一些陣法邏輯。

  也明白了,他若想通過還原“磁紋”,來複原“文字”,目前最大的障礙,就是定式磁紋。

  因爲墨畫發現,傳書令中的定式磁紋,他看不懂……

  二品十六紋,烽火元磁陣中的定式磁紋,墨畫學會了,而且爛熟于胸。

  但傳書令裏的定式陣紋,他看着卻一頭霧水。

  兩者陣紋,形制相似,但細節的變化,又非常多。

  可以看出,是一類陣紋,但又分不清楚,具體的陣紋,具體有什麽含義。

  這跟五行八卦類陣紋不同。

  五行八卦陣紋,雖有變式,基本式樣是相同的。

  可以明顯看出,每道陣紋,對應五行八卦中的何種屬性,何種八卦。

  就像火系陣紋,自然象征“火”。

  但元磁陣紋,卻很抽象,更像是一類“指事”或“會意”的文字。

  根本分辨不出,具體是在“象征”着什麽。

  而記載玉簡、傳書令、乃至太虛令的功能,又都由定式磁紋決定。

  搞不明白這些定式磁紋的含義,以後學元磁類陣法,估計隻能“依葫蘆畫瓢”。

  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墨畫歎了口氣。

  他原以爲,學會《烽火元磁陣》,至少也算入門了,卻沒想到,自己可能隻是照着範本,學了一點皮毛。

  越學到深處,高深複雜的東西越多。

  “定式磁紋的含義……”

  墨畫又取出太虛令,在《功勳錄》裏翻了翻,可找了半天,還是沒找到什麽有關“定式磁紋”的陣圖,陣書,或是陣解……

  “太虛門沒有?”

  “應該不可能吧……”

  墨畫想了想,便在課後,跑到長老居,找到了荀老先生。

  “定式磁紋?”

  荀老先生詫異。

  “嗯。”墨畫點頭,“老先生,我想知道,定式磁紋,究竟有哪些含義……”

  荀老先生有些糾結。

  這又超出他預期的陣法傳承範圍了啊……

  而且越學越細了……

  一些傳承範疇内的,墨畫若問,自己倒可以不假思索,沒有保留地告訴他。

  但這孩子,老是問自己超綱的問題……

  不告訴他,讓他自己瞎捉摸,萬一學到了些不知所以的東西,也不太好。

  但告訴他吧,這些東西,根本不是他這個年紀,這個修爲,所應該學的東西。

  學得太超前,沒了框架,誰也不知,他最後會學成什麽樣子……

  荀老先生皺眉沉思。

  “老先生?”墨畫試探着問道,“這種東西很機密,您不方便教麽?”

  荀老先生回過神來,微微颔首,“這種東西,一般來說,是不教的……”

  宗門的陣師,基本不可能用到。

  但是,既然墨畫想學……

  荀老先生沉思片刻,歎了口氣。

  那便教吧……

  這孩子跟其他人不一樣,本身陣法進度,就已經非常快了,而且基礎也很紮實,沒必要再約束什麽。

  他若想學,那便讓他學去。

  自己若不教,一來二去,以後他遇到問題,可能就不會來請教自己了。

  這孩子聰穎,任由他自己瞎捉摸,肯定能摸到一些門道。

  但這些門道,是好是壞,是對是錯,那就不好說了。

  若是學歪了,學壞了,走上了陣法的邪道,就悔之晚矣了。

  自己教他,他有問題來問,那自己還能替他把把關,不至于讓他誤入歧途而不知。

  也不至于讓這孩子,将時間和天賦,都花在了無用的牛角尖上。

  不過不能讓别人知道……

  以免别人說自己偏心。

  荀老先生思量之後,悄悄道:“我隻偷偷教你,你偷偷學,别說出去……”

  偷偷學……

  墨畫連連點頭,“老先生,您放心。”

  這個他熟!

  荀老先生便溫聲解釋道:
  “定式磁紋,是一種比較特殊的陣紋,它與五行八卦,乃至其他兩儀三才陣紋,都不一樣……”

  “其他陣紋,取之于天地,法之于自然。”

  “但定式磁紋,是陣學發展的産物,‘人爲定制’的痕迹更重……”

  “這便意味着,你若不了解,定式磁紋中‘人爲’賦予的陣法含義,單從陣紋的角度看,是很難明白的。”

  墨畫一怔。

  怪不得……

  他習慣以傳統的陣法思維,去看定式磁紋,所以才會覺得十分違和。

  荀老先生接着道:“定式磁紋,你可以簡單理解成,一種特定的‘文字’。”

  墨畫一怔,“文字?”

  “不錯。”荀老先生颔首,“定式磁紋,其實是一種,依托于基礎八卦紋,人爲衍生定制的,用以闡述元磁陣功能的,特殊的一套陣紋。”

  “這套陣紋,蘊含多種變化,同樣也有着極其豐富的表義。”

  “所以才說,它更像是,一套特殊的‘文字’。”

  荀老先生取出筆,在一張陣圖草稿的空白處,寫下了幾道陣紋,而後問墨畫:
  “知道這些陣紋,是什麽意思麽?”

  墨畫認真看了看,搖了搖頭。

  他隻知道,這些陣紋是元磁陣紋的一種,但具體是什麽含義,一概不知。

  荀老先生又提起筆,在陣紋後面,一一加了文字備注:

  墨畫。

  十五歲。

  太虛門入門弟子。

  籍貫:離州,二品大黑山州界,通仙城。

  權限:太虛門外門初階弟子;

  身份:二品初階陣師。

  ……

  “這是……”墨畫心中一震,“太虛令中的定式磁紋?”

  荀老先生颔首,“不錯,你那枚太虛令中,最底層的陣紋,其中一部分,就是由這些定式磁紋構成的……”

  “隻不過,太虛令封存嚴密,你看不到這些陣紋。”

  “即便看到了,也看不明白。”   

  “因爲你不懂,這些定式磁紋,到底是什麽含義,更通俗地說,你讀不懂,這些以磁紋‘編譯’過的特殊文字……”

  墨畫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随後便問道:

  “那老先生,這種定式磁紋,要怎麽學呢?”

  荀老先生神情微妙,“伱想學?”

  墨畫老實地點頭。

  荀老先生不大情願,“太繁雜了,極其耗費時間,你有這個功夫,不如多畫幾遍八卦陣法……”

  墨畫目光清澈,充滿好奇。

  “那您就教一點……”

  荀老先生被墨畫一雙水靈靈的,充滿求知欲的眼睛看着,有點拒絕不了。

  他想了一會,終于是心腸一軟,歎了口氣。

  “我隻教一點啊……”

  “嗯嗯。”

  荀老先生略作思索,反問道:“假如,你要學一種,異族的文字,你需要什麽?”

  墨畫沉思片刻,斟酌道:“辭典?”

  荀老先生颔首,“不錯,需要一本辭典。”

  他又道:“定式磁紋,也是一樣的道理……”

  “你可以将其,視爲一種陣紋編碼後的‘文字’,若是要學,自然就要找一本‘陣紋辭典’,互相對照,這樣你才能知道,什麽磁紋,對應什麽含義。”

  “若想表達自己的意圖,需要畫什麽樣的磁紋……”

  “這樣以後……”

  荀老先生說到這裏,心中又“咯噔”一跳,覺得自己不知不覺間,好像,又說了什麽“危險”的東西……

  荀老先生皺眉,随後心裏有點煩了。

  一教墨畫東西,就有這種“征兆”。

  有時候明明沒教什麽,這種“征兆”也會出現……

  沒完沒了了……

  去他娘的,不管了!

  荀老先生神色一肅,來了脾氣。

  反正他以自己那,雖不算精通,但還算湊合的天機算法,稍稍推衍過。

  這種預兆,應該對太虛門,沒多大壞處。

  既然對太虛門沒壞處,那太虛門外的事,他也管不着。

  宗門立派,傳道受業解惑。

  他總不可能,因爲一點不明所以的“征兆”,就因此畏首畏尾,放着這麽一個好苗子,什麽都不教了吧?

  一念及此,荀老先生隻覺得渾身通泰,念頭通達。

  他想了想,取出了一本薄薄的冊子。

  “這裏面,記載了一部分,不定磁紋的注解……”

  “你有空可以看看,但還是那句話,不要浪費太多時間,這種東西,應用範圍很窄,你别鑽牛角尖,大路不走走小路,在這些細枝末節上,蹉跎了時間……”

  “嗯嗯。”墨畫忙不叠道:“謝謝老先生!”

  他珍而重之地接過那本《不定磁紋注解》,捏在手裏,有些薄薄的,翻看了幾眼,裏面的東西也不多,便小聲問道:
  “老先生,還有麽?”

  這個“辭典”,好像有點少……

  荀老先生搖頭道:“沒了!你把這點學了,就算不錯了。”

  “那我學完了的話……”

  荀老先生截口道:“學完了也沒有。”

  墨畫不信,“您這裏也沒有麽?”

  荀老先生看了眼墨畫,歎道:
  “陣法博大精深,門類繁多,再有天賦的陣師,窮極一生,也不可能樣樣精通……”

  “不瞞你說,”荀老先生坦然道,“不定磁紋這塊,我隻是有所涉獵,但研究得不算深,所以手裏也隻有這點《注解》,多的沒有了……”

  墨畫覺得,荀老先生在說假話,但他沒證據。

  而且荀老先生德高望重,按理來說,也沒必要騙自己……

  墨畫又問:“那哪裏多呢?”

  “道廷司裏多。”荀老先生道。

  墨畫一怔,“道廷司?”

  荀老先生颔首,“這種涉及機密傳訊的磁紋注釋,自然是道廷司收錄最全,不過不是道廷司内部的人,應該也看不到……”

  内部的人……

  墨畫不動聲色,面露遺憾道:

  “好吧……”

  “量力而行,不要貪多……”荀老先生又叮囑墨畫道。

  墨畫連連稱是,問題問完了,他便起身行禮,告辭離開了。

  荀老先生看着墨畫離開,也沒多想。

  ……

  墨畫回去後,就開始學那本《定式磁紋注解》了。

  他現在神識卡在瓶頸了,陣法也卡在十六紋,學不到更高深的陣法了。

  晚上在道碑上練陣法,也以磨煉神識爲主,鞏固根基爲輔。

  所以學什麽陣法,差别不大。

  此後墨畫便将所有空餘時間,都投入到學習“定式磁紋注解”上了。

  掌握一門陣法上的“外語”,還是很重要的。

  而且這個東西,也沒墨畫想象中得難。

  隻是要花大量時間,去記憶,去練習,去融彙貫通。

  這對擁有“道碑”的墨畫來說,不算什麽。

  就這樣,墨畫一直學了小半個月,沒日沒夜地練,就差不多能領會定式磁紋了。

  也能初步通過“定式磁紋”,表達自己的陣紋意圖了。

  荀老先生給的這本《定式磁紋注釋》,雖然很薄,但涵蓋廣,而且很實用。

  學會之後,墨畫也終于能“讀懂”,傳書令上,那些定式磁紋的“表意”了。

  至于更多,更全,更深奧的定式磁紋“辭典”……

  以後有空,可以想辦法從道廷司那邊“薅”羊毛。

  而現在,自己就要嘗試“還原”傳書令了!
  墨畫精神一振,考慮了一下,覺得還是先拿顧叔叔送給自己的“傳書令”練手。

  萬一壞了,自己還能修。

  也方便自己,驗證“還原”的文字是否正确。

  墨畫便又發了幾句“顧叔叔,在嗎”之類的廢話,等顧長懷回複後,他将這些回複的話抹去。

  而後他在另一個陣盤上,開始進行模拟,嘗試“還原”磁紋。

  首先,墨畫複刻了一套,與傳書令中,一模一樣的定式磁紋。

  通過荀老先生給自己的《定式磁紋注解》,現在的定式磁紋,看在眼裏,就不像是一套陣紋。

  更像是一套,無比直白的說明“文字”。

  仿佛是解了密的暗語,撥去迷霧,展現了原本的含義:
  整個傳書令中的各個序列,傳訊方向,傳導方式,呈文邏輯等等……

  墨畫都看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複刻好底層的定式磁紋後,墨畫又将傳書令中,适才傳書時,磁流傳導的“次雷紋”痕迹,一一記錄了下來。

  而後墨畫在陣盤上,開始進行元磁陣運轉的模拟。

  可墨畫之前料想的一樣:
  既定的定式磁紋,加上既定的次雷紋,經一系列元磁感應,果然衍生出了,一套特殊的不定磁紋。

  而這套不定磁紋,也通過磁墨,在陣盤上顯現出了文字:
  “有事說事,不要問‘在麽’!”

  “不是跟你說了,沒事别找我聊天麽?”

  “什麽事?”

  “怎麽不回話了?”

  ……

  的确是剛剛,顧叔叔通過傳書令發給自己,然後又被自己抹掉的文字!
  墨畫開心不已。

  見顧叔叔的消息,自己還沒回,墨畫就回複道:

  “火佛陀的線索,有進展了麽?”

  他在宗門裏,閉門學陣法,這小半個月,也沒聽到火佛陀的線索。

  對面沉默了一會,似乎是有什麽顧慮,便道:“後日旬休,你來趟顧家,我再跟你說……”

  墨畫一怔。

  出什麽意外了?

  還是因爲有什麽忌諱,所以不能在傳書令裏說?
  墨畫想不明白,便回複道:
  “好。”

  而後顧長懷也沒再發消息。

  墨畫搖了搖頭,不再糾結。

  有什麽事,後天去顧家,當着顧叔叔的面再問吧。

  就是不知,那火佛陀,究竟藏在了哪裏,竟如此難找……

  明明殺人滿門,大火焚屍,鬧出了這麽大動靜,結果事後,卻銷聲匿迹了……

  墨畫覺得很不對勁。

  距離後天的旬休,還有一天時間,墨畫有些心急,也有些心不在焉。

  忽然間,他想起來了一件事。

  秃鷹的那枚傳書令。

  自己現在可以還原磁紋了,那秃鷹傳書令裏的内容,自然也就可以複原了?

  秃鷹的傳書令中,會有什麽?
  這事雖然可能跟火佛陀沒關系,但墨畫還是很好奇。

  反正還有點時間,在去顧家找顧叔叔之前,先把秃鷹的傳書令“還原”看看……

  墨畫精神一振。

  事不宜遲,他便如法炮制,先拆了秃鷹的傳書令,複刻下底層磁紋,記錄下次雷紋的痕迹。

  而後在另一旁的陣盤上,開始重構……

  花了大半天的時間,陣盤的磁墨之上,開始有文字顯現:

  ……

  “六月十日,雲蒼城,母豬,六隻……”

  “十二日,青雲城郊,鴨,三隻……”

  “七月,錦城,雛雞,八隻……”

  “廿日,百花,得仙鶴一隻,贈與公子……”

  “十月,流山城,牛馬共二十……”

  ……

  墨畫看着一頭霧水。

  “什麽玩意……”

  這個秃鷹,還做販賣靈畜的生意?

  墨畫又盯着這些文字,看了幾眼,一個令人心寒的猜測,慢慢湧上心頭。

  “這些靈畜,不會是……”

  墨畫目光一凝,神情嚴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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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2-18 14:51:36
第640章 線索
  這些“靈畜”,其實是人?

  雞鴨牛馬,還有母豬,仙鶴,這些都是不同修士的代稱?

  墨畫瞳孔微縮。

  傳書令上,是一本“賬目”。

  賬目之中,記錄的數量衆多。

  這便意味着,秃鷹這夥人……

  他們不隻是簡單地“拐賣”,很可能暗地裏在做着,大規模的修士“販賣”。

  把人當“靈畜”一樣販賣!
  墨畫目光一冷,秃鷹這個大王八蛋,讓他死得太便宜了……

  看着被還原的,一長串“靈畜賬目”,墨畫眉頭微微皺起,心中疑惑。

  秃鷹實力雖然強,但還沒強到,能靠自己,做出如今大規模的違禁“買賣”的地步。

  他可能,隻是一個小頭目。

  是整條“販賣鏈”上的一環。

  這條販賣鏈上,必然還有其他更多的罪修。

  而且,如此大量的修士販賣,表面上卻風平浪靜,沒露出什麽端倪。

  這便說明,“秃鷹”這夥人,有着長期穩定的犯罪流程。

  有着根深蒂固的利益鏈。

  甚至說不定還有幕後“黑傘”……

  他們的背後,也很有可能,有什麽“大修士”,替他們遮掩了天機……

  墨畫沉思片刻,歎了口氣,默默将這份“傳書令”,收進了自己的納子戒。

  這種事,暫時還管不了……

  以後有實力,有人脈,或者摸清了裏面的機密之後,再去想辦法把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

  在此之前,這份傳書令,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否則定會引火燒身。

  自己一個小修士,孤身在乾學州界,無依無靠的,若是自不量力,貿然介入這種事,被幕後的“黑手”盯上,很可能就自身難保了。

  即便荀老先生,還有琬姨他們想保自己,也未必能保得住……

  不能太依賴他人。

  也不能給他們,添太大的麻煩。

  墨畫微微颔首。

  師父告誡過自己,出頭的椽子先爛。

  強如師父,天機衍算如入化境,還是被人算計,陷入絕境,生死不知了。

  自己不如師父,若想保命,就一定要學會“隐身”。

  從因果中“隐身”。

  就算露頭,也要把自己放在一個“不起眼”的位置。

  墨畫心意已定,收好秃鷹的“傳書令”,暫時便不再去想。

  眼前的事,還是先抓火佛陀。

  ……

  次日,旬休。

  墨畫牽着瑜兒,由聞人衛護着,登上了一輛富麗的馬車,離開了幽麗古樸的太虛門,前往清州城的顧家。

  到了顧家,瑜兒去向聞人琬彙報功課了。

  家風嚴正的世家嫡系子弟,修行要求十分嚴格。

  瑜兒之前受噩夢驚擾,虛弱不堪,修行自然隻能落下。

  但現在,瑜兒跟在墨畫身邊,吃好睡好,元氣充沛,自然而然,那些落下的修行功課,就要補回來了。

  墨畫見了聞人琬,打了招呼,寒暄了幾句,便去找顧長懷了。

  一個顧家子弟在前引路,将墨畫帶到了顧長懷的書房。

  顧長懷的書房,十分整潔,一塵不染,精緻而華貴。

  一看就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名門世家弟子的書房。

  一旁的屏風上,還繡着一隻五彩斑斓的孔雀,昂着脖子,一臉倨傲地開着屏,顯得很騷包。

  很符合墨畫對顧叔叔的“刻闆”印象。

  帶路的顧家弟子,隻将墨畫引到門口,便行禮退去了。

  墨畫站在門外,往書房裏瞅了瞅,想看看顧叔叔在幹什麽。

  顧長懷知道墨畫來了,歎了口氣:
  “進來吧。”

  墨畫便大大方方進門。

  顧長懷坐在紅木鑲金的書桌前。

  墨畫左右看了看,見書桌前沒有位子,就自己從旁邊搬了個凳子,擺到書桌前,跟顧長懷面對面坐在了一起。

  顧長懷又歎了口氣。

  這孩子,也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之後墨畫便說起正事來。

  “顧叔叔,火佛陀有線索了麽?”

  雖然一看顧叔叔的臉色,就知道肯定沒什麽線索,而且進展也不大,但墨畫還是照例問了一下。

  顧長懷搖了搖頭,但他顯然不想多說什麽。

  “那……”墨畫又問,“花郎君的傳書令,還原了麽?”

  顧長懷臉色難看,“沒,還原不了……”

  墨畫眉眼一喜,但還是表示出了遺憾。

  顧長懷默默看着墨畫,皺眉道:

  “你怎麽好像……還挺開心的樣子……”

  “沒有,沒有……”

  墨畫有點“言不由衷”。

  他學元磁陣,就是爲了“還原”磁紋,恢複傳書令中被抹消的文字。

  若是被别人還原了,那自己不就白學了麽。

  顧長懷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知說什麽好。

  墨畫便小聲試探道:

  “顧叔叔,要不,交給我試試?”

  顧長懷有些錯愕,“交給你什麽?”

  “傳書令!”

  顧長懷狐疑地看着墨畫,“你别跟我說,這幾天的功夫,你已經學會‘還原’傳書令的磁紋了?”

  墨畫“矜持”地點了點頭。

  顧長懷沉默了。

  他其實有點想相信,也願意相信,但理智又讓他很難相信。

  元磁陣是機密陣法,一般修士,不會去學,就算去學了,也不可能精通。

  即便精通了,大多也都是構建陣法。

  想反向還原陣法,又是另一回事。

  陣法門類駁雜,浩瀚無窮,即便是一些大陣師,也無法做到門門精通。

  術業有專攻。

  陣法同樣如此。

  墨畫年紀太小了,能将一些基礎陣法,學得紮實就不錯了。

  磁紋還原這種,比較冷門,“專業”性極強的陣法,他哪裏來那麽多神識和時間去鑽研……

  顧長懷搖了搖頭。

  “顧叔叔,你不信麽……”墨畫道。

  “廢話……”

  墨畫不解,“這有什麽不能相信的呢……”

  “你說什麽,我就信什麽?”顧長懷沒好氣地瞪了墨畫一眼,“你怎麽不說,你還主建過大陣呢?”

  墨畫神情有些微妙。

  顧長懷冷笑,“怎麽,伱還真主建過大陣?”

  “我說是,你信麽?”

  顧長懷面無表情地看着墨畫,“我隻是不精通陣法,不是真的‘陣盲’……”

  還主建大陣……

  你這小屁孩,想什麽呢?

  牛皮都給你吹天上去了……

  “我真學會磁紋還原了!”

  顧長懷還是不信。

  墨畫歎了口氣。

  那沒辦法了。

  事實勝于雄辯,看來自己隻能露一手了。

  墨畫取出傳書令,遞給顧長懷:

  “顧叔叔,你用傳書令,偷偷發條消息到這上面,别讓我知道,然後你再抹掉,我‘還原’給你看……”

  墨畫沒說完,就見顧長懷神色大變,盯着傳書令,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

  “這……”

  “這是……”

  顧長懷指着那枚,道道裂痕,破破爛爛的傳書令,手有些抖,氣得聲音都變了。

  “這是我給你的那枚傳書令?”

  “這才多久,你就弄壞了?!”

  墨畫有點心虛,但還是糾正道:
  “沒壞!”

  顧長懷冷漠地看着墨畫,一臉“你再說說,讓我聽聽,你怎麽狡辯”的神色。

  墨畫眨了眨眼道:
  “隻是……我無意間,碰巧把它拆開了,有了點裂痕,不太美觀罷了,但我已經修好了!”

  “雖然外表有些破爛,但功能完好,不影響使用。”

  墨畫正色道:“修道之人,不可被表象蒙蔽,要重視事物本質的功用……”

  顧長懷冷冷道:“你懂得還挺多,把東西弄壞了,還能扯出一堆道理……”

  墨畫見顧叔叔還在生氣,便連忙道:“這些都不是重點……”

  “我是爲了學習磁紋還原……”

  “這枚傳書令的犧牲,是有價值的!”

  墨畫一臉正經。

  “好,好……”

  顧長懷餘怒未消,接過傳書令,發了幾條消息,而後又自行抹去,再将傳書令丢還給了墨畫。

  “你複原一下,看我剛剛傳的,是什麽字?”

  “嗯嗯。”

  墨畫胸有成竹。

  他取出羅盤,将底層定式陣紋複刻好,而後以神識,窺視并記錄次雷紋。

  再通過陣盤,以定式磁紋,加上次雷紋,進行推衍。

  顧長懷見墨畫神色鎮定,手法娴熟,畫了一堆他從未見過的陣紋,有模有樣地做着複雜的推衍,心中的怒氣,便漸漸轉化爲驚愕。

  他雖看不懂,但也知道,這種推衍手法,絕非等閑……

  而一旁的陣盤之上,磁墨凝聚,漸漸顯化,還原出了幾個字:

  “小壞蛋……”

  墨畫神情一喜,随後一怔,一臉不高興地看着顧長懷。

  “小壞蛋……不會是在說我吧?”

  顧長懷卻沒管墨畫的不高興。

  他徹底愣住了,望向墨畫,一臉匪夷所思,“你……真的還原出來了?”

  這可是天樞閣裏的大陣師,才會的手段……

  你一個築基小修士,也能學得會?

  墨畫見他一驚一乍,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就不計較他,說自己是“小壞蛋”的事了。   
  墨畫一臉自豪道:

  “我可是在跟荀老先生學陣法……”

  “荀老先生……”

  顧長懷一怔,而後肅然起敬。

  他雖不知,墨畫口中的荀老先生究竟是何身份,但能在八大門之一的太虛門傳授陣法,而且被尊稱爲“老先生”,資曆必然很老,陣法造詣,也必定不凡。

  有這種陣師教墨畫,那一切似乎還說得過去……

  顧長懷看向墨畫的目光,也更加不同了。

  隻是真讓墨畫,嘗試去“還原”花郎君的傳書令,顧長懷還是有些不放心。

  墨畫似乎看穿了顧長懷的想法,便問道:
  “顧叔叔,花郎君的傳書令,現在在哪?”

  顧長懷斟酌片刻後,緩緩道:
  “天樞閣那邊退回來了……”

  顧長懷不悅,“天樞閣的陣師,要麽身份太高,我請不動,要麽沒時間,幫不了,要麽嫌麻煩……總之,沒人願接道廷司這個差事……”

  “那你隻能靠我了啊……”

  墨畫兩眼閃閃發光。

  顧長懷一窒,歎了口氣,無奈道:“你随我去趟道廷司,我把傳書令給你,你試試看……”

  “嗯嗯!”

  墨畫連連點頭。

  顧長懷搖了搖頭,他沒想到,自己堂堂金丹境的典司,竟淪落到,要靠一個剛入門的小修士找線索的地步……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顧長懷和聞人琬說了一聲,便帶着墨畫,啓程折返,回到了道廷司。

  顧長懷辦了些手續,取來了花郎君的那枚傳書令。

  這是一枚,瑩白之中,帶了些翡翠之色的玉牌。

  墨畫打量了下,而後神識進入,窺測傳書令,見令中空白一片,的确都被抹掉了。

  墨畫又掃視片刻,見傳書令中,沒有“加封”,或是“加密”的痕迹,這才将傳書令,遞給顧長懷。

  “顧叔叔,幫我拆一下吧……”

  他怕自己拆,又給拆壞了。

  顧長懷想拆,但動手前,又有些遲疑。

  他怕墨畫學藝不精,把裏面的陣法給弄壞了。

  不過轉念一想,即便給天樞閣那邊還原,該壞還是要壞。

  沒有百分之百,穩妥“還原”的方法。

  現在不賭一把,等火佛陀跑了,這傳書令,即便真的還原出來了,也一點用都沒了。

  一念及此,顧長懷便下定決心了。

  他三下五除二,将傳書令給拆開了,而且手法細膩,動作娴熟。

  拆開之後,傳書令便露出了底層的陣紋,顧長懷便将傳書令,遞給了墨畫。

  墨畫立刻便開始複刻定式磁紋。

  傳書令的定式磁紋,都是不同的。

  這枚傳書令的定式磁紋,與秃鷹的那枚,又有很多不同。

  墨畫将定式磁紋,複刻在陣盤上,而後通過自己學的《定式磁紋注解》,一一比對,大概明白了,這些磁紋的含義。

  功能性的磁紋,大體相同。

  隻是“撰寫”刻畫磁紋的習慣,有些出入。

  而最不同的地方,在于這枚傳書令,其實是單向的。

  隻能單向接收訊息,不能向外傳遞文字。

  “火佛陀他們,還是很謹慎的……”

  而後墨畫如法炮制,以定式磁紋爲基準,以次雷紋爲磁流“契約”的痕迹,開始重新推衍。

  很快,陣盤之上,開始有文字顯現……

  顧長懷心中一震。

  “竟然真的……還原出來了……”

  他又默默看了眼墨畫,心緒起伏,随後轉過頭,定睛看向陣盤上,還原出的文字。

  因爲次雷紋千變萬化,墨畫觀察再敏銳,也總會有些疏漏。

  所以文字,總會有些錯謬。

  而且次序是亂的。

  但大體上,還是能看明白的……

  ……

  “花老六……你到何處了?”

  “若是壞了事,大家都要死……”

  “王八蛋……”

  “十一月初一……”

  “全家死絕……”

  “一切都備妥了,神不知,鬼不覺……”

  “璧山城,胭脂鋪……”

  ……

  “那些殘花敗柳,有什麽好玩的?”

  “事成之後,公子會賞你一個上等貨色,是你這輩子,想舔都舔不到的……”

  “花老六,别誤了時辰。”

  “花老六?”

  “這次你若再精蟲上腦,壞了大事,老子就把你閹了……”

  ……

  “大哥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你死定了……”

  ……

  墨畫和顧長懷,将這些文字看完後,對視一眼,都皺起了眉頭。

  “這個口吻,不像是火佛陀……”

  “有可能,是火佛陀手下發的……”

  裏面的線索,似乎也不多。

  大體上,都是已知的信息。

  花郎君跟火佛陀,是一夥的,他們相約一起去璧山城,将謝家滅門。

  除此之外,讓墨畫在意的,有兩點。

  一個是“公子”。

  “事成之後,公子會賞你一個上等貨色……”

  這個“公子”是誰?
  蓦然間,墨畫想起了秃鷹那枚傳書令上,還原後的“賬目”文字,其中有一條記載:
  “廿日,百花,得仙鶴一隻,贈與公子……”

  仙鶴一隻,贈與“公子”。

  這裏兩個“公子”,是不是指的同一個人?

  還是說,隻是巧合?

  畢竟這裏是乾學州界,世家弟子太多了,叫“公子”的很多。

  墨畫自己,還被人叫“小公子”呢……

  墨畫看了眼顧長懷,小聲問道:
  “顧叔叔,有哪個惡行累累的罪修,外号叫做‘公子’的麽?”

  顧長懷皺眉沉思,搖了搖頭,“我沒聽過……”

  墨畫點了點頭。

  顧叔叔都沒聽過,那就意味着,很可能是藏在暗中的人……

  現在唯一的線索,就是另外一個,讓墨畫在意的地方。

  “胭脂鋪。”

  這是整個傳書令中,唯一一個,明确的地名。

  要麽是接頭的地方。

  要麽就是有暗哨。

  甚至有可能,就是他們藏身的地方……

  這點顧長懷,顯然也想到了。

  “顧叔叔,璧山城裏,有胭脂鋪麽?”墨畫又問道。

  顧長懷沉吟,“有幾家……”

  “要不,去看看?”墨畫試探道。

  事已至此,無論如何,都要去看看的。

  顧長懷颔首,起身離開,可沒走幾步,就發現墨畫“小跟屁蟲”一般,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顯然想跟他一起去。

  顧長懷不想帶他,但又知道,自己肯定擺脫不掉墨畫,便不白費力氣了,隻是強調道:

  “約法三章,别忘了!”

  “嗯嗯。”墨畫點頭。

  顧長懷歎了口氣,剛想走,忽而又想起什麽,神情凝重道:
  “還原磁紋的事,你别跟其他人說。”

  “尤其是道廷司的人……”

  墨畫一怔,随後心中明了,微微點了點頭,“放心吧,我口風可緊了。”

  顧長懷這才放心。

  之後兩人,便乘着馬車,前往璧山城。

  此行隻是打探消息,顧長懷沒有興師動衆,叫上道廷司其他人。

  馬車疾行,一路颠簸,很快便到了璧山城。

  璧山城内,共有四家胭脂鋪。

  兩家大一些的,裝飾奢華,脂粉味很重,店鋪裏男女結伴,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還有一家,生意不行,快倒閉了。

  這三家,看着沒什麽問題。

  可疑的,是最後一家。

  店名就叫“胭脂鋪”,開在一個小巷裏,鋪子不大不小,人流很少,也很安靜。

  店裏的确擺着不少胭脂水粉,但成色很舊,顯然都是陳貨。

  而且整個鋪子,透漏着一種,詭異的違和感。

  偶有修士進去,但過了一會,又都出來了。

  墨畫和顧長懷,在附近的茶館,喝了一壺茶,嗑了兩碟松子,同時盯着胭脂鋪的動靜。

  他們沒有貿然動手,想先看下情況。

  看了一個多時辰,墨畫輕“咦”了一聲。

  顧長懷一挑眉,“看出什麽來了?”

  墨畫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而後不露聲色,壓低聲音道:

  “這家店,沒有客人……”

  “那些來來往往的客人,雖有男有女,樣貌各異,但其實都是一個人……”

  顧長懷微露詫異,點了點頭。

  墨畫見他沒太大反應,不由好奇道:
  “顧叔叔,你也看出來了?”

  顧長懷輕輕哼了一聲,“區區障眼之法,怎麽瞞得住我……”

  墨畫有點見不慣他這副倨傲的模樣,便問道:
  “那你知道,這假扮客人的修士是誰麽?”

  顧長懷微怔。

  這他如何知道?

  顧長懷看了眼墨畫,“你知道?”

  墨畫得意地挑了挑眉。

  顧長懷皺眉不解,“你怎麽知道?”

  墨畫道:“因爲不久之前,就是我,把他抓進道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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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2-19 11:08:13
  第641章 賈壬
  “他是斷金門的叛徒,偷了謝家的東西,謝家将任務發到宗門,我和慕容師姐,還有楓師兄接了任務,來璧山城抓了他,之後就把他送進了道獄……”

  墨畫言簡意赅。

  “這人會易容,一身血肉,會扭曲變形,看不清樣貌,而且修的是斷金門的遁金身法,身化金光,跑得很快……”

  墨畫又補充道。

  顧長懷目光微凝,沉聲道:

  “偷了謝家的東西……”

  “而之後,謝家就被滅門了……”

  墨畫點了點頭。

  他之前沒想起這茬,現在看到這斷金門叛徒,也覺得這裏面很是蹊跷。

  而且……

  墨畫低聲道:“他怎麽從道獄出來的?是不是……”

  道廷司裏有内鬼?
  墨畫沒明說,但顧長懷顯然明白了墨畫的意思,神色更加凝重。

  “我讓人查下。”

  顧長懷取出道廷司的金色腰牌,似乎發了什麽消息出去。

  墨畫眼睛一亮,“道廷司腰牌,也能傳書?那我這枚……”

  “你那枚不行。”

  “爲什麽?”

  “編外。”

  顧長懷同樣言簡意赅。

  墨畫無奈,“行吧……”

  誰讓編外沒人權呢,幹一樣的事,兩樣的待遇。

  墨畫又看看胭脂鋪,問道:
  “顧叔叔,我們接下來做什麽?要抓人麽?”

  顧長懷抿了口茶水,淡淡道:
  “不急,先看看……”

  顧長懷不急,墨畫就更不急了。

  他也很好奇,想知道顧叔叔作爲道廷司典司,平日都是怎麽辦案的。

  線索怎麽找。

  抓人怎麽抓。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假如……

  将來某一天,自己被道廷司通緝,被顧叔叔追捕,要怎麽才能從他手裏逃掉……

  當然,這隻是假如。

  自己可是乾學州界,奉公守法的好修士!
  是太虛門,安分守己的好弟子!
  不會有那麽一天的。

  但這不妨礙,自己多多學習,增長一點閱曆和經驗。

  修界很深奧複雜。

  不光修道的法門要學,洞明世事,也是一種學問。

  于是墨畫又耐着性子坐下,繼續喝着茶,一邊盯着顧長懷,一邊盯着胭脂鋪,觀察着這斷金門叛徒的動靜。

  那叛徒的行爲,也很奇怪。

  在胭脂鋪中,來來往往。

  每次進出,都換一張臉,換一副打扮,似乎是不想引起他人的注意。

  但墨畫留意到,他每次進門,身上都隻有一個儲物袋。

  而當他出門時,身上卻有三四個儲物袋。

  墨畫悄悄地用神識盯着他,發現他也沒走遠,隻是帶着這些儲物袋,在附近漫無目的地亂逛。

  璧山城依陡峭的山勢而建。

  街道旁,常有錯落而深不可測的懸崖溝壑。

  他便趁人不注意,将這些儲物袋,丢進這些懸崖溝壑之中。

  丢完之後,再回來拿,而後繼續丢……

  就像……丢“垃圾”一樣……

  而且看樣子,他這個行爲,已經持續了不少時間了。

  墨畫磕着松子,湊近顧長懷,像是在聊八卦一般,低聲請教道:
  “顧叔叔,他這是在……銷贓麽?”

  銷毀贓物……

  顧長懷目光一凝,“有可能……”

  “那我們……現在抓他,人贓并獲?”

  顧長懷搖了搖頭。

  “他銷贓有一段時日了,顯然這些贓物很多,不能操之過急……”

  “貿然抓他,可能打草驚蛇。”

  “若是附近還有火佛陀的爪牙,或者是耳目,一旦動手,就會被察覺到……”

  “要等個機會,避人耳目,将他悄悄抓了……”

  墨畫點了點頭。

  顧長懷還想說什麽,忽而神情一動,拿起了腰牌,輕輕瞄了一眼,又收了回去。

  墨畫眼尖,便道:
  “查出内鬼了麽?”

  顧長懷看了墨畫一眼,歎道:“不是……”

  “不是?”墨畫皺眉,“進了道獄,這麽快又被放了出來,不是因爲内鬼麽?”

  顧長懷搖頭,“他被放出來,是合乎規矩的。”

  墨畫有些驚訝。

  顧長懷便道:“我讓人翻了卷宗……”

  “此人名爲賈壬,沒有案底……”

  “謝家說庫房被偷了,但卻不說,到底丢了什麽,而這人身上,又沒搜出任何,有謝家庫房标記的靈器、丹藥或是秘籍……”

  “偷盜之事,無法定罪。”

  “至于斷金門……”

  “斷金門那邊,說是看錯了,此人并非斷金門的弟子,當年偷竊斷金門傳承,叛出斷金門的,另有他人……”

  “所以,他也不算是,斷金門叛徒。”

  “唯一能定罪的,是他在違規私設的青樓裏,當‘暗娼’……”

  “但是……”

  顧長懷神情有些微妙,“他又是個男人……”

  “所以,道廷司隻能以‘欺詐’和‘有傷風化’的罪名,關了他一個月,之後便将他放了出來……”

  “這事暗中有何貓膩,無從得知,但至少明面上,是沒什麽問題的……”

  墨畫無語了。

  這也行?
  他又看了眼這套了很多皮,一會一副模樣的的“賈壬”,心中腹诽。

  這人沒問題才有鬼呢……

  但随之而來的,是更多的疑惑:

  首先是謝家……

  謝家到底丢沒丢東西?
  如果丢了,丢的是什麽?
  是不是“賈壬”偷的?
  如果沒丢,謝家爲什麽要撒謊?

  這個東西,與謝家被滅門,有沒有關系?
  斷金門那邊,爲什麽一開始,說這個“賈壬”是叛徒,但後來又矢口否認?
  這裏面,又發生了什麽?
  謝家滅門,火佛陀消失……

  這些事,具體跟賈壬有什麽關系?
  墨畫正思索間,忽然見賈壬的行動軌迹,有了變化。

  一隊璧山城道廷司的執司,例行巡邏,路過此地,引起了賈壬的警覺。

  他不方便銷贓,便揣着三個儲物袋,尋了條僻靜的路,向北面的杳無人煙的山上走了。

  墨畫看了眼顧長懷。

  顧長懷果然眼神一亮,在桌上放下三枚靈石,而後起身便走。

  墨畫心中估算了一下,這三枚靈石,也包含了自己的茶錢,便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起身離開,悄悄跟在了顧長懷身後。

  璧山城北面的後山,山勢更加陡峭。

  賈壬十分警覺。

  他這次易容扮演的,是個矮壯的修士,背着個采藥的竹簍,在山道裏左繞又繞,偶爾還會駐足,回頭盯着山間看。

  顧長懷和墨畫,隻能遠遠跟着。

  好在兩人神識都很強,賈壬根本不可能逃掉。

  墨畫問道:“顧叔叔,要下手麽?”

  顧長懷颔首。

  “怎麽抓呢?”墨畫又問。

  要抓活的,要快,要準,要速戰速決,不給“賈壬”反應,或是逃跑的時機。

  也不給他通風報信的機會……

  抓人這種事,墨畫還算擅長,但他還是想聽聽,顧叔叔,或者說道廷司,一般會怎麽做。

  自己有了辦法,再找顧叔叔“對下答案”,這樣他才好查漏補缺,精益求精。

  顧長懷的心思,都放在賈壬和火佛陀身上,不疑有他,聲音平靜道:
  “在他必經之路上,設上陷阱,布上陣法,用來埋伏……”

  “地上布鐐铐,鐐铐上淬毒藥……”

  “陣法用音爆陣,讓他短暫失神……”

  “趁機将其制伏……”

  “之後以靈鎖,封了他的四肢……”

  “準備要周密,動作要快,下手要狠,不能給他反擊的機會,同樣不要給他自盡的機會……”

  “這是道廷司抓人的基本流程……”

  ……

  顧長懷在這邊說着,墨畫在一旁,一直點頭。

  雖然有些東西,他之前是知道的,但細節的手法,又有很多不同,可以借鑒的地方很多……

  顧長懷說完,又叮囑墨畫:

  “記住了,約法三章,你别出手。”

  “嗯嗯。”

  墨畫答應道。

  顧長懷微微颔首,之後身形一閃,從崎岖的山岩上,幾個起落,便趕到了賈壬前面。

  墨畫同樣靜悄悄地跟着。

  不過他隻躲在一邊,放開神識,老老實實地看着。

  賈壬還一無所知地往前走着。

  他的目的地,是前面的一處斷崖。

  顧長懷在斷崖前,布下了幾個道廷司特制的陣盤,地下又埋了幾隻鐐铐。

  他的手法娴熟,動作幹淨利落。

  而且陷阱也布置得很好。

  墨畫本着謙遜好學的态度,将道廷司布置陷阱的手法和習慣,也默默記在心裏。

  一切準備妥當,顧長懷就埋伏在一旁。

  片刻後,賈壬便出現了。

  他左右看了看,沒發現異常,便一步步向懸崖走去,同時從身上取出儲物袋,想向懸崖下丢去。

  隻是走了幾步,腳下“咯噔”一聲,一陣劇痛傳來。

  “不好!”

  賈壬低頭一看,就見一個鐐铐,宛若虎口一般,咬住了自己的小腿。

  鐐铐上,有綠色的毒汁。

  毒液順着血液,向自己的全身蔓延。

  麻痹感漸漸擴散。

  陷阱,麻藥!
  賈壬神色大變,不管不顧,忍痛用力一扯,撕掉了小腿上一大塊肉,掙脫了鐐铐,轉身要跑。

  可就在此時,四角的音爆陣炸開。   
  墨畫在陣外,隻聽到細微沉悶的噪聲。

  而賈壬在陣内,卻覺得頭暈目眩,耳鳴震痛,一時之間,神識有些遲滞。

  他周身血肉,似乎都因音波而震顫。

  但不過片刻,賈壬身上的玉佩碎了一枚,一陣清光閃過,賈壬便回過神來。

  “道廷司的音爆陣?”

  賈壬瞳孔一震,他伸手從身上,摸出了一枚符箓。

  可不過片刻,一道風刃割來,在他手臂上,割出一道血痕,符箓也應聲掉落。

  這道風刃術,迅疾而鋒利。

  賈壬轉頭一看,就看到了一臉冷漠的顧長懷。

  感知到了顧長懷的氣息,賈壬面露絕望。

  “金丹?!”

  不待賈壬再做什麽,顧長懷身形如風,已經近了賈壬的身,一隻手捏住賈壬的肩膀,靈力激蕩,瞬間捏碎了賈壬的左臂。

  賈壬疼得冷汗直冒,目光驚恐,而後右手一抖,将衣袖中幾枚丹藥,捏在手中,趁機便想向嘴裏塞去。

  顧長懷手一指,一道風刃,割斷了賈壬右手的手筋。

  賈壬右手垂下,幾枚丹藥,滑落在地。

  丹藥呈陰森的綠色。

  顧長懷經驗豐富,一眼便看出,這些是緻死的毒丹。

  “想自殺?”

  顧長懷目光微縮,忽覺不對,擡頭看去,就見賈壬已咬碎了一顆牙,想吞入腹中。

  牙裏藏了毒?
  顧長懷眸中冷光一聲,右手迅速扼住了賈壬的脖子,左手猛然一拳,打在賈壬腹部。

  賈壬痛哼一聲,吐出了口中的藏毒的牙齒。

  他再想反抗,再掙紮,可手段已然用盡,即便是尋死的招數,也都被破解。

  與此同時,鐐铐上的麻藥,已經随血液流遍全身。

  賈壬眼心道不妙,可神識卻漸漸昏聩,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顧長懷取出鎖鏈,将賈壬四肢全部鎖住,而後卸了他的牙齒,将他拎起,丢在一旁隐蔽的山石後面。

  至此,賈壬便被拿下了。

  墨畫看着有些愣神。

  這個顧叔叔,跟自己想得,好像有些不一樣。

  明明看起來很自負,一副不把人看在眼裏的模樣。

  但行事卻十分細緻。

  即便是以金丹典司的身份,抓個築基修士,也極爲認真謹慎,籌謀周密,不容一絲意外。

  不給對面一點逃生的機會。

  連自殺的機會也不給!

  墨畫覺得受益匪淺。

  整個過程,墨畫老老實實聽顧長懷的話,沒有貿然插手。

  此時賈壬已經被制伏。

  墨畫便從藏身的地方出來,跑到顧長懷面前,看着昏迷過去的賈壬,有些驚訝道:
  “這個賈壬,竟然會想着自殺?”

  他還沒遇到過,這種一被抓,覺得事無轉機,便立馬尋死的罪修。

  顧長懷皺着眉頭,沉聲道:

  “我原本也隻是以防萬一,所以将該做的都做了,但沒想到,這個賈壬,竟真的甯願死,也不願落到我手裏……”

  “這便說明……”

  顧長懷目光微微凝起。

  墨畫接口道:“……這人知道很多,身上的秘密很大!”

  他或許,真的跟謝家滅門案有關,也很有可能,真的有火佛陀的線索。

  甚至,知道更多事情……

  “現在要審麽?”墨畫問道。

  “要。”

  顧長懷點頭道。

  不過在此之前,要例行搜一下儲物袋。

  顧長懷将賈壬身上,那原本要丢棄的四五個儲物袋,全部打開了。

  一股血腥味,鋪面而來。

  果不其然,裏面全是“贓物”。

  其中一些是靈器,或是鬼頭刀,或是剔骨劍,又或者是一些開膛破肚的刃戟,無一例外都沾着血。

  墨畫一見這些血,便覺腦海“嗡”地一聲,眼前一紅。

  一片火海中,謝家修士慘死哀嚎,猙獰孽變的身影,重又浮現在腦海。

  “這是……謝家修士的血。”墨畫凝聲道。

  顧長懷一怔,“你怎麽知道?”

  墨畫道:“我看出來的……”

  顧長懷無奈,“罷了,當我沒問……”

  除了這些帶血的兇器外,還有一些“幹幹淨淨”的靈器。

  上面沒有血,似乎沒沾染殺孽。

  就是普通的靈器,而且不是殺伐用的。

  照明的,通風的,辟火的,除塵的,焚香凝神的……應有盡有。

  是修士生活中,常用的一些靈器。

  墨畫兩人都有些錯愕。

  “這些東西,是謝家的?”

  “他們殺了謝家的人,搶了謝家的财物?”

  可是,搶了之後,不自己留着,現在又爲什麽要丢掉呢?
  那不是白搶了麽?
  總不可能是,一時興起,殺人越貨。

  事後冷靜下來,後悔了,怕被道廷司發現,再将贓物丢棄,消滅證據吧……

  火佛陀那夥罪修,殺人如麻,也不像是這種人……

  顧長懷目光審慎,皺眉沉思。

  墨畫想起什麽,眼睛一亮,“他們會不會……是在找什麽東西?”

  顧長懷看着墨畫,“找東西?”

  “嗯。”墨畫斟酌道,“他們滅了謝家滿門,是想從謝家,找到什麽東西……”

  “這個賈壬,一開始去謝家,也是想偷這個東西……”

  “但是他沒偷到……”

  “而這個東西很重要,他們非弄到手不可。”

  “于是火佛陀,便将謝家滅門了。”

  “他們将謝家的東西,全都搜羅起來,帶出來仔細找,而後将謝家,付之一炬,消滅痕迹……”

  “至于這些要丢的東西……”

  “是因爲他們找過了,沒找到,所以要把多餘的東西丢掉……”

  “還有這些,殺人滅門之後,帶有謝家修士鮮血的靈器,也要丢掉……”

  “以免留下罪證,被道廷司抓到……”

  “又或者是,留下因果,被人算到……”

  這些“贓物”,若要強行以煉器爐銷毀,動靜太大,耗時太長。

  不如利用璧山城的地勢,将這些“贓物”,棄于懸崖深壑,悄無聲息,無人可知。

  就算之後被人發現,也不知是多少年後的事了。

  顧長懷有些詫異。

  這孩子,小腦袋轉得真快,而且似乎也能說得通。

  他想了想,點頭道:“有這種可能,但也隻是可能,不要先入爲主。”

  “真相未知之前,先入爲主去考慮問題,是容易誤入歧途的……”

  顧長懷提醒道。

  “嗯。”

  墨畫點頭。

  話雖這麽說,墨畫還是覺得,自己的猜測,還是有幾分可能性的。

  至少,也是一種思路。

  顧長懷又翻了翻賈壬的儲物袋。

  賈壬的儲物袋很普通。

  和尋常修士一樣,裏面有靈石、丹藥、靈器、和一些秘籍玉簡。

  但墨畫看了,沒什麽特殊的地方。

  玉簡上,也沒有加封,加密,或是被抹消過的痕迹。

  顯然這賈壬很謹慎,重要的東西,都沒帶在身上。

  墨畫又将所有東西,都看了一遍。

  這些東西,證據有,但線索少。

  隻能證明,賈壬跟謝家滅門案有關,而且很有可能,還是事前幫忙踩點,事後幫忙銷贓,這種從頭到尾,都介入很深的關系。

  但除此之外,就沒其他線索了。

  尤其是火佛陀的線索。

  既然如此,就隻能審一下賈壬了。

  顧長懷取出一粒丹藥,喂賈壬服下,不到一炷香時間,賈壬便皺着眉頭,醒了過來。

  他緩緩睜開眼。

  入目便是顧長懷,那張俊美,但“面目可憎”的臉。

  顧長懷冷冷道:“你是火佛陀的人?”

  賈壬兀自冷笑,一臉等死的表情,并不言語。

  顧長懷一句接一句地問:
  “火佛陀在哪?”

  “爲何要滅謝家滿門?”

  “你跟火佛陀有何關系?”

  可賈壬行屍走肉一般,一點反應沒有,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樣子。

  顧長懷皺眉,也沒了耐心。

  這種情況下,他不動刑也不行了。

  顧長懷取出一枚二品“烙鐵”刑具,上面刻了一副火系陣法,燒得通紅,燙在身上,皮焦肉綻。

  可烙鐵加身,賈壬吃痛,面皮抽搐,卻仍不發一言。

  一旁的墨畫,有些看不下去了。

  “顧叔叔,你的那個好像不太行……”

  墨畫默默掏出了自己的“鐵闆”,“要不,用我的試試?”

  顧長懷看着那個血迹斑斑的鐵闆,整個人都愣住了。

  而另一旁的賈壬,聽到這聲清脆的聲音,這才意識到,此地還有别人。

  隻是這聲音,爲何如此熟悉?

  而且跟那個,自己恨不得将之千刀萬剮的小鬼很像……

  賈壬艱難側目,看了一眼。

  一張白皙的小臉,眉目如畫。

  行屍走肉一般的賈壬,瞬間“詐屍”一般,目眦欲裂道:
  “是……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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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2-25 10:01:56
 第642章 密室
  墨畫有些意外,“你還記得我?”

  賈壬的眼裏,冒着怒火,咬牙切齒道:

  “你這挨千刀的小鬼,化成灰,我都認得……”

  一旁的顧長懷,也有些意外,問墨畫:

  “你對他做了什麽?他怎麽這麽恨伱?”

  這個賈壬,原本還一副滾刀肉一般,生死看淡的樣子,怎麽見了墨畫之後,像是從油鍋裏滾過一樣,整個人都炸了……

  墨畫皺眉不解,“我也不知道啊……”

  他回想了一下:
  “那次任務,是慕容師姐,還有楓師兄出手抓的他,我就是跟着混了混,幫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忙,不知他爲什麽這麽恨我……”

  “估計是欺軟怕硬,打不過師兄師姐,看我年紀小,修爲低,所以想針對我……”

  顧長懷一臉不信。

  賈壬聞言,吐出了一口血,“你,你……”

  可他見了“仇人”,氣得腦袋發蒙,話也說不出口。

  墨畫卻不跟他客氣了,把“鐵闆”往地上一丢,又命令道:

  “你跪一下……”

  這話剛說出口,墨畫一怔,忽而就想起來了。

  這塊鐵闆的第一個“受害”者,可不就是這個“賈壬”麽?

  那個時候,他的身形,還是個大漢。

  隻可惜那時候,自己學藝不精,鐵闆做得粗糙。

  所以這賈壬,跪在鐵闆上,還是咬着牙關,一句話都沒說。

  自己問他“疼不疼”,他也就像現在這樣,眼睛噴火一樣看着自己,但就是不松口。

  墨畫印象很深。

  從那時起,墨畫就立志要“改良”鐵闆,一闆又一闆叠代優化。

  争取跪在鐵闆上的罪修,都能“坦白從寬”,說出真話。

  而現在,機會又來了,緣分又到了……

  墨畫眼睛一亮,對賈壬道:“你快點,再跪一跪……”

  “這塊鐵闆,自上次你跪過之後,我已經改了好幾版陣法,改良了很多了……”

  “你現在再跪一下,看看和你第一次跪的時候,有沒有什麽區别?”

  “具體感覺怎麽樣?”

  “會不會有一種,想說真話的沖動?”

  墨畫的語氣有幾分好奇,有幾分天真,還有幾分真摯。

  唯獨沒有一絲嘲諷。

  但賈壬的眼睛裏,已經開始冒血絲了。

  顧長懷歎了口氣,立即就明白了,爲什麽這個賈壬,這麽恨墨畫。

  仿佛有殺父之仇一般,恨不得将墨畫生吞活剝。

  他甚至很是理解。

  這小破孩,有時候真的能把人給氣死。

  不過顧長懷也好奇,這“鐵闆”的效果,究竟怎麽樣。

  于是他捏着賈壬的肩膀,不顧他的掙紮,将賈壬按着,跪在了墨畫的“鐵闆”之上。

  鐵闆之上,陣法瞬間激活。

  墨畫這次的陣法改良“返璞歸真”,沒有摻雜八卦陣,而是單純依靠五行陣法,五行生克循環,構建了一套複陣。

  跟五行屠妖大陣中,基本的“殺陣”原理類似。

  但規模要小很多。

  而且目的不是“殺生”,而是五行循環,賦予金木水火土,不同的靈力痛感。

  金針,木毒,水刑,火燒,土窒。

  五行深化,痛楚循環。

  而且爲了避免,過剛易折,過痛易暈的缺點,這種五行刑陣,痛感會溫和一些。

  講究鈍刀子割肉。

  先割幾刀,然後再慢慢加深疼痛,消磨罪修的意志,讓他們心防失守,坦白交代……

  想到這裏,墨畫歎了口氣。

  自己明明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修士來着。

  但這些罪修,一個比一個壞,還一個比一個嘴硬。

  逼得自己,無可奈何之下,隻能研究這種用刑的陣法了。

  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啊……

  墨畫心中喟歎。

  随後立馬目光炯炯,開始觀察賈壬的反應。

  賈壬剛跪上去,雖面帶怒意,但臉色如常,而且似乎還帶有一絲不屑,看着墨畫,冷哼了一聲。

  好像在說,就這?
  你改良的,就是這種東西?
  越改良,越差勁。

  但很快,他的臉色就變了。

  因爲痛感漸漸加深,而且五行陣法循環,不同層次,豐富細緻的痛楚,不停折磨着他的肉身。

  也一點點,消磨着他的毅力。

  片刻功夫後,賈壬的臉色,就變得一片煞白。

  就像是喝老酒。

  入口柔,但後勁異常兇猛。

  一股讓人震顫的痛楚,直頂腦門。

  賈壬神情扭曲,全身抖得像篩子一樣。

  可這痛楚,又在界限邊緣徘徊,讓他想暈倒,都暈不過去,隻能沉溺在痛楚的苦海中,苦苦掙紮……

  一旁的顧長懷,看得眼皮直跳。

  道廷司的“酷刑”,不是沒有。

  五花八門的刑具,他也不是沒用過。

  但像這樣,又溫和,又殘忍,還别出心裁的刑具,他還真沒見過……

  墨畫這孩子,看着一臉單純,但肚子裏的壞水,也太多了……

  “感覺怎麽樣?”

  墨畫聲音清脆地問道。

  仿佛他做了道菜,在問别人味道怎麽樣……

  “小鬼,總有一日,我會殺……啊——”

  賈壬忍不住,發出一陣沙啞的哀嚎。

  墨畫小臉同情,“你不說,就會越來越痛的……”

  然後他默默,增加了“鐵闆”陣法的靈力供給……

  賈壬的五官,都在變形。

  不知過了多久,在鐵闆帶來“痛苦”和墨畫帶來“氣苦”的雙重折磨下,賈壬的道心終于崩潰了。

  賈壬聲音顫抖着,認命一般道:

  “我……說!我說……”

  他可以死了一了百了,但承受不了這種氣憤與痛苦。

  墨畫神色一喜。

  賈壬肯說,那便說明,他這段時間來,對“鐵闆”的優化和改良,是卓有成效的。

  并且得到了,第一位體驗者的認可!

  顧長懷将賈壬拎起來,墨畫又把之前的一些問題,重又問了一遍。

  “火佛陀在哪?”

  “爲什麽要滅謝家滿門?”

  賈壬冒着冷汗,咬牙道:“這些,我不能說……”

  墨畫臉色一闆,“你敢耍我?”

  賈壬隻覺背後冷汗直冒,膝蓋陣陣發疼,連忙道:“不,不敢……”

  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這些,我說不出口……”

  墨畫皺眉,“什麽意思?”

  顧長懷目光一凝,“禁言咒……”

  墨畫不解,“禁言咒?”

  顧長懷道:“是一種邪門的法術,以靈力咒術的形式施展,可禁止修士,說出某些特定的言語,一旦違背,便會受到法術反噬,傷及喉嚨乃至識海……”

  “竟然還有這種法術……”

  墨畫吃了一驚,随即他腦袋一轉,道:
  “讓他寫下來呢?”

  禁言禁言,禁言語,也沒說禁寫字。

  顧長懷搖頭,“寫也不行……”

  “若是這麽簡單就有漏洞讓你鑽,那這門法術,豈不是很蠢?”

  “所謂禁言術,目的就是讓修士嚴守秘密,不得對外透露,無論是寫是說都不行。”

  墨畫點頭,“倒也是……”

  那就隻能,旁敲側擊,問一些東西了。

  不能跟“火佛陀”、“謝家”、“滅門”之類的事有關。

  墨畫想了想,便問賈壬:

  “你真正的儲物袋……藏在了哪裏?”

  賈壬一怔,目光驚顫。

  顧長懷也有些意外。

  見賈壬不太想說,墨畫的目光越來越危險。

  賈壬神色沉郁,最終歎道:“璧山城,胭脂鋪,密室後,第三暗格……”

  “胭脂鋪,密室,暗格……”

  墨畫默默記下,轉頭之時,瞥見賈壬的眼中,有一絲陰冷的餘光。

  這絲餘光,轉瞬即逝。

  他又變得一臉誠惶誠恐。

  墨畫心中冷哼。

  “在我面前,耍這種小把戲……”

  很快,有幾個道廷司執司趕來。

  他們不是璧山城的執司,而是乾學州界的。

  而且也不是一般執司,他們都姓顧。

  顧家隻是四品世家,但在乾學州界的地位并不低,因爲顧家世代,都有很多弟子,在道廷司任職。

  門生故吏舊友,遍及乾州。

  而顧長懷雖然脾氣不好,但從小身處道廷司世家,耳濡目染之下,刑偵能力極強,又有家族扶持,所以在道廷司,威望很高。

  火佛陀之事,極爲機密。

  顧長懷暫時還不放心,讓其他執司插手,他隻信任,顧家的自己人。

  這些執司過來,對顧長懷拱手行禮:

  “公子。”

  顧長懷微微颔首,指着賈壬,吩咐道:“看着此人,别讓他跑,更别讓他死。”

  “是!”

  顧家的執司,拱手領命。

  顧長懷點了點頭,便和墨畫一起,回到了璧山城中的那座胭脂鋪中。

  兩人都放開神識,确認四周無人監視,這才邁步,走了進去。

  胭脂鋪内,陳設整齊,但有些簡陋。   
  空中彌漫着,胭脂的香氣,但時間長了,有些怪味。

  胭脂鋪後面,有座屏風,屏風後面,有間密室。

  雖然隐蔽,但也瞞不過顧長懷二人。

  顧長懷是金丹修士,道廷司典司,修爲深厚,經驗豐富。

  墨畫神識強大,精通陣法,而且對找密室這種事,更是輕車熟路。

  但密室之上,卻有陣法。

  看着是二品陣法,用來封住密門的。

  陣法并不高端,但怕是有些貓膩。

  精通刑偵,但并不精通陣法的顧長懷,正在猶豫,要不要再喊幾個道廷司的陣師,過來看看,這些陣法有沒有機關……

  可一眨眼的功夫,就見墨畫已經掏出了筆,蘸了墨水,在密室外面,不知畫了什麽陣紋。

  然後密門上,五色紋路,驟然亮起,而後又一一消散。

  封門的陣法,被解掉了。

  密室的門,也打開了。

  手法太快了,太娴熟了……

  他都沒仔細看,墨畫到底畫了什麽……

  顧長懷神色錯愕,看着墨畫,“解陣……你也會?”

  墨畫點頭,“這個簡單。”

  解陣而已,他從煉氣期就開始學,經常用,已經十分熟練了。

  而且爲了低調,他都沒神識禦墨,而是老老實實,用筆沾着墨水,一道道解的。

  不然他手指一點,就把陣法解開了……

  當着顧叔叔的面,未免有點太張揚了。

  解完陣法後,密室的門,已經打開了,裏面黑黢黢的。

  墨畫尋思道:“顧叔叔,你先進去?”

  雖然是密室,但在璧山城裏,裏面不太可能有什麽危險。

  火佛陀那麽多人,也不能躲在裏面。

  但以防萬一,墨畫還是謹慎地,沒有貿然下去。

  天塌下來,有顧叔叔這個“大個子”頂着,還輪不到自己這個小修士冒險。

  顧長懷點頭,走進了密室。

  墨畫過了十息的時間,見裏面沒什麽異常,這才跟着進去。

  一進密室,墨畫一擡頭,就見顧長懷站在密室中央,一臉凝重。

  墨畫向四周看去,就見還算寬敞的密室之中,雜亂不堪,擺滿了許多儲物袋。

  一些儲物袋,已經開封了。

  還有一些,在牆角堆疊着。

  與此同時,四周還滿是帶血的靈器,以及像是從謝家搶來的,雜七雜八的靈器。

  看樣子,像是在翻找之後,将“無用”的東西,打包在儲物袋裏,然後準備丢棄。

  這個賈壬,是在做“善後”的髒活。

  而他擅長易容,也最适合掩人耳目,做這種收尾的事。

  密室之中,也的确有個暗格。

  暗格周圍,沒有異常,但裏面肯定布有陣法……

  顧長懷神色遲疑,他在猶豫,要不要再喊道廷司的陣師過來。

  但他看了眼,身旁一臉從容的墨畫,漸漸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是什麽陣法?”

  顧長懷問墨畫。

  墨畫有些意外。

  這還是顧長懷,第一次問自己陣法上的問題。

  墨畫放開神識,将暗格結構端詳了幾遍,稍加衍算後,斟酌道:
  “這是二品十四紋的土封陣,将東西封在裏面,與土石氣息融在一起,不易被修士察覺……”

  “土封陣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這裏面,還隐隐嵌套了一副元磁陣……”

  “這裏的暗格,都算是元磁陣的陣媒,同樣也是一種陣法‘機關’……”

  “若是開啓時,手法不對,便會觸動元磁陣,通過隐晦的磁流,傳遞信息……”

  “這個消息,大概就是……”

  墨畫想了下,緩緩道:“提醒一些人,暗格被‘外人’發現了,讓他們多加提防……”

  這也就是,賈壬心裏的那點小算盤。

  死到臨頭,他還想着通風報信……

  顧長懷神色鎮定,心中卻不由一震。

  表面平常的幾塊暗格,光憑眼睛看,就能看出這麽多東西來……

  真正的陣師,原來是這樣的麽……

  見微而知著。

  觀一葉,可見春秋。

  墨畫說完了,轉頭問顧長懷,“顧叔叔,我說得對麽?”

  顧長懷含糊道:“嗯……”

  他莫名有點心虛。

  下面就是把暗格内的東西取出來。

  見顧長懷沒有反對,墨畫就自己動手了。

  他還是按照舊例,先極其細緻地,用陣筆,畫陣紋,解開了二品“土封陣”。

  而後小心翼翼,規避所有元磁陣“機關”,将暗格裏的一個儲物袋,取了出來。

  就像是一隻小老鼠,悄無聲息地,從老鼠夾上,偷走了“肥肉”。

  墨畫将儲物袋遞給了顧長懷。

  顧長懷沒想到這麽簡單,無奈歎了口氣,将儲物袋打開,一一翻看。

  裏面有不少靈石。

  有一卷功法,名爲《血肉化形功》。

  這是一門邪道功法,修煉之後,會舍棄自身原本容貌,将一身皮囊,化爲血肉,随意變形易容。

  但在這個過程中,修士的自我認知,會逐漸紊亂。

  漸漸不知自己,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甚至會忘了,自己是不是“人”。

  一身血肉,一旦失控,就會扭曲變形。

  必須喝人血,才能保持人形。

  墨畫瞄了幾眼,啧啧搖頭。

  他原本還想學這個“易容術”來着,現在看來,這門功法如此邪異,自己是學不了了。

  萬一學了,将來自己的爹娘,師父,小師兄小師姐他們,認不出自己了怎麽辦。

  更何況,還要喝人血……

  他才不喝。

  除了這門《血肉化形功》外,還有其他幾門邪術,雖然邪異,但沒什麽特殊。

  最後,便是一枚玉簡了。

  這枚玉簡,墨畫一眼就能看出來。

  “是傳書令!”

  顧長懷目光也陡然銳利。

  這枚傳書令,賈壬沒帶在身上,他出事前,也不知道自己被盯上,所以裏面的内容,大概率沒被抹掉。

  而這傳書令,很可能就有火佛陀藏身的線索!
  顧長懷凝神一看,神色一滞。

  傳書令中,白茫茫一片,一個字都沒有。

  “這是……”顧長懷皺眉。

  “加封了麽?”墨畫在一邊道。

  顧長懷看着墨畫,有些麻木道:

  “你不會……解封也會吧……”

  “還成,”墨畫點頭,“會一點……”

  “這……怎麽解……”

  聊到陣法原理,墨畫就來了興緻。

  解封解密的事,他研究了很久,現在終于可以“顯擺”了。

  “加封的原理,建立在元磁陣的磁紋原理上……”

  “定式磁紋,通過某種協定,适配不定磁紋,這種協定本身,是一種磁流,磁流運轉之後,會生成次雷紋……”

  “那麽解封,就是要找出作爲封紋的次雷紋,以次雷紋,反向作用于不定磁紋,消弭‘磁墨雲霧’,從而解開封印,還原被遮掩的文字……”

  ……

  顧長懷聽得人都麻了。

  他隻覺每個字,他都能聽懂,但連在一起,就什麽都不明白了。

  墨畫的聲音清脆有條理,但說出的話,就很讓人費解。

  這些什麽“磁”,什麽“紋”,就像磁流一樣,密密麻麻,從他左耳朵進去,又從右耳朵跑了。

  他什麽都沒記住,心中就像被大雪覆蓋的田野,白茫茫一片,十分茫然。

  “原理差不多就是這樣……”

  墨畫說完,問顧長懷道:“顧叔叔,你聽懂了麽……”

  顧長懷愣了下,而後強自鎮定道:
  “嗯,我知道了……”

  當着墨畫的面,他隻能假裝自己聽懂了。

  雖然實際上,根本一丁點也不懂……

  顧長懷害怕墨畫再說下去,便立馬道:

  “事不宜遲,先把玉簡上的‘封紋’解了吧……”

  “抓火佛陀要緊……”

  “嗯嗯。”墨畫連連點頭。

  顧長懷不知爲何,心裏默默松了口氣。

  然後他就見墨畫,精心凝神,一邊看着玉簡,一邊還在紙上,不停畫着什麽,稀奇古怪的陣紋,口中偶爾也低聲嘀咕……

  “這個不是……”

  “不是……”

  “有點像……”

  “不是……”

  ……

  墨畫一臉專注,眼眸之内,光澤流轉,宛若星辰。

  顧長懷目光一顫,情不自禁放緩了呼吸,生怕打擾到墨畫。

  不知過了多久,墨畫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解開了!”

  顧長懷心中暗驚,同時也有些難以置信。

  “裏面寫了什麽?”

  墨畫則将神識,沉入玉簡。

  玉簡之中,空空蕩蕩,僅有八個字:
  “璧山魔窟,天外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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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2-26 21:58:43
 第642章 密室
  墨畫有些意外,“你還記得我?”

  賈壬的眼裏,冒着怒火,咬牙切齒道:

  “你這挨千刀的小鬼,化成灰,我都認得……”

  一旁的顧長懷,也有些意外,問墨畫:

  “你對他做了什麽?他怎麽這麽恨伱?”

  這個賈壬,原本還一副滾刀肉一般,生死看淡的樣子,怎麽見了墨畫之後,像是從油鍋裏滾過一樣,整個人都炸了……

  墨畫皺眉不解,“我也不知道啊……”

  他回想了一下:
  “那次任務,是慕容師姐,還有楓師兄出手抓的他,我就是跟着混了混,幫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忙,不知他爲什麽這麽恨我……”

  “估計是欺軟怕硬,打不過師兄師姐,看我年紀小,修爲低,所以想針對我……”

  顧長懷一臉不信。

  賈壬聞言,吐出了一口血,“你,你……”

  可他見了“仇人”,氣得腦袋發蒙,話也說不出口。

  墨畫卻不跟他客氣了,把“鐵闆”往地上一丢,又命令道:

  “你跪一下……”

  這話剛說出口,墨畫一怔,忽而就想起來了。

  這塊鐵闆的第一個“受害”者,可不就是這個“賈壬”麽?

  那個時候,他的身形,還是個大漢。

  隻可惜那時候,自己學藝不精,鐵闆做得粗糙。

  所以這賈壬,跪在鐵闆上,還是咬着牙關,一句話都沒說。

  自己問他“疼不疼”,他也就像現在這樣,眼睛噴火一樣看着自己,但就是不松口。

  墨畫印象很深。

  從那時起,墨畫就立志要“改良”鐵闆,一闆又一闆叠代優化。

  争取跪在鐵闆上的罪修,都能“坦白從寬”,說出真話。

  而現在,機會又來了,緣分又到了……

  墨畫眼睛一亮,對賈壬道:“你快點,再跪一跪……”

  “這塊鐵闆,自上次你跪過之後,我已經改了好幾版陣法,改良了很多了……”

  “你現在再跪一下,看看和你第一次跪的時候,有沒有什麽區别?”

  “具體感覺怎麽樣?”

  “會不會有一種,想說真話的沖動?”

  墨畫的語氣有幾分好奇,有幾分天真,還有幾分真摯。

  唯獨沒有一絲嘲諷。

  但賈壬的眼睛裏,已經開始冒血絲了。

  顧長懷歎了口氣,立即就明白了,爲什麽這個賈壬,這麽恨墨畫。

  仿佛有殺父之仇一般,恨不得将墨畫生吞活剝。

  他甚至很是理解。

  這小破孩,有時候真的能把人給氣死。

  不過顧長懷也好奇,這“鐵闆”的效果,究竟怎麽樣。

  于是他捏着賈壬的肩膀,不顧他的掙紮,将賈壬按着,跪在了墨畫的“鐵闆”之上。

  鐵闆之上,陣法瞬間激活。

  墨畫這次的陣法改良“返璞歸真”,沒有摻雜八卦陣,而是單純依靠五行陣法,五行生克循環,構建了一套複陣。

  跟五行屠妖大陣中,基本的“殺陣”原理類似。

  但規模要小很多。

  而且目的不是“殺生”,而是五行循環,賦予金木水火土,不同的靈力痛感。

  金針,木毒,水刑,火燒,土窒。

  五行深化,痛楚循環。

  而且爲了避免,過剛易折,過痛易暈的缺點,這種五行刑陣,痛感會溫和一些。

  講究鈍刀子割肉。

  先割幾刀,然後再慢慢加深疼痛,消磨罪修的意志,讓他們心防失守,坦白交代……

  想到這裏,墨畫歎了口氣。

  自己明明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修士來着。

  但這些罪修,一個比一個壞,還一個比一個嘴硬。

  逼得自己,無可奈何之下,隻能研究這種用刑的陣法了。

  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啊……

  墨畫心中喟歎。

  随後立馬目光炯炯,開始觀察賈壬的反應。

  賈壬剛跪上去,雖面帶怒意,但臉色如常,而且似乎還帶有一絲不屑,看着墨畫,冷哼了一聲。

  好像在說,就這?
  你改良的,就是這種東西?
  越改良,越差勁。

  但很快,他的臉色就變了。

  因爲痛感漸漸加深,而且五行陣法循環,不同層次,豐富細緻的痛楚,不停折磨着他的肉身。

  也一點點,消磨着他的毅力。

  片刻功夫後,賈壬的臉色,就變得一片煞白。

  就像是喝老酒。

  入口柔,但後勁異常兇猛。

  一股讓人震顫的痛楚,直頂腦門。

  賈壬神情扭曲,全身抖得像篩子一樣。

  可這痛楚,又在界限邊緣徘徊,讓他想暈倒,都暈不過去,隻能沉溺在痛楚的苦海中,苦苦掙紮……

  一旁的顧長懷,看得眼皮直跳。

  道廷司的“酷刑”,不是沒有。

  五花八門的刑具,他也不是沒用過。

  但像這樣,又溫和,又殘忍,還别出心裁的刑具,他還真沒見過……

  墨畫這孩子,看着一臉單純,但肚子裏的壞水,也太多了……

  “感覺怎麽樣?”

  墨畫聲音清脆地問道。

  仿佛他做了道菜,在問别人味道怎麽樣……

  “小鬼,總有一日,我會殺……啊——”

  賈壬忍不住,發出一陣沙啞的哀嚎。

  墨畫小臉同情,“你不說,就會越來越痛的……”

  然後他默默,增加了“鐵闆”陣法的靈力供給……

  賈壬的五官,都在變形。

  不知過了多久,在鐵闆帶來“痛苦”和墨畫帶來“氣苦”的雙重折磨下,賈壬的道心終于崩潰了。

  賈壬聲音顫抖着,認命一般道:

  “我……說!我說……”

  他可以死了一了百了,但承受不了這種氣憤與痛苦。

  墨畫神色一喜。

  賈壬肯說,那便說明,他這段時間來,對“鐵闆”的優化和改良,是卓有成效的。

  并且得到了,第一位體驗者的認可!

  顧長懷将賈壬拎起來,墨畫又把之前的一些問題,重又問了一遍。

  “火佛陀在哪?”

  “爲什麽要滅謝家滿門?”

  賈壬冒着冷汗,咬牙道:“這些,我不能說……”

  墨畫臉色一闆,“你敢耍我?”

  賈壬隻覺背後冷汗直冒,膝蓋陣陣發疼,連忙道:“不,不敢……”

  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這些,我說不出口……”

  墨畫皺眉,“什麽意思?”

  顧長懷目光一凝,“禁言咒……”

  墨畫不解,“禁言咒?”

  顧長懷道:“是一種邪門的法術,以靈力咒術的形式施展,可禁止修士,說出某些特定的言語,一旦違背,便會受到法術反噬,傷及喉嚨乃至識海……”

  “竟然還有這種法術……”

  墨畫吃了一驚,随即他腦袋一轉,道:
  “讓他寫下來呢?”

  禁言禁言,禁言語,也沒說禁寫字。

  顧長懷搖頭,“寫也不行……”

  “若是這麽簡單就有漏洞讓你鑽,那這門法術,豈不是很蠢?”

  “所謂禁言術,目的就是讓修士嚴守秘密,不得對外透露,無論是寫是說都不行。”

  墨畫點頭,“倒也是……”

  那就隻能,旁敲側擊,問一些東西了。

  不能跟“火佛陀”、“謝家”、“滅門”之類的事有關。

  墨畫想了想,便問賈壬:

  “你真正的儲物袋……藏在了哪裏?”

  賈壬一怔,目光驚顫。

  顧長懷也有些意外。

  見賈壬不太想說,墨畫的目光越來越危險。

  賈壬神色沉郁,最終歎道:“璧山城,胭脂鋪,密室後,第三暗格……”

  “胭脂鋪,密室,暗格……”

  墨畫默默記下,轉頭之時,瞥見賈壬的眼中,有一絲陰冷的餘光。

  這絲餘光,轉瞬即逝。

  他又變得一臉誠惶誠恐。

  墨畫心中冷哼。

  “在我面前,耍這種小把戲……”

  很快,有幾個道廷司執司趕來。

  他們不是璧山城的執司,而是乾學州界的。

  而且也不是一般執司,他們都姓顧。

  顧家隻是四品世家,但在乾學州界的地位并不低,因爲顧家世代,都有很多弟子,在道廷司任職。

  門生故吏舊友,遍及乾州。

  而顧長懷雖然脾氣不好,但從小身處道廷司世家,耳濡目染之下,刑偵能力極強,又有家族扶持,所以在道廷司,威望很高。

  火佛陀之事,極爲機密。

  顧長懷暫時還不放心,讓其他執司插手,他隻信任,顧家的自己人。

  這些執司過來,對顧長懷拱手行禮:

  “公子。”

  顧長懷微微颔首,指着賈壬,吩咐道:“看着此人,别讓他跑,更别讓他死。”

  “是!”

  顧家的執司,拱手領命。

  顧長懷點了點頭,便和墨畫一起,回到了璧山城中的那座胭脂鋪中。

  兩人都放開神識,确認四周無人監視,這才邁步,走了進去。

  胭脂鋪内,陳設整齊,但有些簡陋。   
  空中彌漫着,胭脂的香氣,但時間長了,有些怪味。

  胭脂鋪後面,有座屏風,屏風後面,有間密室。

  雖然隐蔽,但也瞞不過顧長懷二人。

  顧長懷是金丹修士,道廷司典司,修爲深厚,經驗豐富。

  墨畫神識強大,精通陣法,而且對找密室這種事,更是輕車熟路。

  但密室之上,卻有陣法。

  看着是二品陣法,用來封住密門的。

  陣法并不高端,但怕是有些貓膩。

  精通刑偵,但并不精通陣法的顧長懷,正在猶豫,要不要再喊幾個道廷司的陣師,過來看看,這些陣法有沒有機關……

  可一眨眼的功夫,就見墨畫已經掏出了筆,蘸了墨水,在密室外面,不知畫了什麽陣紋。

  然後密門上,五色紋路,驟然亮起,而後又一一消散。

  封門的陣法,被解掉了。

  密室的門,也打開了。

  手法太快了,太娴熟了……

  他都沒仔細看,墨畫到底畫了什麽……

  顧長懷神色錯愕,看着墨畫,“解陣……你也會?”

  墨畫點頭,“這個簡單。”

  解陣而已,他從煉氣期就開始學,經常用,已經十分熟練了。

  而且爲了低調,他都沒神識禦墨,而是老老實實,用筆沾着墨水,一道道解的。

  不然他手指一點,就把陣法解開了……

  當着顧叔叔的面,未免有點太張揚了。

  解完陣法後,密室的門,已經打開了,裏面黑黢黢的。

  墨畫尋思道:“顧叔叔,你先進去?”

  雖然是密室,但在璧山城裏,裏面不太可能有什麽危險。

  火佛陀那麽多人,也不能躲在裏面。

  但以防萬一,墨畫還是謹慎地,沒有貿然下去。

  天塌下來,有顧叔叔這個“大個子”頂着,還輪不到自己這個小修士冒險。

  顧長懷點頭,走進了密室。

  墨畫過了十息的時間,見裏面沒什麽異常,這才跟着進去。

  一進密室,墨畫一擡頭,就見顧長懷站在密室中央,一臉凝重。

  墨畫向四周看去,就見還算寬敞的密室之中,雜亂不堪,擺滿了許多儲物袋。

  一些儲物袋,已經開封了。

  還有一些,在牆角堆疊着。

  與此同時,四周還滿是帶血的靈器,以及像是從謝家搶來的,雜七雜八的靈器。

  看樣子,像是在翻找之後,将“無用”的東西,打包在儲物袋裏,然後準備丢棄。

  這個賈壬,是在做“善後”的髒活。

  而他擅長易容,也最适合掩人耳目,做這種收尾的事。

  密室之中,也的确有個暗格。

  暗格周圍,沒有異常,但裏面肯定布有陣法……

  顧長懷神色遲疑,他在猶豫,要不要再喊道廷司的陣師過來。

  但他看了眼,身旁一臉從容的墨畫,漸漸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是什麽陣法?”

  顧長懷問墨畫。

  墨畫有些意外。

  這還是顧長懷,第一次問自己陣法上的問題。

  墨畫放開神識,将暗格結構端詳了幾遍,稍加衍算後,斟酌道:
  “這是二品十四紋的土封陣,将東西封在裏面,與土石氣息融在一起,不易被修士察覺……”

  “土封陣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這裏面,還隐隐嵌套了一副元磁陣……”

  “這裏的暗格,都算是元磁陣的陣媒,同樣也是一種陣法‘機關’……”

  “若是開啓時,手法不對,便會觸動元磁陣,通過隐晦的磁流,傳遞信息……”

  “這個消息,大概就是……”

  墨畫想了下,緩緩道:“提醒一些人,暗格被‘外人’發現了,讓他們多加提防……”

  這也就是,賈壬心裏的那點小算盤。

  死到臨頭,他還想着通風報信……

  顧長懷神色鎮定,心中卻不由一震。

  表面平常的幾塊暗格,光憑眼睛看,就能看出這麽多東西來……

  真正的陣師,原來是這樣的麽……

  見微而知著。

  觀一葉,可見春秋。

  墨畫說完了,轉頭問顧長懷,“顧叔叔,我說得對麽?”

  顧長懷含糊道:“嗯……”

  他莫名有點心虛。

  下面就是把暗格内的東西取出來。

  見顧長懷沒有反對,墨畫就自己動手了。

  他還是按照舊例,先極其細緻地,用陣筆,畫陣紋,解開了二品“土封陣”。

  而後小心翼翼,規避所有元磁陣“機關”,将暗格裏的一個儲物袋,取了出來。

  就像是一隻小老鼠,悄無聲息地,從老鼠夾上,偷走了“肥肉”。

  墨畫将儲物袋遞給了顧長懷。

  顧長懷沒想到這麽簡單,無奈歎了口氣,将儲物袋打開,一一翻看。

  裏面有不少靈石。

  有一卷功法,名爲《血肉化形功》。

  這是一門邪道功法,修煉之後,會舍棄自身原本容貌,将一身皮囊,化爲血肉,随意變形易容。

  但在這個過程中,修士的自我認知,會逐漸紊亂。

  漸漸不知自己,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甚至會忘了,自己是不是“人”。

  一身血肉,一旦失控,就會扭曲變形。

  必須喝人血,才能保持人形。

  墨畫瞄了幾眼,啧啧搖頭。

  他原本還想學這個“易容術”來着,現在看來,這門功法如此邪異,自己是學不了了。

  萬一學了,将來自己的爹娘,師父,小師兄小師姐他們,認不出自己了怎麽辦。

  更何況,還要喝人血……

  他才不喝。

  除了這門《血肉化形功》外,還有其他幾門邪術,雖然邪異,但沒什麽特殊。

  最後,便是一枚玉簡了。

  這枚玉簡,墨畫一眼就能看出來。

  “是傳書令!”

  顧長懷目光也陡然銳利。

  這枚傳書令,賈壬沒帶在身上,他出事前,也不知道自己被盯上,所以裏面的内容,大概率沒被抹掉。

  而這傳書令,很可能就有火佛陀藏身的線索!
  顧長懷凝神一看,神色一滞。

  傳書令中,白茫茫一片,一個字都沒有。

  “這是……”顧長懷皺眉。

  “加封了麽?”墨畫在一邊道。

  顧長懷看着墨畫,有些麻木道:

  “你不會……解封也會吧……”

  “還成,”墨畫點頭,“會一點……”

  “這……怎麽解……”

  聊到陣法原理,墨畫就來了興緻。

  解封解密的事,他研究了很久,現在終于可以“顯擺”了。

  “加封的原理,建立在元磁陣的磁紋原理上……”

  “定式磁紋,通過某種協定,适配不定磁紋,這種協定本身,是一種磁流,磁流運轉之後,會生成次雷紋……”

  “那麽解封,就是要找出作爲封紋的次雷紋,以次雷紋,反向作用于不定磁紋,消弭‘磁墨雲霧’,從而解開封印,還原被遮掩的文字……”

  ……

  顧長懷聽得人都麻了。

  他隻覺每個字,他都能聽懂,但連在一起,就什麽都不明白了。

  墨畫的聲音清脆有條理,但說出的話,就很讓人費解。

  這些什麽“磁”,什麽“紋”,就像磁流一樣,密密麻麻,從他左耳朵進去,又從右耳朵跑了。

  他什麽都沒記住,心中就像被大雪覆蓋的田野,白茫茫一片,十分茫然。

  “原理差不多就是這樣……”

  墨畫說完,問顧長懷道:“顧叔叔,你聽懂了麽……”

  顧長懷愣了下,而後強自鎮定道:
  “嗯,我知道了……”

  當着墨畫的面,他隻能假裝自己聽懂了。

  雖然實際上,根本一丁點也不懂……

  顧長懷害怕墨畫再說下去,便立馬道:

  “事不宜遲,先把玉簡上的‘封紋’解了吧……”

  “抓火佛陀要緊……”

  “嗯嗯。”墨畫連連點頭。

  顧長懷不知爲何,心裏默默松了口氣。

  然後他就見墨畫,精心凝神,一邊看着玉簡,一邊還在紙上,不停畫着什麽,稀奇古怪的陣紋,口中偶爾也低聲嘀咕……

  “這個不是……”

  “不是……”

  “有點像……”

  “不是……”

  ……

  墨畫一臉專注,眼眸之内,光澤流轉,宛若星辰。

  顧長懷目光一顫,情不自禁放緩了呼吸,生怕打擾到墨畫。

  不知過了多久,墨畫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解開了!”

  顧長懷心中暗驚,同時也有些難以置信。

  “裏面寫了什麽?”

  墨畫則将神識,沉入玉簡。

  玉簡之中,空空蕩蕩,僅有八個字:
  “璧山魔窟,天外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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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2-27 21:46:35
  第644章 水隐玉

  次日,墨畫便告了假,離開了太虛門,先去了趟乾學州界的道廷司。

  這是他和顧長懷約好的。

  先在道廷司會合,然後再出發,前往璧山城。

  道廷司内,顧長懷特意回來了一趟,來接墨畫,同時遞給了墨畫一個儲物袋。

  “這是什麽?”墨畫問道。

  “算是道廷司出任務,分發的供給。”顧長懷淡淡道。

  墨畫打開儲物袋,見裏面有一些丹藥,一些靈石,一些符箓,還有一身制式道袍。

  “别穿太虛門的衣服,這樣太顯眼了,你把制袍換上……”

  “哦。”

  墨畫換了道廷司的制止道袍,顯得可愛而端莊。

  隻是袍子松松垮垮,袖子長了一截,明顯大了一号。

  “顧叔叔,衣服大了……”

  “湊合穿吧,這已經是最小号了……”

  “不能定制麽?”

  顧長懷有些無奈,“你一個編外,湊合湊合就行了,怎麽給你定制?”

  墨畫小聲嘀咕,“真是小氣……”

  堂堂五品乾學州界道廷司,也太摳門了。

  沒辦法,火佛陀的事要緊。

  墨畫隻能勒緊腰帶,撸起袖子,躍躍欲試道:
  “我們出發吧。”

  七天時間,要抓到火佛陀,搞到隕火術,沒那麽多時間浪費了。

  “嗯。”顧長懷點頭。

  之後顧長懷帶着墨畫,往道廷司外走。

  剛走到一半,迎面遇到一個中年樣貌的男子,身穿黑色典司制袍,目光狹長,臉色微白,但一臉笑容。

  “顧典司。”

  那男子笑着打招呼。

  顧長懷目光微冷,不情願道:
  “肖典司。”

  墨畫在一旁,偷偷打量着顧長懷,見他神色冷淡,看來對這位姓“肖”的典司,并不友善。

  估計兩人之間,關系不太好。

  肖典司還欲說什麽,忽而見到墨畫,神色微露詫異。

  “這小修士……”

  一身道廷司制袍,但明顯不合身,像是臨時找了件,随意套上去一樣。

  身穿制袍,意味着他是道廷司的人。

  可看着他身高面相,都隻是個涉世未深的小修士,不可能進得了道廷司。

  更何況,他還跟在生人勿近的“冷面判官”顧長懷身後。

  這就更蹊跷了……

  “這位小兄弟是……”

  肖典司一臉如沐春風,隻是目光略帶陰鸷,讓人看着不舒服。

  墨畫當即就默默在心裏給他起了個“笑面虎”的外号。

  正當他在心裏琢磨着,怎麽編個理由,糊弄這個笑面虎的時候,顧長懷就冷漠道:

  “肖典司,我們還有公務。”

  肖典司被打岔,隻好轉向顧長懷,目光微異,但臉上笑容不變,問道:

  “顧典司,還在忙火佛陀的案子?”

  “是。”

  “拖了很久了吧……”

  顧長懷默不作聲。

  肖典司歎了口氣,“火佛陀滅門,太過惡劣,引得人心惶惶,上面很重視,掌司壓力也大……”

  “隻是……雖說此案棘手,但再怎麽說,拖了這麽久,也的确不好交代。”

  “也不怪上面,怪顧典司辦事不力……”

  “不如……”肖典司目光微凝,低聲道:“先抓幾個,結了案,對上面也有交代……”

  顧長懷目光深邃,“這是掌司的意思,還是肖典司,你的意思?”

  肖典司神色一滞,皮笑肉不笑道:

  “顧典司,可不敢開這種玩笑……”

  “你我都是典司,上頭有命,我們奉命行事便好,切記不要……”

  肖典司的笑容微斂,意味深長道:“自作主張……”

  顧長懷不耐煩了,當即臉色一沉,一點不客氣道:
  “做好你自己的典司,别想着教我做事。”

  肖典司一滞。

  顧長懷冷哼一聲,拂袖就走。

  墨畫眼觀鼻鼻觀口,假裝什麽都沒聽到,亦步亦趨地跟着顧長懷離開了。

  隻有肖典司一人站在原地。

  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輕聲嗤笑道:
  “顧家的人,還是這麽耿直,早晚死得幹淨……”

  ……

  坐在前往璧山城的馬車上,墨畫小聲問道:

  “顧叔叔,那個肖典司,是不是跟你有仇?”

  正沉思着的顧長懷,沒有答話。

  墨畫又問道:“他不會是道廷司内鬼吧……”

  顧長懷聞言一怔,“你怎麽看出來的?”

  “感覺像……”

  顧長懷無奈,“道廷司做事,不能光憑感覺……”

  “肖典司……”

  墨畫念叨了一句,沉吟道:“能做到典司,應該也是世家子弟,姓肖,肖家……這個‘肖’家跟顧家一樣,也是與道廷司關系密切的世家麽?”

  顧長懷有些驚訝,但還是點了點頭,道:

  “是,肖家在道廷司的勢力,比顧家要大,現任乾學州界,五品道廷司的掌司,就姓肖……”

  “哦……”

  墨畫點了點頭,随即又好奇道:
  “那這肖典司……”

  “别問。”顧長懷打斷了墨畫的話,“肖家的事,伱别亂打聽,最好也離他們遠一點,免得惹禍上身……”

  “别無緣無故,被栽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到時候我可不去道獄撈你……”

  “好吧……”

  墨畫答應道。

  老老實實聽取别人的建議,也是一個好習慣。

  肖家的事,他便不問了,反正也跟自己沒什麽關系。

  車疾馬快,一路颠簸。

  但到璧山城,還有一段路程,墨畫正好趁這個時間,問起火佛陀的事。

  “顧叔叔,魔窟進不去麽?”

  顧長懷眼看着窗外,歎了口氣道:“有陣法……”

  “什麽陣法?”

  顧長懷默默看了眼墨畫。

  墨畫恍然。

  顧叔叔是個“陣盲”,他要是知道,就不會讓自己過來了。

  不過,也幸好顧叔叔是個“陣盲”,不然自己沒機會插手火佛陀的事了……

  顧長懷狐疑地看了墨畫一眼,直覺告訴他,墨畫心裏肯定沒琢磨什麽好話。

  “你是不是,在心裏說我壞話了?”

  墨畫否定道:“沒有!”

  顧長懷輕輕哼了一聲。

  墨畫又問:“道廷司,應該有其他陣師吧?”

  顧長懷神情複雜起來。

  四下沒别人,接下來還有事,要麻煩到墨畫,顧長懷也就不顧及,将實話都說了出來:

  “修界最好的陣師,大多都在天樞閣。”

  “天樞閣的陣師清貴,即便是道廷司,一般也請不動……”

  “道廷司能請到的陣師,一般來說,水準都會差些……”

  “而火佛陀這件事,發生在二品璧山城,罪修都是二品,所以盡管性質惡劣,但還隻是算作二品的案子……”

  “二品的案子,三品的陣師看不上。”

  “而這夥罪修,窮兇極惡,二品的陣師,又不敢來。”

  “一般勘查現場,破解陣法還好些,像這種圍殺之戰,尋常陣師沒保命的手段,十分兇險。”

  “雖說如此,我還是動用了顧家在道廷司的關系,調了幾個二品陣師過來,隻是……”

  顧長懷眉頭緊皺,歎道:
  “山路隐蔽,陣法晦澀。”

  “他們也看不出什麽門道來,更别說,能幫上什麽忙了……”

  墨畫心裏大概明白了。

  怪不得一向死要面子的顧叔叔,竟也會松口讓自己過來幫忙。

  墨畫道:“放心吧,顧叔叔,隻要是二品陣法,就沒問題!”

  随後墨畫覺得,自己有點誇海口了,便補充道:

  “二品中階以下,不到高階,都沒問題。”

  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火佛陀那夥罪修中,肯定有陣師。

  火佛陀是築基後期,他是老大,那他手下的陣師,應該也不超過築基。

  而一般陣師的水準,都是落後于境界的。

  譬如築基中期,成爲二品初階陣師。

  築基後期,成爲二品中階陣師。

  築基後期巅峰,或者金丹,才能成爲二品高階陣師。

  這些都是正常情況。

  陣師品階跟修爲境界相匹配的,已經算是陣師中的佼佼者了。

  這種陣師,都算作是陣法天才,一般也不可能淪落到,與罪修邪修爲伍的地步。

  所以,璧山魔窟中的陣法,應該也就二品中階,自己完全能應付得了。

  墨畫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顧長懷第一次,覺得墨畫這副成竹在胸,還洋洋得意的樣子,有點順眼……

  ……

  之後兩人一路無話,一直到了璧山城。

  進了璧山城,穿過城中街道,一直走到城北山腳,入目便是險山,奇峰競秀,重巒疊嶂,山勢崎岖。

  顧長懷領着墨畫,走到一處山洞。

  洞口有青藤遮蔽,但洞中開闊,是道廷司的臨時據點,有數十個執司正在裏面低聲議論着什麽。

  顧長懷和墨畫走進山洞。

  這些執司都連忙起身,向顧長懷恭敬行禮,隻是看向墨畫時,不免神色疑惑。

  顧典司帶着個小修士過來,是什麽意思?
  顧長懷也沒跟他們解釋,而是點了兩個人,“顧全、顧安,你們随我來。”

  人群中,兩個身穿執司道袍,身材樣貌一般無二的修士,站了出來。

  他們躬身行禮道:“是,公子。”

  “姓顧……”   
  墨畫不用猜,就知道這兩人,肯定是顧家的人,而且兩人長得很像,應該還是對雙胞胎。

  顧長懷便帶着墨畫,以及顧全、顧安兩人,離開了山洞,在山間走了一盞茶的功夫,便在一處巨大的岩石處停住了。

  墨畫擡頭一看,便見山岩橫亘于山巅。

  中間有一道天然裂痕,兩側掩映,宛若天地一線。

  “一線天……”

  墨畫喃喃道,随後又看向顧長懷,“天外洞天,那這魔窟,就在這一線天之後?”

  顧長懷點頭。

  一線天狹隘,僅可一人通行。

  顧長懷帶頭走在前面,墨畫跟在他身後,顧安顧全殿後。

  過了一線天,視線豁然開朗。

  天高雲闊,白雲浮在天外,又飄在身邊,腳下是一塊斷崖,除此之外,别無路徑。

  顧長懷往遠處一指,墨畫順着看去,便見遠方,朦胧之地,似乎有座懸空聳立的孤峰。

  “那個就是魔窟。”

  顧長懷頓了一下,又道:

  “你說的沒錯,腳下有一道石橋,上面刻着隐匿陣,隐藏了蹤迹,所以對面的魔窟,根本沒人能發現……”

  墨畫看着天邊的斷崖,有一陣恍惚。

  他仿佛又看到了,大黑山後山之中,那道被隐藏起來,斷崖上的石路。

  隐匿陣……

  墨畫歎了口氣。

  世家宗族,利用陣法剝削牟利。

  罪修邪修,也會利用陣法,隐藏蹤迹,爲非作歹。

  反倒是最底層的散修,艱苦度日,連最低級的陣法,都用不起。

  離州的通仙城如此,南嶽城如此,如今這乾州的仙城,似乎也有這種迹象……

  什麽時候,秉承天地大道的陣法,才能真正惠及蒼生呢?
  墨畫心生感慨。

  不過現在也不是感慨的時候……

  墨畫放出神識,掃視了斷崖之下,空空蕩蕩的雲霧。

  墨畫的神識中,清晰地浮現出了一道石橋。

  石橋上,刻着道道陣法。

  有加固的土石陣,有監察用的小元磁陣,以及隐形用的隐匿陣。

  墨畫看着看着,忽而一怔。

  “隐匿陣……”

  這個隐匿陣,似乎是……

  墨畫凝神感知,心中不由一驚。

  二品十九紋陣法!
  墨畫之前所學的隐匿陣,是一品九紋陣法,二品的隐匿陣,他還沒學過。

  墨畫立馬意識到,自己之前忽略了一點。

  隐匿陣,是普通陣法中,最難學的那一類。

  一品隐匿陣,一共九道陣紋。

  那二品隐匿陣,也很有可能,便是二品頂級陣法,擁有十九道陣紋……

  自己判斷錯了。

  火佛陀那夥罪修中,有一位二品高階陣師!
  “大意了……”

  墨畫心中歎道。

  能瞞得住築基修士的隐匿陣,大概率是二品的。

  而二品的隐匿陣,有十九道陣紋也不奇怪。

  能畫出十九道陣紋的陣師,必然是二品高階陣師。

  那他的修爲……金丹?
  墨畫皺眉想了想,搖了搖頭。

  應該不是金丹。

  金丹境,二品高階陣師,這種人物,不可能爲火佛陀做事,火佛陀他還不配。

  大概率還是築基後期,乃至築基巅峰修爲。

  築基後期,二品高階陣師……

  墨畫目光一凝。

  這人是個陣法高手!

  而且很有可能,還有很高的陣法天賦……

  墨畫皺了皺眉頭。

  二品高階陣師,就很棘手了……

  但魔窟又不能不去,火佛陀也不能不抓……

  墨畫心裏默默琢磨着。

  二品高階就二品高階吧。

  自己到了乾學州界,還從沒真正意義上,和二品陣師交過手。

  這也算是一種交流曆練。

  而且陣師交鋒,也不像鬥法厮殺,一定要分什麽生死。

  雖然難度高,但危險性沒那麽大。

  所以,這個魔窟去還是要去的,隻不過,不能自己一個人過去了。

  墨畫回想了一下。

  當初的黑山寨,自己是一個人去的,但事後想想,的确太冒險了,也讓爹娘他們擔憂了。

  現在自己已經長大了不少,做事自然要更穩重些。

  去也可以,但要找個保镖。

  一個“金丹”保镖。

  墨畫偷偷瞄了顧長懷一眼。

  顧長懷見墨畫神色蹊跷,不知他在想什麽,便問道:
  “看出什麽了?”

  墨畫想了想,便如實道:“火佛陀手下,應該有二品高階陣師……”

  顧長懷聞言,眉頭緊皺。

  二品高階陣師……這就很麻煩了。

  “現在怎麽辦?”墨畫問道。

  顧長懷沉思片刻,緩緩道: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火佛陀跑了,二品高階陣師也無所謂,找個機會,一并殺了……”

  “可是……你們怎麽過去呢?”墨畫有些疑惑,“堂而皇之過去,會被發現吧……”

  顧長懷道:“我從顧家,拿來了幾件隐匿用的珍貴靈器,以彼之道,還彼之身,我們也隐身過去。”

  墨畫眼睛一亮。

  不愧是顧叔叔,很有“保镖”的自我修養!

  他連怎麽過去,都自己考慮好了。

  墨畫道:“我也去!”

  顧長懷一怔。

  顧安和顧全也面面相觑。

  這孩子,膽子也太大了。

  顧長懷拒絕:“你不能去。”

  萬一死在裏面,他沒法跟表姐交代。

  墨畫道:“我不去的話,你們即便隐着身,也會被發現的……”

  顧長懷皺眉。

  墨畫指了指面前的斷崖,“這下面的石橋上,除了隐匿陣,還有小元磁陣……”

  “這種小元磁陣,是用來預警的……”

  “一旦你們碰到陣法,元磁感應之下,火佛陀就能知道,有人在走石橋……”

  “他們堵住路口,或者攻其不備,半路截擊,或者再狠一點,直接擊墜石橋,你們就兇多吉少了……”

  “但是……”墨畫眉眼上揚,“你們帶上我,就沒問題了!”

  “這些小元磁陣,瞞不過我。”

  顧長懷臉色不大好看。

  這也是他之前,雖準備了隐身靈器,但卻沒有貿然過橋的原因。

  他怕橋上,有一些未知的手腳。

  但對面是魔窟,讓墨畫一起過去,顧長懷還是不放心。

  “小元磁陣罷了,我再讓人回顧家,取一些元磁司南過來,一點點試探……”

  墨畫搖頭,“太浪費時間了,而且,萬一還有其他預警陣法呢?”

  “一旦看錯漏掉了,你們就會被火佛陀發現。”

  “他若事先有了準備,從魔窟逃了,這次行動就功虧一篑了。”

  我的隕火術,也就學不成了……

  墨畫心裏嘀咕道。

  顧長懷果然有些動搖了。

  墨畫察言觀色,又繼續道:
  “這還隻是石橋,到了火佛陀的‘魔窟’,裏面陣法估計更多……”

  “這種情況下,你難道不需要一個,聰明的,機智的,陣法造詣不凡的‘小陣師’,來幫你排憂解難?”

  墨畫眨了眨眼。

  顧長懷雖不願承認墨畫“自封”的這些修飾頭銜,但又沒辦法否定。

  他若真拿這些陣法有辦法,就不會請墨畫來了。

  顧長懷沉默不語,末了終于歎了口氣:
  “行吧,你先跟着我們,過去看看情況,記得‘約法三章’。”

  “嗯嗯。”墨畫連忙道,“跟着你,不出手,做個混子。”

  這點事他還是記得的。

  顧長懷歎了口氣,神色無奈。

  一旁的顧安和顧全,神色如常,但心底卻異常震驚。

  他們在道廷司任職,很少回顧家,這還是第一次見墨畫。

  也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和公子“讨價還價”到這個地步。

  甚至能讓公子,“讓步”到這種程度。

  他們更是第一次,在一向倨傲的公子臉上,見到頭疼麻煩而無可奈何的神情……

  這一瞬間,他們不禁對墨畫肅然起敬。

  而後,顧長懷取出幾件玉佩,一人給了一件。

  “這是水隐玉,二品隐匿靈器,佩戴後水光覆身,可以隐匿身形……”

  顧安和顧全恭敬接過玉佩。

  墨畫想了想,也“從善如流”地接過了。

  他雖然會隐匿術,而且是高端的五行匿蹤術,但多一道保險,總歸是好的。

  更何況,這玉佩看起來那麽名貴,肯定值很多靈石。

  自己不能辜負了顧叔叔的好意。

  墨畫默默将水隐玉揣進了懷裏。

  啓程之前,顧長懷又叮囑墨畫:
  “遇事别管我們,你能跑就跑,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好。”

  墨畫點頭,“我會的!”

  于是衆人便啓程出發。

  一行共四人,金丹期的顧長懷,築基後期的顧安和顧全,還有築基前期的墨畫。

  四人盡皆隐匿着身形,依次邁步踏上了,通往魔窟的,看不見的石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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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2-27 21:47:02
第645章 辨靈畫陣
  懸天斷崖,孤峰雲嶺。

  橫斷雲海之上,有一座看不見的石橋。

  三大一小四個隐匿着身形的修士,正一步步走在橋上,宛如隔空漫步,走在天邊,腳下就是無邊深壑。

  幾人難免心中震撼。

  墨畫倒還好,他不是第一次走。

  雖然這次懸崖更高,路更長,對面更危險,但自己身邊跟着三個“保镖”。

  其中一個還是金丹境的顧叔叔。

  其實還算安全。

  石橋空蕩,沒有人影。

  幾人一步步向前走。

  墨畫放開神識,一路觀察感知,偶爾會出聲提醒:
  哪裏有小元磁陣,哪裏有土爆陣,哪裏有預警陣,哪裏有狂風陣……

  罪修在石橋上,的确布了很多陣法。

  這些陣法,或是預警,或是陷阱,設置地都十分隐晦。

  不過自然瞞不過墨畫的神識。

  這一路上的陣法,都被墨畫一一識破。

  顧長懷看了一眼神色從容,萬“陣”叢中過,片點不沾身的墨畫,心生慶幸。

  還好把這孩子帶來了……

  不然的話,他們這些人走在陣法密布的石橋上,如履薄冰一般,真不一定能走到對岸。

  墨畫指路,顧長懷三人老老實實,跟着墨畫走。

  如此走了一半,石橋之上,天色陡然變暗。

  墨畫駐足石橋之上。

  身後的路,如在雲間,天朗日清。

  前面的路,邪氣陣陣,孤峰如鬼窟,陰森壓抑。

  幾人對視一眼,目光堅定,繼續向前走。

  在陰沉的邪氣中,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終于見到了斷崖。

  又走了一盞茶的功夫,隐匿着身形的幾人,便神不知鬼不覺地,踏上了對面懸崖的石階,來到了對岸。

  面前是一處孤峰,四周空蕩,陰雲缭繞。

  如同雲海中的孤島一般,沒有人煙。

  孤峰正中,就是一處巨大而狹長的洞口。

  洞口閉合,宛如邪獸緊閉的眼眸。

  兩側山石猙獰,凸出的石頭,互相嵌合,如同邪獸的睫毛,掩蓋住了眸中鮮紅的血色。

  墨畫目光微凝,“邪陣……”

  火佛陀手下的陣師,是二品高階的邪陣師……

  顧長懷神色淡漠,倒是顧安和顧全兩人,有些緊張。

  “小公子,這門能打開嗎?”

  不知是顧安,還是顧全開口問道。

  墨畫想了想,搖了搖頭:

  “這是邪陣,而且陣法閉合,看不透裏面的陣紋,再加上是二品高階邪陣,解是解不開的……”

  “至少我暫時還解不開……”

  “解不了陣,那就隻能用蠻力,強行破陣……”

  “但是這樣動靜很大,肯定會驚動火佛陀他們……”

  ……

  顧安和顧全眉頭緊皺。

  顧長懷俊朗的眼眸,默默看着墨畫。

  墨畫明白了。

  這是顧叔叔在問自己,這些陣法該怎麽辦。

  隻是他向來有些孤傲,一時半會,開不了口,尤其是當着顧安和顧全兩人的面。

  他是典司,還是顧家公子,總歸是要面子的。

  墨畫想了想,不待顧長懷開口問,便說道:

  “魔窟雖然聽起來陰森可怕,但歸根究底,也是一種修道建築,要用到建築類陣法……”

  “那這孤峰裏面,肯定也構建着各類陣法。”

  “我要先從外面看看,整個孤峰的結構,然後推測一下裏面的陣法,再考慮下,該怎麽進去……”

  “好。”顧長懷點頭。

  于是墨畫背着手,昂着頭,“視察”一般,繞着孤峰走了一圈,同時感知着裏面的陣法。

  顧長懷三人,就在後面默默跟着,神情戒備,環顧四周,像是三個“跟班”。

  走了一圈後,墨畫就找了個安靜的地方,以石爲桌,鋪上陣紙,開始初步還原,魔窟最外圍的陣法構造。

  他一邊回憶着,适才從山石上感知到的陣法靈迹,一邊在紙上畫下一道道陣紋。

  偶爾還擡起頭,将整座孤峰盡收眼底,校正着陣法的聯系……

  片刻之後,一副由陣紋構成的,魔窟外圍的陣法輪廓,便一點點浮現在了紙上……

  顧長懷瞳孔一縮,看着墨畫,失聲喃喃道:

  “辨靈畫陣……”

  “辨靈畫陣?”墨畫有些錯愕,問顧長懷,“辨靈畫陣是什麽?”

  顧長懷一怔,“就是你在做的這個……”

  墨畫愣了下,随後明白了。

  從外部辨認陣法靈力,還原内部陣法構造,就叫“辨靈畫陣”。

  他一直以爲,這隻是基礎的陣法衍算,沒想到還有那麽多花裏胡哨的名頭……

  墨畫贊歎道:“顧叔叔,你懂得好多啊……”

  顧長懷:“……”

  要不是墨畫一臉認真目光澄澈,他差點就懷疑,墨畫這小子是在“諷刺”自己了……

  又花了半個多時辰,墨畫就初步将“魔窟”的外圍陣圖,還原出來了。

  紙上是一座魔窟。

  但這座“魔窟”,像是被神識“透視”了一般,沒有山石草木的外表,而顯露出了内在的,各種陣紋陣樞的“骨骼”。

  雖然隻是外部表層的陣法結構,但顧長懷還是極爲震驚。

  他有些恍惚。

  這真的是一個築基前期的陣師,能做得出來的事麽?
  這跟他以往認識的所有陣師,完全不在一個層面……

  另一旁的顧安和顧全同樣看不懂,同時愈發覺得墨畫人不可貌相。

  這位小陣師,當真非同小可……

  不愧是能跟說一不二的公子讨價還價,還讓一向固執的公子都不得不讓步的人物。

  墨畫不知他們的想法,而是繼續道:
  “魔窟的陣法,十分嚴密,但既然是修道建築陣法,爲了節約成本,就不得不有所‘妥協’……”

  “主幹部分,用二品十九紋的陣法,但一些邊邊角角的地方,陣法品級會降低,陣紋數也會遞減……”

  “十八紋,十七紋,乃至二品中階的十六紋,都會用上……”

  “甚至一些部分,會用一品陣法湊數……”

  “這些陣法薄弱的地方,就是破綻。”

  “修道建築陣法,規模鋪得越大,外面看着越是恢弘,但在内行人眼裏,破綻也就越多……”

  内行人眼裏……

  顧長懷三人看着墨畫,附和着點了點頭。

  墨畫将“魔窟”陣圖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之後帶着三人,來到孤峰背面的一處小山坡。

  山坡下,有一處堅固的岩石,碎石嶙峋。

  “此處岩石堅固,不易開鑿,也不易構建陣法,所以構建魔窟的陣師就偷了懶,偷工減料了……”

  墨畫又放開神識,眼眸深邃,看了一會,指着一處平平無奇的石坡道:
  “這裏的破綻,是最大的。”

  顧長懷盯着石坡看了看,根本無法判斷,這裏怎麽破綻就最大了。

  但一旦涉及陣法,墨畫的話,總讓他産生一種無可置疑的感覺。

  “那我們……挖穿山石,偷偷潛入進去?”

  顧家兄弟兩人其中一人建議道。

  墨畫猜他應該是“顧安”。

  這兄弟兩人長相一樣,聲音相似,但靈力流轉有差别,一個偏左側經脈,一個偏右側經脈。

  就像一個左撇子,一個右撇子。

  左撇子是顧安,右撇子是顧全。

  墨畫搖了搖頭,“動靜還是太大了,挖坑這種事,用陣法就行了……”

  這也是他才學的,八卦艮陣的一種,名爲開山陣。

  二品十四紋的開山陣,可以化山石爲齑粉,威力不算大,動靜也小,用來挖這種暗坑最好。

  墨畫取出筆墨,開始在石頭上畫開山陣。

  他畫得極快,一會功夫,就畫完了一副。

  而後陣法之上,灰色一亮,陣紋生效,山石便簌簌溶解,化爲細粉,随風吹散。

  顧長懷在一邊看着,總覺得哪裏很違和。

  看了一會,他這才恍然明白。

  太快了……

  之前他也看過墨畫畫陣法,但那時沒怎麽留意。

  現在在他眼皮子底下,墨畫筆走龍蛇,完完整整地畫出了二品十四紋的開山陣。

  顧長懷這才驚覺,這個筆法實在太快了。

  就像時間在‘快進’一樣,他的那隻小手,都揮出殘影了。

  這個手速,比自己之前見過的那些陣師,快了足有數倍不止。

  顧長懷皺眉。

  “墨畫這孩子,怎麽跟‘六邊形’陣師一樣,一點短闆沒有……”

  “他不會是被哪個陣法‘老妖怪’給奪舍了吧……”

  ……

  而在他費解的這段時間,墨畫一副接一副地畫開山陣,将山石一層一層消解。

  終于,最後一點山石消失,面前出現了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洞口之中,陰風陣陣,而且有淡淡的腥腐氣味傳來。

  墨畫看了眼顧長懷。

  顧長懷明白了,微微颔首,徑直進了洞口,顧安和顧全緊随其後。

  幾息之後,洞中傳來顧長懷的聲音。

  “進來吧……”

  墨畫點頭,便也走了進去。

  視線一陣漆黑,而後緩緩有了亮光,墨畫定睛看去,就發現自己站在一截凸出的石柱上。

  墨畫低頭往下一看,瞳孔猛然一縮。

  這是一處,巨大的溶洞。

  石柱嶙峋,邪異猙獰。

  山峰被掏空,下面是一座偌大的森嚴的魔殿。

  懸空的走廊交錯,廊間有白骨燈盞,陰綠色的燈光,映照着四周詭異的殿堂。

  殿堂中間,是一個巨大的石制頭骨。

  頭骨的眼神空洞,燃燒着綠火。

  猙獰的獠牙外突,張着巨口,像是擇人而噬。

  但這個頭骨,殘缺了一半,似乎還沒建完,辨認不出是人還是哪個獸類的骨頭。

  而頭骨之上,散發着陰森的魔氣。

  顧長懷神色冷峻,難以置信道:

  “魔教據點……”

  “好大的膽子!”

  墨畫一怔,“魔教據點……”

  他看了看顧長懷,小聲問道:“魔教據點,跟一般邪修據點,有什麽不一樣麽?”

  顧長懷神色肅然,緩緩道:

  “邪修的據點,隻是臨時藏身用的,魔修的據點,卻是長期‘栖身’用的……”

  “邪修隻是毒果,毒也隻毒死一兩個人,而魔教,卻是散播毒源的‘根’……”

  “出現魔教據點,便意味着,此地有魔教‘紮根’,或者正準備紮根……”

  “一旦讓魔教據點建成,生根發芽,便會成爲魔道的毒瘤,散播魔道功法,贻害無窮。”

  “而想将其拔除,也極爲艱難,付出的代價也非常大……”

  顧長懷目光凝重。

  他之前還以爲,火佛陀他們的‘魔窟’,隻是個誇張些的說法。   
  但現在看來,這個魔窟,竟真的是個大規模的魔教窩點。

  墨畫道:“那這麽看來,火佛陀不僅是個罪修,是邪修,他還是有‘傳承’的魔修?”

  顧長懷目光冷冽,微微颔首道:

  “應該是……”

  墨畫皺眉,“我都沒看出來……”

  顧長懷目光有些意味深長道:
  “讓你看不出來的,才是真正的魔教。”

  “那些爲非作歹,嚣張跋扈的魔修,早就被道廷宰了……”

  “餘下的魔修,有的時候比正派修士都道貌岸然……”

  墨畫一怔,莫名想起了陸乘雲。

  殺人煉屍,利用僵屍挖礦,沒日沒夜賺取靈石。

  然後再用靈石,賄賂道廷司,收買本地勢力,進一步壓榨礦修,煉制僵屍,發展壯大自身勢力。

  表面上,他是溫文爾雅的陸家家主。

  但背地裏,他才是一個真正的魔道大屍修。

  一旦讓他煉成屍王,南嶽城所有修士,無論是活的,還是死的,恐怕都會成爲他的“僵屍”。

  而眼前可能也是如此。

  火佛陀他們,很可能隻是個“幌子”。

  這個“璧山魔窟”,背後不知藏着什麽,也不知究竟是誰的手筆……

  “顧叔叔,現在該怎麽辦?要回去喊人麽?”

  墨畫低聲問道。

  既然發現了魔教據點,按理來說,最好的辦法是回去“搖人”,喊更多道廷司的執司,來将這個據點給“滅了”。

  顧長懷皺眉沉思,緩緩搖了搖頭。

  “我們先打探一下,若能找到火佛陀,直接将他殺了最好……”

  “回去喊人,圍住魔窟,混戰之中變數太多,萬一讓火佛陀逃了,就功虧一篑了……”

  “而且……”

  顧長懷目光一沉,沒有多說。

  但他心裏明白,璧山城能建出魔窟,這就說明道廷司裏面,肯定也不幹淨了……

  他回去調人,恐怕也會給一些人可趁之機……

  殺人的刀,若是鏽了,那生死之戰中,死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這也正和墨畫的心意。

  人少好辦事。

  萬一人多了,耳目混雜,自己也不好搞小動作。

  墨畫擡頭,又看了眼森嚴的魔窟。

  這個魔窟不管是誰的手筆,反正火佛陀得先死。

  他的隕火術,也要弄到手。

  “走吧……”顧長懷道。

  “嗯。”墨畫點了點頭。

  于是一行四人,又隐匿着身形,沿着四周的石壁,悄悄下落,進入了魔殿之中。

  進了魔殿内部,地形就又複雜了起來,跟從外面看到的結構,有很大不同。

  很多建築,内在是封閉的,根本無法同行。

  四周陣法密布,行動的限制也更多。

  而且還有穿着怪異的魔修,牽着幾條魔犬在巡邏。

  若是被巡邏的魔修魔犬發現,恐怕就會打草驚蛇,引來更多的魔窟修士。

  而在魔窟之中遭到圍殺,金丹境的顧長懷或許可以脫身,但顧安和顧全兩人,恐怕就兇多吉少了。

  墨畫或許也能逃,但刺殺火佛陀的事,就别再想了。

  所以四人走起路來,都是小心翼翼。

  爲了不被發現,連條狗都不敢殺。

  如此在魔殿中,逛了大半天,連火佛陀的影子都沒發現。

  而這些魔修,口風也很嚴,牽着狗如同“行屍走肉”的傀儡一般,到處偵查,卻很少說話。

  墨畫想從他們口中,偷聽一些線索都不行。

  這樣查下去,就跟沒頭蒼蠅一般。

  别說七天,就是十七天,估計都抓不到火佛陀。

  “怎麽辦……”

  墨畫皺眉。

  顧長懷也覺得這樣找不是辦法,便低聲道:“我們往内殿走走看看……”

  墨畫他們現在在的地方,是魔殿的外殿。

  火佛陀不在外殿,那大概率就在内殿。

  隻是越往内殿,防守肯定更嚴密,巡邏的人跟狗也更多,風險也更大。

  被發現之後,逃生的概率也更低。

  顧安和顧全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墨畫也點了點頭。

  幾人便嘗試着往内殿裏走,可沒走幾步,迎面便走來了三人,當前一人,牽着一條綠眼黑毛,口涎腥臭的魔犬。

  四人連忙躲在一邊,反手抓着石壁,吊在懸空的走廊上。

  那魔犬走到附近,忽而龇牙咧嘴,惡狠狠地叫了一聲,低頭在附近嗅着氣味。

  墨畫給大家身上撒了無味粉。

  這種粉是獵妖師常備的藥粉,在大黑山獵妖時,遇到危險就給身上撒些,避免被妖獸聞出氣味。

  這種藥粉用的時候不多,但墨畫還是随身帶了些,有備無患。

  魔犬嗅不出味道,原地狂吠了幾聲。

  有個魔修沉聲道:“怎麽回事?”

  “嗅魔犬發現了什麽?”

  一道陰冷的神識,向四周散去,從墨畫幾人身上掃過,又收了回去。

  “沒有……”

  “這狗發情了?怎麽還在亂叫?”

  “誰把不該喂的丹藥喂它了?”

  而後傳來一陣魔犬的嚎叫,似乎有人踢了它一腳。

  “該死的畜生,沒事别亂叫……”

  “浪費老子時間……”

  有個沙啞的聲音道:“好了,繼續巡邏吧……”

  “這裏怎麽可能有人能進來……”

  “他媽的……”

  之後三個魔修牽着狗漸行漸遠。

  确認他們走了,顧長懷皺眉:“不好進去……”

  魔殿的巡邏太緊密了。

  還有這種該死的狗,警惕性比人還高。

  幾步一哨,根本走不進去。

  顧全——墨畫猜他是顧安,低聲道:“那我們将這些巡邏的殺了?”

  顧長懷目光微凝,還是搖了搖頭。

  “不能殺……”

  “人不能殺,就連那條狗都不能殺……”

  動手之時,萬一産生靈力波動,被魔修察覺;

  又或者殺人之時,手腳不夠利落,讓他們呼喊出聲,驚動了其他魔修;

  再或者下手之後,屍體沒藏好,留了馬腳,被其他魔修發現。

  自己這幾人的行蹤,就敗露了……

  四人都皺起了眉頭。

  顧長懷默默歎了口氣,“再在外殿搜搜看看,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或是通向内殿的機關密道……”

  “嗯。”墨畫幾人微微點頭。

  而後四人從走廊下翻身上來。

  可沒往前走幾步,墨畫神色一變,“有人來了……”

  顧長懷也發現了,面色同樣一沉。

  幾人不得已,又回到原位,吊在走廊下面躲着。

  那三個魔修,還有一條魔犬去而複還。

  “這裏有動靜……”

  “快,搜一遍……”

  他們這次搜得更緊。

  數道神識,不停來回掃視。

  狗鼻子拼命地嗅,恨不得把地面給擦一遍。

  墨畫心裏有些緊張。

  不知過了多久,三個魔修這才罷手。

  “還是什麽都沒有……”

  “看錯了?”

  “他是不是耍我們?拿我們也當狗,如此随意驅使尋開心?”

  “去他娘的……”

  “若非看他是……老子遲早……”

  “閉嘴!”

  有個沙啞的聲音厲聲道,“你們活膩了?”

  另外兩人讷讷,不敢出聲。

  “做好分内的事!”

  那魔修嚴厲警告道,随後他語氣稍有緩和,“此殿封閉,潮濕陰沉,你們修的是魔功,心性容易不穩……”

  “過段時間就好了。”

  “能出去發洩發洩……”

  有陰沉的笑聲響起。

  随後三人又牽着狗,慢慢離開了。

  顧長懷幾人,沒有貿然出來,還是吊在原地。

  四周寂靜,顧安忍不住低聲道:“魔道孽畜,不是怕打草驚蛇,真該宰了他們……”

  顧長懷平靜道:“正事要緊。”

  “是,公子。”

  等确認那三人一狗走遠了,四人才出來,正準備繼續找個地方搜尋,墨畫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怎麽了?”顧長懷問道。

  墨畫皺了皺眉,“不對勁……”

  顧長懷微怔,若有所思。

  墨畫回頭看了看,“這個地方,有些不對勁……”

  “明明那三人一狗,已經走遠了,爲什麽還會突然回來?”

  “而且聽他們的意思,似乎是有一個‘人’,跟他們說這裏有動靜,所以他們才又折返了回來……”

  “這個‘人’,是怎麽知道這裏有動靜的?”

  “他憑什麽,察覺到動靜的?”

  墨畫一邊說,一邊思索,與此同時放開神識,仔細搜索四周,忽而他眼睛一亮,跑到走廊邊的一個角落。

  角落裏刻着一副極隐蔽的陣法。

  墨畫不認識這是什麽陣法,但憑感知可以斷定,這是一副他沒見過的元磁陣法……

  “元磁陣法……”

  墨畫喃喃道。

  忽而他又一怔,閉目感知,冥冥中他仿佛感知到了一陣“磁流”。

  這陣磁流,極其微弱。

  若非他神識十分敏銳,而且天天和“磁流”衍生的次雷紋打交道,根本感知不到。

  “元磁感應……”

  墨畫恍然大悟,他又擡起頭,将整座魔殿盡收眼底,心中漸漸有了一個猜想:
  “這座森嚴的魔殿,似乎正被一套元磁陣法,嚴密地‘監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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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3-1 13:34:33
第646章 邪陣師(感謝雨墓大佬的盟主~)

  見墨畫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顧長懷微怔,“你又看出什麽來了?”

  墨畫想了想,言簡意赅道:
  “如果我猜得沒錯,這座魔殿裏,應該有一副元磁複陣,用來統籌整座魔窟裏的元磁陣法,同時監控殿内的靈力波動,還有其他風吹草動……”

  顧長懷三人目光凝重。

  “也就是說……”墨畫接着道,“我們不光被這些巡邏的魔修魔犬提防着,還被暗處的元磁陣,以及看不見的‘磁流’監視着……”

  “一旦大意,就可能觸動陣法,被魔修發現。”

  “而我們很可能,連怎麽被發現的都不知道……”

  顧長懷皺眉,“這套複陣,有辦法破解麽?”

  墨畫搖了搖頭,“元磁複陣,應該是至少十七紋以上的陣法,有點超綱了,我還破解不了……”

  顧長懷有些可惜。

  他還真以爲墨畫什麽陣法都會呢。

  沒想到也有他不會的……

  可随即他轉念一想,又覺得哪裏不對。

  築基前期,十七紋以上陣法……

  有點……“超綱”?
  顧長懷忍不住腹诽。

  有這麽“超綱”的麽?
  這孩子,是不是對“超綱”這兩個字,有什麽誤解?
  不過這一路上,他吃得驚已經夠多了,有些見怪不怪了。

  元磁複陣,陣法監控……

  顧長懷擡頭,又看了看眼前的戒備森嚴的魔殿,沉聲道:
  “若果真如此,那隻能先行撤退,再從長計議了……”

  墨畫皺了皺眉。

  先行撤退,從長計議……

  這樣一來,必然要花更多時間。

  七天之内讓火佛陀送命的打算,就泡湯了。

  超過七天,自己就要回宗門上課了,再想弄到隕火術也不可能了……

  “也不是沒辦法……”墨畫想了想,緩緩道:“可以嘗試着,找到元磁複陣的中樞……”

  “複陣中樞?”顧長懷道。

  “嗯。”墨畫點頭,“複陣包含多個單陣,需要以核心陣樞,統籌控制,越是大規模的陣法,中央陣樞越是明顯,陣法功能越是集中……”

  “摧毀陣樞,元磁複陣就會失靈,我們行事就方便多了,不必瞻前顧後,礙手礙腳……”

  “若是能掌控陣樞……”

  墨畫眼睛明亮,“甚至能反客爲主,将魔殿中的監控陣法,化爲己用……”

  顧長懷聞言一驚。

  顧安和顧全也都有些難以置信。

  陣師……還能有這種手段?

  顧長懷略作思索,便點頭贊同道:
  “好,按你說的辦!”

  “嗯。”

  事不宜遲,墨畫便開始判斷元磁複陣陣樞的位置。

  魔殿殿宇森嚴,道路錯綜複雜。

  表面上看,并沒有成體系的元磁陣法。

  但陣媒隻是媒介,陣紋隻是形骸。

  陣法的本質,仍舊是靈力。

  雖然表面看不到,但隐晦的陣法靈力軌迹,在神識之中仍舊清晰可辨。

  墨畫放開神識,窺測元磁陣法,感受陣法之間的聯系,從而判斷整個元磁陣的體系。

  偶爾線索斷了,他便利用衍算,感知空中微弱的磁流。

  從磁流留下的“次雷紋”,追根溯源,将整座外殿的元磁陣,拔出蘿蔔帶出泥一般,一個個全都找出來。

  這些元磁陣分門别類,各有不同。

  有些元磁陣,墨畫能分辨出。

  像是常用的小元磁陣,或是烽火元磁陣等……

  但有一些,陣紋晦澀,超乎墨畫的神識境界,墨畫雖能找出來,但看不出底細,分辨不出是什麽陣法。

  不過這也影響不大。

  這些元磁陣,隻是用來“定位”的,是用來通過陣法布局,觀測陣樞流向的。

  找出外殿之中,所有元磁陣法的位置後。

  墨畫再根據陣法格局,逆向推衍,尋找元磁彙流的地方。

  元磁彙流之處,也就是陣樞總控的方位。

  隻不過這個過程,既耗神識,也比較耗時間……

  顧長懷在一旁,默默看着墨畫,心裏有些迷茫。

  在他的視野裏,墨畫就是東跑跑,西跑跑,沒事停下來往天上看看。

  又或者像“小靈犬”一樣,四處嗅嗅,然後就“煞有介事”地找出了一副副陣法,辨認出了陣樞的方位……

  可顧長懷無論怎麽看,四周就都隻是普通的建築,沒有任何特殊的痕迹。

  要不是他知道,墨畫的陣法水平的确非同一般。

  他差點都以爲,墨畫是在“無實物”演戲,裝模作樣地騙他了……

  顧長懷十分困惑。

  過了片刻,墨畫指向外殿中的一條小路,斷然道:
  “元磁是往那裏彙流的。”

  顧長懷終于忍不住了,問道:“你怎麽看出來……”

  問到一半,顧長懷就停住了。

  他不用想就知道,墨畫肯定會說:“一眼就能看出來……”

  顧長懷換個方式問:“我怎麽看不出來?”

  自己好歹是金丹修士,神識應該比他強。

  墨畫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
  “你又不是陣師,當然看不出來。”

  顧長懷:“……”

  他覺得這應該不是陣師的問題,而是墨畫有問題。

  不過墨畫已經不理他了,而是一馬當先,沿着小路向元磁彙流的地方走去了。

  顧長懷目光一凝,歎了口氣,也隻能默默跟着。

  小路的盡頭,是一堵牆。

  牆由堅石砌成,上面刻有妖異的紋路,以陣法加固,但看上去與其他地方的牆壁,并沒什麽不同。

  此處僻靜,四周無人。

  墨畫又是摸,又是敲,将整塊牆壁,一寸一寸,全部檢查過了。

  而後他走到一塊,刻有眼眸的牆磚前,駐足沉思。

  這塊牆磚有點問題……

  墨畫和牆磚上刻着的“眼眸”,對視片刻後,便取出筆墨,在周圍畫上陣紋,解了牆磚上加固的土石陣。

  這整塊牆磚四周,便生出了裂痕。

  顧全上前,将牆磚取下,便露出了後面一個黑黢黢的通道。

  通道狹窄,僅半人高,裏面有着濃重而粗犷的血墨。

  這些墨水,是陣樞的痕迹。

  墨畫眼眸微亮。

  他猜得沒錯。

  就跟他建五行屠妖大陣一樣,既然要用陣樞,控制所有單陣,那麽陣樞的筆墨“軀幹”,必須要連接内殿和外殿。

  同時這些陣樞,要藏在建築内部,不能暴露。

  免得被像自己這樣的“有心人”盯上。

  隻不過再怎麽藏,還是沒瞞過機智的自己……

  墨畫得意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隻要順藤摸瓜,通過陣樞這根“藤”,找到複陣的中樞總控就好……

  問題是……

  墨畫打量了一下洞口,回頭對顧長懷三人道:“你們長太高了,好像鑽不進去……”

  顧長懷三人神情複雜。

  他們總不能爲了鑽這個洞,故意往矮了長吧……

  墨畫歎了口氣,“沒辦法了,我進去看看吧……”

  顧長懷皺眉,“你一個人去?”

  “沒事的,”墨畫道,“這裏是藏陣樞的地方,我熟得很,不會有危險……”

  陣樞是要保密的。

  不僅不能讓外人知道,連自己人都禁止接近。

  陣樞附近的建築,隻會在構建陣法的時候,留有一些預警防護的措施。

  但這些措施,在主建過大陣的墨畫眼裏,就不值一提了。

  顧長懷沉思道:“可以服縮骨丹,短時間内縮小身形……”

  “縮骨丹?”墨畫一怔。

  還有這種東西?

  修道界奇奇怪怪的東西真多。

  墨畫想了想,還是搖頭道:
  “縮骨也不行,陣樞裏面靈力流混亂,容易輻射到靈器上,使靈器上的陣法錯亂,效用失靈……”

  墨畫指了指顧長懷身上的玉佩,“水隐玉恐怕會受影響,隐不了身……”

  顧長懷目光微沉。

  他沒想到這點……

  畢竟他不是陣師,對這種細微的陣理,理解不深。

  “不對……”

  顧長懷忽然反應過來,“我們的水隐玉失效,無法隐身,你的不也一樣麽?”

  “我不一樣。”墨畫道,“我會隐匿術。”

  顧長懷張了張嘴,失聲道:

  “你什麽時候會的隐匿術?”

  墨畫一臉無辜,“我一直都會啊……”

  一直都會……

  顧長懷一臉被欺騙的表情,說不出話來了。

  “伱又沒問過我……”

  墨畫嘀咕道。

  隐匿術這種東西,顧叔叔沒問,自己肯定沒必要說出來……

  顧長懷深深吸了口氣,瞥了墨畫一眼,“那我給你水隐玉,你怎麽就順手收下了?”

  “這裏面講究就多了……”

  墨畫振振有詞道:“根據我的研究發現,隐匿靈器加上隐匿法術,兩者同時使用,可以有雙重隐蔽的作用,隐匿效果更好……”

  “魔窟這麽危險,我一個築基小修士如履薄冰,保命的手段,自然越周密越好……”   

  顧長懷一時竟覺得,墨畫說得很有道理……

  隻不過這一路上,墨畫腳步輕快,沒看得出來哪裏“如履薄冰”了……

  顧長懷歎了口氣。

  四周陰氣陣陣,綠光森森。

  石道走廊下,有粘稠而腥臭的腐水流動……

  身處魔殿之中,也不是糾結這種事的時候。

  而且一枚隐匿靈器,再怎麽珍貴,也的确比不上墨畫的安危。

  顧長懷歎道:“行吧,你小心行事……”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
  “進去之後,若是遇到危險,便大聲呼救,我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

  墨畫有些意外,點頭道:

  “放心吧,顧叔叔。”

  都讓他找到陣樞了,這魔窟的危險,又小了幾分。

  而後墨畫便孤身一人,低身鑽進牆壁後的陣樞通道,手腳并用,循着陣樞的脈絡,緩緩向元磁陣的核心爬去。

  石道狹仄,地勢偶爾平緩,偶爾垂直而陡峭。

  上面還刻有元磁陣樞,以及一些預警陣法。

  墨畫規避着這些陣法,同時化用逝水步,将靈力附着在手腳上,以神識牽引,貼着牆壁,如同“小壁虎”一般,在陣樞通道中徐徐前進。

  之前感知的磁流,隻是微弱的水流。

  那麽如今的陣樞,便如同澎湃的江河。

  靈力流動的脈絡,十分清晰。

  墨畫閉着眼都知道該往哪裏走。

  順着陣樞中的靈磁流向,墨畫壁虎一般,一直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便走到了通道的盡頭。

  通道昏暗,看不見陣紋。

  但墨畫憑神識便能感知到,元磁的流轉在前面的盡頭彙流,而後統籌向下,由一個中樞掌控者。

  而這個複陣的中樞,便是類似大陣的總陣樞,操控着整套元磁複陣!

  找到了!
  墨畫心中一喜。

  盡頭有一點光暈。

  墨畫手腳并用,爬到盡頭,探着小腦袋,從建築的縫隙中往下看去。

  不出所料,下面的确是一間,畫有總控陣樞的密室。

  密室之中,密布陣紋。

  中間有一個統一的陣盤,陣盤上畫着核心的陣樞。

  墨畫屏住呼吸,将五行匿蹤術運轉到極緻,而後再睜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從縫隙中往下窺視。

  他看到了,密室之中,還有一個人。

  這人身材又瘦又高,穿着典雅華貴的玄袍,面色死白,目有血絲,臉上的法令紋很深。

  同類相近。

  身爲陣師的墨畫,一眼就能看出,這人是個高明的陣師,而且氣息不正,手上沾着洗不幹淨的血色。

  是個邪陣師。

  二品高階邪陣師!
  墨畫心中微凜。

  這邪陣師此刻正坐密室之中,兀自畫着一副血色的陣法,不一會擡起頭,端詳着面前的總控陣盤,監控着魔殿内的動靜。

  偶爾他會端起酒杯,抿上一口酒。

  酒是深紅色的,裏面泡着一隻妖異的眼眸。

  那隻眼眸,偶爾還會眨動。

  墨畫看着有些瘆人,又打量了這邪陣師一眼,然後便默默收回目光。

  他怕被這邪陣師發現,所以沒看太久。

  收回目光後,墨畫開始默默思索。

  “下面該怎麽辦……”

  這個邪陣師,築基後期修爲,會十九紋陣法。

  墨畫原本還想着,跟這個陣師一較高下,現在看來,是自己膚淺了。

  二品十九紋,已經是正常二品陣師的極緻了。

  他還是邪陣師,肯定還會有些邪異的陣法手段。

  正常比,好像不大比得過。

  而且這是在魔殿,危機四伏,也沒什麽條件讓自己跟他“正常”比試。

  還是正事要緊。

  區區陣法上的勝負,可以先放在一邊。

  墨畫琢磨一會,心裏默默道:
  “既然如此,那就先想辦法,把這個邪陣師給暗殺了?”

  不殺好像不行。

  他是邪陣師,掌控元磁複陣,監控魔殿内的風吹草動。

  想繞過他進入内殿,找到火佛陀,根本不可能。

  活捉也不好捉。

  他既然掌控元磁複陣,必然精通元磁陣法,傳訊的手段很多,一不留神,讓他傳出訊息,很容易節外生枝。

  所以,要先将這個“絆腳石”除去……

  陣法就不跟他比了。

  自己雖是個陣師,但也是個修士。

  修士求長生,自然要把生死放在第一位。

  明知比不過,還要冒着風險,硬跟人家比,不是腦子有坑麽……

  墨畫點了點頭。

  虛假的陣師對決,在陣法上一決高下。

  真正的陣師對決,先把對方人給殺了。

  然後再比誰的陣法好。

  就算最終自己輸了陣法,但對方也丢掉了性命。

  穩賺不虧!

  墨畫默默打定主意:

  “想辦法,把這邪陣師給殺了……”

  但是自己好像也殺不掉。

  這邪陣師可是築基後期修士,修爲比自己高很多,而且還不能弄出太大動靜。

  墨畫想了想,覺得這種事,似乎也并不需要自己動手。

  “我殺不掉,但是我有‘保镖’……”

  墨畫便緩緩從陣樞通道退出。

  原路返回的同時,他還放出神識,觀察四周,結合對魔殿結構的理解,大概确定了這間“元磁陣樞密室”的位置。

  而後墨畫就又沿着陣樞通道,回到了外殿的入口。

  顧長懷三人在外面等着,見墨畫回來,都放下心來,随後問道:
  “怎麽樣?”

  墨畫點頭道:“找到了!有一間密室,密室裏有陣樞總控,還有個邪陣師在監管……”

  “要将那邪陣師偷偷殺了,才好對元磁複陣動手腳……”

  顧長懷立馬問道:“密室在哪?”

  墨畫道:“我記住路了,你們跟着我走就好……”

  “不過在此之前,要商量好怎麽‘暗殺’那個邪陣師,動作要快,還不能讓外人發現……”

  顧長懷沉思片刻道:

  “我有一把二品上乘短刀,刀刃裏鑄有風刃陣,刺進修士心脈,靈力化爲風刃,瞬間就能将其心髒絞碎。”

  墨畫點了點頭。

  顧叔叔在這種事上,還是很靠譜的。

  不過保險起見,墨畫還是建議道:

  “顧叔叔,要不……你再弄點毒藥?很毒很毒,見血封喉的那種,給刀上塗一下呗……”

  顧長懷默默看着墨畫。

  墨畫小聲道:“我沒做過這種事,隻是以防萬一……”

  顧長懷沉默片刻,默默取出一瓶毒藥,默默擦在了短刀上……

  這毒藥不是他的,是從罪修手上繳獲的。

  他們道廷司不用毒。

  一般來說……

  見顧長懷給刀上塗了毒,墨畫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又對顧安道:
  “小安哥,你有棍子麽?”

  顧安一愣,“什麽棍子?”

  “打悶棍用的棍子。”

  顧安搖了搖頭,“沒有……”

  “沒事,我有。”

  墨畫又從儲物袋中,掏出了一根碗口粗的鐵棍。

  這是千鈞棒,隻不過是二品的。

  通仙城裏陳師傅鍛造的一品千鈞棒,墨畫築基後,就用不上了。

  所以他又抽空,在太虛門外的太虛城,花了一百多靈石買了一根二品的棍子靈器。

  雖然形制不一樣,這根棍子也有别的名字。

  但墨畫比較念舊,同時爲了不忘初心,繼續走“打悶棍”的路子,所以也給它取名爲“千鈞棒”。

  棍子上面,同樣被墨畫畫上了二品千鈞陣。

  墨畫将千鈞棒,遞給顧安,“試試看,順不順手。”

  顧安一臉呆滞地接過,随手揮了幾下,緩緩點頭道:
  “還成……”

  “我跟你說下,什麽時候打悶棍最好……”

  墨畫開始給顧安傳授“打悶棍”的技巧,顧安聽得一愣一愣的。

  墨畫說完問道:

  “記住了麽?”

  顧安呆呆地點頭,“記住了……”

  “很好!”

  “還有他是陣師,神識敏銳,暗殺的時候一定要注意……”

  墨畫又把“暗殺”邪陣師的其他細節說了一下。

  譬如怎麽不被發現,怎麽捂住嘴不讓他發聲,怎麽提防他使用陣法,怎麽防止他以元磁傳訊……

  準備妥當後,墨畫點了點頭道:
  “我們出發吧!”

  于是顧長懷三個道廷司修士,抱着極複雜的心情,跟在墨畫身後,踏上了暗殺邪陣師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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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3-1 13:35:13
  第647章 暗殺
  整個魔窟的構造,比外面看時要複雜一些。

  魔殿之中,一共分三部分:
  外殿、中殿和内殿。

  這是墨畫根據陣樞走向判斷的。

  陣樞密室位于中殿,連通外殿和内殿,是整個元磁複陣的中樞,以總陣樞控制所有元磁陣法。

  從外殿到中殿,沿路巡邏的魔修魔犬不少,但他們很少接近陣樞密室。

  顯然陣樞密室,對魔修而言,也是禁地。

  一個精通元磁陣的邪陣師坐鎮中樞,一般來說,也沒什麽後顧之憂。

  但現在,一個“不一般”的小修士,領着三個“保镖”,來“刀”這個邪陣師了。

  中殿之中,巡邏的魔修和魔犬交錯,雖說守備嚴密,但交替之際,總會有空隙。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墨畫隐匿身形,躲在一旁,觀察了許久,總結出了巡邏交替的規律。

  而後趁着巡邏的人和狗交替之時,帶着顧長懷三人,從外殿繞到了中殿。

  沿着中殿,向右走了片刻,便來到了陣樞密室前。

  從外面看,這間密室,也隻是一間普通的石室。

  但整間石室,給人的感覺,更加肅穆森嚴。

  墨畫能從石室外面,看到牆壁上刻畫的,重重疊疊的門鎖陣法。

  也能感知到,密室之中洶湧有序的元磁流動。

  “就是這裏……”

  四周無人,墨畫壓低聲音道。

  顧長懷看了眼密室,凝聲道:“怎麽進去?”

  密室緊閉,看樣子被上了鎖。

  而且還是隐藏了陣紋的陣鎖。

  “我來解……”墨畫悄聲道。

  他貓着腰,蹑手蹑腳來到密室前。

  顧全在走廊口戒備。

  顧長懷抽出短刀,站在墨畫右側,顧安握着千鈞棒,站在墨畫左側。

  兩人盯着密室的門口,若是墨畫弄出太大動靜,驚動了裏面的邪陣師。

  他們便立馬沖進去,先将那邪陣師砍死。

  二品高階的邪陣師,可是個大禍害,甚至可能比金丹前期的邪修,危害還要大。

  金丹邪修,隻造殺孽。

  而邪陣師,以陣法爲害,流毒深遠。

  所以無論事成與否,這二品高階邪陣師,都必死無疑。

  墨畫輕手輕腳,解着陣紋。

  這門鎖陣法,用的是二品十六紋的金系鎖陣,剛剛好卡在墨畫的神識界限上。

  有可能是那邪陣師,雖然神識強,但并不會十六紋以上的鎖陣。

  也有可能,是他覺得二品中階的門鎖陣法,已經足夠了。

  畢竟有他在密室裏看着,也沒人敢擅闖。

  這也正好給了墨畫可乘之機……

  墨畫不敢一次性解完,怕畫得太快,靈力波動強烈,引起了邪陣師的警覺。

  他都是輕輕畫一筆,稍稍停一會,看看動靜,然後繼續再畫。

  顧長懷和顧安都耐心地等着。

  終于,不知過了多久,門鎖上的陣紋輕輕“嗡”了一聲,而後光芒微微暗淡。

  墨畫停手,屏氣凝神。

  顧長懷兩人也都屏住呼吸。

  過了一會,沒有反應,似乎裏面的邪陣師并未察覺。

  墨畫将門,推開了一點縫隙,眯着眼往裏看去。

  就見那邪陣師,躺在椅子上,正在“發癫”,不停用手撕着自己的雙臂和臉頰,甚至撕出道道血痕。

  血肉滲入他的指甲。

  門縫開了,一些低沉壓抑,帶着歇斯底裏的自言自語,也傳了出來……

  “我看不到……”

  “爲什麽看不到……”

  “我的神識……”

  墨畫一怔,沒聽清他說的是神“識”,還是神“視”。

  “……看不到真神的姿态,看不到世間的真理,看不到永恒的大道……”

  “爲什麽……”

  “我明明已經……”

  “喝了它的眼眸,泡出的血水……”

  “爲什麽,我的眼,還是無法成爲祂的眼?”

  “爲什麽,我所見的,還是這世間的肮髒和醜陋?”

  “爲什麽我看不到……”

  “真神無所不在,它就在這裏,我應該能看到的……”

  ……

  那邪陣師陷入了呓語般的癫狂。

  墨畫聞言,不由皺起了眉頭。

  這個邪陣師,在發什麽瘋?

  因爲喝了那邪異眼眸泡的血酒,神識被污染,而有些神志不清了?

  墨畫回頭,看了眼顧長懷。

  顧長懷也皺眉,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是道廷司典司,見過不少神識發狂,失去理智的罪修。

  但這種詭異而“瘋癫”的陣師,他還真沒怎麽見過。

  那邪陣師癫狂呓語之後,手腳一陣抽搐,血液四流,而後他便漸漸停止了動作,如同一具死屍。

  片刻後,他緩緩回過神來。

  身上被撕破的血肉,漸漸愈合,他的皮膚更加死白,眼中血絲更多。

  “爲什麽……還是看不到……”

  “因爲我的信仰,不夠虔誠麽,還是我的道心,不夠堕落……”

  ……

  墨畫心裏腹诽。

  死到臨頭,還堕落呢……

  到黃泉裏再堕落吧。

  墨畫對顧長懷使了個眼色。

  顧長懷目光漸漸鋒利,顧安也全神戒備。

  正從喝血酒後“瘋癫”狀态恢複,神識半明半昧的邪陣師,剛準備看向元磁中樞。

  忽而胸口一陣涼意傳來。

  他低頭一看,便見胸口露出一小截刀尖。

  與此同時,一股風系靈力,化作細碎的刀刃,在他胸膛炸開,将他心脈處的血肉經脈,一一絞碎。

  邪陣師心中寒意徹骨。

  暗殺!!
  他有些難以置信。

  在這璧山天外洞天,孤峰魔窟,無人可知的祭祀魔殿,萬分機密的元磁密室之中……

  竟會有人暗殺自己?!
  怎麽可能?!
  可胸前那一截刀尖,絞心的痛苦,以及身後那氣息深厚的修士,都告訴他,這已然是個鐵一般的事實。

  而且暗殺他的,還是一個強大的金丹修士!

  “要死!”

  邪陣師心中驚恐。

  他想大聲呵斥。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掌,緊緊将他的喉嚨扼住。

  手掌之上,附有強大的靈力,壓迫着他的喉嚨,讓他無法發聲。

  邪陣師眼睛陡然睜大。

  電光火石之間,他咬了口舌尖,以鮮血刺激神識,保證思路清明。

  與此同時,他的目光陡然變紅,眼眸詭異畸變,和酒壺中泡着的那枚眼眸,有了幾分相似。

  一股未知的血色的神識,漸漸彌漫開來……

  神識邪術!

  可還沒等血色神識彌漫,一記鐵棒“哐當”一聲,狠狠敲在了他的腦門上。

  顧安記得墨畫的叮囑,一旦邪陣師神識異樣,便朝他的腦袋,狠狠敲上一棍子。

  這一記鐵棒,敲得邪陣師頭皮發麻。

  顧安煉體,力道極大。

  邪陣師卻不是體修。

  他的肉身,根本遭不住這一棍。

  頭頂流出鮮血,陣陣劇痛傳來。

  邪陣師神識一窒。

  血腥的神識邪術,剛剛施展,就被打斷了。

  可片刻之後,從血色眼眸中借來的,殘留的血異的神念之力,又使他的神識漸漸複蘇。

  他一隻手,藏在衣袖裏,以極其隐蔽的手段,去摸傳書令。

  他自覺動作十分隐晦。

  便在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手!”

  邪陣師還沒反應過來,便覺手臂一痛。

  顧安一棍子,砸斷了他的手臂,他的傳書令也甩落在地。

  邪陣師不服,另一隻手去摸儲物袋。

  那個該死的聲音又響起。

  “還有一隻!”

  話音未落,顧安又是一棍子,将邪陣師另一隻手臂,也打斷了。

  邪陣師既驚且怒。

  他覺得自己的一切動作,都在别人的預料之中。

  他媽的!
  邪陣師心中怒火頓生。

  他剛想動,卻發現自己身體麻痹,動不了了。

  絲絲毒液,早已從顧長懷的刀尖,滲入邪陣師的血液,并随着他的鮮血,漸漸流遍全身。

  毒?!

  竟還用毒?!
  一個金丹暗殺築基,竟然還要用毒?
  這世間怎麽會有如此卑鄙無恥之人?!

  “來不及了……”

  邪陣師心中一狠,他直接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将鮮紅的血液,吞入自己腹中。

  他的鮮血,如同妖異的酒。

  血酒入腹,他的眼眸也徹底凸出,扭曲畸變,像是一隻邪魔的眼眸。

  與此同時,他的神識也驟然增強。

  邪陣師以這雙邪異的眼眸,看向密室正中的元磁陣樞。

  他想借邪眸增幅神念,瞬間溝通陣樞,借元磁複陣,喚來整個魔殿中全部的魔修,将這暗殺自己的修士,全部圍殺!

  “棍子!”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

  顧安神情嚴肅,立馬又一棍子砸上去。

  隻是這一棍子,砸得邪陣師滿頭鮮血,但卻無法阻擋他增幅後的邪念。

  他的邪念,依舊在溝通陣樞。

  他的眼睛,猙獰畸形,滿是血絲,狠狠地盯着正中央的陣盤。

  就在他快要得逞之時,眼角火光一閃。

  兩枚火球術,瞬發而至,一左一右,炸在了他的臉上,灼傷了他凸出的雙眼。

  眼眸被灼傷,邪陣師痛苦萬分。

  邪念有所消退。

  可即便雙目滿是焦痕,無法視物,神識依舊能夠外放。

  邪陣師又将邪異的神識,外放到極緻,去溝通密室正中的元磁中樞陣盤……

  墨畫見狀,身形一閃,立馬站到陣盤前,正對着邪陣師,将早就準備好的一副圖展開。

  圖中有一道深淵般的源紋。

  五行陣流圖!
  圖畫展開的瞬間,源紋仿佛活了過來。

  饑渴了許久,壓抑了許久,擔驚受怕,安分守己了許久,同時也因破譯概率太低,被墨畫“冷落”了許久的源紋,終于又重見天日了。

  陣流圖中,源紋開始蠕動,仿佛“瘟疫”的源頭。

  邪陣師的神識,剛想溝通陣樞,卻一頭紮進了源紋圖中。

  那一瞬間,他的神識覺得無比壓抑。

  仿佛自己置身于“瘟疫”的潮水之中。

  邪陣師心中發涼,神識稍作感應,瞬間如墜冰窖。

  他仿佛“看到”,一隻五色斑斓的眼眸,緩緩睜開眼睛,深邃的瞳孔在冷漠地看着他。

  “這是?!”

  邪陣師心中駭然。

  可沒等他細想,他便發現,密密麻麻的陣紋,如同病毒一般,滲入了他的神識。

  不過眨眼的瞬間,他外放的神識就被寄生,感染,分化,而後吞噬殆盡。

  回天乏力!

  邪陣師心如死灰。   

  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暗殺!

  他被算計得死死的。

  所有反擊的手段,都被扼殺在搖籃之中,一點機會沒有。

  就連神識的手段都被防得滴水不漏。

  “有一個卑鄙無恥且陰險毒辣的老陣師在算計我!!”

  邪陣師目眦欲裂。

  “究竟是誰?!”

  臨死之前,他想看一眼,究竟是誰害死了自己。

  邪陣師費勁力氣轉過頭,他記得有一道清脆而詭異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

  可他的雙眼,已經被灼傷,目光朦胧。

  他根本看不清!

  顧長懷最後激發靈力,扼斷了他的喉嚨,又以刀氣,徹底絞碎了他的心脈。

  這邪陣師死了。

  至死他都沒見到墨畫的長相。

  更不知,自己究竟是被誰算計死的……

  這一切變化叠起,轉瞬暇接,你來我往,不過十幾息的時間。

  邪陣師便已經被暗殺了。

  陣樞密室,重又安靜了下來。

  墨畫去門口,将在外防風戒備的顧全喊了進來,而後又悄悄關上密室的門。

  這樣一來,魔修就不知道,他們坐鎮元磁陣樞密室的二品高階邪陣師,已經是個死人了。

  顧長懷松開了扼斷邪陣師脖子的手掌,抽出了絞碎邪陣師心脈的短刀。

  邪陣師像爛泥一樣,緩緩癱倒在地。

  墨畫也收起陣流圖。

  顧長懷見狀,眉頭微皺,“你這圖是……”

  墨畫眼也不眨便道:“專門坑陣師用的,顧叔叔你不能看。”

  顧長懷一怔,将信将疑。

  邪陣師躺在地上,桌面上還有一個酒杯,杯中泡着一隻詭異的眼眸。

  邪陣師适才的異變,又浮現在腦海。

  墨畫想偷偷把這隻眼眸收起來,可他的手剛伸到一半,顧長懷已經先他一步,将酒杯拿走了。

  “這酒有問題,你不能碰。”

  墨畫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顧長懷将酒杯,連同杯中的眼眸一起封存好,裝進了儲物袋裏。

  墨畫無可奈何,隻小聲提醒道:
  “顧叔叔,你把這東西收好了哦……”

  “你别擔心。”

  墨畫歎了口氣。

  之後一切妥當,不過爲了以防萬一,墨畫還是建議道:

  “顧叔叔,要不……你再補幾刀?”

  “識海、氣海還有心脈,都再廢一遍……”

  “這邪陣師太詭異了,必須死得透一點,這樣才萬無一失。”

  顧長懷一窒,看墨畫的目光就更微妙了。

  顧安和顧全卻一臉欽佩:
  “不愧是小墨公子,行事真是穩健。”

  一向冷漠無情的自家公子,做事都沒這麽狠……

  顧長懷歎氣,還是照做了,在邪陣師的額頭,氣海和心脈處,都各刺了一刀。

  一個築基修士,這下無論如何都是死透了。

  墨畫也就放心了。

  他盯着死狀凄慘的邪陣師看了一眼,心中感歎。

  這個邪陣師,神識很強,邪念詭谲,手段好厲害。

  還好他先死了。

  墨畫點了點頭。

  不能出手的對手,才是一個好對手。

  身爲獵妖師,講究的就是一個“勝之不武”。

  這是父親墨山,作爲一個經驗豐富的獵妖師,對自己的諄諄教誨。

  自己一定要緊緊牢記,并且身體力行!
  之後幾人簡單清理了一下戰場,墨畫便開始打量着面前的陣盤。

  陣盤之上,磁紋密布,道道紋路交錯,深奧而規整,刻畫着一整副元磁複陣的核心陣樞。

  墨畫看了幾眼,發現看不懂……

  元磁複陣他沒學過,更何況,這還是一副十七紋之上的元磁複陣。

  墨畫撓了撓頭,想了想,便問道:

  “顧叔叔,這邪陣師的儲物袋呢?翻翻看裏面有沒有陣圖……”

  顧長懷有些遲疑。

  因爲這陣師是邪陣師,他的儲物袋裏,必然會有些魔道功法或是邪道陣法,所以邪陣師的儲物袋,他便收了起來。

  這裏面的東西,不能給墨畫看。

  顧長懷身爲道廷司典司,深知天賦越好的陣師,對邪陣的領悟也就越深,學得也越快。

  可能隻是看上一兩眼,就會走上不歸路。

  墨畫也明白,便道:

  “元磁類的陣法給我看就好……”

  顧長懷沉思片刻,緩緩點頭。

  元磁類陣法應該還好……

  他打開邪陣師的儲物袋,在裏面翻了翻,找出了幾本陣書,還有一大副複雜的陣圖。

  顧長懷分不清元磁陣紋。

  但這些書和圖上,明明白白寫着“元磁”兩字,應該不會錯。

  《元磁靈視陣》、《元磁靈視複陣圖》、《元磁陣樞層級初解》……

  墨畫眼睛一亮。

  都是好東西!
  而且比自己學的元磁陣法,還要高深許多。

  這個邪陣師的陣法造詣,尤其是元磁陣法的造詣,的确相當了得。

  元磁陣法如此精通,其他陣法,尤其是邪陣,想必鑽研得也十分透徹……

  還好他先死了!

  不然就麻煩了。

  “對了,也不知道這邪陣師叫什麽名字……”

  墨畫心中疑惑,轉念又想。

  算了,無所謂了,反正他死了。

  墨畫心安理得地翻看這些元磁陣書,尤其是那副《元磁靈視複陣圖》。

  看着看着,墨畫皺起了眉頭。

  顧長懷問道:“你能看懂麽?”

  墨畫搖了搖頭,“這個複陣,是十八紋的,比一般十八紋陣法都更難一些……”

  “而且裏面涉及的元磁陣法知識,也比較陌生。”

  “元磁靈視陣是十七紋的……”

  “還有元磁陣樞層級序列控制,這個還要更高深一些……”

  顧長懷聽着都覺得複雜。

  “既然如此,那把這元磁複陣給毀了?”

  墨畫搖了搖頭,“這個元磁複陣,是雙向的,我們如果毀了,那魔殿中的元磁預警會失效,魔修之間的傳訊也會失靈,這樣反而會驚動他們……”

  “那就丢在這裏不管?”

  “無人監管,也容易出問題……”

  墨畫沉思片刻,道:“我學學看吧,看能不能學會……”

  顧長懷一愣,“伱……現學啊?”

  “嗯……”墨畫神色有些茫然。

  不會可不要現學麽……

  顧長懷神情複雜,随即又道:“但你神識,應該不夠吧……”

  墨畫點了點頭,“我不需要會畫,隻要會用就行了。”

  他指了指面前那個元磁陣樞,“别人已經構建好了,我隻要學會如何掌控這個元磁中樞就行,神識要求沒那麽苛刻,我現在的神識也夠了……”

  “哦……”顧長懷也不太懂,隻點頭道:“行吧,你學學看吧。”

  他在道廷司任職這麽久,明白“專業”的事,就要交給專業的人來做……

  于是顧長懷幾人在周圍戒備。

  墨畫就靜下心來,開始鑽研這些,明顯更高一層次的元磁複陣。

  時間有限,他也學不了太深。

  而且他的神識也有限,這些陣法他還學不會。

  他隻能先想辦法,弄明白其中的陣理。

  他先看的是元磁靈視陣。

  元磁靈視單陣,是元磁靈視複陣構建的基礎。

  墨畫将陣紋,和基礎陣樞結構,以及陣法圖解都看了一遍,又根據元磁靈視陣中的定式磁紋,大概明白了這副陣法的功用。

  這是一門“靈力監視”陣法。

  他能通過磁流感應,顯化修士靈力的存在狀态。

  隻不過範圍有限,而且是“靈力呈象”,易受天地之間,各類氣息幹擾,所以影像會有點模糊。

  墨畫恍然。

  之前在走廊上,那三魔修一魔犬,之所以去而複返,大概就是附近的元磁靈視陣,捕捉到了自己幾人的靈力痕迹。

  但這邪陣師有些不确定。

  所以才派那三人一狗,回來查看。

  明白陣法原理,就好辦了。

  至于具體的陣法,現在還學不會,可以先留着。

  墨畫偷偷把陣書塞進了自己的儲物袋。

  之後便是元磁靈視複陣了。

  明白了單陣的原理,再化分爲總,整體窺測元磁靈視複陣,一些關竅就容易理解了。

  這套元磁靈視複陣,是集監視,監控,傳訊于一體的,魔窟元磁防禦體系。

  元磁防禦,防的不是修士進攻,防的是機密不被洩露。

  借這套元磁靈視複陣,能将整個魔殿的魔修,統一調度,凝爲一體。

  從而使整個魔窟,密不透風,“固若金湯”。

  隻是可惜,成也陣法,敗也陣法。

  陣法是魔殿的屏障,但在墨畫眼裏,也成爲了最大的破綻。

  墨畫心無旁骛地研究元磁陣……

  顧長懷在一邊默默看着。

  他見墨畫低着頭,醉心于陣法,一會皺眉,一會舒眉,偶爾沉思,偶爾低聲嘀咕什麽,又或是以手代筆,在地面比劃着什麽……

  仿佛天地間,除了陣法,再無他物。

  顧長懷心中默默歎息。

  在這種危機四伏的地方,一瞬間就能如此專注,聚精會神于陣法上。

  難怪年紀不大,陣法學得這麽好……

  不知過了多久,墨畫眼睛一亮。

  顧長懷見狀,目光一凝:
  “陣樞……學會了?”

  “會了一點。”墨畫道。

  而後他站起身來,同時眼疾手快,搶在顧長懷前面,将所有元磁陣書還有陣圖,都塞進了儲物袋裏。

  發大财了!

  十七紋以上的元磁陣,還有元磁複陣。

  真要去宗門買,還不知要花多少功勳。

  想想都心疼。

  然後墨畫假裝沒看到顧長懷,自己跟沒事人一樣,走到元磁複陣的中控陣盤前,開始嘗試着操控整個陣樞。

  顧長懷眼睜睜看着墨畫偷偷“貪墨”了東西。

  但這種時候,他又不能出聲打擾,隻能歎了口氣,當做什麽都沒看見。

  元磁靈視複陣的陣樞,表面蒙着一層霧狀的“磁流”。

  墨畫以神識,一遍又一遍,嘗試溝通陣樞。

  但複陣的陣樞,一直十分排斥。

  裏面的磁流紊亂,對神識的壓力也極大。

  墨畫試了幾次都沒用,最後臉色一沉,沒了耐心。

  他以十六紋質變的神識,硬生生承受着紊亂的磁流,強行破除了“磁霧”。

  而後利用适才所學的元磁知識,掌控了元磁靈視複陣的陣樞。

  那一瞬間,墨畫隻覺神識豁然通明。

  整座魔殿,以一種抽象的,嚴整的陣樞脈絡的形式,在他腦海中浮現。

  一道道陣法,如同錨點。

  一個個魔修,如同兵卒。

  一處處靈視陣,如同天眼,呈現出靈力表象,窺視着魔殿的關鍵角落……

  墨畫恍然間,有種洞悉一切的感覺:

  “這個魔殿,現在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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