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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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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笑佳人] 重生之貴婦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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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7 00:19: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章

  上午巳時左右,是平城南城門前最熱鬧的時候,進城出城的百姓們排在城門兩側,城內外也擺了各種小攤,攤主們你一聲我一聲的吆喝著。

  此時官府已經發布了公文,先帝駕崩,要求官民服三個月的國喪,期間不得宴請、嫁娶、奏樂。

  同時也有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減輕賦稅的惠民舉措。

  只要不影響自己的生活,百姓們其實並不是很在乎誰在京城當皇帝,完全當一樁熱鬧低聲議論著。家裡有親朋好友犯事的都很高興,不用再坐大牢了,家裡被犯人欺負過的自然不滿,好不容易把人弄進去,結果沒多久就給放了出來,也太不公平。

  不過,守城士兵就在旁邊站著,百姓們都只是竊竊私語。

  突然,一陣馬蹄聲從遠處傳來,排在城外的百姓們回首張望,有人驚呼道:「是燕王殿下!」

  這一嗓子,所有人都緊緊地盯著越來越近的馬隊。

  靠近城門時,一匹匹駿馬放慢了速度,燕王乃一城之主,自然不用排隊,當他率領眾人緩緩進城時,百姓們也都看見了燕王現在的模樣,面容憔悴臉色發黃,哭腫的眼皮下是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他皺巴巴的錦袍外披著一層白色孝衣,只是那孝衣上有血跡也有塵土污漬。

  百姓們面面相覷。

  先帝死了,王爺該去奔喪啊,就像百姓家的兒子,就算有天大的事,老子死了兒子也得趕緊回去,王爺怎麼回來了?

  燕王神色木然,彷佛聽不到百姓們的疑惑。

  只是,當他的駿馬跨過城門不久,緊緊注視王爺的百姓就見王爺身形一晃,下一刻就從馬背上跌了下來!

  「王爺!」

  「父王!」

  驚呼聲接連響起,幸好有個排隊的農夫眼疾手快,及時抱住了燕王摔下來的身體!

  魏家三兄弟與侍衛們第一時間趕過來,可是無論他們如何喊叫,燕王都緊緊閉著眼睛,昏過去了。

  魏曕當機立斷,與出城的一戶人家借了馬車,他們三兄弟小心翼翼地將燕王抬上馬車,立即朝王府而去。

  待到下午,平城裡就傳出兩道消息。

  「先帝留下遺詔,不准藩王奔喪,燕王日夜兼程奔到一半被迫折返。」

  「燕王喪父,悲慟成疾,進城時栽落馬下,侍衛們跟百姓借了馬車才將人送回王府。」

  謠言都能被百姓們傳成真的,而這兩道消息本來就是真的,於是在流傳的過程中被百姓們添油加醋地渲染,直傳得燕王恐怕要不行了,真是個大孝子!

  .

  燕王府。

  燕王被抬回來時,殷蕙等人還都跪在王府為先帝搭建的靈堂裡。

  雖然先帝人在京城,可燕王府的子孫們也要守靈,這靈堂也是必不可少。

  聽說燕王昏迷,徐王妃趕緊帶著一大家子趕了過去,到了勤政殿,徐王妃讓李側妃四妾以及小輩們在外面等著,她與魏陽匆匆進了內殿。

  魏昳、魏曕、魏昡也都守在榻前。

  燕王仍然閉著眼睛,王府郎中何景正在為他號脈。

  「好端端的,你們父王怎麼病了?」徐王妃擔憂地問魏昳。

  魏昳嘆口氣,簡單地解釋了一遍。

  魏陽露出怒色,不能責備先帝,他就朝三個弟弟發脾氣:「你們怎麼照顧的父王?但凡你們盡心伺候,父王也不至於病得這麼嚴重!」

  魏曕垂眸,魏昡瞪眼睛,魏昳剛要解釋,徐王妃皺眉看過來,對兒子道:「誰也不想這樣,都少說兩句吧。」

  魏陽哼了一聲,走到何景身邊,又換上了一副憂心忡忡的面孔。

  燕王悠悠轉醒。

  魏陽激動道:「父王您醒了!您現在感覺怎麼樣,哪裡不舒服?」

  燕王微微抽了抽眼角,掃眼身邊的眾人,他嘆口氣,閉著眼睛擺擺手:「除了何景,都下去吧。」

  魏陽欲言又止,看向母親。

  徐王妃非常了解燕王的脾氣,說一不二,而且她也經歷過喪父之痛,心裡難受的時候,什麼安慰的話都沒用,只會讓人為多餘的應酬煩躁。

  王爺安慰她,她得面露感激地聽著,輪到王爺,王爺不喜這種虛話,他們就得閉嘴。

  「都退下吧。」

  徐王妃做主,與魏陽四兄弟都離開了。

  過了兩刻鐘左右,郎中何景出來了,道燕王傷心過度傷了元氣,他只能開調理的方子協助王爺調養,剩下的,得王爺自己走出悲痛。

  徐王妃明白了,見魏昳三兄弟風塵僕僕的,都是沒休息好的樣子,道:「你們先回去休息吧,王爺這邊有我們守著。」

  魏昳、魏曕、魏昡都不肯走,要一起守。

  一群人就都守著一家之主,黃昏時,燕王恢復了一點精神,叫妻妾兒孫們進去見了一面,要他們盡心替先帝守靈,除非他召見,誰也不用再來探望。

  夜裡是不用守靈的,除了徐王妃、魏陽還留在勤政殿,其他人都先離開了。

  澄心堂。

  魏曕外出這數日就沒有洗過澡,路上沒法洗,到了驛站,父王沉浸在悲痛中沒有叫過水,他們做兒子的也不好在這時候講究。

  照例先讓人備水,魏曕才跟著殷蕙進了廳堂。

  循哥兒被乳母抱走了,衡哥兒本想與爹爹親近親近,被殷蕙用眼神示意他先回房。

  衡哥兒很懂事,乖乖走了。

  魏曕的臉雖然憔悴,卻依然冰冷,縱使上輩子也經歷過這一段,殷蕙也看不出魏曕為先帝的死究竟有幾分悲傷。

  「先喝口茶吧,嘴唇都乾了。」殷蕙倒了一碗茶,端過來,目光溫柔,聲音也溫柔。

  溫柔有多種,全都通過語氣眼神而變化,有的溫柔令人心安得到慰藉,有的溫柔,會令人心動生慾。

  此時此刻,殷蕙只想安撫魏曕心中可能會有的悲傷。

  魏曕能感受到,接過茶碗,低頭喝了起來。

  有些事情連父王也不能說,但魏曕很清楚,此刻他的心裡,沒有任何悲傷,甚至還不如鎮國公去世時的感慨遺憾多。

  因為皇祖父傷了父王的心,他親眼目睹父王的淚與痛,無法不怨。

  況且,鎮國公去世,對燕王府沒有太大的影響,皇祖父一走,燕王府再難有先前的太平,魏曕如何能靜下心來緬懷一個長輩?

  他本就話少,此刻更無話可說,丫鬟們把水抬進西邊的浴室,魏曕就單獨進去了。

  平時他洗澡很快,這次卻在裡面待了半個時辰。

  等他出來,看到殷蕙坐在椅子上,衡哥兒、循哥兒都來了,衡哥兒忐忑地看著他,循哥兒還什麼都不懂,坐在娘親懷裡,偷偷地朝哥哥那邊伸手,想抓哥哥的耳朵。

  魏曕神色稍緩,坐到殷蕙旁邊,將衡哥兒叫到自己面前,問衡哥兒這幾日都做了什麼。

  殷蕙鬆了口氣,示意金盞、銀盞去傳飯。

  喪事的沉重連衡哥兒都影響了,只有循哥兒,坐在他的餐椅上,津津有味地吃著飯,吃得開心時,還會拿小手拍拍桌面。

  衡哥兒緊張地看看弟弟,再看看爹爹,很怕爹爹朝弟弟發脾氣。

  「吃吧。」魏曕給衡哥兒夾了一塊兒素雞。

  衡哥兒就放心啦。

  孩子們睡下後,魏曕、殷蕙也進了內室。

  躺到床上,魏曕問殷蕙這幾日府裡的情況。

  殷蕙挑著要緊事說了說,其實府裡哭靈守靈就行了,關鍵在他們奔喪一行。

  「那遺詔,父王一定傷透了心。」

  公爹都病倒了,哪怕殷蕙猜到公爹這場將要持續一年的病乃是裝出來的,她也得表示出關心來。

  魏曕握住她的手,捏了捏,道:「父王病了,接下來府裡可能會亂一陣子,你只管照顧孩子,別人說什麼閒話,你別摻和。」

  殷蕙:「知道,您放心吧。」

  魏曕:「每月初七的出府,暫且也免了吧。」

  殷蕙:「嗯,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哪還有心情出門。」

  魏曕想了想,沒有其他要交待的,便收回手:「睡吧。」

  帳子裡安靜下來,只有兩人的呼吸。

  殷蕙一動不動地躺著,黑暗中,她能看見魏曕模糊的側臉輪廓。

  重生四年了,她變了,魏曕好像也變了一些,但又似乎還是上輩子她熟悉的那個人。

  這樣也好,接下來的三年,她由衷地希望他們父子還像上輩子一樣,勢如破竹,所向披靡。

  .

  殷家。

  別人都睡了,殷墉與殷閬還坐在書房裡。

  殷墉問殷閬:「先帝駕崩,皇太孫登基,你覺得皇太孫對王爺,會是什麼態度?」

  殷閬今年雖然才十八歲,但他因為身世經歷,本就少年老成,再加上已經成了親,看起來更加穩重。

  老爺子的這個問題,讓殷閬想到了生父殷景善、嫡兄殷聞。

  祖父還在,那父子倆為了不分家產給他,都想要了他的命,如果老爺子沒了,父子倆還在殷家,那二人更不會容他。

  殷閬亦不是菩薩,旁人欺到頭上來他還能以德報怨。

  殷聞謀害他那件事,他在祖父面前表現得雲淡風輕,實則在心裡記了殷聞一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總而言之,利益會滋生貪心,貪心生歹心,有人意圖不軌,有人警惕提防。

  殷家的家產只是幾百萬兩銀子,魏家手裡的,是萬里江山。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殷閬低聲道。

  殷墉頷首,摸著胡子道:「咱們與燕王府,早綁在一條船上了。」

  殷閬:「祖父有何打算?」

  殷墉道:「銀子是賺不夠的,但命只有一條,不得不謹慎。今年的生意都讓管事們去跑吧,咱們爺倆留在平城,哪都不去,不過,你自己心裡清楚就好,不得對外人透露絲毫。」

  他怕有人通過殷家的舉動,來揣測王府的意思。

  殷閬:「祖父放心,孫兒明白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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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7 01:41: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一章

  新帝魏昂登基後,頒布了一系列惠民舉措,收攏了民心,朝中也都是先帝為他扶植起來的臣子,所以這次帝位交接非常順利。

  但在魏昂眼裡,他的帝位還是不穩,秦王、代王、燕王這三位叔父分別佔據一地,擁兵數萬,叫他如何放心?

  三月登基,四月魏昂便叫來首輔黃仁、兵部尚書齊韜,商量削藩之事。

  這兩人都支持新帝削藩,與其拖延久了釀成心腹大患,不如趁剛登基一鼓作氣,而且現在匈奴境內各部落鬥爭激烈,金國前兩年大損元氣急需休養生息,都無暇南顧,乃是朝廷解決內部問題的絕佳時機。換個時候,朝廷還要擔心兩個草原強國趁虛而入。

  既然要削藩,三位藩王,就得有個先後順序。

  兵部尚書齊韜道:「燕王勢力最大,先鏟除燕王,秦王、代王不足為慮。」

  首輔黃仁卻道:「燕王累積戰功而無過,早已賢名在外,上個月又在平城演了一齣好戲,百姓們都誇他對先帝忠孝,咱們此時對付燕王,師出無名,不如先削秦王。先帝在位時,秦王便搶掠民女、濫殺無辜屢犯律法,朝廷完全可借此削藩。」

  齊韜質疑道:「你就不怕打草驚蛇?若燕王有了防備,朝廷再動手就難了。」

  黃仁笑道:「燕王若不反,朝廷還沒有理由動他,燕王若反,便是自取滅亡,縱然燕王勢大,區區三衛五萬兵馬,又如何抵擋朝廷幾十萬大軍?」

  齊韜:「你別忘了郭嘯,他與燕王是姻親,手裡握著十萬禁軍!」

  黃仁道:「朝廷可調動軍隊提前在平城附近防守,震懾郭嘯,料他不敢生反心,況且先帝曾讚郭嘯父子忠良,郭嘯未必會為了一個妹妹對抗朝廷。」

  自古英雄都愛惜名聲,有太多為了名聲大義滅親的例子,連生父兄弟都可以不顧,何況一個外嫁的妹妹。

  兩人爭執起來,沉默許久的新帝魏昂還是更信任黃仁,決定道:「先削秦王,再削代王,燕王那邊,可徐徐圖之。」

  .

  秦王手下三衛亦不可小覷,所以朝廷派了大將呂隆偷襲秦地,先把毫無防範的秦王抓了起來,彼時秦王還在他剛剛興建好的園子裡與歌姬們嬉戲,等他意識到不對,想叫人時,外面的侍衛已經都被呂隆的兵馬斬殺。

  呂隆手拿聖旨,列舉秦王數條罪狀,即日起革除爵位貶為平民,妻妾子孫全部流放瓊州。

  秦王嘴巴被堵,根本無處訴冤!

  呂隆派手下帶兵去秦王府裡抓人,秦王有十幾個兒子,有的不甘束手就擒,帶著侍衛意圖殺出一條生路,然而終究因為人少,或被弓箭射死,或被刀劍所傷,更有秦王或其子孫的妻妾四處逃竄,也接連被誅殺,包括她們牽著或抱著的孩子,也有幾個意外慘死。

  一時間,秦王府內哭聲震天,附近的百姓們戰戰兢兢地躲在家中,不敢出門,只能聽著曾經令秦地百姓敬畏羨慕的秦王一族,一夕之間淪為階下囚,什麼皇族血脈,如今與普通罪民毫無區別。

  秦王被削發生在七月,全族流放。

  十月裡,代王拒不認罪,無力反抗,他服毒自盡,死時懷裡還抱著先帝賜封他為代王的詔書。

  代王死了,他的族人被流放去了漳州。

  消息傳到平城,都是冬月了。

  外面的消息,燕王府的男人們都知道,其中魏陽、魏昳又都會告訴自己的妻子。

  徐清婉是個嘴嚴的,平時連與妯娌們聊家常的時候都少,更不會跑去宣揚這種大事。

  紀纖纖就不一樣了,她本就話多,再加上秦王、代王兩家的事讓她害怕,越怕越忍不住找人傾訴。

  紀纖纖就來了澄心堂,把事情一股腦地都告訴了殷蕙:「你說,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咱們了?」

  懼怕讓紀纖纖美麗的臉變得蒼白。

  她是望族之女,從小嬌生慣養,初來平城的時候她還嫌棄這邊太冷,可是再冷,這裡都是燕王府,好吃好穿的供著她,一旦被流放,去的都是鳥不拉屎的地方,據說男人要下田耕地,女子要親手洗衣燒火,住的是破破爛爛的草屋,穿的是灰撲撲的粗糙布衣。

  還有一種更可怕的遭遇,有的女人會因為姿色出眾被人凌辱,生不如死!

  紀纖纖越想越怕,可她對面的殷蕙,還是水般的平靜。

  「三弟妹,你不怕嗎?」紀纖纖詫異地問。

  殷蕙不怕,但她能理解此時紀纖纖的恐懼。

  上輩子的這時候,她的狀態沒比紀纖纖好到哪裡去,曾經以為公爹就是天,可人家秦王、代王也是王爺,還不是說倒就倒?

  王就是王,在百姓們眼中近似天了,實際上面還有皇帝!

  魏曕從不跟她說外面的事,她都是從紀纖纖嘴裡聽來的,聽了就害怕,不知多少次在夜裡驚醒。

  可那時候,魏曕因為要替先帝守喪,再加上他肯定在協助公爹籌備著什麼,忙得早出晚歸,夜裡也幾乎都是睡在前院。只有用晚飯的時候,一家人才能聚齊,飯前飯後魏曕陪衡哥兒說說話,天一黑,他就立即回了前院。殷蕙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這個男人來來去去,直到她病倒了,魏曕才終於來看她。

  她為何病倒,還不是怕的,吃不好睡不好,寒邪趁機入體,人就倒了。

  身子弱,心裡就藏不住情緒,魏曕一坐下,她就不停地掉眼淚。

  魏曕拿帕子幫她擦,她如抓住救命稻草,攀著他的手臂,再撲到他懷裡。

  在床上,魏曕總是會比在外面溫柔幾分,他輕輕地摸著她的頭髮,問:「是不是聽到什麼,怕了?」

  殷蕙連連點頭,只說「秦王」、「代王」四字,足以讓他明白。

  魏曕抱住她的肩膀,在她耳邊道:「不用怕,你照顧好你們娘倆,外面有我。」

  那一晚,兩人偷偷地來了一回。

  也不知是他的熱情管了用,還是他的話管了用,第二天殷蕙就好了,又打起了精神。

  「三弟妹?」

  見殷蕙久久地說不話,心思不知道飛哪去了,紀纖纖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

  殷蕙回過神來,瞧著紀纖纖蒼白的臉,殷蕙笑道:「我不怕,咱們父王對外有戰功,對內關懷百姓,不曾觸犯朝廷律法,那邊就算想削藩,也削不到父王頭上。」

  紀纖纖就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她:「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殷蕙沒有魏曕安撫她的本事,自知減弱不了紀纖纖的憂慮,就順著她的話道:「二嫂真怕的話,提前藏些銀票吧,我聽說有些走遠路的商人,會把銀票縫在貼身衣物的夾層裡。」

  紀纖纖眸光一轉,覺得殷蕙這法子不錯,立即告辭,大概是回去縫銀票了。

  紀纖纖離開不久,福善來了。

  福善的產期在臘月初,只剩二十來日了,這會兒肚子鼓鼓的,跨過門板都得丫鬟在旁邊扶著。

  殷蕙迎過來,一手扶著福善,一邊嗔怪道:「有什麼事你派人叫我過去就是,自己亂跑什麼。」

  福善笑道:「三嫂別擔心,我身子好的很,在松鶴堂待悶了,出來透透氣。」

  與紀纖纖蒼白的臉色比,福善氣色紅潤,彷佛一點都沒被外面的事影響。

  進了次間,福善叫丫鬟們退下,拉著殷蕙的手問:「三嫂,外面的事你是不是也聽說了?」

  殷蕙點頭,笑道:「二嫂才走呢。」

  福善打量她的臉色,驚訝道:「三嫂不怕嗎?」

  殷蕙就搬出剛剛安撫紀纖纖的那番說辭,然後問福善:「你怎麼想?」

  福善悄悄道:「我也不怕,我出嫁之前,父汗就告訴我,說咱們父王是一代雄主,我能給父王做兒媳,只要我不犯錯,能跟著父王享一輩子的福。」

  殷蕙噓了一聲,叮囑福善千萬別把這話再告訴別人。

  福善:「我知道,我是怕你被外面的消息嚇到,所以才跟你說。」

  殷蕙笑著拍拍她的手。

  上輩子她病倒的時候,福善也跟她說過這話,只是那時候殷蕙沒聽到心裡去,覺得金國可汗太高估了公爹。

  .

  下午下了一場雪。

  魏曕騎馬進城,今日他回來的還算早,可是街上卻沒什麼百姓,偶爾有路過的百姓認出他,看他的眼神竟帶了一絲同情。

  削藩的消息早傳到百姓們耳中了,兩個藩王都倒了,百姓們大概都覺得,燕王就是下一個。

  回府之後,魏曕照例先去探望父王。

  父王對外稱病,他與大哥早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亦在父王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籌備著。

  等魏曕從勤政殿出來,天都快黑了。

  進了東六所,經過暢遠堂時,就見二哥魏昳站在門口,呵著氣朝他招手。

  魏曕就被魏昳請到書房去了。

  叫下人在外面守著,魏昳給魏曕倒了一碗酒,笑道:「外面冷,三弟快暖暖身子,二哥特意為你準備的。」

  魏曕端起酒碗,酒是溫的,他喝了一口便放下,看著魏昳道:「二哥找我,可是有事?」

  魏昳嘆口氣,一邊打量魏曕的神色一邊道:「代王叔那邊的消息傳過來,你二嫂怕得不行,夜裡都做噩夢,害得我也睡不好。今日上午她去找弟妹待著,回來竟開始往衣裳夾縫裡縫銀票,我一打聽,才知道她是跟弟妹學的。老三你跟我說實話,父王真的準備束手就擒了?」

  最近大哥、三弟常去探望父王,雖然父王也允許別的兄弟去,可魏昳總覺得,父王肯定單獨與大哥、老三說了什麼。

  魏曕冷聲道:「誰要擒父王?」

  魏昳瞪他:「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裝糊塗,趕緊給我交個底,我好心裡有數。」

  魏曕:「我沒什麼可交待的,只知道做好自己的差事,殷氏我會管教,也請二哥管好二嫂,不然此事傳到父王耳中,咱們倆都得挨罵。」

  說完,魏曕沉著臉走了,瞧著倒像真要回家教訓媳婦去。

  魏昳白白試探一番,嘆口氣,至於紀纖纖那邊,他並不準備管,有備無患,該提防還是要提防。

  澄心堂。

  魏曕回來,還是先陪孩子們。無論外面發生什麼,衡哥兒還是每日去學堂讀書,乖乖地做著功課,即將兩周歲的循哥兒也能說很多話了,跟哥哥學了幾首詩。

  魏曕一邊聽兒子們背詩,一邊拿餘光打量殷氏。

  這陣子她表現得一如往常,他還以為她對外面的事毫無所知,原來都知道藏銀票了。

  飯後,許久不曾在後院留宿的魏曕終於又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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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殷蕙太熟悉魏曕的脾氣,無論外面有什麼大事,他都不會對她說。

  也不知道是他寡言少語性格如此,還是他嚴格奉行著「後宮不得干政」。

  殷蕙猜,應該是兩者皆有吧,反正她嫁的是一塊兒冰疙瘩,這命她早認了,習慣後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梳完頭,見魏曕拿著一本書靠在床頭,似乎還要再看一陣才睡,殷蕙想了想,把針線筐提了過來,盤腿坐在魏曕對面。

  魏曕的視線已經投了過來,看見她縫的是件小兒衣裳。

  那綢緞料子看起來並不厚,不過銀票很薄,可能已經縫進去了。

  「給循哥兒的?」魏曕問。

  殷蕙瞥他一眼,再舉起手裡的小褂子,讓他看清楚:「循哥兒哪還穿得下,臘月四弟妹該生了,給咱們侄兒侄女預備的。」

  魏曕故意拿本書看,是想誘她在他面前縫銀票,可衣裳是給四房做的,她肯定不會塞銀票進去。

  「不早了,明日再縫吧。」魏曕放下書,準備睡了。

  殷蕙真想瞪他,早不睡晚不睡,她才縫兩針就要睡,針線筐白拿了。

  她重新穿上軟底睡鞋,將針線筐放回桌子上,回來時滅了燈。

  走到床邊,殷蕙放下帳子,要爬到床裡面時,一雙結實的手臂將她摟了過去。

  從先帝駕崩到現在,夫妻倆大半年都沒有過了,他這一抱,殷蕙的呼吸就亂了,察覺魏曕低頭湊過來,她也誤會了,手習慣地勾住他的脖子,微微揚起臉,閉著眸子等著他來親。

  魏曕頓了下,到底還是沒能抗拒妻子的思慕與熱情,先將人帶進被窩。

  其實他剛剛,只是想抱著她說話。

  窗外寒風凜冽,帳內倒是春意盎然。

  不知過去多久,魏曕丟了一團捲起的衣裳到帳外,等他收回手臂躺好,殷蕙又貼了上來,軟綿綿地依偎在他懷裡。

  再暖和的手爐,都沒有他的身體暖。

  魏曕捏了捏她的耳垂,聲音帶著事後獨有的暗啞:「外面的事,你都聽說了?」

  這話題夠重的,殷蕙一下子從那種憊懶困意中清醒過來,枕著他的手臂道:「嗯,二嫂跟我講了很多。」

  魏曕:「怕嗎?」

  殷蕙想起上輩子的恐慌,一邊抱緊他一邊點點頭。

  魏曕開始順她的髮絲:「看你白日,倒還算沉穩。」

  殷蕙輕輕嘆了口氣:「衡哥兒、循哥兒都看著呢,尤其是衡哥兒,越來越敏銳了,我若慌了,他還怎麼讀書?」

  魏曕:「那怎麼也沒問我?」

  這半年多,他雖然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前面,每個月也有幾日陪她,她竟然也一點都沒表現出來。

  殷蕙低哼一聲,用幽怨的語氣道:「您的話都是金子,您不想吐金子給我,我也不敢勞煩您吐,反正我該知道的,二嫂都會告訴我。」

  魏曕沉默。

  二嫂能知道什麼,二哥知道的都不多。

  不過,這事太大,就算她問了,他也只能安撫她不用怕。

  「今晚我回來之前,二哥叫我過去喝酒,還說二嫂偷偷往衣裳裡縫銀票,都是跟你學的。」

  殷蕙吃驚地撐了起來,好笑地看著他:「二嫂還真縫了?」

  魏曕:「莫非你沒縫?」

  殷蕙當然沒縫,一是她知道燕王府不會有事,二來就算真有事,藏兩塊金葉子或許還有用,銀票兌起來太麻煩。

  「當然沒縫,二嫂太膽小,怕得臉都白了,我又安慰不了她,便提了這個法子,誰知道她還真做了。」

  魏曕明白了,將她拉回懷裡,免得肩膀著涼。

  殷蕙看著他的下巴,想了想,問:「咱們用縫嗎?」

  魏曕摸她的頭:「不用,沒到那個地步,真有什麼事,我會護著你們娘仨。」

  這話與上輩子差不多,只不過當然沒有循哥兒,只有殷蕙與衡哥兒娘倆。

  「我都聽您的。」殷蕙依賴地抱住了他。

  在這件事上,魏曕便是他們一家的天,他在,她與孩子們才能活得體面,無人敢欺。

  .

  秦王、代王都倒了,朝廷開始著手對付燕王。

  冬月下旬,朝廷調刑部侍郎章炳為北平府巡撫,入住平城,同時調遣謝桂、張錫兩員大將接管了郭嘯手裡的燕地十萬禁軍,另調兵遣將到平城周圍各地,將整個平城圍在中間,大有甕中捉鱉之勢。

  燕王府內,燕王召來魏陽、魏曕以及重新搬到王府內住的崔玉,商議此事。

  魏陽平時溫文爾雅,然而看完朝廷的最新公文,他還是露出狠色來:「父王,朝廷擺明要動手了,咱們此時不反,還要等到何時?」

  燕王看向另外兩人。

  魏曕沉默不語。

  有事沒事他都是這個樣子,大家習以為常,崔玉不等他了,直接說出自己的看法:「朝廷對付秦王、代王,都是先羅列二王的罪名再直接動手,王爺無罪可列,朝廷便只能先派兵壓境警惕王爺發兵,同時暗中監察王爺的一舉一動,此時王爺若動手,便是坐實了反心,遞了把柄過去。」

  魏陽:「難道咱們不動,朝廷便也一直不動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趁三個護衛所還掌握在咱們手裡,搶佔先機。」

  崔玉:「若只圖先機,王爺何必示意郭將軍交出兵權?」

  無論外面局勢如何,崔玉始終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他越這樣魏陽越急,直接問道:「那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崔玉轉向燕王:「王爺,張錫此人,您可還記得?」

  燕王頷首:「咸寧元年我們一起打過匈奴,他小我兩歲,是個將才。」

  崔玉:「王爺與他交情如何?」

  燕王摸了摸鬍子,笑道:「若不是我,他早死在戰場了,不過,知道此事的不多。」

  朝廷既然派了張錫來,便是沒有查出他與張錫的這份交情。

  崔玉便道:「既然如此,我會去張錫府上走一趟。」

  燕王:「嗯,小心行事。」

  待到月底,崔玉借夜色掩飾回到王府,帶回一個好消息,張錫此人,願為燕王所用。

  .

  平城裡多了一個巡撫,街上巡邏的官兵也比平時多了,百姓們看在眼裡,除了必要,都不再出門,免得捲進朝廷與燕王的干戈中。

  紀纖纖把這消息傳給殷蕙,對殷蕙而言,這都是上輩子經歷過的,並不新鮮。

  可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燕王府固若金湯,祖父、殷閬可還在城裡!

  上輩子的這時,殷家已經敗落,二叔一家趕在朝廷派人接管平城之前就跑到不知哪個深山老林了,直到公爹事成才又冒出來,跑到京城求她幫忙。

  如今,殷聞不知去了何處,二叔夫妻倆遠在波斯,留在平城殷家的,是她的祖父。

  都怪她,應該趁先帝駕崩前她還能出門的時候提醒祖父一聲,早點讓祖父避開,也就不會有今日的危險!

  夜裡魏曕一回來,殷蕙就把他拉到內室,冷靜淡然了數月的她,這一刻彷佛又變成了上輩子的那個殷蕙。

  「祖父怎麼辦?朝廷要對付父王,我們殷家又是一塊兒肥肉,朝廷會不會先給殷家安個罪名?」

  魏曕握住她發抖的手,看著她的眼冷而平靜,低聲道:「不用怕,王府在,殷家就不會出事。」

  王府在?

  王府肯定會在!

  這三個字就是最好的保證,殷蕙仰望著魏曕冰冷內斂的臉,忽然就明白過來了。

  殷家是塊兒肥肉,朝廷會惦記,公爹能乖乖將殷家交給朝廷處置?

  打匈奴需要軍餉,打朝廷更需要!

  公爹是什麼人,可能早在先帝駕崩甚至太子病逝時,就把方方面面都考慮周全了。

  這時候,多少銀子都不重要了,殷蕙只想保住祖父的命。

  「王府在,祖父、阿閬就在,是不是?」殷蕙再次朝魏曕確認道。

  魏曕摸摸她蒼白的臉,眼中露出一絲笑意:「是。」

  不僅僅殷家的銀子沒事,他也會保殷家的人平安無恙。

  .

  巡撫章炳到平城後,只是調換了平城的城衛,再暗中派人監視燕王府,沒有朝廷的旨意,他不會輕舉妄動。

  謝桂、張錫二人則分別率領五萬兵馬,駐守在燕王三衛附近。

  臘月二十,章炳接到朝廷密詔,立即派人將謝桂、張錫叫了過來。

  密詔上已經列好了燕王的罪名,要他們三人於臘月二十三小年這日動手。

  張錫領兵在外,謝桂、章炳留守平城。

  臘月二十二的黃昏,燕王府突然派人來巡撫府邸,哭著對章炳道:「大人,王爺要不行了!王爺請您過去,他有話要您轉告皇上!」

  恰逢謝桂也在,聞言震驚得站了起來!

  章炳與他對個眼色,關心地問:「王爺雖然臥病在床,可月初我們去探望時王爺精神尚可,怎麼突然?」

  王府小廝抹著眼淚,道:「四爺長子早夭,王爺聽聞噩耗,吐了一身的血。」

  章炳臉色大變。

  臘月初燕王府四爺添了個孩子,乃燕王的第八孫,他們便是打著賀喜的名頭去的王府。

  未到滿月的孩子,早夭並不稀奇,難道燕王真的不行了?

  「走!」章炳立即叫上謝桂,再帶上五百兵馬,行色匆匆地去了燕王府。

  特殊時期,他們要求帶著兵馬進王府,王府竟然也放行了。

  章炳、謝桂更加放心,燕王府的兵馬都在郊外,王府只有八十侍衛防守,他們早查得清清楚楚。

  然而二人帶著五百士兵浩浩蕩蕩地剛穿過燕王府南面的端禮門,突然,端禮門大關,內城兩側鬼魅般衝出兩隊兵馬,粗略一數,比他們帶來的五百人只多不少!

  章炳大駭,難以置信地看著從存心殿走出來的那道魁梧身影!

  燕王只穿了一身常服,彷佛只是在內殿躺久了出來遛個彎。

  倒是跟在他身後的魏曕、魏昡,穿了戰甲,一身銳氣。

  一路走過來,燕王對章炳、謝桂道:「朝廷奸臣當道,你二人可願歸降本王?」

  章炳冷笑:「燕王反賊,你若現在投降,皇上念在叔侄情意,還能留你一命!」

  謝桂也是同樣的態度。

  燕王便朝率領八百精兵藏匿於王府半年之久的廖十三點點頭。

  「章炳、謝桂帶兵擅闖王府,意圖行刺王爺,殺!」

  廖十三洪亮的聲音如一道雷霆憑空炸裂,八百精兵齊齊喊殺,一往無前地衝了上去。

  全是在草原與匈奴、金國鐵騎廝殺過的精銳,很快就將章、謝二人帶來的五百兵士殺得乾乾淨淨,這還不夠,他們拿著火把衝出王府,一路朝平城南城門殺去,與此同時,楊家、馮家、高家藏匿的五百精兵以及殷家培植的兩百隨商護衛也衝了出來。

  這一夜,平城裡殺聲震天,待到天亮,尚不知情的郊外百姓來到平城時,只見城牆四周高懸數面大旗,裹挾著王者威嚴的「燕」字,隨旗迎風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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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7 01:42: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三章

  澄心堂。

  傍晚魏曕比平時回來的早一點,不過他人沒過來,只讓長風帶了一句口信兒給殷蕙,讓她今晚與兩個孩子同睡。

  殷蕙看著站在廊簷下的長風。

  長風垂著眼,面容平靜而堅毅。

  殷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問:「三爺可還有別的話?」

  長風搖搖頭。

  殷蕙就讓他回去了。

  安排金盞、銀盞在外面守著,殷蕙一個人回到內室,坐到床上時,雙腿隱隱發軟。

  上輩子魏曕這般交待她時,乃是公爹起事的前夕,公爹裝瘋誘了章炳、謝桂二人進府,斬殺之後一舉奪回平城。

  只是,這該是端午前後的事,這輩子怎麼提前了這麼多?

  在公爹奪位這件事上,殷蕙最怕變數,最怕她之前做過的某些事影響了公爹,影響了燕王府眾人的命運。

  窗外天色漸漸黑了。

  衡哥兒、循哥兒都被乳母牽了過來,小兄弟倆感情好,衡哥兒沒看見爹爹,便扮作爹爹檢查弟弟的功課。

  乳母、丫鬟們毫不知情,笑眯眯地看著兩個小主子。

  殷蕙也笑了,叫丫鬟們擺飯。

  真的要發生,她擔心也無用,她相信公爹也相信魏曕,他們會不遺餘力地保護燕王府,保住一大家子老老小小。

  飯吃到一半,遠處隱隱傳來廝殺聲。

  乳母、丫鬟們臉色大變,難以置信地朝前朝的方向看去。朝廷要削藩,這事不光外面的百姓知道,王府裡的下人們也知道,這會兒突然有廝殺聲,難道朝廷的兵馬衝過來要抓王爺了?

  「夫人,這……」

  殷蕙聽了聽,笑道:「麗春院在排戲,講王爺擊退金兵的,留著除夕夜宴時上。」

  盡管她笑得輕鬆,說得跟真的一樣,可隨著前面的喊殺聲、刀劍相擊聲越來越清晰,乳母丫鬟們的臉色也越來越白。

  衡哥兒看向娘親。

  殷蕙摸摸他的頭,笑道:「吃吧,吃完娘陪你們玩。」

  衡哥兒相信娘親,而且這麼大的孩子,還不懂什麼叫生死危機。

  循哥兒就更不懂了,專心致志地吃著飯。

  飯後,殷蕙帶著衡哥兒、循哥兒坐在榻上玩大將軍的游戲,她來做壞蛋,兄弟倆當將軍。

  娘仨一會兒站起來追追跑跑,一會兒坐著推推搡搡,玩得殷蕙出了一身汗。

  平時到了睡覺的時候殷蕙就會讓乳母帶走孩子們,今晚她故意忘了時間似的。

  當外面的喊殺聲遠去,守在前院的長風等侍衛都鬆了口氣。

  後宅這邊,衡哥兒、循哥兒睏了,殷蕙親手給孩子們擦臉,再陪孩子們一塊兒躺下。

  兄弟倆都躺在她的被窩,一個比一個睡得香。

  殷蕙翻個身,朝外側躺,擔心公爹魏曕奪城的進展,擔心快一年都沒通過消息的祖父二弟。

  朝廷無法容忍臥榻之側有他人酣睡,可他們燕王府一大家子人就該因為朝廷的擔心白白放棄現在的榮耀與優渥生活,心甘情願接受流放到偏遠之地的懲罰?連殷蕙都不甘心,更何況兢兢業業替朝廷戍守北地邊疆二十餘年的公爹,更何況魏曕這幾個以皇孫身份自居清高矜貴的兄弟們?

  各有各的理由,成王敗寇罷了!

  這一夜,殷蕙可能淺淺睡了兩個時辰。

  平時東華門那邊有什麼動靜,澄心堂這裡是聽不見的,可今晚叫人提心吊膽,所以當黎明時分東華門被人開啟,殷蕙就驚醒了。

  開門不久,城門再次關閉。

  這說明王府守衛還在,是自家人回來了。

  .

  魏曕、魏昡與指揮使楊敬忠一起來了勤政殿。

  燕王從後殿過來,鬢髮微濕,彷佛才醒不久,身穿王爺蟒袍,威嚴雍容如舊。

  魏陽、崔玉衣冠齊整地走在燕王身邊,不知是早上剛過來的,還是昨晚一直都在勤政殿等消息。

  魏曕先稟報平城裡面的情況,章炳、謝桂一死,城內的朝廷兵馬斬的斬降的降,戰鬥結束得快,百姓們都在各自的家裡避著,基本沒受到影響,再加上楊敬忠帶來的援兵,燕王府起事的近三千兵士也只損失了三百餘人。

  燕王看著自己的兩個兒子,無論魏曕還是魏昡,身上的戰甲幾乎都灑滿了別人的血,魏曕早就上過戰場,沉穩冷靜,魏昡年輕些,臉上既有立功的興奮,又有初次殺人後的餘驚。

  「衛所那邊如何?」燕王問楊敬忠。

  楊敬忠道:「章炳、謝桂的人頭一送過去,謝桂從京城帶來的人馬也降了,郭將軍與張將軍同時接管了十萬禁軍,共十五萬大軍分別駐紮在三個衛所,隨時等候王爺調遣。」

  燕王笑容淡淡,似乎這只是意料之中的事,算不得驚喜。

  笑過之後,燕王吩咐楊敬忠:「你先回去,集合大軍到城門前待命,讓馮謖父子過來見我。」

  楊敬忠領命而去。

  燕王再看魏曕:「你去殷家走一趟,把廖十三、殷墉祖孫帶來。」

  魏曕:「是。」

  什麼也沒有問,他轉身離去。

  燕王看向一身是血的老四,笑道:「殺了一晚,回去歇會兒吧,昨晚委屈八郎了,回頭我會補償他。」

  魏昡:「剛出生就能替父王效力,那是八郎的福氣,不用您補償。」

  燕王擺手:「去吧去吧,休息好了,後面還有差事給你。」

  魏昡這才告退。

  殿內安靜下來,魏陽看眼崔玉,低聲詢問道:「父王叫馮謖父子、殷墉祖孫過來,有何打算?」

  燕王反問他:「是你,你該如何?」

  魏陽知道這是父王在考他,沉思片刻,他道:「朝廷以馮騰父子殘害良民、父王徇私舞弊為由要父王進京問罪,如今我們既然起事,便不能認下這罪名,當反扣一個栽贓誣陷的罪名在殷聞頭上。」

  燕王滿意地點點頭:「不錯,還有呢?」

  魏陽:「只是,因為他們兩家的私事給父王帶來這麼大的麻煩,怎麼也該記一過,馮家可以靠戰功將功補過,殷家……」

  殷家沒有武官,只能出銀子了。

  燕王:「等會兒他們到了,你就這麼說?」

  魏陽怔住。

  燕王笑了下,叫魏陽去給徐王妃報信兒,好讓徐王妃放心。

  魏陽走後,燕王看向崔玉,遺憾道:「若世子有你一半才智,我便可放心將平城托付給他。」

  崔玉笑道:「王爺謬讚,世子端重仁孝,在平城早有賢名,必能守城無虞。」

  燕王哼了哼,端重,端重就不會從京城帶個歌姬回來,想要美人難道平城沒有,還非得去京城找,這是不敢在老子面前好色,到了京城才放縱一回,結果又遇到個讓他丟不下手的,巴巴地帶了回來。

  「先吃飯吧。」

  今天還有一堆的事,燕王很快就將心裡的舊賬壓了下去。

  王府外面,魏曕讓人去找廖十三,他快馬來了殷家。

  天還沒亮,但殷墉、殷閬祖孫倆都醒了,聽說魏曕來了,祖孫倆齊齊跑了出來。

  德叔在遠處守著,三人走到影壁後,殷墉低聲問:「三爺,怎麼突然動手了?」

  王爺早暗示他做好防備,可殷墉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

  魏曕看著他道:「殷聞在京城,狀告馮家殘害良民,父王徇私舞弊,二十那日,朝廷發來密報,要以此罪抓捕父王。」

  殷墉都呆住了!

  萬萬沒想到離家出走的好孫子還會隔著千里再這麼「孝敬」他一回!

  這是他自己廢了,便要整個殷家乃至燕王府跟著他一塊兒廢?

  孽障啊,做了那麼多喪盡天良的事,不思悔過,竟然還反過來報復骨肉至親!

  「祖父,您保證身體。」殷閬擔心老爺子受不了這打擊,及時扶住殷墉,輕輕順著背。

  殷墉沒那麼脆弱,事情已經發生,此時動怒責怪殷聞沒有任何用,殷墉再問魏曕:「王爺怎麼說?」

  魏曕道:「只叫你們幾人先過去。」

  殷墉立即讓德叔備馬。

  百姓們還躲在屋中猜測今日平城會是什麼情況時,三人騎著快馬,直奔王府而去。

  燕王已經移步到了存心殿,殿內文武官員進進出出,魏曕就帶著殷墉祖孫在殿外等著。

  很快廖十三也來了。

  等了很久,馮謖父子氣喘籲籲地趕了過來,他們先前與張錫一同駐守城外,張錫知道馮謖是燕王最器重的指揮使,起事之後主動透了密詔的消息給馮謖。

  馮謖已經甩了馮騰幾鞭子,這會兒看到三爺、殷墉祖孫倆,更是一臉慚愧。

  殷墉苦笑:「都是老夫不會教孫子,連累了你們。」

  兩人推來推去,馮騰煩躁地擋在他們中間,大嗓門道:「做了就是做了,隨便王爺懲罰,我不後悔!」

  馮謖抬腳又要踹兒子,廖十三抓著女婿往旁邊一扯,自己挨了馮謖的踹。

  馮謖:……

  這時,燕王叫他們進去。

  內殿中只有燕王,連一直被他帶在身邊的崔玉也不見了。

  馮謖、馮騰、廖十三、殷墉、殷閬一溜跪下,搶著認罪。

  燕王笑道:「都起來,你們的為人我還不清楚,叫你們過來不是問罪的,只是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好向朝廷澄清。」

  廖十三臉色微變。

  殷墉也不想廖秋娘的事鬧得天下皆知,就先搬出了早在馮騰打殷聞時就與廖十三對好的說辭,只道殷聞因一樁生意舊事遷怒廖十三,廖十三怒而離開殷家,後來廖家與馮家結親,殷聞出言不遜,馮騰知道了,跑過去將人揍了一頓。

  關係到秋娘的清譽,馮騰反應很快,也這麼說。

  燕王其實早知道內情,他也不介意這三家為了照顧家中女人撒的這個謊,點頭道:「嗯,我知道了,你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吧。」並無追究之意。

  馮謖再三告罪,剩下的沒什麼好說的,王爺不怪他們,他們只能在戰場上報效王爺。

  廖十三還要守城門,不好耽擱,告罪之後跟著馮家父子一塊兒走了。

  殿內只剩燕王、魏曕父子,以及殷墉祖孫。

  殷墉跪在地上,突然抹了一把辛酸淚,向燕王訴說起殷聞先前殘害殷閬的事情來,悔恨自己早年忙著做生意,疏忽了對孫子的教養。

  燕王親手扶起他,嘆道:「老太公切莫自責,兒孫大了不由人,他非要往歧途上走,你還能將他拴在身上不成?」

  殷墉擦掉眼淚,看著燕王道:「王爺,我殷家分崩離析,都是因為那些身外之物,不但家散了,還差點連累王爺。我今日算是看透了,銀子夠花就行,多了便成禍害。王爺,我不想子孫再被家產所累,願獻上家中存銀充當燕軍軍餉……」

  燕王大驚:「這如何使得……」

  殷墉:「使得使得,殷家的銀子也是取自民間,交給王爺再用到保家衛國上,也算是替殷家後人積福了,還請王爺成全老夫一片安家之心!」

  燕王推辭不過,只好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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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7 01:42: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四章

  燕王愛殷家的銀子,他也愛惜殷墉這個人才,一個十幾歲起就開始在外奔波的商人,還是一個成功做到燕地首富的商人,肯定在各州各府都有自己的人脈,且熟悉各地的官路商路。

  今年殷墉六十一了,說老也算老,但同是六十一的人,有的臥病在床只等耗著等死,有的還能奔赴戰場。

  而燕王眼中的殷墉,目光矍鑠身板挺直,去年還去江南跑了一趟,老當益壯正當用!

  同意了殷墉捐銀的「懇求」,燕王馬上就給殷墉安排了一個官職——糧草轉運使!

  所謂糧草轉運使,便是負責大軍糧草等物資籌備之人,既要在這特殊時期想辦法幫他籌銀子,還得將每一兩銀子都用在刀刃上。這是個費腦袋費人情的差事,簡直就是替殷墉量身定做的,殷墉只需要籌備,糧草到了,自有武官負責運輸。

  燕王要殷墉做糧草轉運使,還給殷閬安排了一個輔佐老爺子的文差。

  說白了,他拿了殷家的銀子,總得給殷家一些好處,不然只管索取不給回報,哪個人才還肯替他辦事?

  現今大事未成,他手下這批官員大多都是他暫封的,不論品階,等大事成了,他再逐個論功行賞!

  「王爺,老夫何德何能……」

  「老太公就不要妄自菲薄了,本王正是用人之際,還望老太公竭力助我!」

  燕王都如此說了,殷墉便帶著殷閬跪下,感激涕零地接受了這番任命。

  還有其他事等著燕王處理,燕王叫魏曕帶殷家祖孫去澄心堂用飯,稍作整頓便各司其職。

  離開存心殿後,殷墉低聲對魏曕道:「三爺,因為我那不孝子孫,讓您跟著受累了。」

  魏曕看眼老爺子,道:「福禍相依,殷聞顛倒黑白,反倒助了父王一臂之力。」

  沒有殷聞,朝廷也會想辦法扣父王一頂罪名。父王定下的起事名義便是清君側,掃除慫恿新帝殘害藩王的黃仁、齊韜二人,現在又加了個殷聞,一個已經被殷墉以不孝之名逐出家門的不孝子,只要殷墉言明「殷聞毒害手足」之事,百姓們只會更加唾棄新帝識人不明。

  殷聞以為站在朝廷那邊構陷父王就能立功,如果父王真被章炳、謝桂抓獲,殷聞也的確走對了這步棋,可惜,殷聞千算萬算,算錯了父王的本事。

  魏曕所言,亦是殷墉所想!

  如果燕王輸了,他必定恨死殷家,可燕王短短一夜就扭轉了形勢,殷聞的訴狀反而給了燕王起事之機,燕王又怎麼會真的恨殷家?

  他再趁機捐銀,燕王只會滿意他的識趣,這不,銀子還沒離開殷家,燕王先賜了他們祖孫官身!

  剛剛殷墉那麼問,只是擔心魏曕沒有燕王的城府,因為此事埋怨殷家遷怒小孫女,沒想到,魏曕年紀輕輕,也能洞若觀火!

  孫女婿看似不通人情世事,實則心裡門清,這一點比燕王封他們官還讓殷墉高興。

  財沒了可以再得,一個人的才華才是誰也搶不走的,魏曕有才,孫女沒嫁錯!

  「那也是王爺與三爺胸襟寬廣,不然我們殷家真不知道該如何賠罪。」殷墉慨嘆道。

  魏曕不喜寒暄客套,轉而提起老爺子的差事來。先帝在世時,燕王府的糧草都是朝廷供應,王府只需要在出征時派人運送便可,雖然也有糧草儲存,但後面肯定還要依靠轉運使的籌備,所以殷墉身上的擔子非常重,做得好自然有賞,一旦出現差池害了前面的大軍,那恐怕殷墉捐出的家產也保不住他的腦袋。

  殷家與燕王府綁在一條船上,與魏曕更是一個船頭的,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妻子,魏曕都希望殷墉做好這個糧草轉運使。

  殷墉道:「三爺放心,老夫一定不會辜負王爺的信任。」

  為了殷家,為了小孫女,為了兩個活潑可愛的曾外孫,他殷墉也要讓燕王大軍吃飽肚子。

  步履匆匆,說話的功夫,三人已經到了澄心堂。

  長風趕緊讓安順兒去知會夫人,他接過三爺脫下來的帶血的戰甲,拿去擦洗。

  魏曕身上的衣袍也沾了血,擔心嚇到殷氏,他讓殷家祖孫倆坐在廳堂先用茶,他大步去了內室。

  殷蕙跑過來時,魏曕還在裡面。

  這會兒殷蕙也沒心思想他,三兩步跑到祖父面前,焦急地問了起來:「祖父,家裡一切可好?」

  殷墉笑眯眯:「托王爺的福,好的不能再好。」

  殷蕙不是很明白。

  殷閬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一遍經過。

  得知殷聞跑去京城給殷家、燕王府捅了這麼大的婁子,公爹這次提前起事也是拜殷聞所賜,殷蕙真是恨得咬牙切齒。

  殷墉見魏曕遲遲不出來,知道孫女婿是給他機會跟孫女講清楚,便牽著殷蕙走遠一點,把殷聞壞心辦好事的道理講給孫女聽。

  公爹、魏曕都沒有遷怒殷家,殷蕙放了心,可一想到祖父辛辛苦苦積攢的家業都得捐給公爹,她還是恨殷聞。

  殷墉笑道:「犯傻了是不是?難道沒有他,咱們家就不捐銀了?」

  殷蕙抿唇,心裡也是清楚,公爹正缺銀子用,哪裡捨得放過殷家。

  殷墉道:「怎麼都要捐的,王爺不好明著跟咱們開口,咱們上趕著捐,理由找得再好聽,王爺面子上都會受損,傳出去百姓也要說閒話。殷聞這事剛剛好,咱們欠了王爺一次,拿銀子賠罪,捐的名正言順,王爺接的也名正言順,兩全其美。」

  道理簡單,殷蕙剛剛只是太急了,祖父這麼一說,她就徹底不管銀子了,擔心起老爺子的身體來:「籌集糧草可不容易,您吃得消嗎?」

  殷墉笑道:「祖父都閒了一年多了,巴不得找點事做。」

  這時,魏曕換了一身衣裳走了出來。

  殷墉朝孫女使個眼色,昨晚孫女婿在城裡廝殺一夜,累身又累心的。

  殷蕙知道魏曕等會兒就要走了,想了想,她走到魏曕身邊,輕聲嗔怪道:「這件太薄了,外面冷,您再去換一件。」

  說著,她便推著魏曕往次間走。

  魏曕臉色微變,殷墉祖孫還在旁邊看著,她推推搡搡的成何體統?

  穿過次間進了內室,魏曕剛要低聲責備她,身後的人竟然緊緊地抱了上來,臉貼著他的背。

  魏曕看看腰間她緊扣的手,默默將責怪咽了下去,抓住她的手,將人拉到前面來。

  抬起她的下巴,魏曕就看到了她眼裡的血絲,怕是一晚沒睡。

  「昨晚嚇到了?」他低聲問。

  殷蕙點點頭,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吃晚飯時就聽到動靜了,還好孩子們不懂,好吃好睡的。」

  最關鍵的一步已經跨了出去,不必再隱瞞,魏曕捏捏她的耳垂,道:「平城已歸父王掌控,外面還有十五萬大軍,接下來我們在外征伐,你們該怎麼過還怎麼過,不用擔心。」

  殷蕙裝出擔心來:「十五萬,夠嗎?」

  魏曕:「會慢慢多起來的,父王早有籌劃。」

  殷蕙:「那,你今晚還回來嗎?」

  魏曕:「看父王安排,也可能歸無定期,你照顧好孩子……」

  「不用擔心你。」殷蕙隱含幽怨地打斷他,「每次出門都是這句話,我都會背了。」

  魏曕似乎笑了下,只是那笑意一閃而逝,瞥眼外面,道:「我還沒吃早飯。」

  出了一夜的力氣,竟然還沒吃飯,殷蕙忙鬆開他,陪他往外走。

  即將跨出內室,魏曕突然將她拉到懷裡。

  殷蕙能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可一想到接下來的三年魏曕都回不來幾次,她也不在乎了,手攀上他的脖子,腳也踮了起來。

  廚房送了早飯過來,丫鬟們怕餓到主子,腳步匆匆。

  魏曕鬆開殷蕙,看到她面色微紅,眼中漾起水色,那欲語還休的痴慕,讓他想再親上去。

  「我先出去,你,收拾收拾。」魏曕迅速轉身,挑開面前的簾子。

  殷蕙怔了一會兒,低頭看看,衣襟那裡最亂,這是時間緊促,否則他肯定會做的更多。

  理理衣裳,扶扶髮簪,殷蕙這才回到廳堂。

  魏曕、殷墉、殷閬坐在一張桌子旁,無聲地吃著飯,都有事情要忙,都吃得很快。

  殷蕙坐到第四把椅子上,位於魏曕與祖父中間。

  一個是她最親最親的祖父,一個是她兩輩子的夫君,機緣巧合,這二人竟然都陪在她身邊。

  前生今世在腦海裡交織,殷蕙看著看著,眼圈就紅了。

  魏曕看向殷墉。

  殷墉笑著逗孫女:「阿蕙是捨不得祖父,還是捨不得三爺?」

  殷蕙拿帕子擦擦眼睛,故意道:「我捨不得阿閬。」

  殷閬便嗆到了。

  殷蕙凶凶地瞪了他一眼,吩咐站在門口的金盞:「把五郎、七郎叫來吧。」

  金盞快步去了。

  三個男人吃得更快了,早點吃完,還能多跟孩子們說兩句話。

  知道爹爹回來了,衡哥兒是跑過來的,循哥兒跑得慢一點,著急地叫哥哥等等他。

  「爹爹!」衡哥兒衝進來,一頭撲到了魏曕懷裡。

  別人都怕魏曕的冷,衡哥兒只記得爹爹陪他玩的那些時候,親近遠比敬畏多。

  「爹爹!」循哥兒也撲了過來。

  魏曕就一手抱起一個。

  殷墉笑眯眯地在旁邊看著。

  時間有限,魏曕囑咐兒子們要聽娘親的話,就要走了,長風抱著擦拭乾淨的戰甲,已經等候多時。

  衡哥兒看看長風,問:「爹爹要去打仗嗎?」

  魏曕:「嗯。」

  衡哥兒:「打誰?」

  魏曕頓了頓,道:「奸臣。」

  衡哥兒還想再問奸臣是什麼意思,殷蕙將兒子搶到懷裡:「回頭娘給你們講,爹爹他們要出發了。」

  跟著,殷蕙一手牽一個,娘仨一起將三個男人送出澄心堂。

  晨光照亮了三人的臉,冷的冷,笑的笑,都是她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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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燕王先殺章炳、謝桂,再奪平城,此舉在朝廷看來已是宣戰,當日正午,燕王便在平城官民與十五萬大軍面前慷慨陳詞,稱奸臣黃仁、齊韜蠱惑新帝禍亂朝綱,又有殷家不孝子殷聞顛倒黑白蒙蔽新帝視聽,他要奉先帝祖訓,舉兵南下,替朝廷殲滅朝中的亂臣賊子!

  平城的官兵已聽燕王號令,十五萬大軍也擁護燕王,剩下的百姓們,多多少少都聽說了殷家分家嫡出的二房因為不孝被趕出家門,殷老太公多好的人,那肯定是殷景善、殷聞父子倆傷透了老太公的心,這種不孝的玩意,竟能在京城攪動風雲,可見朝廷裡的官員都不行!

  所以,城外大軍們發誓追隨燕王時,城內的百姓們也都跟著喊起口號應和,燕王站在高高的城牆上,看到此景,露出笑容來。

  率大軍去攻打平城附近縣城之前,燕王留下一萬兵馬駐守平城,交給徐王妃、魏陽統率,城中一切事務皆由徐王妃指揮,若母子倆有分歧,魏陽當聽徐王妃決策。

  「伯起還年輕,你來守城,我才放心。」燕王握著徐王妃的手,夫妻多年,他深知徐王妃的秉性與才智,謀略不輸他身邊的幾員大將。他對四個妾室是寵是憐,對徐王妃則是敬重欣賞,是成親後三十年的相濡以沫。

  離別在即,徐王妃迎視燕王的眼中有溫情,亦有沉著冷靜:「王爺只管南下,我絕不會讓您有後顧之憂。」

  燕王握緊妻子的手,大步離去。

  魏陽出去送父王,直到站在城牆下,看著大軍遠去,他又在城裡巡視一番,快黃昏才回到王府。

  「母親,父王離開時可有什麼交待?」魏陽問。

  徐王妃看看兒子,如實道來。

  魏陽臉色微變,母親只是一個女人,守城這種大事,父王竟然讓他聽母親的。雖然他也知道母親不是普通女子,可,這是打仗守城啊,父王寧可相信母親,也不肯信他,在父王眼裡,他這個兒子是多沒用?

  徐王妃默默地將兒子的神色變化看在眼裡,等兒子再次看過來,徐王妃才語重心長地道:「伯起,你父王要爭那個位子,你的目光也要放長遠,只要我們母子守好平城,守城的功勞便全是你的,你又是嫡出,只要你謹言慎行,那個位子也終將是你的,切不可急功近利,越急,越容易露出自己的短板。」

  魏陽有所感悟,看著母親道:「母親教誨,兒子會銘記在心。」

  徐王妃:「嗯,眼下最要緊的是守好平城,剩下的,等大事成了再說,時候不早了,你先早點休息,明早陪我巡城。」

  魏陽告退。

  他往東六所走,隔了老遠就見二弟魏昳、五弟魏暻在所門前站著,大的神色焦急,小的如青竹玉樹,一看就是被二弟拉過來的。

  「大哥!」

  看到魏陽,魏昳跑著趕過來,一連串的問題往外倒。

  不怪他慌,從昨日黃昏王府突然有兵戈之聲,再到晌午父王率大軍出征,這一切他都被蒙在鼓裡。魏昳覺得憋屈,老三不提,父王連老四都帶在身邊商討大事,只瞞了他與最小的老五,魏昳心裡能舒坦嗎?這也就罷了,魏昳主要是擔心啊,父王能成事嗎?萬一不成,等待一家人的可不是流放了,都得砍頭!

  「瞧你這點出息,還怪父王沒提前知會你?」魏陽甩開魏昳的手,以長兄之威訓了魏昳一頓,然後對魏暻道:「外面有父王,平城有我與母親,老五該讀書讀書,有空就幫忙盯著大郎他們的功課,別學你二哥。」

  魏暻道是,先走了。

  魏昳膽子小,臉皮卻厚,挨了數落也不在乎,一直追著魏陽走到頤志堂的門口。

  魏陽煩他的糾纏,只好將來龍去脈說了一些,最後道:「你不信我沒關係,難道也不信父王?今天就罷了,明天趕緊冷靜下來,還有差事給你。」

  再怎麼說也是自家兄弟,有些事情交給二弟,比交給外人更放心。

  魏昳想想父王的十五萬大軍,想想父王以前的各種戰功,心裡終於有了些底氣。

  反了,一家人可能更上一層樓,不反,就算留下性命也要流放窮苦之地,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父王做得對,是該爭一爭!

  想明白了,魏昳回了二房的暢遠堂,紀纖纖一直等著呢,夫妻倆進了內室說話。

  紀纖纖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公爹可真是膽大,太膽大了!

  不過,知道公爹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籌備,紀纖纖對公爹的信心就更足了,就像當初太子剛病逝的時候,她不由地做起美夢來,抱著魏昳的胳膊直笑:「等父王坐上龍椅,你們幾兄弟就會封王,到時候咱們也修個氣派的王府,整個王府都是咱們說了算,再也不用擠在這個小院子了。」

  魏昳:「你想得挺美,就不怕父王敗了?到時候別說咱們要掉腦袋,恐怕你們紀家也要受牽連。」

  紀纖纖終於想到了京城的爹娘。

  她皺皺眉頭,但並不是十分擔心:「我們紀家是千年望族,歷經幾朝,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父王一反,祖父父親只要向朝廷表明毫不知情,朝廷最多暫停紀家男人的官職,避免他們與父王勾結,不可能痛下殺手,落下一個濫殺的惡名。父王敗了,紀家面上無光,父王成了,自會恢復紀家的榮光。」

  魏昳一邊聽著,一邊想四個兄弟的姻親。

  老三那邊是殷家,殷聞雖然得罪了父王,殷墉把家底一交,一下子就成了父王這邊的功臣。

  老四那邊是郭家,更不用說。

  老五那邊雖然沒錢沒兵,卻有個深受父王倚重的崔玉,崔玉那滿腦子主意,發揮好了能抵幾萬兵馬。

  這麼算來,紀家龜縮京城,最沒用了,一點都幫不上父王。

  至於大哥那邊的徐家,現任鎮國公徐耀在兵部做事,無論他自己的軍功還是老國公的戰功,使得徐家在本朝各軍裡都有一定的威望。如果徐家肯支持父王,朝廷便是腹背受敵,如果徐家像紀家一樣明哲保身,那大哥也算跟他作伴了,如果徐家支持朝廷……

  魏昳摸了摸鼻子,真那樣,大哥的妻族就相當於扯了父王的後腿,還不如紀家。

  .

  燕王誓師當日,也派人給京城送了一封折子,內容差不多,痛罵黃仁、齊韜、殷聞是奸臣小人,新帝年輕被他們蒙蔽,那就由他這個王叔替侄子鏟除奸佞,才不負先帝冊封藩王時留下的「外戍邊疆、內討奸臣」的祖訓。

  新帝魏昂看了折子,勃然大怒,立即調兵遣將去鎮壓燕王的造反。

  外面派了兵馬,京城這邊也要嚴查是否有燕王的內應。

  第一波查的,便是燕王府的幾家姻親。

  紀家是望族,不但與燕王是親家,子女也多與京城各世家聯姻,如果沒有證據便將紀家眾人下獄,其他官員恐怕也會心神不安既而生亂。所以,在紀老爺子率領紀家男人主動遞上辭呈以證明紀家沒有勾結燕王的時候,魏昂就准了,稱朝廷會調查清楚,如果確認紀家沒有反心,日後還會官復原職,在那之前,紀家眾人就安安分分在家裡待著,自有士兵監視。

  包括燕王長女魏槿所嫁的夫家、李側妃的母族李家,同樣停官幽禁於府內。

  郭家親戚多在北地,還有一個蜀地的蜀平侯。

  蜀平侯是先帝朝時的老臣,威望只略遜色於徐家,且蜀地偏遠,也許朝廷的兵馬能在詔書抵達蜀地前就壓制了燕王,魏昂就先沒動蜀平侯,只密詔蜀地附近的官員留意蜀平侯的動靜。

  殷家除了一個殷聞,殷墉已經投靠燕王,留著一起抓便是。

  不過,有人提醒魏昂,稱燕王三子魏曕的舅舅溫成在京為官。

  溫成沒什麼根基,魏昂直接將溫家眾人下獄了,溫成有個女兒溫如月嫁給了永城侯家的庶子薛七,那薛七抗倭有功,且得知燕王造反時便將溫家女兒貶為了妾室,再加上魏昂有位寵妃是薛家女,魏昂就沒有再追求溫如月的罪狀。

  這幾家都好處理,難的是徐家,徐耀不但是燕王的妻兄,也是魏昂的舅舅。

  魏昂將徐耀請進宮,拿著燕王的折子跟舅舅哭了一通:「舅舅,皇祖父屍骨未寒,燕王叔便逼朕至此,還請舅舅替朕主持公道!」

  徐耀素來剛正不阿,與徐老爺子一樣忠君,忠於先帝,也忠於先帝親自立下的新帝。

  於是,徐耀當著皇帝外甥的面,大筆一揮,面色鐵青的寫了兩份信,一封給燕王,痛罵燕王不忠不孝,嚴詞勒令燕王迷途知返自己來朝廷負荊請罪,一封給徐王妃,說得也很難聽,從徐家老爺子的家規講到女子的婦德,要徐王妃帶著燕王府的子孫們投降。

  寫完信,徐耀對魏昂道:「皇上,若燕王執迷不悟,臣願領兵親自去捉拿反賊!」

  首輔黃仁暗暗朝魏昂遞個眼色,縱使徐耀站在朝廷這邊,也不能輕易派徐耀出兵,以免徐耀被燕王拉攏,白送兵馬給燕王。

  魏昂明白,擦著淚道:「只盼王叔能聽進舅舅的勸。」沒理徐耀請戰那話。

  很快,朝廷的使臣分別帶著兩封信去見燕王、徐王妃。

  燕王先收到了徐耀的信,看完臉都黑了。

  當年老國公病逝,他寫了一封自己十分滿意的悼詞,徐耀一個字都沒回他,現在倒是回了,罵得比什麼都難聽!

  燕王將信丟在地上,一劍紮了上去,足見其心中之恨!

  魏昡想知道舅舅說了什麼,拔出父王的佩劍,撿起多了一個大窟窿的信紙,看完之後,怒髮沖冠!

  「舅舅也太偏心了,明明是新帝先對藩王們趕盡殺絕,他真看不見?」

  崔玉這才上前看信,其他武將也都圍了過來。

  對徐家老爺子,武將們是敬重的,連帶著也願意給徐耀幾分面子,可徐耀如此辱罵燕王,哪個還把他當回事?紛紛來勸燕王別與這種人計較。

  等燕王冷靜下來,有人遲疑道:「王爺,徐耀給您寫信,王妃那邊……」

  說話的是燕王手下一個千戶,平時也很受燕王賞識。

  燕王看他一眼,道:「王妃與我一心,不必生疑。」

  平城,朝廷派來的使臣親自將徐耀的家書交給了徐王妃。

  徐王妃看過信,遞給兒子。

  魏陽看完,氣得雙手發抖,舅舅啊舅舅,你不幫忙也就罷了,能不能別添亂?

  「來人,綁了此人,連信一起送去王爺那裡。」

  這就是徐王妃給兄長的回應。

  --------------------------------

  徐耀:反賊!

  燕王:老匹夫!

  魏暘:我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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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無視徐耀的勸降,燕王先帶著大軍將平城四周的城池攻佔了一番。

  因為這一帶的守將多為他的舊部,看到燕王大軍便主動投降,大軍不但沒有什麼損耗,反而又增加了幾萬兵馬。

  燕王於咸寧十二年臘月起事,短短三個多月,便於次年春末進軍到了燕地南面的真定城。

  與此同時,朝廷也派出先帝朝時的老將耿英,率領三十萬大軍在真定迎戰燕軍。

  交戰之前,耿英單槍匹馬出列,叫燕王出來說話。

  等燕王來了,耿英倚老賣老,先把燕王罵了一頓,說些先帝明君,怎麼生了他這個反賊兒子的話。

  燕王冷笑一聲,不與他浪費唇舌,直接動起手來。

  別看耿英是個老將軍,手裡的兵馬更是燕軍的兩倍,激戰三個月後,耿英被馮謖一槍刺中胸口,當場陣亡。

  主帥一死,朝廷兵馬大亂,燕王奪了真定城。

  不過耿英帶兵有方,真定一戰燕軍損失了五萬兵馬,可謂慘重。

  沒等燕軍喘過氣來,七月,朝廷派定國公呂隆重整兵馬阻擋燕軍南下,還是三十萬大軍。

  燕王不憂反喜,耿英雖然罵人難聽,實則是個將才,如果朝廷繼續派個「耿英」,他手裡的兵馬就真的不夠用了。但這個呂隆算什麼東西,他父親老國公是開國元勳之一,老國公死了呂隆憑爹才繼承了爵位,自己只是個阿諛奉承的小人,因他與首輔黃仁是姻親,才被黃仁舉薦出來。

  那黃仁從一開始就瞧不起燕王能成氣候,可能覺得仗著人多就能鎮壓燕軍,所以才把這天大的便宜事交給呂隆,讓自己人立功。

  憑借戰術,燕軍以少勝多,呂隆連吃幾次敗仗,全靠手下兵多才維持著,再加上朝中有黃仁替他找藉口,才得以繼續穩坐帥位。

  燕王吃了人少的虧,雖然能與呂隆打個平手,卻難以越過呂隆大軍繼續南下。

  僵持到九月下旬,平城傳來急報,遼侯吳劍奉皇命,率領遼東二十萬大軍圍困平城。

  燕王召集眾武將商議對策。

  馮謖:「平城要救,這邊也不能退兵,否則呂隆大軍與遼東大軍南北夾擊我軍,我軍危矣!」

  魏曕:「父王,我願帶一隊精銳馳援平城!」

  他平時是個悶葫蘆,燕王身邊又有謀士大將,大多時候魏曕都只默默地聽從燕王指揮,讓他打哪裡他就打哪裡,今日主動請戰,罕見得讓燕王與諸位將士都看了過來。

  魏昡緊跟著開口,也想回去救平城。

  燕王笑了笑,兩個兒子到底年輕,都擔心王府裡面的媳婦孩子。

  這時,崔玉道:「我軍兵力不足,無論合兵對抗一處還是分兵,都難以維持長久,當務之急,還是要想辦法增兵。」

  馮騰一直看崔玉這種白臉書生不太順眼,聞言就哼道:「我也知道要增兵,你倒是說說,從哪增?」

  馮謖狠狠瞪了一眼兒子,人家敢說自然是已經成竹在胸,只有自己這傻兒子,次次都要冒頭,拿自己的傻襯托人家的聰明!

  果然,他剛瞪完,崔玉就笑了,看著燕王道:「晉國公李超與王爺乃舊交,先前我奉王爺之命去見李超,他不肯投降王爺,卻也承諾不會告發王爺,說明李超重情重義。如今平城遇險,王爺若親自前往晉地,對李超動之以情,或能拉攏李超以及他掌管的兀良哈三衛為王爺所用。」

  楊敬忠:「這太冒險了,萬一他趁機抓了王爺……不行,我們絕不能讓王爺以身犯險,要去我去!」

  魏曕、魏昡也搶著要去。

  燕王笑道:「這事還只能我去,沒有人比我更懂李超的七寸。」

  光動之以情是不夠的,他得一舉拿捏住李超的七寸,既動之以情,也得逼他一把。

  「老四,你帶一隊人馬去金國,讓你岳父佯裝襲擊遼北,吳劍收到戰報,定會帶兵回守遼邊。」

  「老三,你與馮謖、楊敬忠、高震繼續與呂隆大軍周旋,重在拖延,若有分歧,聽崔玉決斷。」

  「郭嘯、張錫,各點一萬騎兵隨我出發!」

  「是!」

  .

  平城。

  遼侯吳劍的二十萬大軍將平城圍成鐵桶一般,連隻鳥都飛不進去。

  不過,燕王就藩平城後,幾度修繕平城的城牆,修得比京城金陵的城牆還高還厚,易守難攻,吳劍幾次攻城,都無功而返。

  一拖就是半月,這日大軍本想再攻,北風忽起,裹挾著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灑下來,雪大到人難以睜開眼睛,吳劍只好命大軍休整待命。

  燕王府內,人心惶惶,遼東大軍雖然暫時不能攻城,卻叫人輪流叫喊,一會兒勸裡面的官民投降,一會兒喊喊殺殺的佯裝進攻,聲音之大,燕王府裡的主子丫鬟們都聽得清清楚楚。

  紀纖纖心慌,魏昳在外面做事,她就來澄心堂找殷蕙說話。

  「都這樣了,你怎麼還不怕?」紀纖纖是真的看不透殷蕙了,公爹這會兒不知道在哪,外面圍了二十萬大軍,殷蕙竟然還能靜下心來做衣裳,這人是膽子太大,還是嚇傻了?

  殷蕙看她一眼,繼續給魏曕縫中衣,他在戰場都穿戰甲,現在縫外袍也少有機會穿。

  「三妹妹、四弟妹都去城牆上幫忙了,她們都不怕,我怕什麼?」

  平城守軍太少,徐王妃讓各家年輕力強的男人婦人們也都去城牆上幫忙,郭側妃、魏楹、福善都去了,原本殷蕙也想去,可徐王妃單獨給了她差事。自從遼東大軍圍城,徐王妃幾乎沒回過王府,要徐清婉主持內務,讓殷蕙照顧府裡大大小小的孩子們,就連福善,也把尚未滿周歲的八郎送到了她這邊。

  殷蕙這一天都圍著孩子們轉,八郎睡了,其他孩子們又去了學堂,她才有空做衣裳。

  當然,她不怕,是因為她知道公爹、魏曕他們會及時趕到。

  盡管戰事比上輩子提前了幾個月,但後面的一切又都與上輩子對上了。

  紀纖纖不是殷蕙,她根本坐不住,見殷蕙一心做衣裳,她就去找婆母李側妃。

  .

  真定,在燕王離開十日後,呂隆終於知道了消息,於是不再與剩餘的燕軍周旋,率領三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地朝平城而去。

  三十萬大軍一旦動起來,魏曕、馮謖只有六萬多人,只能在後面追著,準備隨時策應燕王或平城,不能衝上去硬碰硬。

  在平城的大雪結束後,呂隆與吳劍成功在平城外合兵,共五十萬大軍。

  見到吳劍,呂隆先暗諷了一頓:「早就聽聞平城乃北地重塞,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連驍勇善戰的遼東軍都攻不下。」

  吳劍眼角肌肉抽搐,回敬道:「國公爺既能來此支援,莫非已經抓獲了燕王?想來也是,燕王只有十餘萬人馬,豈是您的對手。」

  呂隆胸口一塞,哼了聲,摸著胡子望向矗立於滿地白雪中的平城:「今日我軍稍作休息,明日一早攻城!」

  平城一共九個城門,每個城門只有千餘人駐守,那他就每個城門派四萬多人去攻,九面同時攻擊,還能攻不下來?

  呂隆素來狂妄自大且剛愎自用,當他說出這個攻城戰術,他手下的武將都沒吭聲,一是覺得說什麼呂隆都不會聽,二來他們也覺得這個戰術能攻下平城,總之最後勝了就行。

  吳劍幾次張嘴,可想到呂隆的那番嘲諷,他守了平城二十來日都沒攻下來,如果呂隆一舉成功,更顯得他沒用,不如讓呂隆也先吃吃苦頭。

  因此,翌日一早,朝廷的五十萬大軍竟然真的分成九路去攻城門了。

  城牆之上,世子爺魏陽看著那密密麻麻的大軍,如螞蟻般從四面八方而來,臉都白了。

  徐王妃站在他身邊,反而笑了。

  如果五十萬大軍合力攻打一側城門,無須半日就能破了平城,分兵反而讓攻城變難了!

  平城守城軍雖然只有一萬,城內卻還有二十多萬百姓,在徐王妃的號召下,這些男男女女的百姓,或是拿著朝廷發放的刀劍武器,或是拿著自家的菜刀鋤頭,與守城軍分別守在各處城牆上,朝廷兵馬爬上來一個,就被他們打下去一個。

  呂隆的第一次攻城,以失敗結束。

  第二日,呂隆又去攻城,魏曕、馮謖等燕軍將領率領三隊騎兵來襲,騎兵來得快去得也快,呂隆分心之下再次攻城失敗。

  第三日,呂隆專門留了兵馬提防燕軍偷襲,大軍繼續分九路攻城,結果將士們扶著雲梯跑到平城城下,卻見城牆上不知何時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到處都滑溜溜的,雲梯剛搭上去,城牆上的燕軍輕輕一推雲梯就倒了。

  後來呂隆才發現,原來是徐王妃、魏陽叫人不停地往城牆上潑水,此時已經是十月下旬,燕北滴水成冰!

  因為這層冰,呂隆大軍又被阻了四五日,這日有一支軍隊終於將平城的一側城門撞破了,沒等呂隆下令全軍進攻,有人來報,燕王回來了!

  呂隆心中一緊,出於對燕王的懼怕,當即命大軍撤兵十里!

  燕王此次回來,不但帶回了隨他前往晉地的兩萬精兵,還把晉國公李超以及兀良哈三衛共十五萬鐵騎帶來了!

  眼看呂隆退兵,燕王想了想,吩咐廖十三先把李超的妻妾子女送到平城去,交由徐王妃好好照看!

  廖十三領命,帶著一隊兵馬,護送著幾輛馬車走在中間。

  晉國公李超騎在馬上,眼看著馬車朝平城而去,他攥攥韁繩,對燕王道:「我助王爺成就大事,還請王爺信守承諾,護我妻兒周全。」

  燕王笑道:「賢弟放心,我也是形勢所逼才出此下策,幸好你重情義,否則你寧死不降,我也只能放了你的妻兒,豈會真的下手傷人。」

  李超扯扯嘴角,就當王爺說的都是真的吧!

  --------------------------------

  燕王:賢弟我缺人手,你幫我一把。

  李超:抱歉,不方便。

  燕王抓住人家老婆:那就請弟妹去我府上小住一段時日吧?

  李超:……我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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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平城厚重堅固的城牆之上,徐王妃、魏陽以及跟隨他們護城的守軍百姓們,都看到了遠處歸來的燕王騎兵,以及潮水般退去的朝廷大軍。

  本以為城要守不住了,燕王卻如天神下凡救了大家,官民們如何不激動,如何不振奮?

  「燕王」之聲,一時響徹平城。

  喜悅過後,徐王妃命守城軍民迅速清掃戰場、修繕城牆,她與魏陽走下來,迎上了進城的廖十三。

  廖十三站到母子二人面前,解釋了燕王去晉地尋援兵的經過。

  說得簡潔委婉,其實就是燕王憑借與晉國公李超的私交,這邊請李超喝酒,那邊派人出其不意地圍了國公府,把李超的妻妾子孫都抓了起來。李超本就念著與燕王的交情,並非死忠朝廷,再被這麼一逼,可不就乖乖投靠了燕王。

  徐王妃暗暗笑丈夫的無賴,不過,生死關頭,誰又能計較那麼多。

  她親自去向李夫人賠罪。

  李夫人坐在馬車上,早將城裡城外軍民一起忙碌的場景看在眼裡,燕王有勇有謀又有民心,得了晉地的十五萬鐵騎後更是如虎添翼,這天下,應該就是燕王的了。

  因此,她哪敢給徐王妃臉色看,率領一家老小下車朝徐王妃、魏陽行禮。

  賓主和睦,徐王妃隨著李夫人一同回了王府,同時也將危機解除的好消息帶了回來。

  殷蕙繼續縫手上的中衣,平城之困解除後,再過一陣子,公爹等人會回來過年。

  .

  無論燕王的三個護衛所、郭嘯手下的十萬禁軍還是新增的由晉國公李超率領的十五萬鐵騎,都是常年在邊關歷練的悍勇之師,朝廷那邊的將士疏於作戰,哪裡是這三軍聯合的對手。

  吳劍的遼東大軍與燕軍交戰幾日,驚聞金國陳兵遼金邊界,不顧呂隆的挽留連夜離去。

  呂隆在燕王手裡節節敗退,最後駐兵德州,以期朝廷調遣援軍,來春再與燕軍大戰。

  燕軍打了一年,也需要休息整頓,燕王便率領大軍回到平城外駐紮,他與魏曕、魏昡以及崔玉、馮謖父子等城內武官騎馬回了平城。

  此時已經是冬月底了,燕王回府,徐王妃帶著一家人來端禮門前迎接家主。

  天很冷,也有風,可是看著馬背上的三父子,王府眾人個個都露出了最真摯的笑容,看燕王的目光也更加崇敬。

  察覺王爺朝自己看來,李側妃一邊笑一邊擦了擦眼角,只是沒等她擦完,燕王便移開視線,下馬,大步來到徐王妃面前。

  「辛苦你了。」燕王緊緊地握住徐王妃的手。

  如果不是徐王妃守住了平城,一旦平城失守家人被俘,朝廷拿家人逼他就範,他不降是苦,降了也是苦。

  徐王妃在城牆曬了那麼久吹了那麼久,本就不再年輕的臉越發染了風霜,可她的眼睛很亮,笑著回望燕王,輕聲道:「幸不辱命。」

  夫妻同心,話不必多說,燕王又去與魏陽、魏昳以及孫兒們說起話來。

  殷蕙一手牽著衡哥兒,一手牽著循哥兒,視線早黏在了魏曕的臉上。

  一年不見,這個在戰場上忙碌奔波的男人,果然如記憶中那般,留了鬍子,也是沒時間清理,鼻子下面、下巴上都冒出一截鬍茬。可能就是因為這次留了鬍子,後來戰事平定,進了京城,魏曕也就一直留著了。

  他長得好,留鬍子顯得更沉穩如山,只是明明才二十六歲,為何要扮老呢。

  上輩子殷蕙不敢勸說魏曕修鬍子,這輩子……

  殷蕙就朝魏曕笑了笑,等著吧,今晚她親手幫他清理。

  魏曕覺得妻子笑得太燦爛了,就算想他,當著一大家人的面,也該矜持些。

  「爹爹!」

  衡哥兒、循哥兒沒給爹爹娘親太多對視的機會,爭先恐後跑到魏曕身邊。衡哥兒是真想爹爹了,循哥兒其實都快記不起爹爹了,可哥哥天天都會提到爹爹,他就知道自己有個爹爹,這會兒被哥哥一帶,也就不管眼生不眼生,該撲撲,該抱抱!

  魏曕剛剛還覺得夫妻之間要矜持,對兒子們就不一樣了,一手抱一個,眼中也露出笑來。

  「爹爹有鬍子了。」衡哥兒摸了摸爹爹的鬍子,再看看四叔,嗯,四叔也有鬍子。

  魏曕又笑了笑,嘴角揚起的輕微弧度恰好被鬍子遮掩。

  這時,燕王發話了,還是讓大家各自回房團聚休息,晚上設家宴!

  說完,燕王直接攜了徐王妃的手,朝存心殿走去。

  其他妻妾、子孫就分別往西六所、東六所走。

  魏曕、殷蕙想先帶孩子們去靜好堂陪陪溫夫人,溫夫人見兒子好好的就放心了,兒子性子冷,去靜好堂也全靠兒媳找話說,何必多跑一趟呢,還是先陪兒媳婦跟孫子們,回頭她想知道什麼,找兒媳婦問就是。

  「回去吧,明早再來請安。」溫夫人笑容溫柔。

  魏曕想起京城的舅舅一家,決定先瞞住母親,免得母親擔心。

  魏昂那人,一邊出手對付藩王,一邊又想要名聲,對燕王府的姻親並無雷霆手段,舅舅家最慘,也只是關押入獄。

  目送母親走遠,魏曕剛想去看妻子孩子,就對上了魏陽、魏昳含笑的目光。

  兩位兄長自然是想從他這裡知曉這一年的戰況。

  魏曕再去看魏昡,這小子,早抱著八郎與四弟妹走遠了,老五也跑去了崔玉那邊。

  「三弟走,咱們兄弟久別重逢,先去大哥那邊喝一杯。」

  魏昳熱情地道。

  魏曕只好讓殷蕙先帶孩子們回去。

  殷蕙再不滿也得保持笑容,衡哥兒眼看著爹爹被大伯父、二伯父帶走了,小臉就沉了下來,滿是失望。

  殷蕙低聲道:「爹爹他們有正事要談,衡哥兒別急,談完爹爹就回來了。」

  衡哥兒忽然嘆了口氣,老氣橫秋的。

  殷蕙揉揉兒子的腦袋瓜,娘仨先回了澄心堂。

  等啊等,過了半個時辰,魏曕終於回來了。

  殷蕙心想,如果不是魏曕話少,可能還要多耽誤半個時辰。

  衡哥兒、循哥兒再次圍到了爹爹身邊,你一言我一語,魏曕再話少也被逼成話多了。

  殷蕙並不摻和,坐在一旁笑著看著、聽著。

  一直到吃完午飯,孩子們的興奮勁兒才平復了下去。

  水房抬了水來,送到西邊的浴室去。

  魏曕這才讓兩個兒子去歇晌。

  衡哥兒戀戀不捨的:「今天我想跟爹爹一起睡。」

  循哥兒完全是哥哥說什麼,他就跟著說什麼。

  魏曕就看向殷蕙。

  殷蕙故意看不懂似的,笑道:「我給你們爺仨鋪被子去?」

  魏曕繼續看著她,眼底跳躍著只有她能感受到的火。

  殷蕙不敢再逗他,對孩子們道:「爹爹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明天再陪你們吧。」

  衡哥兒懂事地牽著弟弟走了。

  兄弟倆一走,魏曕讓殷蕙先去內室等著。

  軍營條件簡陋,洗澡也難以講究,今日他得好好洗一洗。

  殷蕙就在床上坐著,旁邊放著她給魏曕做的中衣,男人在外面拼命,她怎麼都該有所表示,又有什麼能比親手縫的中衣更能表現出一個妻子對夫君應有的思念、關心?

  殷蕙對這件禮物非常滿意,帕子香囊都太小了,中衣又大又貼身。

  過了兩刻鐘,魏曕終於洗完過來了,黑髮擦得半乾綁在頭頂,新留起來的鬍子倒是微微中和了他臉上的冷。

  「這麼久了,有沒有受傷?」殷蕙站起來,一邊走向他一邊關心地打量他身上。

  魏曕目光微變,突然開始解中衣,然後轉過去,露出後背給她看。

  上面多了幾道刀疤,有深有淺,有新有舊。

  打贏了,說出來多簡單,過程卻是那些未曾上過戰場的人難以想像的凶險。

  殷蕙從後面抱住他,唇印在一條發白的疤痕上,發白,說明結痂剛脫落沒多久。

  「一定很疼吧?」殷蕙低低地問。

  魏曕握住她的手。

  疼是疼,但在戰場上的時候,根本沒有時間顧得上疼,四面八方都有刀槍砍過來刺過來,慢一步便要送出性命。

  「還好。」

  魏曕轉身,抱起妻子去了床上。

  為什麼打?為的就是還能回來,還能看到母親孩子,看到她,還能讓一家人繼續做人上人。

  紗帳垂落,帳內光線更暗。

  魏曕眼中的妻子,還是那麼白,那麼美。

  殷蕙眼中的夫君,更威武了,更有力量。

  無論將來他會變成什麼樣,至少此刻的魏曕,是燕王最英勇的兒子,是燕王大軍中一員虎將。

  一個能抵禦敵國的武將,一個能保護妻兒的男人,殷蕙願意給他,無論他要多少次。

  .

  魏曕確實累了,放縱過後,他抱著殷蕙一起睡了過去,直到黃昏,金盞、銀盞擔心主子們赴宴遲到,叫醒了二人。

  殷蕙坐起來時,旁邊魏曕還躺著。

  殷蕙在他臉上看到了疲憊,打了整整一年,又怎麼可能不累?

  「要不要我服侍您穿衣?」殷蕙笑著道,特殊時候,她也會真體貼人。

  魏曕看著她的笑臉,頓了頓,坐了起來。

  殷蕙摸了摸他下巴處的鬍子,還是那麼柔柔地笑著:「晚上回來,我幫您修掉。」

  魏曕不由地摸了摸自己養了一年才開始成形的鬍子,看著她問:「為何要修?」

  殷蕙直言道:「顯老。」

  魏曕卻覺得穩重些更好。

  殷蕙看出他的意思,又道:「沒原來好看。」

  魏曕臉色微變。

  殷蕙繼續:「親起來也不方便。」

  對上她嫌棄的眼神,魏曕終於妥協了:「修就修吧。」

  左右回到戰場上,很快就能重新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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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7 01:43: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八章

  今晚燕王府的家宴辦得熱熱鬧鬧,燕王為手裡聚齊了二十五萬大軍而高興,他勝利在望,兒孫們自然也跟著喜氣洋洋。

  待宴席散了,除了孩子們,大人們也都依然興奮著,毫無睡意。

  既然不睏,該做的事就得做了。

  殷蕙將修鬍子要用的東西都準備妥當,魏曕淨面過後,半靠在次間的榻上,見殷蕙竟然拿了循哥兒小時候吃飯用的一件圍兜過來,魏曕眉梢微挑。

  殷蕙笑道:「您鬍子長了,不戴這個,等會兒弄得哪裡都是。」

  魏曕抿唇,因為屋裡只有他們夫妻,他也就隨妻子擺弄了。

  旁邊擺了幾盞燈,照得兩人周圍亮亮堂堂的,魏曕頭微揚,殷蕙一手扶著他的下巴,一手拿著小剪刀先幫他把長的鬍子從根部剪斷。

  做這個必須凝神,否則一不小心就會弄傷他,疼不疼的,堂堂燕王府三爺,要帶兵打仗的,因為修鬍子受傷,多丟人。

  殷蕙經常幫兩個兒子修剪指甲,此時動作也很熟練。

  魏曕的視線在久違的次間流轉片刻,很快就回到了面前的妻子身上。

  她垂著長長的睫毛,白皙的而容在暖黃的光暈中透出海棠花瓣似的薄紅來,她的唇潤澤飽滿,微微張開著。

  手便放到了她腰上。

  殷蕙身體不動,抬起睫毛瞪了他一眼:「老實點,不然傷到了,您可別怪我。」

  魏三爺自然要顧及臉面,又把手放了下去。

  剪了一圈,接下來,殷蕙拿起專門修鬍子用的胡刀,更細心地替他修了起來。

  這人長得俊美,殷蕙也喜歡看他清清爽爽的樣子,真想留鬍子,等她管不了的時候再說吧。

  精心修過之後,原來長鬍子的地方就只剩下點點鬍根,離遠點根本看不出來,離近了也不影響什麼,還是很好看。

  又用濕巾子幫他擦過,殷蕙才終於解下兒子的圍兜,拿出去交給丫鬟們之前,殷蕙對魏曕道:「您去照照鏡子,比之前鬍子拉碴的好看多了。」

  說完,她挑起簾子出去了。

  魏曕頓了頓,穿上鞋子,去了內室。

  梳妝台上擺著她雕飾精美的西洋鏡,魏曕站在椅子後看了看,覺得鏡子裡的還是他自己,而他留鬍子的樣子,他根本也沒有仔細看過幾次,征戰在外,營帳裡怎會擺鏡子,也就是早晚洗臉時,能在水面上看個模糊。

  外而傳來她的腳步聲,魏曕立即走開,坐到床上去了。

  等殷蕙放下帳子坐上來,魏曕將人抱到了懷裡。

  不再像午後那般急切,魏曕捧著殷蕙的臉,長長地吻了一次。

  少了礙事的鬍子,殷蕙也願意給他親。

  黃昏那會兒魏曕憊懶不想起床,起來吃頓飯他又精神了。

  半個時辰後,小別勝新婚的年輕夫妻才終於躺下來,依偎著說話。

  戰局的事魏陽、魏昳肯定仔仔細細問了魏曕一遍,殷蕙不想再拿同樣的問題煩他,就問祖父、殷閬、廖十三、馮騰這些她親近熟悉的人。

  魏曕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能用一句話說完的,他絕不會說兩句。

  戰場上糧草一直供應充足,證明殷墉祖孫倆差事做得順利。

  廖十三有勇有謀,已經成了燕王最器重的千戶,在軍中的地位僅次於馮謖、高震、楊敬忠、郭嘯、張錫以及新來的晉國公李超。

  至於馮騰,乃是衝鋒陷陣的好手,謀略上就不能恭維了,好在他謹遵軍令,不會魯莽行事。

  殷蕙聽著他清冷低沉的聲音,心中一片平和。真好,祖父、馮謖父子不但還好好的,也為公爹立了功勞。

  在這樣嚴寒的冬日,既有丈夫可以依偎取暖,又有親朋好友的喜訊不斷傳來,殷蕙心滿意足。

  次日一早,魏曕早早離開了。

  燕王要帶著他的兒子們與大將們去巡城,去慰勞齊心協力幫忙守城的城中軍民!

  當日晌午,平城城門前擺了一壇一壇的好酒,燕王等人親自給百姓們倒酒,每人一碗,最後王與軍民共飲,士氣凌雲!

  慰勞了軍民,臘月初六,燕王在王府為八郎舉辦了一場熱鬧的周歲宴。

  當時章炳、謝桂二人即將動手,燕王不得不假稱八郎早夭自己病危詐了章、謝二人進府,為此,燕王一直覺得愧對自家八郎,所以八郎的周歲宴辦得比前而的哥哥姐姐們都要熱鬧,燕王希望用這喜氣沖淡之前的喪氣話,讓他的八郎健健康康地長大。

  好在八郎長得很結實,虎頭虎腦的,若是像四郎小時候那會兒三天兩頭病一場,燕王怕是要更愧疚。

  在榻上各種玩意中間爬了一圈,八郎最後抱起一隻金燦燦的碗,啃來啃去,留下一圈口水。

  紀纖纖笑道:「四弟妹就是個愛吃的,咱們八郎往後有口福嘍!」

  福善被她調侃的臉皮發紅,悄悄看向公爹,怕公爹嫌棄自己的兒子沒出息。

  燕王看著八郎與他手中的小金碗,笑了。

  能吃是福,能用金碗吃更是福氣,所以這也是吉兆,說明他大事可成,兒孫會跟著他享福!

  .

  休整了一個月,正月初五,燕王率軍去攻西邊的蔚州、大同。

  呂隆那邊,因為朝廷派了增兵過來,手中又聚齊了五十萬大軍,得知燕王去攻蔚州、大同,他趕緊帶著大軍趕過去。

  他手裡這五十萬兵馬,多是南地出身,從小生長在暖和的江南,哪裡受得了北地正月的嚴寒,凍得手足都長了凍瘡,最可氣的是,辛辛苦苦跑到蔚州、大同,燕軍已經撤退,呂隆帶人去追,反被暗中埋伏以逸待勞的燕軍偷襲,損失了幾萬兵馬。

  呂隆不敢戀戰,再次退守德州,抱著燕軍肯定還得南下,朝廷大軍繼續在此以逸待勞。

  這場打完,已經是三月初,燕王等人又回平城休整了幾日。

  這次徐王妃沒有再叫人去端禮門前迎接了,殷蕙也沒有提前得到消息,正在書房給孩子們畫風箏面的時候,有人推門而入。

  殷蕙回頭,就見魏曕穿著戰甲站在門口,英武偉岸……嗯,鬍子又長出來了。

  殷蕙做出驚喜的樣子:「怎麼又回來了?」

  只是剛走到魏曕面前,就被他身上的血腥味、風塵土氣熏了一鼻子,轉身捂住嘴,乾嘔了幾下。

  魏曕也知道自己身上難聞,卻沒料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大,臉色變了變,他退出書房,側身道:「我先去沐浴。」

  殷蕙也沒攔著,默默地順著胸口,將那股難受勁兒壓下去。

  魏曕見了,沉著臉走了。

  等他在浴室沖澡時,有人推門,隔著屏風,魏曕認出了她的身影,他看看身上,冷聲道:「別過來。」

  殷蕙就在屏風另一面站著。

  魏曕搓好了,拎起水桶將身上沖得乾乾淨淨,再走到這邊,目不斜視地跨進浴桶,只露出胸膛以上,而無表情地看著殷蕙。

  殷蕙並未被他這冰塊兒臉嚇到,提著凳子走到他對面,坐在浴桶邊上,笑盈盈地與他說話:「怎麼繃著臉?覺得我嫌棄您了?」

  魏曕垂眸不語。

  殷蕙手伸進桶裡,輕輕撩水往他那邊潑,漫不經心地道:「我可不敢嫌棄您,是咱們家老三受不了您剛剛的味。」

  魏曕猛地抬眸。

  殷蕙而頰微紅,嗔怪他道:「人家四弟妹都沒動靜,就您厲害,害我被妯娌們一陣調笑。」

  魏曕正月跟著公爹離開,二月初殷蕙就有了反應,吐了一場,一診果然是喜脈。

  魏曕已經挪到了她這邊,知道妻子不是嫌棄自己難聞,且又懷了孩子,魏曕臉上的寒冰早已悄然融化,握著她的手問:「臘月裡懷上的?」

  殷蕙瞪他:「除了臘月,還能是什麼時候?」其他時候他都不在,她自己能懷上?

  察覺自己問了個傻問題,魏曕微微尷尬,不過馬上又高興起來,在心裡算了一遍,道:「九月底、十月初生?」

  殷蕙點頭:「應該就是了。」

  魏曕:「你是十月初六,或許能趕到一天。」

  殷蕙:「趕一天有什麼好,將來過生辰了,是給孩子過,還是給我過?我寧可錯開。」

  魏曕只覺得好笑,過生辰也就是比平時多做幾個菜,他還差這一頓飯了?

  不過她嬌嬌的模樣很是可愛,魏曕也就順著她道:「行,那就錯開。」

  既然懷了孕,兩人肯定不能在浴桶裡做什麼,魏曕也就不泡澡了,迅速擦干身體穿上衣裳,牽著殷蕙去內室說話。

  勤政殿。

  燕王躺在床上,徐王妃坐在旁邊,一邊拿著小錘子給征戰不休的丈夫捶腿,一邊聊些平城裡而的事。

  平城之危早已解除,百姓們又恢復了安居樂業,且對燕王更有信心了,富商們要麼捐銀要麼捐糧,紛紛出力。

  燕王帶笑聽著。

  他現在並不缺銀子,殷墉是個能人,結識的富商官員也多,甚至攥著一些官員的把柄,這一年來,殷墉不但籌措軍需順利,還光憑一張嘴替他招降了一位知府四個知縣,替大軍省了不少事。殷家原來養著的隨商護衛也都從了軍,跟著他派去的人運送糧草,正好也是他們擅長的。

  聊過城中百姓的事,徐王妃想起王府裡一樁喜訊,笑著道:「老三媳婦又懷了。」

  燕王聽了,又喜又好笑:「她倒是會懷,上次是打金國的時候,這次又逢戰事,可省著老三趁她懷孕時被通房搶了寵。」

  徐王妃:「叔夜性子冷,本也不貪女色,有閒功夫寧可花在五郎、七郎身上,看五郎、七郎對他的熱乎勁就能看出來。」

  燕王讚許地點點頭,感慨道:「老三是個好父親,我像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孩子全都丟給你們。」

  徐王妃:「那時候邊疆不穩,您與先帝都在外面征戰,沒那個條件,您把邊疆守好了,孩子們才能安享太平。」

  這話正說到了燕王的心坎上,所以他也不後悔年輕時沒能多陪陪孩子們。

  只可惜,溫氏肚子裡沒多少墨水,都能生出文武兼備的老三,李氏白白出身世家,只生出老二那種文武都半桶水的好色玩意,就連王妃這邊的老大,各方面也都流於中庸。

  燕王嘆了口氣。

  徐王妃:「怎麼了?」

  燕王搖搖頭,只握了握她的手。

  這次休整的時間更短,五日之後,燕王大軍開始南下,在德州與呂隆的五十萬大軍展開激戰。

  呂隆且戰且敗,一直退到濟南,燕軍距離金陵只剩一半路程。

  朝中官員皆唾罵呂隆無能,連首輔黃仁也沒臉再保呂隆。

  同年九月,新帝魏昂終於召回呂隆,任命大將盛世庭為主帥。

  至此,燕軍南下之勢終於緩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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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7 01:43: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九章

  先前朝廷派老將耿英抗擊燕王大軍時,盛世庭便是耿英麾下的大將,後來耿英死呂隆接任主帥,盛世庭繼續在呂隆的統帥下參與戰事,可以說,呂隆打勝的那幾場差不多都是盛世庭的功勞,就連圍攻平城,也是盛世庭率領的兵馬攻破了一道城門,可惜沒等他衝進城去,呂隆就被燕王歸來的消息所嚇,下令撤兵。

  得知盛世庭成了統帥,燕王心中一沉。

  如他所料,盛世庭帶兵有方,戰事變得艱難起來,大軍圍了濟南一個月都沒能攻下來。

  這日黃昏,攻城再次失敗,燕王回到大帳,心情不好,連飯都不想吃。

  平城的信使到了,一共兩封書信,一封是徐王妃給燕王的,一封是殷蕙給魏曕的。

  燕王收下徐王妃的,讓信使將另一封送兒子那邊去。

  不遠處的一座營帳,魏曕赤著上半身坐著,軍醫正在為他處理左臂上的一處刀傷。

  長風將信拿進來,魏曕立即猜到她肯定是生了。

  今日是十月十二,正在他當初估算的產期內。

  再看信封上的「三爺親啟」,端秀清逸,正是她的字跡,這便說明,至少她是平安的。

  魏曕看向軍醫,見軍醫專心處理著傷口,這才撕開信封,取出書信看了起來。

  宣紙上寫了密密麻麻一頁小字,開頭便是告訴他,她在初九早上生了女兒,母女平安。

  看到這裡,魏曕笑了,剛剛因為緊張而繃緊的身體也放鬆了下來。

  軍醫偷偷瞥眼三爺的臉,見三爺神色溫和,他也鬆了口氣,真怕信上帶來什麼壞消息,主子們不高興,他處理傷口也戰戰兢兢的。

  魏曕繼續往下看,看著看著眉頭就皺了起來。

  殷氏從來不會過問外面的大事,這次居然在信上提到了濟南的戰局,說燕軍遲遲攻不下濟南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平城,民心微亂,她也忍不住關心此事,並且想到了古時的「圍魏救趙」,推測現在京城兵力空虛,燕軍可憑借騎兵優勢繞過朝廷大軍直襲京城。當然,她只是有個想法,順口跟他說說,戰事要怎麼打,還是得聽父王的。

  魏曕匆匆看完信,便折起信紙,默默思索起來。

  平城,殷蕙看著一從學堂歸來就一起來看妹妹的衡哥兒、循哥兒,心思遠遠飄到了濟南。

  算算時間,魏曕應該也快收到她的信了。

  這是殷蕙第一次干涉這場戰事,應該也是最後一次了。

  上輩子魏曕沒怎麼跟她講過這三年的戰局,都是魏昳從他或其他武官嘴裡打聽到戰況,魏昳會與紀纖纖說,紀纖纖又會來給殷蕙「講故事」,殷蕙才多少了解了一些,因此得知,濟南之戰對公爹、魏曕而言都十分凶險,一次是公爹被困大將們拼死去救,一次是魏曕、魏昡兄弟倆被夾擊,硬是殺出一條生路來。

  在濟南,燕軍損失多名大將,其中就包括公爹最器重的指揮使之一高震。

  因為打濟南打得太慘,兵馬損失嚴重,公爹才痛定思痛,突然改變戰術,不再逐步攻佔城池,而是直奔京城!

  殷蕙實在是不敢讓公爹、魏曕再冒險,戰場上變化太多,萬一這次魏家父子三人哪個沒能脫險怎麼辦?萬一馮謖父子或廖十三也死在濟南怎麼辦?

  既然公爹會改變戰術,那提前兩三個月改了,是不是既能避免將士損傷,又能提前一段時間拿下京城?

  猶豫再三,殷蕙在那幾場最慘烈的戰事來臨之前,給魏曕寫了這封信。

  她只是提前將公爹會想到的戰策變化告訴了魏曕,如果魏曕覺得可行,還有公爹做最後的決斷,如果魏曕不讚成她的信,殷蕙也無法再做什麼。

  .

  軍醫替魏曕處理好傷口,提著藥箱走了。

  魏曕再次打開妻子的信,重新看了兩遍,他將信放入袖中,去王帳求見父王。

  燕王剛準備吃飯,不管心情如何,飯終歸是要吃的,不然哪有力氣攻城?

  兒子求見,燕王也就見了。

  等魏曕走進來,燕王看眼兒子,露出個笑容來:「你母親跟我說了,殷氏又給你生了個女兒,女兒好啊,咱們家一堆男娃娃,是該多幾個女娃娃了。」

  他現在有八個孫子,兩個孫女,老大家的眉姐兒是庶出,性子過於乖順,老二家的莊姐兒跟她娘一個樣,刁蠻跋扈。

  看老三媳婦把五郎、七郎養得那麼好,新出生的小孫女應該也差不了。

  魏曕順著他的話道:「待戰事結束,還勞父王為她賜名。」

  這也是吉利話,如果過後燕王還有心情給孫女起名字,那肯定是勝了。

  起名又不難,燕王摸把鬍子,馬上就想到一個:「就叫寧姐兒吧,就盼著戰事早點結束,天下恢復安寧。」

  寧姐兒,魏寧。

  魏曕覺得「寧」字不錯,躬身道謝。

  被孫女的事打岔,燕王恢復一些胃口,一邊吃一邊問兒子:「還有別的事?」

  魏曕看看桌上的飯菜,道:「不急,等您吃完再說。」

  悶葫蘆兒子來找他,要說的肯定不是小事,燕王不耐煩地道:「有話就說,別給我賣關子。」

  魏曕只好提出直襲京城的戰策。

  燕王嘴裡的肉餅就嚼不下去了,定定地看著兒子,眼裡迅速浮現出灼人的精光!

  三兩口吞下嘴裡的餅,燕王一拍桌子,讓人去把幾位大將包括崔玉都叫過來。

  大將們的營帳離得都近,得知王爺有事商議,一個個來得飛快,很快就在燕王面前站了兩列。

  燕王提出新的戰策,讓眾將商議。

  馮騰一眼就朝崔玉看去,覺得又是崔玉想出來的這異想天開之策,那可是京城,再空虛也有幾萬兵馬吧,京城肯定也像平城一樣易守難攻,何況還有長江天塹,縱使燕軍的騎兵跑得快,還能從江上飛過去?屆時盛世庭率領五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地從後面包抄過來,燕軍插翅難飛!

  有幾個武將與馮騰一個想法,都拿眼睛瞪崔玉。

  崔玉笑了,轉身朝燕王恭維道:「王爺妙計!」

  馮騰等人臉色大變,敢情這主意是王爺想出來的?

  燕王將他們的神色變化看在眼裡,問崔玉:「玉郎也覺得此計可行?」

  崔玉道:「正是,兵力上,我軍最大的優勢便是騎兵,然而朝廷步兵源源不斷,一旦戰線拉長,朝廷靠一步步蠶食也能削弱我軍優勢。另一則,我軍攻城艱難,每次退兵,城池馬上又被朝廷奪走,除非能補足兵力防守,奪城又有何用?不如直襲京城,奪了京城,各地兵馬也便降了王爺。」

  馮騰:「說得容易,長江怎麼過?」

  崔玉:「我軍騎兵南下,盛世庭定會追擊,我軍可在半路擇機伏擊,逐步削弱朝廷的兵馬,一旦戰機扭轉,自會引來更多官員、武將歸降,不攻城而城池自破。」

  馮騰不說話了,他喜歡伏擊,朝廷的步兵追不上他們,他們確實可以先找地方埋伏起來,等朝廷步兵氣喘籲籲地跑過來,他們再偷襲一把。

  被崔玉說服之後,眾將們都高呼「王爺英明」。

  燕王笑笑,看眼三子,先走到輿圖前,與眾將商議新的南下路線。現在他手裡有二十五萬大軍,其中有二十萬都是騎兵,他準備帶領十八萬騎兵抄近道直奔京城,剩下七萬人馬兵分兩路,從左右兩側隨時策應。

  定下行軍路線,燕王吩咐下去,讓將士們先假做休息,夜裡悄悄拔營。

  將士們各行其事去了,燕王單獨誇讚魏曕:「我兒聰慧,將來必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魏曕這才取出袖中的書信,交給父王過目。

  燕王看了一遍,心中震驚無比,這法子,竟然是老三媳婦想到的?

  震驚過後,燕王想到了殷墉,有那樣的祖父,老三媳婦自然也不會尋常,包括廖十三,不也是老三媳婦惜才舉薦過來的。

  在這封信裡,燕王看到了兒媳的聰慧與恭順,既說出了自己的建議,又謙恭地請兒子決斷,而非好大喜功。

  這一點,與王妃倒是有幾分相似。

  暗暗地讚許過兒媳,燕王將信還給兒子,又打量著兒子道:「你倒是疼媳婦,如果你剛開口的時候我罵你異想天開,你是不是就攬在自己頭上了?」

  魏曕:「兒子讚成此計,才會稟明父王,所以就算父王罵我,兒子也理應承擔。」

  燕王:「那為何我誇你,你就把功勞推到你媳婦頭上去?」

  魏曕:「此計是她想的,兒子不想冒領他人功勞,與私情無關。」

  燕王點點頭,知道三子就是這個性子,敢於擔責,又不屑貪功。

  「行了,你也回去準備吧!」

  「是,父王剛剛還沒用飯,您別忘了。」

  告退之前,魏曕沒忘了提醒老子吃飯。

  燕王笑笑,朝他揮揮手。

  是夜,燕軍用破布裹住馬蹄,悄無聲息地兵分三路,繞過濟南與朝廷大軍南下而去。

  等盛世庭發現時,連忙帶兵去追。

  於是燕軍騎兵在前,一路布下埋伏,時而合兵時而分兵夾擊,迅速扭轉了先前的敗局。

  咸寧十五年四月,燕王大軍抵達宿州,卻在此地被徐耀率領的十萬兵馬阻攔!

  徐耀不愧是老國公的兒子,屢出奇兵,兩次作戰竟讓燕王損失了一萬多兵馬,與此同時,盛世庭也帶領大軍從後面追上來了,與徐耀南北夾擊,燕王大軍苦戰,好不容易才殺出重圍朝東邊的靈璧縣而去。本想繞過這個縣城,沒想到城門竟然在大軍過來時打開,從城門裡跑出幾匹快馬,為首之人身穿七品縣令官服!

  燕王就讓大軍停下,等著那知縣過來。

  來人靠近之後,飛躍下馬,跪到燕王面前道:「下官靈璧縣知縣蔣維幀,願歸降王爺!」

  燕王讓他站起來,再打量其人,見對方三旬出頭的年紀,儀表堂堂像個人物,笑道:「你為何要歸降本王?」

  蔣維幀看向燕王兩側,與魏曕對視一眼後,解釋道:「拙荊殷氏,乃平城殷老太公之長孫女,其兄構陷王爺罪無可恕,下官夫妻不屑與其同流合污,唯有歸降以示清白。」

  燕王吃了一驚,此人居然是殷墉的另一個孫女婿?

  魏曕沒有見過蔣維幀,甚至連他的名字都沒記住,不過蔣維幀自報身份,他也就想了起來,殷氏的確在他耳邊提過她的堂姐夫,確實姓蔣。

  他朝父王點點頭。

  燕王便不再懷疑,率領身後的兵馬,暢通無阻地得了一座城池。

  進城之後,他發現蔣維幀連防城的準備都做好了,燕王馬上接管本城的防守,在徐耀帶兵追上來時,放了一波箭雨過去!

  徐耀臉色鐵青,勒馬駐足,望向燕王身邊的清瘦文官:「你是何人,敢背叛朝廷協助反賊?」

  蔣維幀看眼燕王,居高臨下朗聲應道:「下官蔣維幀,乃罪民殷聞之妹婿,殷聞伙同奸臣構陷王爺,下官雖然人微言輕,卻能明辨是非,願輔佐王爺清君側除奸臣,我勸國公爺也速速歸降王爺,不要再助紂為虐,冥頑不靈辱沒了武寧王的一世英名!」

  先前徐耀寫信痛罵了燕王一頓,這幾日交戰但凡見面徐耀也要罵燕王,燕王憋了一肚子的氣,此時見徐耀被蔣維幀罵黑了臉,燕王大覺痛快,亦開口道:「我知道大哥在心裡站在我這一邊,只是礙於京城的一家老小才不得不佯裝效忠朝廷,大哥放心,先前你幾度手下留情放我離開,我都記住了,事成之後絕不會為難於你!」

  徐耀怒喝:「雕蟲小技,也敢亂我軍心!」

  燕王:「也罷,你來攻城吧,我願讓你一炷香的時間,算報答你先前的手下留情!」

  說完,燕王命城牆上的守軍全部退後,真在城牆上點了一炷香。

  他讓不讓徐耀都要攻城,下令進攻。

  燕王朝馮謖、楊敬忠遞個眼色。

  兩名大將立即勸說燕王反擊,見燕王「苦勸不聽」,二人竟把燕王架了下去,香也掃開,開始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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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放開本王,本王要信守承諾!

  徐耀:……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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