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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浴火小熊貓] 三人荒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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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9-18 01:54:54
第八卷‧前傳加後傳 棋手‧58

  帝都晚上十點三十五分,梵寶宣布:感謝大家的轉發,「東方幻境」正片解鎖!

  雖然已經有預告做心理準備,但正片打開後詭譎驚悚的氣氛比預告片還強,細密急促的鼓點讓人心跳加速,觀眾的視角再次被帶進幽深的古井中,一條巨大的蛇盤踞其中,或者說,被封印在井中——原來紅嵐真的是妖物!

  她是一個人面蛇身的妖物!

  現在這封印不能再禁錮住她了!

  捆綁她的鎖鏈上鐫刻金色的符咒感到了,它狠狠收緊,將她的身體紮得血肉模糊,鱗片翻捲,可她毫不在乎,不斷用巨大的龍尾在井底橫衝直撞,和鋼鐵般的爪子摧枯拉朽般破壞井壁,鮮血滴在符咒上,冒出股股黑煙,符咒漸漸黯淡,鎖鏈節節斷裂,她帶著滿身傷痕和斷開的鎖鏈向井口飛去——那上方是一團圓圓的光明,「刷」地一下,她衝向這團光,赤色的太陽中心出現了一片黑霧,紅色的光芒集聚向中心收縮,黑霧不甘被吞噬,狂暴地掙扎,將一道道灼熱的岩漿從火團中心激出。

  太陽的力量灼熱強大,但黑霧不屈地與它抗衡,漸漸的,太陽只剩下一個明亮的光圈,突然間,黑霧衝開了光環的束縛——她自由了!

  一條紫黑色的巨龍在天空中嘶吼,帶著風暴向大海飛去。

  巨龍在雲霧中化出了人身,黑紫色鱗片化作一條長裙,緊緊包裹著玲瓏浮凸的身體,她的臉龐、手臂上隱隱還有鱗片,殘留在手腕和頸項上的鎖鏈碎裂後被她化為閃亮的寶石,她舉起手腕,微眯著眼睛欣賞戰利品。

  重獲自由的龍女在海面上行走。

  她仰頭看著那團曾試圖束縛她、同化她、淨化她的光明,倔強地伸出手指向它,一道黑紫色的光衝向太陽——原來龍女的戰鬥還沒結束!

  轟隆一聲巨響,鏡頭劇烈晃動,「啪」一片黑暗。

  宏大的BG續燃得觀眾們熱血沸騰,但屏幕上開始滾動播出職員名單了。

  皇帝在去老伯爵府邸的路上和上億網友們一起觀看了這支只有一分零五秒的廣告片。

  拍這片子的人倒是很了解她。她本質是那種一看就知道有毒的花,危險又迷人。

  周淙和蘇摹的團隊這時也在搜集網絡反饋。

  紅嵐龍女造型

  紅嵐A爆了

  梵寶東方幻境

  這是最先登上熱搜的幾個話題。

  網友們除了對紅嵐在廣告中近乎邪惡的美貌,宏大詭麗的CG,還有讓人腎上腺素激增的配樂一致大加讚賞,關注的問題很多:龍女為什麼會被封印在古井裡?是誰封印她的?她究竟是不是邪惡的?她自由之後,最後指著太陽那個動作,是要報復嗎?她會不會再被封印起來?

  問的最多的是:啥時候拍下一集啊?梵寶給個話啊!眾籌求拍完整電影!網劇也行。我們不挑。

  有人在梵寶官微下評論「龍女這麼牛掰還被關井裡了我想知道是誰幹的?」

  這條被點讚到了評論首位,有人調侃「朋友你是逃課了吧?《惡龍帝王的禁臠》你沒看?那裡面的監禁PLAY比正片還過癮。」這個回復被眾人狂點讚。

  皇帝:咦咦咦?

  廖珩收到皇帝的凝視,委屈:你們不是缺課你們是逃學了吧?學校都教完第二部《惡龍帝王的珍寶》第三部《惡龍帝王‧愛火之瞳》了!

  皇帝發給廖珩一個畫手的個人主頁,「這人的畫風我很喜歡。找她約稿,也畫動物擬人。把『惡龍』畫成……」他想了一下,「畫成豚鼠!琪琪是狐狸。其他設定不變。」

  「豚鼠?」

  「這叫反差萌。」

  廖珩在心裡嘖嘖嘖,畫手太太會願意接「霸道豚鼠愛上我」這種稿麼?豚鼠x狐狸?您怎麼想的?這豚鼠是懷著做儲備糧的覺悟去撩妹的吧?

  老伯爵收到皇帝陛下就要到達他府邸的消息嚇了一跳,他笑了一陣後又覺得這也很正常!

  這時蘇摹她們從後門離開。帝都的夜晚才剛開始,她們要好好慶祝慰勞一番。反擊戰大獲全勝!全網討論量最多的就是梵寶的新系列廣告和惡龍系列代餐文、漫畫。失寵?呵呵。甚至有自媒體分析說這是梵寶的營銷手段。

  琪琪也剛剛收到了菲冽的捷報,他們如計劃佔領了小行星帶,目前駐紮在一個名為帕圖27的貧瘠行星上。由於鼎親王的軍隊實在太廢,收獲了遠超預期的戰艦和武器。

  不知道游紋和猛蛟收到這個消息後作何感想。反正不會很高興。

  琪琪卸妝後洗了個澡,她取下頭上的毛巾,走到梳妝台前。老伯爵為她準備了整座宅子中最好的套間,所有房間都能看到美麗的景色,在梳妝台前可以看到貫穿宅子的中線,皇帝陛下身後跟著廖珩,正在老伯爵的陪伴下走來。

  琪琪走進衣帽間,在眾多美麗的衣服中瀏覽。

  她剛剛得到了至今為止最大一筆籌碼。

  不過,她接下來該怎麼繼續游戲呢?

  最危險的旅程才剛啟動。

  從現在開始,她連想要再重新當個舞姬也不行了。

  她轉了個圈,目光停在放在衣帽間中心的「龍女」衣服上。蘇摹把它留在這兒,說沒準明天還需要她再穿上它拍攝些佩戴珠寶的特寫。

  這衣服很美,但它太沉了,必需放在特製的架子上,簡直像一副冷兵器時代的鎧甲。

  她隨手抓了條裙子穿上,將還沒乾的頭髮盤在頭頂,昂著頭走出去。

  會客室中,皇帝自己坐在沙發上,他說,「我看了廣告片。拍得非常好。」

  這是自從他質問她和菲冽的「姦情」後第一次正式的對話。

  「主創修改了一些細節,這樣您就不必蒙受可笑的罪名了。」她摸摸臉頰,對他微笑。

  皇帝回以一笑,「你今晚不打算回建章宮麼?」

  他的語氣輕鬆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琪琪想,我真寧願什麼都不曾發生過。妮妮那小傻瓜還是好好的……

  一想到這裡,她腹部一陣抽搐,像有一雙手擰到了內臟,不疼,但很難受。

  「你怎麼了?」他急忙站起來走到她身邊,「哪裡不舒服?」

  琪琪搖搖頭,「有他們的消息麼?」

  皇帝緩慢地呼出一口氣,「沒有。」

  琪琪早有預料,可難免心裡一空。

  她很努力才把自己重新聚成實心的,輕聲說,「我想,我暫時不要回去比較好。」她頓了頓,又說,「我無意激怒太皇太后,我想,您應該也不會樂於和她衝突。」

  皇帝沉默著。

  琪琪把他的沉默理解為認可,「所以在她平息怒氣前我會暫時住在老伯爵這裡。」

  她說「回去」。皇帝心想。

  琪琪看到皇帝的表情,意識到自己的措辭可能讓他誤解了。

  回去?回哪兒?她從六歲時就再也沒有家了。她只有落腳地。就連伍爾芙的大宅也不是她的家。

  她疲倦地笑笑,「陛下,您得回去了。已經很晚了。」

  帝都八月的深夜已有些微涼。

  琪琪在浴袍外面裹了條大披巾,將皇帝送到禮車前,她屈膝欲行臣子之禮,他突兀地托在她雙臂下把她幾乎是「拽」了起來,「琪琪……」

   老伯爵這座古老大宅門廊前的燈仿製汽燈,光線昏黃,照在他俊美的臉上,把他濃黑的眸子變成了柔和的琥珀色,這麼看著,他的眼神溫柔中甚至還微微帶著一絲淒楚。

  琪琪後退了一步,「陛下,晚安。」

  琪琪不知不覺又走進衣帽間。

  龍女的那身衣服在燈光下發射出又美麗又邪惡的鐳射光芒。

  她忍不住摸了一下,食指突然一疼,一塊金屬鱗片的邊緣沒打磨光滑,割破了她的手指。一條細細的小口子,用不著塗藥或包紮,像被紙頁割破的。

  真是倒黴。

  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爬起來登陸棋手論壇。

  棄卒的老友騎士果然也在線。正跟人廝殺呢。

  他見到她並沒中斷,繼續凶狠地攻擊對手。

  琪琪就在一旁觀戰。

  騎士取勝後退出房間,跟棄卒說:你想像不到過去24小時裡我都經歷了什麼。

  棄卒:你說說看。

  騎士:我的宿敵暫時退出舞台了。

  騎士:但是——我的弟弟失蹤了。出了事故。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我相信能。可我很擔心。

  她也有滿腹辛酸,卻沒法說。

  她呆呆盯著光屏好一會兒,騎士沮喪極了:你就不會說一句安慰的話麼?

  她安慰他:那,一切都會變好噠!

  騎士:你走。

  她真心實意地又說了一次:一切都會變好的。你弟弟會找到的。即使暫時找不到,也會平平安安的。

  她在心裡補充,妮妮也是。

  她揉揉眼睛,問他:你多久沒睡了?

  她也在心裡計算,自己上次睡覺是多久之前?

  騎士給出的數字和她的一樣。

  「睡一會兒吧。醒來了,一切都會變好的。」在難民營結束後的一段日子裡,她和妮妮只能跟著瘋子鄰居,他總是這麼說。

  「好的。晚安。」

  可是道別之後,騎士一直不下線,也沒下棋。

  棄卒:你怎麼還不去睡?

  騎士:還有一件事。

  棄卒:什麼事?

  騎士:她有別的情人。

  棄卒:……

  他不解:我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這麼做。她說那個人並不比我更好。她是在報復我麼?故意讓我難受?

  琪琪一拳捶在床上,蹦起來打字——又來了!傲慢,傲慢。我故意讓你難受?你的感受根本不在我考慮範圍內。我是為了讓我自己快樂。

  棄卒:老兄,如果我沒記錯,上一次你定義你們的關係時用的是「上司和下屬」。你倒是用了「心靈相通」之類的詞匯,但你描述的是愉悅的性行為時你單方面的心理感受。那麼,我只能認為你們仍舊是上司下屬+炮友?

  騎士:好吧,我承認你說的沒錯。

  棄卒:我說的不是「沒錯」,而是「事實」。你覺得不公平,是因為你想要得到她對等的付出。可在她看來,這本來就沒什麼不公平啊,她有限制你和別人交往麼?沒有吧?

  騎士:確實沒有。

  棄卒:那也就是說,在她心裡,你有沒有和其他人在一起,對她根本不——重——要!換句話說,你的「專一」,在她看來不具任何價值。

  騎士好半天沒說話。

  像是被棄卒這一連串紮心大實話給戳懵了。

  琪琪看了看對話框,拍腦門,我這是在做什麼啊?自從看到自己被偷拍的照片後她就屢屢控制不住情緒。

  又等了幾秒鐘,棄卒給騎士賽博磕頭。

  棄卒:呃……我剛才都是胡說的。

  棄卒:你別聽我的。

  棄卒:對不起。作為朋友我該安慰你的。

  棄卒:不過,你真的不打算跟別人試試麼?好吧,弟弟失蹤的時候我還勸你搞這個確實不太對……喂!你說句話啊!

  就在她以為騎士怒摔光屏並且有可能拉黑棄卒的時候,騎士突然詐屍:你說的對。

  棄卒:哎?

  騎士發了個撫摸狗頭的表情:謝謝你。你快休息吧!

  然後他就下線了。

  琪琪發呆幾秒鐘,丟開光屏,吃了兩粒安眠藥,強迫自己入睡。

  她小聲念叨著給自己洗腦,「我必須得睡覺。不睡就堅持不下去。我必須得堅持下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夢見自己在一口深井裡,肚皮下是冰涼又臭烘烘的淤泥,她不停用腦袋去撞井壁,碎石塊撲簌簌掉在她腦袋上,她舉起尾巴,在腦袋上方盤成一個蚊香,防禦+100,繼續撞。

  唉,看了自己拍的廣告片還會夢見自己變成了大蛇了?等醒了跟蘇摹說說,能不能做個無聊打發時間的小游戲?類似貪吃蛇消消樂之類的,嗯,名字就叫鐵頭樂吧。

  知道自己在做夢,一定睡得不深。

  又在夢裡撞了一會兒石頭,琪琪聽到綾子在呼喚她。

  她睜開眼睛,呻吟道:「你最好給我講的是好消息。」

  綾子拉拉嘴角,「我可不知道這算不算好消息。皇帝陛下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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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9-19 01:52:41
第八卷‧前傳加後傳 棋手‧59

  皇帝又來了?!

  琪琪的心跳瞬間飆升——是妮妮!一定是他們有消息了!

  她跳下床,小跑著進了會客室,然後愣住了。

  皇帝一看琪琪光著腳,只在睡衣外胡亂披了件袍子,頓時有點不好意思,他抱歉道,「不。沒有新消息。」

  琪琪勉強笑,「沒有消息也算好消息。我能坐下麼?我很累,還吃了安眠藥。」她覺得自己像個鬆了線的木偶。

  「哦,當然了。」皇帝和她面對面坐在一對小沙發上,「你……你要喝點水麼?」

  沒等她回答,他從旁邊的小茶几上拿起長頸瓶,倒了杯水遞給她。

  琪琪接過水一口氣喝完,「陛下,您……有什麼事?」她這才發現皇帝換了身衣服,腰懸佩劍,頭髮也重新打理過,他身上散發著沐浴不久後的氣味。

  他的浴室常年放著一溜沐浴露,但他只用一種馬鞭草和檸檬味的,可是很奇怪,本該清冷的氣味在他身上不久後就變得溫暖,像是他清晨醒來時臉龐新生出的鬚根,摩擦在她皮膚上,微微刺癢……

  這種不合時宜的曖昧聯想讓她兩頰發燙,她想要移開目光,可他一直看著她,像隻隨時會跳起來的獵豹,出於自保的本能她只能和他對視。

  他兩眼因為缺乏睡眠有紅血絲,可臉上不見一絲疲累,眸光閃閃。

  他這樣子讓她有一點類似恐懼的感覺,她硬著脖子又問了一次,「陛下,您有什麼事?」

  他也有些神思恍惚,「嗯」了一聲後點點頭,「你忘記帶這把劍了。」他說著,將腰側的佩劍解下來,捧在手中。

  琪琪有點懵。這劍是當初他送給她那把。除了這個,她還有很多東西放在建章宮沒拿。

  可你用得著大半夜跑來送這個嗎?

  「陛下?」

  「當時我告訴你,這是我給你的承諾。」皇帝低聲說。

  他怔了怔,又說,「現在,到我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他雙手捧劍,朝她遞過去,凝視著她的雙眼,「琪琪,你願意……做我的騎士麼?」

  他靜靜等待她的答案。

  她很驚訝。

  快說,快說,說你願意!你願意!趙拓在心裡催促著,或者,該說「祈禱」?

  說啊!說你願意。你、願、意。

  她垂眸盯著那把劍,讓他無法看到她的表情。

  她伸出雙手,接過了那把劍,神情嚴肅,「我將不勝榮幸,陛下。」

  趙拓的心在前一秒飛上天,後一秒又飄飄悠悠落下。

  琪琪鄭重地說:「我很感激您所做的一切,不過,最近時機不對,如果您願意為我授勳,或許可以再等等?」

  趙拓只得變回皇帝,溫和但絕不失威嚴地回答,「當然可以。」他在心中哀嘆,她以為我說的是「破格授予你騎士勳號」的事。唉,好吧,一步一步來。

  「早些時候……是我疏忽了。」提到這個皇帝依舊全身不舒服,他含糊過去,「即使現在還沒授勳,從現在開始,我依舊會以騎士之禮對待你。」

  琪琪立刻站起來,向皇帝行了個騎士禮。皇帝平靜地接受,回禮。

  按理說事已至此,皇帝就該離開了。可他決定去而復返前就打定了主意,絕不無功而返。

  於是皇帝跟琪琪說起洛倫大公主搶奪領土後可能的舉動,自然而然的,兩人一起推測了維熙接下來的局勢,還有,葉荃的那夥人佔領卡帕27的事。

  琪琪難掩興奮,「這個小行星帶在鼎親王手裡沒有什麼用處,他之前幾乎不在那駐軍,只有一支兩百人的巡邏隊,可到了我們手裡就不一樣了,我們可以把它作為通往維熙的遠程航線上的中轉站,當然更重要的是可以同時監視大公主和鼎親王的動靜。」

  皇帝讚同,「不過,大公主會同意麼?」

  「如果給大公主航運利潤分成,她暫時會忍耐的。至於同意不同意,地都已經是我們的了,還要她同意?大不了各憑本事打一場咯。」

  皇帝也是這麼想的,但他還有別的憂慮——「如果葉荃想要自己佔住小行星帶怎麼辦?」

  琪琪在「借用」葉荃之前就想好了,「那裡很貧瘠,沒有穩定的補給不行。去附近搶劫又會得不償失,搞不好會被三方一同夾擊。葉荃不會妄動的。還有他的性格。他不是想要坐上王位的人。比起權力他更在乎別的東西。不然也不會一直甘願輔佐游紋。」

  「他願意跟著游紋,不代表他願意服從游紋的兒子啊,如果他叛變了,怎麼辦?」皇帝問。他當然想過這個問題,但他想知道琪琪的整體布局是怎樣的。

  琪琪笑了,「那不正好麼?維熙也罷,自由聯盟也罷,他們控制的星域遲早會納入我們的版圖。如果麒麟發生內鬥,自由聯盟的海盜團勢力也會有一場大洗牌,這麼好的機會,我們應該高興。」她看著皇帝微笑,「陛下難道沒在各大兵團裡安插人手麼?」

  聽啊,她說「我們」。

  皇帝的心臟在胸腔裡激越地跳。

  我們的版圖。

  她和我的設想完全一樣!

  這難道不是心靈相通……不。打住。

  他的雙眼因為極度興奮閃爍異樣的光,琪琪背後寒毛直豎,「陛下?」

  他意識到自己失態,側過臉輕笑了一聲,「你說的好極了。哦,對大公主,我們是不是該再表達點誠意?」

  琪琪其實在來帝都前就這麼想了,「也許可以打個民間交流的幌子,由我做特使,去拜會大公主?最好趕在嚴博達明丹溪他們放出齊盛失蹤的消息之前。」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皇帝越說越開心,琪琪的信息來源跟他相比少得可憐,可即使這樣,她的許多想法、規劃也完全和他一致。他糾正她一些錯誤的認知,打開自己電腦,把這些資料投射出來給她看,還把自己的小沙發拖到她旁邊,跟她並排坐著,滔滔不絕講解。

  「……所以你看,這個星系真正掌權的其實是黑天使……」

  他忽然發覺琪琪有一會兒沒出聲了。

  再一看,她小腦袋歪在沙發背上,睡著了。

  她睡著的時候總是顯得比平時稚氣。她還總是睡不好,多夢,有時夢中還會說胡話,甚至亂踢。

  琪琪又在夢中當起了蛇。這次她沒在冰冷陰暗的古井裡,她已經獲得自由,在散發著清香的乾草叢中游走,然後順著一棵大樹爬了上去,吹著乾爽的風,真舒服。樹枝不堪重負,晃了晃,「琪琪?」想把她晃下來。

  她賴著不動,緊緊盤在樹上。

  她醒來時天已經快亮了。

  她喜歡被日光喚醒,從來只拉一層窗簾。八月清晨的光線是灰濛濛的,她伸了個懶腰,手掌碰到一個溫暖的物體,嚇得驚叫。

  琪琪這才看到她身旁躺了個男人!

  趙拓皺著眉,一手捂在眼睛上,一手在她身上安撫似的拍了拍,「不怕不怕。」

  琪琪可算知道夢裡面她勒得緊緊的那棵樹是什麼了!皇帝陛下的胳膊!

  他還穿著昨晚那身衣服,只脫了外套,襯衫早就揉的皺巴巴的,他鬢角和下巴長出了一層青色鬚根,皺著眉,可依舊英俊得讓人想起壞心眼。

  琪琪又想起他昨晚第一次離開時在燈下的樣子,心頭微微悸動。

  這時他也清醒了,他轉過身,向她伸出手,想要撫摸她的頭髮,她趕緊躲開,「請恕我失禮,陛下。」

  他只好輕輕一嘆。

  他本來沒打算賴在老伯爵家不走的。皇帝留宿宮外是件大事。

  昨晚皇帝通知雷茜時還稍微感到尷尬,但很快他就理直氣壯了,我可不是因為貪戀她在睡夢中對我的依戀溫存,我這是為了把一個驚才絕豔的腦袋瓜拉收到麾下,這可是對帝國千秋基業有利的大事。

  昨晚帝都最興奮的兩個人當屬老伯爵和他的管家。

  管家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能為皇帝陛下服務,安置了雷茜送來的侍從後,他今天早上天還沒亮先親自檢查了浴室,又去了廚房查看早餐。

  皇帝洗漱完畢,琪琪已經在起居室中等著了。

  管家讓人把早餐送到了她這裡,在窗前擺了個剛好夠兩個人用的小圓桌。

  跟煥然一新的皇帝相比琪琪簡直有點不修邊幅,但皇帝覺得這樣很好,她現在很放鬆。正是他用後招的時機。

  兩人坐在桌前吃早餐,一言不發。

  他忽然打破沉默,「其實,我昨晚第二次來的時候,除了那把劍,還有別的東西想給你。」

  琪琪一怔。

  他走到沙發邊上,從擱在靠背上的外套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走回她面前,平平舉到她面前,示意她伸手。

  琪琪站了起來,狐疑地看著他。會是什麼?不會是惡作劇吧?陛下你可是有人設的,可別往我手裡放一隻甲蟲啊!

  她吸口氣,伸出手,他將拿東西往她手心一放,她定睛一看——是一枚棋子!

  一枚白色王后。

  琪琪想起來她在圓廳昏倒前跟他說的話——我可以是你意志的延伸,感官的分支,我可以代你去任何地方。就像這枚棋子一樣。

  她的心臟重重地跳了兩下,「陛下?」

  趙拓語氣很平靜,「它是所有棋子中威力最大的,它可以向任意方向行走、吃子,幾乎不受約束。你確定,要當我的棋子麼?」

  琪琪緊緊握住棋子,「我確定。」

  她停了幾秒鐘,問趙拓,「你呢,你確定你願意給我向任意方向行走吃子的權力麼?」不等他回答,她又急急補充,「還有與之相匹配的尊重和信任。」

  他呼吸了幾次,才堅定回答:「我確定。」

  她一時間說不出話,只感到隨著脈搏的跳動,她握著的那枚棋子就一下一下撞在手心上。

  趙拓看得出她很高興,她雙唇抿得緊緊的,但她嘴角微翹,她甚至還用力吞咽了兩下。

  唉,她熱愛權力超過一切,騎士的榮耀對她而言根本無法與實際的權力相比。

  他伸出手,「那麼……」以後也要好好幹活兒?為我們一致的未來加油?

  他還在措辭,她猛地抓住他的手,把他拽過來,熱烈地擁抱他,「謝謝你!」

  他終於看到了、接受了她的才能,並且願意讓她動用她的才能。

  這不就是她十幾年前種下的夢想麼?終於在這一刻實現了!

  好吧,不是完全實現。但她在通往權力的階梯上又上升了一步。

  有了他這個許諾,她的籌碼會更有用,她能夠坐上更大的牌桌,和更高級的玩家搏殺。

  趙拓感到琪琪全身在輕顫,她急促呼出的熱氣在他頸邊輕撞,他的身體這陣子習慣了她的氣息和體溫,順理成章做出了反應,他心裡大叫不妙,趕快要掙脫她的擁抱,把腰向外側轉。

  琪琪在狂喜中沒反應過來他這是要嘛,習慣成自然地將雙臂向他頸項伸,她的嘴唇不小心擦在他喉結上。

  他頸上被她蹭過的皮膚一下子紅了。

  她這才回過神——啊啊啊我在幹什麼?剛升職就性騷擾上司麼?

  有種東西叫慣性。就像開得太快的車在彎道上會飛起一個道理。不不,那叫離心力——啊,完蛋了。

  四目相接,她只短暫地猶豫了一瞬間,摟緊他的脖子,一手固定在他頸後,一手貼在他臉上,把他的臉向下壓。

  琪琪在心裡說,你推開我啊!推開我,明白地表示不悅和拒絕,就像從前拒絕我那幾次一樣。

  要是你這麼做,我就道歉,然後再也不搞職場性騷擾了。

  但是,他一直沒推開她。

  由於慣性,他的嘴唇沿著既定的軌跡,和她相遇。

  然後,他任她為所欲為。

  他甚至還鼓勵她,慫恿她。

  趙拓一夜沒有進食,剛才只吃了幾顆水果粒,可他絲毫不覺得飢餓。他的身體和精神都在為另一件事情感到飢渴。他現在必須痛飲她倒進杯中的生命之泉,不然就會立即死去。

  琪琪也一樣。

  大腦在為另一件事情極度興奮時身體會阻斷由飢餓產生的信號。

  她現在已經很熟悉他了,可他這時的反應仍然讓她感到驚奇,自從新年夜之後,或者可以說自從夏夜宴之後,他就極少在她面前表現出狂野的一面,可他現在的舉動讓她聯想到獸性——啊,其實仔細一想,他昨晚去而復返後眼神就已經沾染了獵食動物的捕食欲。

  可他在關鍵的時刻又極盡溫柔。

  很矛盾,也很奇怪,為什麼?

  接連而來的浪尖和極度不穩定的血糖水平讓她一次次短暫地眩暈,到了後來幾乎失去身體其他全部的知覺,只有和他相連的部分還在持續向大腦輸送快感。

  終於風平浪靜時,琪琪忽然意識到趙拓在做什麼——他在用他的血肉和精神悄悄在她身上刻下記號,他希望她能牢牢地記住他,不管是身體還是靈魂。

  他同時也是在競爭。對手可能是菲冽。也可能是未來其他出現在她生命裡的男人。

  她摸到他後腰上微微凹陷的小渦,想到菲冽在每次和她分別前也會有類似的行為。原來,這不是獨屬於某個男人的愛好,而是他們的雄性本能。

  這天下午梵寶發布了一組紅嵐佩戴東方幻境系列珠寶的硬照視頻。

  紅嵐光彩照人,但她的美貌似乎讓熠熠生輝的珠寶看起來都不那麼燦爛了。

  同時,皇帝陛下留宿在陸西伯爵府邸的消息傳遍了帝都。

  這天是議院行政日,老伯爵照例到議院聽議政,他受到不少人陰陽怪氣,但一點都不著惱。是啊,陛下昨晚留宿在我家了。過分麼?嘻嘻。

  我就是獻美人邀寵的奸臣又如何?你們不服也獻啊,哦,怕是找不到能和我這位美人相比的。嘻嘻嘻。

  紅嵐搬出建章宮三天後,文化部大張旗鼓地頒發了本年度的傑出藝術家和團體成就獎。

  寶妃歌舞團在弘揚文化和傳承藝術遺產領域做出傑出貢獻,赫然在獲獎團體名單中,主役舞姬紅嵐更獲得年度藝術家和瑰寶舞蹈家兩大獎項。

  同時獲獎的還有一批不同領域中的佼佼者。

  獲獎名單公布之後,民眾們的意見相當統一:這個獎的確是應該頒給紅嵐。

  當然了,頒獎的時機很巧。

  吃瓜群眾們一致認定,這肯定是皇帝陛下為了補償紅嵐小姐在老太婆那兒受的委屈。

  成為路德官方認定的藝術家的三周後,紅嵐和幾位藝術家受邀前去洛倫大公主的領地,與當地藝術家進行友好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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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9-19 01:53:09
第八卷‧前傳加後傳 棋手‧60

  從八月中旬皇帝的登基紀念日開始路德的民眾們就每天興奮地吃瓜,像追網絡劇一樣關注著「紅嵐失寵鬧劇」的下一集。

  太皇太后蓄意為難,寵姬憤而離宮,皇帝追出皇宮留宿在她香閨——真人劇情比一切狗血劇還狗血,期間梵寶趁機炒作,網絡寫手們興風作浪緊跟時事撈錢,各種文創作品極大豐富了人民群眾的精神生活。

  這段真人宮廷劇實在太吸引人了,不僅路德人民沒怎麼注意到隔壁維熙皇族同室操戈的事,就連維熙人民也忙著吃路德皇室的瓜,沒怎麼關注他們自己家洛倫大公主和鼎親王打起來的事。

  直到九月份紅嵐和藝術家們受邀去洛倫星系進行民間交流時,民眾們才開始「回顧前情」。

  要說這起糾紛中鼎親王肯定是最委屈的。人在家中坐,突然就被親戚打上門,搶走了一塊領地。

  鼎親王起初滿以為他申訴後會得到皇帝和軍部的支持,沒想到老皇帝只是象徵性地派人去申飭洛倫大公主,說她「勞民傷財」不該輕易對鼎親王動刀動槍。

  至於軍部兩黨,明丹溪和鼎親王一直不和就不說了,嚴博達這老匹夫年初說的花好稻好,現在遇著事了,只會說,不要著急,一定會跟洛倫大公主理論。

  理論?

  這要是能理論就把領地要回來,我還募兵幹什麼?

  更讓鼎親王惱火的是,部隊撤退時碰上了一夥兒海盜,把他給搶了!他當然得找路德的人嘮嘮啊,這夥海盜可是你們雇傭的!

  可路德外交部還是那幾句車軲轆話,民間糾紛請勿上升國家。航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解與糾紛,請自覺遵守當地法律法規,尊重當地風俗民情。

  跟粉絲控評的評論一樣彷佛莫得感情的機器人。

  日你們祖宗!這是誤解與糾紛麼?

  鼎親王飆髒話。

  洛倫大公主早料到會是這樣。

  她壓根沒想過要怎麼應付帝都派來申飭她的官員,佔領之後立即大刀闊斧改革,先把鼎親王任命的官員一股腦打包送走,安排上她自己人,同時清點稅收和礦產,再抓幾個當地豪雄當惡霸處理了,殺雞儆猴。

  至於老百姓嘛,緊張了一兩周後發現菜價沒漲,工資沒跌,一切如常。

  但大公主對葉荃在她剛搶來的家門口紮營的事還是很在意。如鯁在喉。

  她幾次派人打探,只知道這夥人駐紮之後表現得一點都不像海盜。沒殺沒搶,還找了大批當地人搞起了基建,規模還整挺大。

  這時路德皇帝向她伸出橄欖枝,我要繼續搞航運賺錢,用這裡做中間站。等航運搞起來了,你這附近的地也會水漲船高,一起來啊!

  為了表達我們的誠意和友好,我派我的寵姬做使者,去你的地盤跟你談具體事項。

  洛倫大公主同意了。

  她的領地每年都會搞些藝術家聚會,時間倒不固定,這下派上用場了。

  鼎親王得知紅嵐會去洛倫星系後又找老皇帝和嚴博達等人告狀:你們看!大公主真的是跟路德有勾結!

  大公主申辯,這是藝術家之間搞的民間交流,請勿上升!

  此事在維熙議院裡倒是發出一點聲響,但是大公主悉心經營了這麼多年,還能沒幾個幫她說話的朋友?

  於是議院最終的結論是:文化部長是廢物。要不是他當年在寶妃到帝都表演時為難人家,現在寶妃和紅嵐搞不好都在我們維熙落戶了呢。

  現在想請寶妃來可難嘍!還有,他們也歡迎紅嵐小姐到他們的領地進行民間交流。

  琪琪這次出訪雖然打的旗號是民間交流,真正怎麼回事大家都有數。

  皇帝從參謀部和特警二科抽調了一些人給琪琪做顧問,還想增加護衛數量,但琪琪沒要,她跟伍爾芙航運簽訂了正式的「護航」合同。從此,伍爾芙航運安保部又增加一項新業務。

  9月7日,琪琪的船隊和寶妃歌舞團的船隊在秋奇會和,前往洛倫星系的主星。

  同一天,陸西老伯爵在帝都議院中提出,鑑於紅嵐在傳播藝術和加快新老移民融合上的傑出貢獻,應授予她「榮譽騎士」勳銜。

  同一天,伍爾芙拓荒者俱樂部中,一位女士慷慨陳詞,「伍爾芙的發展會引來更多注意,貪婪的目光隨之而來,他們會無恥地用『舊制』來掠奪我們在伍爾芙取得的權益、財富和未來!我們必須盡快讓代言人取得更高的社會地位。」

  女士們用熱烈的掌聲表示讚同。

  發言者頓了頓,「各位,發動你們的力量,開始游說吧!」

  9月9日,路德的藝術家和寶妃歌舞團登陸洛倫星系,並在翌日公演。

  但這次,紅嵐只作為嘉賓觀看了表演。

  同時出席的還有洛倫大公主。

  這位在琪琪小時候看過的吃瓜新聞中長期佔據熱搜的公主和傳言完全是不同的。

  她的真人更為瘦削,氣質幾乎冷峻,笑得禮貌而疏離。

  但在雙方顧問團充滿火藥味地商議航運合作細則時,公主悄悄問琪琪,「聽說龍女那身衣服是CG製作的?你拍攝時只穿了件綠色的緊身衣?」

  琪琪笑了,「不不不,那件衣服是真的。重23公斤,由3879枚鈦合金片和五千多顆小鋼珠做成,我穿上後,有些動作需要借助微型動力平台來完成。」

  公主搓搓手,「梵寶的那系列珠寶倒罷了,這件衣服他們會不會做複製品啊?龍女的手辦呢?唉,他們的營銷不行啊,要是說珠寶隨贈龍女手辦,限量,肯定賣得比現在好。」

  「這是個好主意。我會跟梵寶的人說的。」

  「到時候一定要送我一個手辦!」

  「必須的,殿下。」

  兩周訪問結束,「顧問」們不僅敲定了航運合作的細節,琪琪還代表皇帝和大公主簽了一系列密約。

  她幾乎每天都會向皇帝匯報會議中的細節,也會寫公文,但大多數時候會和皇帝視訊一段時間。

  皇帝感受到了琪琪的許諾絕非空言,她確實代替他去到他不能親至的地方,成為他意志的延伸,感官的分支。

  但他和好友棄卒閒聊時,依舊用「上級下屬」定義他們之間的關係。只不過是更復雜的摻雜了讓人心頭奇癢又奇痛的情慾的上級下屬。

  談到她那位情人時他坦言「有時候很想製造點意外讓他消失」。

  這段關係給他前所未有的快樂,但也讓他經歷激烈的情緒波動,興奮、開心、嫉妒、焦慮……

  在她離開的期間他會食欲不振和失眠。不過和她視訊之後,通常他的情緒會趨於平穩——「簡直和癮君子出現的某些症狀一樣」。

  這真是糟透了。可同時也美妙極了。

  趙拓的形容讓琪琪想起她剛到帝都的那段日子。和他第一次見面之後,她常常無端地想起他,然後不自覺微笑,每次見到他時都會心跳加速,手心出汗,他說的每句話,他的每個表情,她都會想要刻印在腦子裡,可回到家後她又想不起都和他說了些什麼,只覺得快樂……

  那是一段傻瓜一樣的日子。

  幸好它已經結束了。

   騎士看到棄卒心有餘悸地描述和那位渣男相處的經歷,心裡在悲嘆,多麼可惜。這小朋友甚至不知道這就是最為迷人又最叫人痛苦的東西。他既為棄卒遠離渣男感到慶幸,又有點不知從何而起的憂傷:誰也無法保證,這樣的情緒以後還會出現。

  也許,一個人,一生,最多只有一次的份額?

  琪琪一行在離開時受到了維熙民眾熱情,從大公主的宮殿到港口的街道上站了許多人,他們拿著「紅嵐」「菊凜」等人的電子海報,高聲呼喚她們的名字,得到回應後激動得像要昏倒,和路德的民眾毫無兩樣。

  櫻浮此行最大的感受是:當你有了官方藝術家的身份,也許真能讓藝術無國界交流,沒準還真能帶來和平啥的。在此之前,任憑你這無國籍的藝術家造詣有多高,出來行走時都得防著被人交流。

  琪琪嘲笑櫻浮,你以為官方藝術家的身份不用額外承擔風險?

  在返航伍爾芙的途中,確切說是離開洛倫主星27小時後,櫻浮知道官方藝術家得承受什麼額外風險了。

  琪琪的船隊遇到了伏擊。

  是鼎親王。

  大概是因為沒有親至戰場,也無暇觀看葉荃等人與他的殘部戰鬥的記錄視頻,鼎親王非常自信地認為他帶著一支兩千官兵十五艘戰艦的艦隊可以將紅嵐俘虜。他打算用她做人質,給路德的皇帝還有洛倫大公主一點顏色看看,順便報復一下用他小妾的老爸索要贖金的葉荃。

  喬良覺得,鼎親王這個封號頗具預示性。鼎是啥啊,親人們?就是鍋嘛。有鍋那還能沒菜?

  伍爾芙航運為這次護航任務準備了十二支小戰艦,五百人,再加上喬良帶的護衛隊,滿打滿算不到一千人。但是太空戰不是誰的人數多誰的船多炮大就誰能贏啊!機動性不強都等於屁!戰略更加十分重要!

  雙方遭遇前鼎親王大放厥詞,讓艦隊做出攔截姿態,琪琪命令:程序化警示三次後發炮!

  顧問團裡有兩個人還想勸勸她,對方可是帝國親王,率先開炮會不會引起大糾紛?萬一要把他打死打傷了,怕是不好收場啊,不如採用拖延戰術,等咱們到了伍爾芙,他也不敢跟著了,就算了。

  琪琪似笑非笑看了他們幾秒鐘,「我們現在所在的就是伍爾芙的星域。不然陛下為何會派我們和大公主商議建立航運中轉站的事宜?」

  這兩人看看同僚們,話雖如此,可這星域才搶到我們手裡幾天啊?

  琪琪突然怒喝,「敵國親王率領軍隊到我們的領土耀武揚威,你們卻在為他的安全擔心?衛兵——把他們帶下去!禁閉。」

  其餘人頓時噤若寒蟬。

  她環顧眾人,微笑問喬良,「你有信心麼?」

  喬良行個軍禮,「必不辱命!」

  「很好。傳令,警告無效,全力進攻!」

  半個小時後,喬良看著顯示屏中友軍一支機動小隊,激動地問:「這支小隊是誰在指揮?」哇靠,這指揮,這策略,這執行度!

  「厲害吧?」同僚們也在觀戰,「是裴英華中尉,她是紅嵐小姐離開帝都前專門申請特調的。」

  喬良好奇,「她這麼厲害,怎麼從前從沒聽說過?」

  一位女軍官笑,「你也挺厲害,從前也沒人聽說過你啊。」

  裴英華是周淙向琪琪推薦的。

  琪琪沒信錯人。裴中尉果然十分能打。

  又過了半小時,琪琪緊急跟皇帝陛下視訊,「我一不小心把鼎親王俘虜了,怎麼辦?」

  皇帝:……

  鼎親王這次行動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偷雞不成蝕把米。

  也對,有鍋可不就得有米?

  琪琪他們都以為能放出狠話,還親自跑來綁架紅嵐的鼎親王最次也能在戰敗時及時逃走。但現實是,他就真的很菜。

  菜到裴英華捉到他時以為鼎親王還搞了個替身呢。

  琪琪見了見這位親王。

  這人四十幾歲,乍看氣宇軒昂,和大公主長得有幾分相像,但是腦子沒法跟公主比。

  琪琪客氣地表達「友好」,跟鼎親王說了幾句話後想乾脆把這個蠢貨塞到飛船下水道排射到太空去。

  皇帝決定假裝不知道這件事。

  琪琪的船隊將他帶到帕圖27附近交給了葉荃。

  葉荃熟練地將所有俘虜打包壓縮進兩條船,其餘的留下當賠償金。這次看著親王的份上,就不要贖金了。

  但鼎親王不樂意。

  他現在知道怕了。

  他害怕自己在回去的路上被大公主趁他病要他命,強烈要求見琪琪,讓她負責安全把他護送回去。

  琪琪頭疼。

  葉荃為琪琪排憂解難,他跟親王說,一回生兩回熟,咱們現在也算熟人了,這樣吧,你雇傭我們護航,給你打八折。

  琪琪趕緊補充,對對對,我們伍爾芙航運的護航服務質量有保障,這你是知道的。

  伍爾芙航運真的是非常講信用的良心企業。

  護送親王回去的路上還真遇到了大公主的人。但她得到消息的時間可能太短,來不及調集大量人手,葉荃又擺出很唬人的陣型,大公主不敢硬拼,鼎親王有驚無險地回到了自己的領土。

  帝都的皇帝和參謀們聽琪琪等人匯報時都一臉呆滯。

  皇帝回過神,記得那個俘虜親王的中尉叫裴英華,私下跟琪琪說,「讓你撿到寶了。」語氣酸溜溜。

  琪琪輕哂,「陛下該反省的是為什麼你又走了寶。」夏爾,周淙,裴英華,喬良……她們只是許多被埋沒的人才中的幾個。夏爾和周淙還是貴族呢,裴英華和喬良這種平民出身的女性想要從軍,想要升職,不知有多難。

  皇帝想起他偷偷跑去容嫵的開茶會時琪琪曾說投票權法應該與時俱進,就像精密計時器需要定期維護調校。

  還有那兩個「和平派」顧問。

  衛戍伯爵一黨已經退出舞台一年多了。但他們留下的「見好就收」「平安做官經」餘毒仍有效力。還在腐蝕其他官員。

  皇帝微眯眼睛。也許,是該開始做些變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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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9-19 01:53:33
第八卷‧前傳加後傳 棋手‧61

  齊盛失蹤的新聞是在十月初爆出來的。

  這時距離第八艦隊孤立悲壯的撤退戰已經過去了近兩個月。

  如果不是齊盛的副官聯合倖存將士將支援部隊的長官告上軍事法庭,而法院書記室的人不慎遺失了資料,這件駭人聽聞的事還不知道會被掩蓋多久。

  對於路德人而言,一位天才將星因為己方顯而易見的拖延支援而悲壯犧牲,哪怕他是敵國人,仍然令人惋惜。對維熙人而言,這不僅令人悲痛,更令人憤怒。

  維熙的愛國青年們這次不僅只是在鍵盤上揮斥方遒了,他們組織了許多次「快閃」式抗議集會,在帝都和各大城市的廣場抗議,要讓軍部嚴懲消極待戰的軍官!

  但也有許多人已經對軍部不抱希望了。齊斕齊盛父子的失蹤經歷有很多相似之處。沒有自己人在背後捅刀子根本無法完成。

  很快有人發現了證據——早在八月中旬,路德帝國軍部的網站上曾經發布過一段不起眼的更新,戴鵬將軍帶領的新兵團曾遭遇過一支維熙艦隊,這支艦隊的裝備不僅落後老舊,更缺乏一支遠航艦隊的基本配置。

  雙方交戰72小時後,出於人道主義,戴鵬將軍下令不予追擊。

  簡直就差把「維熙軍方好奇怪哦,讓他們自己人送死」直白地寫出來了。

  悲憤的情緒爆發了。

  十月五日,維熙帝都出現了數次規模達上萬人的「快閃」聚集,人們戴著齊斕、齊盛肖像的面具,在許多地鐵站、地標性建築前和市政廣場等地突然聚集,高喊「鋤奸鏟惡祭慰英靈」後再快速散開。

  當天下午軍部出動了特警部隊,抓捕了近千名「快閃」參與者,驅逐人群。

  特警可以驅散人群,卻無法遏制憤怒。

  當天晚間,更多的「快閃」活動在帝都出現。在其他大星球的主要城市,成千上萬起「快閃」在響應。

  11點45分維熙帝都實行了宵禁。

  據說這天晚上軍警和特勤人員一共抓捕了近萬名「鬧事者」,帝都的看守所都塞不下了,只能把人運到附近城市的監獄。

  十月七日,軍部提前審理了「延誤救援案」,將三名主事的軍官降職。

  但這一結果公布後,人們的憤怒並沒被平息。

  齊盛將軍的副官康妮‧威爾森離開軍事法院不久後,乘坐的車子發生嚴重車禍。她在送往醫院的途中死亡。

  人們已經震驚得無以復加的當口,又一個爆料如同火上澆油。

  明丹溪在議會上公然指責嚴博達一派的某位軍官在齊盛失蹤後根本沒有進行任何搜救。

  嚴博達差點心臟病爆發。

  他立刻通知軍警嚴陣以待,應對大規模的抗議和暴亂,隨時準備再次宵禁,但是,帝都人民學精了。

  這天晚上八點鐘,夜幕降臨後幾乎整個帝都的居民走出家門,站在自己家附近的街道巷口,住宅區花園,行人們佇立在車站,藝術館門前,購物廣場前,點亮手腕電腦的照明功能,祈禱齊斕齊盛父子能夠平安歸來。

  琪琪看到這新聞時想到的是:明丹溪一定展開了其他的計劃。威爾森的車禍很可能也是她搞的。

  兩天後,大公主送來消息,她查出明丹溪名下的一間生物科技公司最近派遣了幾支船隊出航,去的都是極為偏僻,不屬於任何政權的星域。而且,這些船隊從十幾年前就有這種規律性的活動了。還雇傭了黑天使做安保。

  這很明顯是在研究某種各國禁止的生物科技。但是,這和明丹溪最近的活動有關聯麼?

  琪琪不確定。但她有種直覺:不僅有,而且很可能就是明丹溪敢和嚴博達直接撕破臉的底氣。

  這天半夜,菲冽睡得正沉,有人親他的耳朵,打開床頭燈,「跟我再說說黑天使的事。」

  菲冽捂著眼睛呻吟,「誰?」

  他已經習慣了琪琪的睡眠規律。如果沒有吃藥她總是睡得很淺。常會突然醒來,然後打開光屏看幾眼,寫公文,回復查看信件。睡著了也不老實,亂踢,說胡話,有時還打著王八拳怪笑。

  說實話不僅煩人有時還怪嚇人的。可一看到她這張可愛的臉,誰會覺得她煩呢?

  菲冽揉了揉臉,把他所知的黑天使的事盡量詳細地再說了一遍。其實琪琪很早之前就問過他。

  菲冽說了一會兒明白了,她是在找什麼線索,「把你猜測的事或者什麼懷疑什麼告訴我,可能我能想到其他信息。」

  「我懷疑明丹溪製作了一種殺傷力巨大的生物武器。這東西可以大規模使用,也許還可以通過空氣傳播——所以她的科技團隊才會專門找偏僻的無人星球,因為要在野外做試驗。還有,他們雇傭黑天使不僅是為了安保,很可能,是想要利用他們的某些獨特的特徵去測試武器的有效程度……」琪琪凝思,「這只是我基於感覺的猜測。」

  菲冽認真想了想,「黑天使都經過了閹割,還有人植入芯片,清洗了記憶,在我看來其實很多海盜跟黑天使比起來不會有更多的人性,但這就是黑天使的招牌,或者說,噱頭。」

  琪琪靜靜想了一會兒,「如果能從他們團長那套出話就好了,至少可以知道明丹溪究竟請了多少黑天使,在這十幾年裡,有沒有犧牲的黑天使?有多少?他們護航的隊伍都去過哪裡。」

  「葉荃和他們的副團長有些交情。天亮之後去問問他。」

  「嗯。」琪琪補償性地在菲冽額角親親,「現在幾點了?」

  「還不到四點。」菲冽含混不清說,閉著眼睛用臉蹭琪琪的臉。

  「睜開眼睛,我喜歡看著你的眼睛,它們像薄荷糖一樣甜……」她小聲要求,手伸到被單下摸索。

  既然醒了,就來點加餐吧。

  琪琪心滿意足後趴在床上,菲冽摸摸她肩胛骨,「像兩隻小翅膀。你得吃多點,或者睡多點,你又瘦了。」

  她哼哼兩聲,「我這不就吃飽睡了嗎?」

  舞姬紅嵐自從最偉大的巡演結束後就很少登台。琪琪每天還是盡可能地花一兩個小時練習,但運動量比之前少得多了,可她沒能如楊度期待的那樣胖起來,反而更瘦了。

  妮妮依舊沒有消息。

  琪琪得定期跟心理醫生傾訴,有時可能還會自己哭一會兒,減輕妹妹失蹤造成的折磨。

  她最近經常會夢到妮妮。有時妮妮是三四歲,和已經長大的她,還有母親在宮殿裡玩耍。有時妮妮又已經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少女,和她一起在寶妃練舞,偷吃甜食,偷溜出去玩。

  趙拓這陣子也消瘦得厲害。

  他選的解壓的方法是加大體能訓練。他堅信運動能讓大腦產生讓心理更樂觀積極的激素。

  他的另一個方法可能是性。他每次和她相會時都極盡所能。像是明天就會死了,世界就到盡頭。堪稱縱慾。

  她從洛倫大公主那裡回來後到帝都述職期間,老祖母還為此特意召見她,旁敲側擊。

  琪琪得承認這個方法很有效,她很快又睡著了,睡前還想,也許,明天就能找到他們了。

  既然到現在都沒有壞消息,那就說明他們還好好活著。

  十月十日,維熙出台了新法規,如果沒有事先獲得當局許可超過十五人的聚集將會被巡警驅逐。

  維熙民眾的悲憤像被嚴寒冰封的河流,水流在厚厚的冰層下無聲奔騰。

  十一月三日,老伯爵和幾位大臣的游說成功了,議院願意授予琪琪初級議員的身份。她在本月十五日來到議院,完成新議員進入議院的儀式。

  臨行前琪琪和三巨頭、菲冽又開了個會。

  夏爾和柯晴還不知道他們的姦情早已被看穿,老烏時常瞧見他們在辦公室露出首尾,只眯著眼假裝不知,他倆在席間還會做作地吵上兩句。可能是某種小情趣。

  大家這次討論的重點是伍爾芙航運擴大規模的事,還有,快到年底了,是不是該分紅,給股東們嘗點甜頭,年後再發行一波新股或者債券呢?

  柯晴比較在意的事是「拓荒者」。這個淑女俱樂部現在可不止招淑女會員,也不僅僅玩俱樂部了,會員們就像雨天後森林裡的蘑菇,這一簇那一群,技術學校,各種工廠,大學,藝術團體……到處都有他們。

  雖然他們目前主要是在幫助新移民找工作,學習職業技術,報名上學,幫忙解決各種生活大小事,但是,這很令人不安啊。

  琪琪先給夏爾使個眼色才溫言問柯晴,「他們有武裝組織麼?沒有的話我看不用管。畢竟是幾位貴族小姐發起的。」

  夏爾幫腔,「是啊。沒事幹嘛要得罪那些小姐呢?她們是絕不會去考政府公務員的,但又想發揮自己這方面的才能和善意,只能搞俱樂部和社團啊。要不,我建議她們再搞幾個慈善組織?」

  老烏陰陽怪氣笑道,「唉呀,你怎麼就不明白呢?貴族,他們不工作。他們覺得自己的天然職責就是讓自己周圍的人得到他們的庇護,過得更好。老柯,你什麼時候明白這個了,就差不多是貴族了。」

  柯晴被集體噴了一頓,只得暗搓搓給皇帝寫了封密報。他還不知道他在皇帝心中可信度下降了。

  琪琪的飛船距離帝都還有一天航程時收到了舒圓的線報:太皇太后又召集了新的備選皇后!

  琪琪本想一笑了之,但看到資料時意識到,這次的人選可和從前的不是一個級別。

  太皇太后這次請來了一位真正的公主。瑤盈姬。

   瑤客仙聯合王國天然資源豐富但沒能力自保,在大約七十年前淪為路德帝國的屬國,從此重大事宜和官員任命必須參考路德皇帝派去的督政官的意見,就連國王的人選也要經過路德皇帝批准。

  它也沒有軍隊。路德在這個星系上駐紮了大約五萬名官兵,還設有三個軍事基地。

  瑤氏王族嚮往皇都氣象,從那時起就將宗室子弟和儲君送往帝都居住學習。他們現任女王和先皇年少時還有過一段韻事。盈姬公主五六歲時來到帝都,在皇宮中一直住到十四五歲才搬到自己的府邸。她很受先皇和太皇太后的疼愛,和現在的皇帝可算青梅竹馬。

  盈姬公主這幾年在服兵役。她通過了路德的兵檢,光榮入伍,被分配到瑤客仙駐軍服役,現在已經是尉官了。

  太皇太后叫盈姬來,用的理由很妙,她常去甘泉行宮休養,需要增加一位侍衛長。

  與從前那些來宮中做客的小麻雀不同,侍衛長是可以到處走動的。

  皇帝很快在較劍場與盈姬公主重逢,兩人還友好地比試了幾場。

  琪琪看到這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不知道皇帝突然間看到昔年的青澀少女變成了一位成熟美人,有何感想。

  老伯爵倒沒當回事,「琥珀見過她幾次,打扮得像個年輕男孩子。」言外之意,不是陛下喜歡那一款。

  琪琪依舊住在老伯爵家中,她到的時候幾位小姐已經在等著她了。

  她們整理了一份議員的名單給她。

  這天傍晚時皇帝陛下也到了伯爵府,天亮後才離開。

  第二天就是琪琪去議院宣誓就職的日子。

  她選了套在任何場合都不會出錯的銀灰色的套裝。

  簡短的儀式結束後,老伯爵和周淙等人走過來祝賀琪琪,將幾位議員介紹給她認識。

  忽然間,琪琪感到有人在注視她。

  在議院的環形階梯會議室中,一個穿著上尉軍服的軍人背光而立。

  這人和琪琪目光一對,立刻轉身走了。

  出了議會,琪琪收到了喬良的回報:「是瑤盈姬。」

  琪琪挑了挑眉。

  路德的議會分為上議院和眾議院,眾議院就是琪琪今天來的議院,幾乎每天都開放,議員們是來自各行各業的精英,醫生、律師、企業家、軍人、教師、藝術家、底層代表……或者什麼都不是,只是被幾個貴族推薦又得到了議會長們的多數讚同。

  眾議院的議員被稱為初級議員,大多數是平民出身,即使沒有獲得投票權也可以在議會中暢所欲言。

  這是開國大帝後來為補充投票權法的不足做出的妥協,但初級議員的提議能不能被聽到,被採納,還要看上議院。

  上議院每個月固定開放兩次,若有重大事件或皇帝認為有必要時也會開放。上議員們全是重臣和貴族,閒人不得入內;而眾議院對貴族和重臣隨時開放,初級議員如果有上議員推薦,也可以進入上議院,但只能旁聽。

  接下來的幾天,琪琪幾乎每天都會去議會,但她只是旁聽,從未發言。

  聽說紅嵐迷上了在議會旁聽後,議會大廳接連幾天座無虛席,弄得必須叫衛兵維持秩序。

  議會對琪琪來說是個龍蛇混雜的大水塘。她在這裡認識了很多將來能用得著的人,更多的是想通過她到伍爾芙賺錢的人,還有出於好奇來圍觀她的人。

  不管是什麼原因促使這些人跟她攀談,琪琪總能從他們身上得到點有用的東西。

  如果櫻浮在這裡,大概會說,哈,琪琪打開了口袋,這些人一個個往裡跳,她就在旁邊數著數。

  瑤盈姬也出現了幾次。但她一直只是遠遠看著琪琪。

  很快到了先皇的忌日。

  皇帝今年又帶著紅嵐去先皇墓前致哀。

  之後她返回了伍爾芙,又在年底趕了回來,再次作為女主人參加嘉年華會。

  這一次她穿了件紅色緞子禮服,這件禮服布料硬挺,剪裁簡潔到幾乎乏味,但是——在胸口正中開了一道極度危險的細線,幾乎開到腹部。

  毫不客氣地講,這一晚整個帝國的男人都嫉妒皇帝嫉妒得瘋了。

  新年前夜,皇帝宣布要帶紅嵐去祭祀,太皇太后差點無法維持體面。

  隨行的大臣中倒也不止紅嵐一個人沒有正式官職,但這些人的父母祖輩都是誰啊?

  更多讓老太太氣不順的事還在後面。

  跨年慶典上紅嵐又和去年一樣穿了伍爾芙民兵隊長的軍服。

  然後,太皇太后得知,今年的慶典不用焰火了,說是要環保,搞了什麼燈光秀。

  老太太鼻子都快氣歪了,「不成體統!」

  盈姬拉拉她胳膊,「怎麼了奶奶?」

  老太太沒好氣,「聽說她好像是害怕焰火的聲響還是什麼。」

  盈姬小聲笑了,「她還怪有意思的。」

  「哼。」

  稍後太皇太后得知,皇帝又跑到老伯爵家鬼混去了!在新年夜!這太荒唐了。

  老太太在建章宮發脾氣的時候,琪琪和皇帝在她的會客室裡下棋。

  窗外的天空時不時閃動彩色光暈,粉色的櫻花瓣細雪一樣飄落,轉眼間又變成一串串層層疊疊的紫藤,再一晃,化成真正的雪花吹散。

  琪琪完全沒法集中注意力,她每隔幾秒鐘就會看向窗口。

  「喂——」

  「你催什麼!我的數秒時間還沒到呢!」

  「你要輸了。」

  輸了又怎麼樣呢?琪琪想。她探身,要親吻他,他一躲,她嘴唇落在他右眼下。

  他瞟她一眼,「用這招也沒法挽回頹勢。」

  琪琪無聲看著他笑。

  又過了幾分鐘,趙拓說,「將軍。」

  琪琪指指窗外,「喂,真的下雪了。」

  她沒騙他。

  帝都的冬天不會太冷,很少下雪。

  但是今晚,真的有潔白的雪花從空中落下,它們隨風飄舞著,被五顏六色的燈光染成不同顏色,很快,帝都覆蓋上一層雪白的絨毯。

  他和她相擁站在窗前,仰望萬千隨雪。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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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琪琪終於不再是一枚棄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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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前傳加後傳 棋手‧62

  對於普通民眾帝都這一年春天如期而至。

  但對許多舊貴而言,臨近三月時不僅春寒依舊料峭,更增淒風苦雨。

  皇帝陛下用雷霆手段除掉衛戍伯爵一黨時,帝都的不少人家很是擔驚受怕了一陣,但後來皇帝只找了個理由將秋奇的兵工廠收歸國有,並沒牽連太多人,可誰能想到,時隔一年多,颱風尾終於來了!

  新年後上議院重開的第一天,去年九月作為「顧問」陪同藝術團去洛倫星系進行民間交流的兩個和平派在例會上先後發言,主動檢討了自己的錯誤思想。

  皇帝褒獎了這勇於自我批評和反省的兩人,讓他們官復原職,在為期一年的觀察期內觀其言行。

  傻瓜都能看出來這場「自我批評」是皇帝搞的。同一天軍部、參謀部聯合發行了「論新時代軍人要時刻警惕的思想戰、滲透戰」評論文章,特約撰稿人:趙拓。

  各部委的大臣們瑟瑟發抖。

  隔天,財政部有位官員寫了一萬多字的自我批評,痛批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被衛戍伯爵和前任財長奉文諾推行的「平安做官經」滲透腐蝕,成為了一個「只問自身利益枉顧國家前途」的庸官、懶官,幸而兩位顧問的自省喚醒了他,他要痛改前非,找回初心,努力當一個為人民為國家為皇帝陛下做實事的好官員。最後,他主動要求上級給他為期一年的觀察期。

  此人很快得到皇帝召見。

  上有所好,下必甚之。

  新年伊始,路德帝國掀起了一場官員自省自批的新風。

  官員們紛紛歷數自己的思想作風問題,痛斥衛戍伯爵等人的餘毒遺害,有可能的話再趁機給同事上級使個絆子。絆子使得狠了有人就急了,乾脆搞起揭發、檢舉,一批倒黴蛋終是沒能扛過這場颱風尾。

  二月初,皇帝從各部抽調官員,臨時組建了「思想委員會」,對某些長期有懶政作風和群眾評價不高的官員進行定期專人幫扶,對於實在沒法改好的官員,只能讓他們提前退休,或者去「思想委員會」任職吧。

  對此,民眾們直呼好家夥!用魔法打敗魔法又一經典案例!

  這損招是琪琪給趙拓出的。

  她這段時間也忙得很。

  跨年慶典上,皇帝陛下在新年講話中宣布帕圖27正式更名為「長衛」星,它將成為伍爾芙星系的航運中轉站。

  從去年十月初到今年一月底,共有約十五萬新移民來這個從前沒多少人知道的小行星務工或定居。他們的到來使各項設施齊全的中轉站在二月一日完工,並舉行了正式啟用儀式。

  啟用儀式上長衛星的行政長官還揭幕了「長衛驛」綜合建設項目藍圖。他們計劃繼續開發星球,依托中轉站建設一系列休閒娛樂設施,並在三到五年內將經濟帶輻射到周邊小行星。

  長衛星的行政長官和大小官員幾乎全是從伍爾芙年輕官員中選拔的佼佼者。經過一年多的磨礪,他們迅速成長,擁有了比帝國任何一處的官員更為豐富的處理新移民各種事務的實幹經驗。

  有點諷刺的是這些官員,還有伍爾芙的公務員中,有過半數人按照帝國法律是無法取得投票權的。

  琪琪通過幾位有貴族身份的議員,讓一批人也擁有了進入眾議院的資格。

  她獲得眾議院議員資格已經幾個月了,但她從未發表過任何提議,無論是在眾議院還是上議院,她都是旁聽者。

  琪琪最初跟著瘋子鄰居學棋的時候也是這樣,先看,發現規則,等琢磨透了,就到她下棋的時候了。

  現在,這段學習期要結束了。

  棋子已經就位。

  棋局也已經布好。

  三月五日。

  一個平凡的日子。

  路德帝國其他地方的人民如常生活,上學,加班,摸魚,罵狗上司,在地鐵上刷短視頻,而伍爾芙的人民,將會迎接一場前所未有的保衛戰。

  三月五日。

  孫敬奉命帶領伍爾芙三分之二的駐軍前往珂士蘭星系換防後的第三天。

  維熙的鼎親王率領龐大的艦隊和五萬以上官兵火速向伍爾芙星系推進。

  留守的路德正規軍加上軍警人數還不足一萬人。

  空間站傳回的星域圖上密密麻麻全是維熙的戰艦,看得負責留守的項韌少校頭皮發麻。

  他傳達一串命令後,打開手腕電腦寫了封簡短的遺書,設置在十二小時後自動發送給家人。

  伍爾芙主星官邸中夏爾和老烏急得火燒屁股。大約八小時前,秋奇星系的主星和另外三個星球的共七個城市中心車站同時發生了爆炸,柯晴帶著軍警匆匆趕去。

  現在看來,這絕對不是巧合。

  很快夏爾收到了柯晴的回報,鼎親王的老爸赫親王帶著艦隊向秋奇星系進發。

  視訊中柯晴很憔悴,他在幾個星球間疲於奔命,至今還沒能查出幕後主腦,但現在不用查了,不管是誰,肯定和赫親王父子是一夥兒的。出了這麼大的簍子他根本不敢想如何向皇帝交待。

  皇帝陛下倒依然很冷靜,但是他說的話讓夏爾絕望,「孫敬的部隊最快也要三天後才能到達。我已經抽調了龐博星的快速反應部隊來。你們要想辦法撐到那個時候。」

  從龐博星到伍爾芙邊境最快也要近24小時,而鼎親王的部隊在三小時後就打到他們門上了!

  伍爾芙危急。

  這口火鼎親王憋了很久了。

  去年九月他被「護送」回去後,日日夜夜都被這股怒火燃燒。他親自到軍營練兵,嚴懲無能的軍官和消極作戰的士兵,和幾位謀士精心策劃了這場報復,又拉上老爸一起,籌備了近半年之久。

  得到伍爾芙駐軍換防的消息後,他的報復開始了!

  鼎親王的艦隊一路暢通,快速推進。經過長衛星時幾乎沒遇到什麼有效的抵抗。幾艘艦船倉皇向著伍爾芙邊境逃竄。

  鼎親王看到偵察機傳回的畫面大笑:「哈哈!給我追!管它是民用船還是軍艦,一律摧毀!不留活口!」

  前兩次是我大意了,這次我做足了準備,還有準確的情報,趁著你兵力虛弱的時候兩面夾擊,哈哈哈,這不就是甕中捉鼈嘛!不不,連這個難度都沒有,是三隻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穩。

  可是這一戰偏偏就是第十個。鼎親王沒拿穩。

  當他的指揮艦追著那幾艘航運船到達伍爾芙邊境時,迎接他的是龐大整齊的艦隊。

  他和他老爸,還有他的謀士們都忘了一件事:伍爾芙現在已經擁有近四萬民兵自衛隊。其中職業化的常規民兵有近兩萬。

  從前伍爾芙還在維熙統治下時也有民兵組織。

  但現在的自衛隊和那時候的可不一樣。

  這支自衛隊的主要成員有很多是曾有三年以上戰場經驗的退休雇傭兵。

  從去年二月起,伍爾芙航運安保部除了正式雇員,還會抽調民兵輪替進行航運安保。換句話說,現在的伍爾芙民兵隊,是一支隊員有一半是老兵,又被麒麟等兵團中的精英帶著實戰操練了一年的隊伍。而且,他們的裝備幾乎和路德正規軍一樣。還有些武器是不顧國際公約改裝過的。

  這也不能怪鼎親王輕敵。

  夏爾和老烏還有柯晴也不覺得民兵能打。

  甚至帝都的參謀們也不對民兵抱很大希望。只祈禱他們能拖到援軍到來就好。

  也能理解。伍爾芙的徵兵標準跟路德標準比就是渣渣,民兵入伍後體檢出營養不良的不在少數。誰能想到他們在一年之內會變成一支作風強盜的隊伍呢?

   但現在伍爾芙人民距離平安還很遠。

  雖然鼎親王被打得幾乎沒法還擊,赫親王可比他的兒子會打仗多了。他曾經為維熙立下過赫赫戰功,當年帕鎳戰爭中半數以上的戰役是他親自指揮的。

  得到兒子的求援後,赫親王立即將艦隊一分為二,一部分繼續在秋奇滋擾,牽制秋奇駐軍使他們無法援助伍爾芙,他帶著主力急速向伍爾芙另一片邊境推進。

  伍爾芙主星官邸中,夏爾和老烏剛嗷嗷叫著擁抱了一下,又被這個噩耗打擊得蔫兒了。

  琪琪拍拍兩個老朋友,「我們還有一支奇兵。」

  她的護衛隊。

  老烏快哭了,「琪琪,我知道喬良很能打,可是你只有兩千人!」這還是把葉荃帶來的那幫人全算上之後。大家打的是護衛隊的名義,可平時都在幫伍爾芙航運幹活兒,雖然已經發出了返航信號,但是護航隊現在伍分布在航道各處,能不能趕回來是問題,即使趕回來了,零零散散的,又有什麼打擊力呢?

  夏爾打開星域圖,「不管了,拼了!怎麼也要堅持到龐博星的援兵到!」

  琪琪用力擁抱夏爾一下。關鍵時候還是夏爾有魄力,畢竟是少校呢,比只混了個投票權的老烏心理素質強不少。

  琪琪說,「我已經安排好網絡直播,夏爾,準備好,和我一起發表講話,動員全員,保衛伍爾芙!」

  三月五日下午四點五十分。伍爾芙保衛戰開戰兩小時後。伍爾芙督政官夏爾‧蘭特在官邸發表演講,動員伍爾芙軍民一心,保衛國家。

  五點整。紅嵐在寶妃藝術學院大堂開了網絡直播,動員伍爾芙全民抗戰。

  紅嵐身穿伍爾芙民兵制服,演講簡短有力,「這裡是伍爾芙,我是民兵榮譽隊長紅嵐。我們的家園正在遭受侵略。與敵人相比我們看起來很弱小,但我們有更需要贏得這場戰爭的理由——我們要保衛的是我們自己的家,這裡有我們親手建起的工廠和學校,有我們自己和我們的孩子們的未來。這是我流浪了十幾年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家,誰也不能把它從我手裡奪走、毀壞!」

  「我的伍爾芙同胞們,不論你們現在身在何處,做好準備,保衛我們的家園!」

  她的講話同時在所有商船頻道中播出。

  赫親王的主力接近伍爾芙時,星空中聚集了一道由十幾艘老舊商船組成的「路障」。

  搞這個路障的商隊不知躲在哪兒,跟艦隊前鋒放狠話:「你們不怕麻煩只管用中子炮吧!我們的破船多得是!」

  如果用普通武器,炸毀的路障會變成許多小片,有些無序進行快速運動,撞在船艦上破壞力不啻於任何重型炮火。

  只有大型中子武器的威力能讓目標在瞬間化為氣體。但這需要極大的能量。

  赫親王的艦隊現在孤軍深入,沒有補給,殺手鐧當然不能用在清除路障上。把破船都化為氣體了,能源也耗得差不多了,敵人帶著中子炮來了,那還有什麼可打的?

  伍爾芙主星上,琪琪指著光屏對夏爾老烏笑了,「我們有民兵,還有安保部和護衛隊,但這些不是我們必須會贏的理由,老烏,你忘了麼,伍爾芙人口中有近百分之九十的人是航運公司股東。不少民營商船公司還是大股東呢。」

  對啊!要在從前伍爾芙愛是誰的是誰的!但是現在不行!伍爾芙是我賺錢的工具!我下金蛋的雞!誰動它我給誰拼命!

  琪琪的動員講話在所有商隊使用的頻道中反復播出,她又把這支名叫「大恆」的商隊搞出的有效抵抗的方法廣而告之,很快就連幾支搞走私的船隊在護衛隊的指揮和保護下也向著赫親王前進的必經之路聚集——要貢獻破船我們也有!跟在伍爾芙能賺的錢相比幾支破船算毛線!

  赫親王怒了。我一世孤傲,還會受你們這些卑賤小人的威脅?!

  他命令:就給我用中子炮轟!反了你們了,你們這些賤民。伍爾芙本來就是維熙的,我只是來取回原本就屬於我的東西。

  他不知怎麼想的,也用商船頻道播放了自己的宣言。大概是覺得自己的發言有魔法攻擊?

  琪琪立刻在商船頻道反擊:伍爾芙是我們自己的!不是誰的領地!我們每個人都是伍爾芙的股東和主人。

  她再次動員:所有商船,民航船,伍爾芙的兒女們,不想做賤民的自由人民們,全力支援!保衛我們的家園!

  鼎親王苦等老爸支援,希望他能分擔一些自己受到的攻擊,沒想到老爸犟脾氣上來跟幾艘破商船槓上了,這動不動就喜歡用中子炮轟的毛病是改不掉了?你兒子我今天就要栽在這兒了!

  紅嵐的第三次動員講話後,赫親王、鼎親王父子的艦隊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

  伍爾芙民兵隊和正規軍的人數雖然不多,但擁有不少才略過人的將領,裴英華、喬良、蘇莉‧克斯里、李成茂等人分別帶著一支隊伍英勇作戰。

  菲冽和葉荃指揮的伍爾芙航運安保部和護衛隊為民兵和正規軍們提供強大支持。

  這些海盜出身的非正軍玩起狠招損招那是一點也沒道德底線的,往往他們一搞完連自己的友軍都嚇一跳。

  打到後來,維熙的軍隊一看到安保部的艦支就慌了,趁火打劫是海盜們最拿手的,這一慌往往就完蛋了。

  商隊,民航船們很快也被琪琪分配出去的小股護衛隊有力組織起來,搞搞攔截添添堵,再做些俘虜之類的收尾工作。

  三月五日晚間十一點四十三分,伍爾芙保衛戰全面勝利。

  裴英華上尉差點再次俘虜鼎親王。

  他總算進步了一點,成功逃了。

  赫親王的主艦在耗盡能源後帶著艦隊撤退了。

  兩小時後,他遇到了秋奇守軍的攔截,損失慘重。

  夏爾跟皇帝匯報戰況時激動得無法維持嚴肅,對著一屋子參謀哈哈哈大笑。

  而老烏,他這時躲在會議室角落趴在琪琪肩膀上哭呢。

  他這七八個小時裡遭受了太大的情緒起伏,聽手下念俘獲的戰利品清單時崩潰了。或者該說,高興哭了?

  「嗷——快八十艘戰艦啊!還有三艘米諾級的!嗷嗷嗷,這一艘米諾級的都得建好幾年的!現在——全是我們的了?!」老烏攥著手帕,不敢相信,哭得梨花帶雨,「琪琪,你跟說我,我不是在做夢!鼎親王這是千里送上癮嗎?我們缺啥他送啥?一次不夠送兩次?兩次之後再送個大的?他是怎麼想的啊!這是他身邊哪個天才謀士攛掇的啊!這是我們自己人吧?嗷嗷嗷。」

  琪琪慈愛地拍拍老烏的肩膀,心想你還真說對了。鼎親王一夥人上次被俘的時候,我策反(收買)了他幾個謀士。這些人都以為只有自己被策反了,享有獨一份的路德保障呢。至於究竟有幾個,你就別管了。

  鼎親王這種大傻子,我要是不把他多利用幾次,做夢都會後悔撞牆。

  只是我沒想到他還是個坑爹大傻子,把他爹也說動了。

  赫親王那邊,柯晴整治完了騷亂,跟窩著一肚子火的秋奇駐軍痛打落水狗。老頭兒好懸沒把命丟在秋奇。

  而鼎親王在撤退的路上也不太平。

  洛倫大公主等著他呢。

  鼎親王被洛倫大公主的人按著狗頭打了一路,葉荃就帶著人跟在後面撿了一路裝備。像跟著獅群的一群鬣狗。

  本來赫親王父子襲擊伍爾芙的時候大公主也想漁人得利,趁機佔點便宜,結果險些被伍爾芙民兵隊教做人。

  琪琪一邊做全民動員,一邊找洛倫大公主視訊,她很嚴肅地指出,大家是盟友,他們出兵你怎麼一個消息都沒給我們透?還想趁火打劫?不厚道啊。

  大公主趕快表示,是我錯了!咱們重歸於好吧,人誰沒有貪心的時候呢?而且我也不是故意不透露啊,我倒是在鼎親王那裡安插了一個謀士,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最近這小半年我這個人突然被其他謀士孤立了!所以我真沒提前得到消息。

  琪琪也很大度,好吧,我相信你。但是,道歉要有誠意嘛,我們伍爾芙這邊的商船到你那裡,稅率能不能再降一點啊?你說咱們搞個自貿區怎麼樣?回頭我讓老烏跟你講講打經濟戰的好處,咱把鼎親王領地裡的商業也吸引到咱們這邊。

  雙方重歸於好。一起擠兌鼎親王。

  國與國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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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前傳加後傳 棋手‧63

  伍爾芙保衛戰大獲全勝的消息讓路德舉國上下激動不已。

  這場仗是一場名副其實的人民自衛反擊戰,只動員了一萬人不到的正規軍,擊敗了敵方龐大的艦隊。

  這不僅是一場勝仗,更標誌著伍爾芙已經全面和路德帝國融合,成為路德不可分割的領土。

  三月八日,夏爾‧蘭特將為裴英華等人申請軍功的公文發至帝都軍部,同時請求破格授予紅嵐騎士爵位,以表彰她在保衛戰中突出表現。

  陸西伯爵、蘭特公爵、廖珩的老爸廖常志侯爵三人首先附議,其後,財政大臣烏成遠與幾位內閣官員聯名附議。

  前段時間被狠抓思想的官員們敏銳地意識到伍爾芙的這幾位是皇帝想要豎立的正面榜樣——他們積極奮進,面對強敵也絕不退縮,和被「平安做官經」腐蝕的官員成鮮明對比。內閣大員和幾位爵爺都做好作業了難道我們還不會抄?

  很快各部官員自發搞起了「學習伍爾芙自衛反擊戰中英雄事跡」的活動,裴英華、喬良、李成茂和蘇莉‧克斯里的名字到處都能聽見,不過,他們幾人在反擊戰裡表現優秀得堪比爽文主角,確實值得吹一吹。

  至於紅嵐,那就更不用說了。她的幾次動員講話扭轉了士氣,她提出的軍民團結、全面人民戰爭的戰略可說是取得勝利的關鍵。

  吃了一波「惡龍帝王」紅利的太太們緊追時事,在伍爾芙大勝當天就動手創作賺快錢。

  周淙舒圓等人當然在其中推波助瀾。這可是軟宣傳的大好時機。

  不過,這波創作中最出圈最火的漫畫卻不是舒圓買下的文創平台的。

  這漫畫從去年年底開始連載,熱度一直不低,主角一位是外表清冷高傲冷內心敏感多情的白狐將軍,另一位是常年病弱多愁善感但在大臣面前總表現得十分「硬漢」的豚鼠皇帝。

  豚鼠皇帝暗戀白狐將軍,它日常表達愛意的方法就是拍打自己的腿腿兒,問將軍,「要吃麼?不算肥美但很結實。」

  仔細一想有點變態但絕對可愛。

  自從《豚鼠皇帝》爆火,全國寵物店的豚鼠銷量每個月都在穩步提高。

  美圖噠噠率先和畫手合作出了一套美圖貼紙和濾鏡,每個有豚鼠的主人幾乎都在網上發過自己家豚鼠的小王冠貼紙照。後來還有寵物用品公司和畫手出的豚鼠皇帝同款王宮籠子,水瓶,碗,項圈等等。

  漫畫最新一話中,敵人大軍壓境,命運的黑影對白狐將軍低語:你無法抵禦風暴。白狐將軍走向戰場:我就是風暴!

  最後一格,狂風將白狐將軍身後的紅色披風颯颯捲起,嬌小的豚鼠皇帝在皇宮高台上看著將軍的背影合掌祈禱:吾願將血肉獻給將軍,只求它能平安歸來。

  讀者們爆炸激動——紅色披風?我就是風暴?這已經不是暗示了吧太太?你就明說這是紅嵐吧!

  在全民狂熱的情緒下,太皇太后等人明知受封騎士後會讓紅嵐的影響力更大,也沒敢公開阻撓。試著在網上質疑紅嵐「只不過喊了幾句口號就能封騎士?」差點被網友們定點爆破。

  三月十五日,皇帝陛下發表講話,感謝在伍爾芙自衛戰中英勇的人民,頒布了給伍爾芙保衛戰中的英雄們的表彰:裴英華升為少校,喬良、李成茂、蘇莉‧克斯里等人升為中尉,紅嵐被特別授予帝國騎士勳銜,同時,他們被授予帝國最高榮譽勳章——橡樹花環勳章。

  騎士爵位是路德帝國最低的爵位。但有了它,琪琪就可以進入上議院了。

  四月五日,她和裴英華喬良等人重返帝都,述職,兩天後參加正式表彰和授勳儀式。

  所有騎士授勳都是在演武堂禮堂進行,這是開國大帝為了顯示他和他的騎士們一體一心而決定的,準備授勳的騎士還要和一位同僚騎士當眾比試一番,以示公正無弊,之後由皇帝在眾位騎士的見證下授勳。

  琪琪的騎士授勳儀式由皇帝一手安排,比試的人他選了廖珩。儀式前一晚,趙拓事無巨細地跟琪琪講流程,然後發現她好像並不是很在意。

  他比她激動得多。

  他不免愀然不樂。

  琪琪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安撫道,「我只是習慣了不讓任何人看出我緊張。舞姬那麼做的話,叫失態。菊凜會說得更直白——『上不了台盤』。」

  趙拓眼神頓時溫柔起來,握著琪琪的手說,「你早就不是舞姬了。」但他心裡存有疑竇。他這時想起來,其實那天晚上她並沒對他說「我願意」,她說的是「我將不勝榮幸」。就和她當初說「我接受你的承諾」而不是「我接受你的道歉」一樣。

  這真的是出於舞姬的習慣?還是她本性就如此?

  她確實擅長在讓人開心的同時隱晦地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但這也可以看作一種狡猾的誤導。

  她以後一直會這樣麼?

  翌日琪琪按部就班,在供奉著開國大帝用過的寶劍的演武堂禮堂和廖珩男爵完成無可挑剔的比試,然後單膝跪在皇帝面前,將自己的劍雙手奉上,交給他,讓他用劍身輕觸頭頂和兩肩。

  皇帝將劍重新交給受勳者後,琪琪念誓言:「我發誓善待弱者不懼強橫,為手無寸鐵的人戰鬥,幫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我將真誠地對待我的朋友,並對所愛至死不渝。」

  她表現得謙卑而真誠,但心中卻對這誓言不以為然,不過,當她握著寶劍站起來後,她雙眼閃閃發光,對皇帝再次行騎士禮,「陛下,從此之後,我將以『伍爾芙』作為我的姓氏,我將用我的生命和榮譽捍衛它的繁榮昌盛,我將竭力讓所有無家可歸者可以在這片土地找到歸宿,讓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富足幸福。」

  這才是她真正的誓言。趙拓心想。

  觀看騎士的授勳儀式直播的很多觀眾感動得掉淚。

  這一天伍爾芙各地也舉行了慶祝勝利的狂歡,紅嵐等人的名字被民眾們反復高呼。

  四月七日,琪琪進入上議院,發表了她成為議員後第一次演說。

  一位女侯爵在議會結束後立即跑去太皇太后寢宮中,她形容琪琪的演說,「不叫的狗咬起人來往往最狠。」

  琪琪提議:在戰時或是戰爭頻繁的地區,應該適當放寬投票權法,讓表現卓越或者在戰爭中做出卓越貢獻的人提前獲得投票權。

  比如在伍爾芙自衛戰中積極調動物資的平民,護送傷員的人,還有犧牲了自己的商船設置路障的人們,他們中有新移民,有無法通過兵檢的人,按照帝國法律他們很可能一生都無法獲得投票權,但開國大帝設投票權法的初衷,難道不正是讓投票權掌握在這些對國家熱愛,更有公民責任心的人手中麼?

  還有那些表現英勇的士兵和民兵,難道要無視他們為國家做出的貢獻,一定要等他們湊足了五年的服役期才能獲得投票權?這樣公平麼?對國家真的有益麼?如此一來,只要保住性命苟夠了五年就能獲得投票權,為什麼要冒生命危險作戰呢?

  琪琪把一塊石頭砸在水塘裡了。

  不少貴族立即反對她的提議:服役五年才能獲得投票權可是開國大帝定的!執行了這麼多年都沒出什麼差錯足以證明這個制度幾近完美。

  琪琪絕不可能空著手來議院,她立即拿出數據:過去五年內新獲得投票權的人中,有近三分之一是後勤部隊或者地面部隊的,而最危險的機動部隊和特勤部隊,五年前進入的人只有百分之八十五左右還倖存。

  「不對現行法規增加解釋的話,只會繼續發出一個信號,那就是——現行機制會獎勵怯懦懲罰忠勇!」琪琪說完這句話,當即頷首行禮離去。

  紅嵐去議院時總會引來許多圍觀者,何況她今天第一次提議,不少人都想掂量一下這位舞姬出身的騎士究竟有多少分量,聚集的人比平時更多。

  沒想到她的提議會如此石破天驚。

  紅嵐離去時,聚集而來的人群自動為她分開,許多年輕軍官還脫帽向她致敬。

  太皇太后打發走女侯爵,叫侍從去請皇帝一起來吃晚餐。

  皇帝很聽話地來了。他以為老祖母又要借機撮合他和盈姬,但晚餐只有他們祖孫兩人。

  太皇太后也不提琪琪的事,只一臉慈祥看著皇帝吃東西,上甜點的時候她叫人都退下,皇帝想,來了來了。

  不料老祖母當頭就問:「趙碩還沒找到麼?」

  皇帝捏著小銀叉,沉默了一兩句話的工夫問:「您是從哪兒打聽到的?」

  老祖母長長嘆口氣,「我是老了不是傻了。戴鵬帶出去的新兵都換防了他還一直留在那個星域,幹什麼呢?趙碩走之前跟我說過,在我今年生日前會回來的……究竟是怎麼回事?」

  皇帝心裡很不好受,簡單說了又問老太太,「您沒跟我母親說吧?」

  太皇太后搖搖頭,「沒有。不過——」她的眼神銳利起來,「陛下,您必須提高對『繼承人』問題的重視程度了。」

  皇帝握緊拳頭,「祖母,趙碩失蹤,您想到的就是這個?」

  「作為一個祖母我想的可多了!我甚至還會去尋找靈媒、問卜尋人呢!但作為帝國的太皇太后,一位曾經的皇后、太后,儲君失蹤後我首先應當考慮的就是繼承人的問題!」老太太沖著皇帝吼完,乏力地靠在椅背上喃喃,「這孩子現在在哪兒呢?失蹤了幾個月了……」

  老祖母的頭髮一向梳得一絲不苟,可這時有幾根白髮顫巍巍地在她額頭前飄著,皇帝這才發覺,他老薑一樣的祖母真的已經是個雞皮鶴髮的老太太了。

  她手上的皮膚也是鬆弛的,上面還有淡淡的老人斑,他握住她的手,「我一定會找到他的。」

  老祖母哽咽一下,又恢復尊嚴,「要是再過幾個月還找不到呢?我不會告訴你母親,可她也不傻啊。到時要怎麼跟她說?你得心裡有數。」

  她看著皇帝,目光慈愛又略有無奈,「你是你父親的長子,在我們所有人的期望中長成了一個優秀的帝王。你也……很不容易。孩子,我不想和你作對,也不想為難誰,但你能不能試著,和盈姬相處一下?你不用把她看做未來的皇后人選,只把當你小時候認識的那個小孩就好。哪怕你和她真的不合適,我也算盡了力了。」

  皇帝笑,「然後呢?」

  「然後?」老太太有點認命地嘆氣,「然後再給你物色別的人選。」

  皇帝離開太皇太后的寢宮後去了較劍場,今晚這裡沒什麼人,他稍微納悶,就聽到隔壁的游泳館有歡呼聲。

  皇帝走進去,看到水池中有兩人正在全力比拼,池邊幾名護衛加油叫好。

  眾人見到皇帝紛紛行禮,有人告訴他,盈姬公主在和人比試,還沒輸過。

  說話間她又按響了終點警鈴,然後按著池邊一躍而出,扭頭看計時器。

  她頭髮剪得很短,幾乎像個小男孩,但這頭髮捲濕了之後服貼地貼在臉邊,就像給漂亮小臉鑲的畫框,襯得她眼睛更大更純真,她穿的是較劍服,銀灰色的布料浸水後像第二層皮膚貼身上,美好身段一覽無遺。

  皇帝想到老祖母的話。嘿,他小時候認識的小孩子可沒有這種巨胸和細腰。

  他默默把目光移開,又看周圍的侍衛們一眼,「是誰提出和公主比賽的?」

  這些混蛋心虛地互相看看,都不說話。

  「都散了吧!」

  盈姬看到皇帝,露出驚喜笑容,什麼比試什麼對手全忘到九霄雲外,她跳上岸,渾然不顧自己全身濕淋淋的,跑到他面前,抹了把臉,「陛下!」

  她從小就是這樣,眼裡只能看見他,他一出現,周圍所有人立即變成背景板。

  皇帝不由自主對她微笑。

  雷茜遠遠站在游泳館門外看了一會兒,才對侍女說,「還不快給公主送毛巾!」

  趙拓回到自己的居所後和琪琪視訊,「你什麼時候回建章宮?」她今天在議院的講話他看了,廖珩搜集了不少各方反應,她這時候還在整理。她看東西和他習慣非常不同,她從不做筆記,只用力看,像是腦子裡有專門儲存資料的分格。

  琪琪沒抬頭,反問,「您需要我回去嗎?」

  趙拓聽她用了「您」就不再說了。

  琪琪在皇帝和她視訊前已經得到了雷茜的報訊,她猜得出他為什麼這麼問。

  如果她還是寶妃的舞姬,如果是在幾個月前,她可能早就想出了十幾種應對的方法——撒個嬌,言若無意說點什麼,帶點醋意的質問效果更好——可她不想這麼做。

  撒嬌這種事現在就留給那位小公主吧。

  趙拓沒能從琪琪那兒得到滿意的答案,鬱鬱無眠。

  他躺在床上發了會兒呆,上了棋手論壇。

  棄卒正在和人酣戰。

  戰局已經收尾,棄卒穩勝,但還抓住對手猛打。

  這孩子最近總給他一種鋒芒畢露的感覺,和從前那個受了家庭教師猥褻默默忍耐的少年判若兩人。

  很好。

  棄卒兩分鐘後取勝,跟他打招呼:你怎麼還不睡?帝都這時候是深夜了吧?你的……咳,那位下屬不也在帝都麼?

  騎士說:是啊。她也在。

  然後就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他問棄卒:你覺得,我應該和別人試試麼?

  棄卒:嗯?試什麼?

  棄卒:哦哦哦,哈哈哈,試唄!你有新目標了?是個什麼樣的人?

  騎士又隔了半天才回復:算是我的青梅竹馬。幾年前她離開帝都的時候還是個小孩兒,現在長大了。

  琪琪想起盈姬公主妖嬈的身段,呵呵冷笑,狗男人啊,這是長大了?這是小美人魚剛變出腿登上陸地了吧?

  她懷著點惡意說:這不太好辦啊。既然是你的青梅竹馬,就說明你們家世相當,她可不是你能像對付女下屬那樣隨便唐突的。哦,你當初是用的「唐突」這種說法吧?你還有其他人選麼?

  騎士好像突然間感到羞恥:算了!別再提這個話題了。

  趙拓趴在床上自己生了會兒悶氣,惆悵地想,當初,琪琪看他的時候眼神也是這樣的,彷佛他是世間唯一光源,微微擴張的瞳孔清澈得他一眼能看到她心底。

  要是她現在能像盈姬這樣對我多好……

  這可真是個卑鄙的想法。可我忍不住這麼想。

  他心底又響起那個小小的聲音:你不如想想為什麼她不再那麼看你了。是誰把她眼裡的光給毀掉了。

  她在劇場中跟他說的那些話又嗡嗡作響,她說她是懷著憧憬來帝都的。初見他的時候欣喜若狂。

  是他。是他自己。

  她和現在的盈姬一樣,萬分雀躍又小心翼翼地捧著寶貴而脆弱的東西到他面前,而他,粗暴並草率地把她手裡這東西摔在地上。再也無法修復。

  要是我當初,哪怕是像對待任何一位小麻雀那樣給她尊重,現在會是什麼情形?

  趙拓曾經多次告誡過自己,不可以再做這種設想,可他忍不住。

  如果那樣的話——

  淩晨兩點多時管家叫醒老伯爵,「陛下來了!」

  老伯爵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匆匆爬起來,卻在會客室門口看到皇帝熱烈地擁抱著琪琪,低聲跟她說,「我想你。」

  他回頭瞪管家,以後這種情況不用叫醒我!

  琪琪也有點懵。

  她第一次看到幾乎是在撒嬌的皇帝。他從來都是充滿征服欲的,銳利的,具有攻擊性的,理智的,內斂的。

  即使最親暱的時候也從不會如此痴纏。

  他是在向她示弱。

  很意外。很驚奇。

  但毫無疑問,她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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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前傳加後傳 棋手‧64

  琪琪丟進議會的大石頭激起千層浪。

  有了之前整肅官場歪風的鋪墊,還有皇帝對在伍爾芙自衛戰立功的人大力褒獎,明眼人都預感到:投票權法一定會被修改。

  果然,四月二十五日,內閣提出了《投票權法34號修正案》。兩天後,上議院和眾議院公投,修正法案通過,即刻實行。

  根據法案,從即日起,在後勤、地面部隊等安全系數高,戰亡幾率低於百分之八的部隊,要連續服役七年才有資格申請投票權,而在戰損率高於這個標準的部隊,連續服役三年後即可自動獲得投票權,在戰損率最高的幾個部隊和職業,這個時長是兩年。

  此外,在戰時做出突出貢獻的個人和團體均可按法案中「特例」條目申請投票權,由委員會審核後決定是否授予。委員會隨機在擁有五年以上投票權的公民中抽取十二人,半數通過即可。

  對於實行多項試行政策的伍爾芙,推行「公民貢獻積分制」,將多項行為納入「公民貢獻」,不僅有軍功,還有物質貢獻和精神貢獻,分數不同,兌換方式也是要通過委員會評估。如果公民有其他行為自認是貢獻而不在積分制目前條目中的,可以申請委員會評估,如果審核通過以後就納入條目。

  修正法案公布後,大受民眾好評,尤其是底層的平民士兵,紛紛高喊「皇帝陛下英明」「紅嵐小姐是我一生的女神」。本來嘛,風險越大回報就應該越高,天經地義。沒道理那些貴族出身的文職安安穩穩打卡五年就能獲得投票權,而吾等平民哪怕開著狙擊戰機槍林彈雨幾年,有時候傷殘退伍了甚至死了都沒投票權!

  既得利益者肯定不同意。

  知道什麼叫祖蔭麼?我們能做文職乘涼,是因為我的前人栽樹了。老子的爺爺的爺爺跟著開國大帝戎馬一生,為了什麼?不就是能讓我能夠過得更好麼?你眼紅我,請問你的祖先那時候在幹什麼?

  群眾:我們沒否認你祖宗有功勞,但你應該在感謝你祖宗的同時對我們這些比你努力比你有天賦的人抱有敬意,同時為平庸如你也能佔用我們的名額感到抱歉和不安。

  舊貴們都覺得修正法案是亂搞!是混蛋!但這個話沒人敢在皇帝面前說。

  瞎子都看得出來皇帝支持紅嵐的提案,甚至很可能這個提案就是皇帝讓她提的。這兩人就是在搞雙打配合。

  他們也不敢怨恨皇帝,只得把一腔怨怒轉嫁到紅嵐身上。還有她背後那群人。

  周淙蘇摹容嫵等人的生意不約而同受到了點刁難和波折,夏爾‧蘭特的父兄,還有老烏也被人挑毛病彈劾。

  至於紅嵐「最大」的後台陸西老伯爵,更是遭受冰雹般的攻擊。

  但是老伯爵臉皮早練得厚了!你強任你強,清風拂山崗,你橫任你橫,明月照大江。

  有人陰陽怪氣跟他說,老伯爵,這次搬石頭砸自己腳了呀,你家琥珀在騎士團,嘖,這下也得最少七年後才能拿投票權了。

  老伯爵一身正氣回答,你們說的不錯,騎士團的戰損率是百分之零,我這幾天琢磨著,我深受皇恩,更該以身作則,我打算提議,騎士團這種部隊,投票權拉長到八年,要麼,乾脆解散吧!

  嚇得陰陽怪氣的人趕緊抱住他,哎哎哎我們開玩笑呢,你提什麼議案啊!

  皇帝一聽說,先大張旗鼓安慰褒獎老伯爵一番,隔天又召騎士團入宮,帶著這群整個帝國最會玩樂的英俊男孩子去演武堂較劍場和行宮馬場玩,當然免不了勉勵他們一番。

  緊接著皇帝又在夏宮中舉行酒會,實則是給騎士團找點事做,安撫一下不滿的舊貴們,但打著給太皇太后解悶的名頭。

  她老人家看見琪琪穿了套半透明的裙子哪能開心得起來呢。

  「成何體統!」老太太只差沒捂住眼睛表示羞恥了。

  那裙子是容嫵和一個科技公司合作的新面料,給琪琪做的樣衣是倒垂的玫瑰花苞,裙擺不及膝蓋,半透明的玫紅色,一層一層花瓣中心露出她兩條美腿,背後還有圍著她飛濺的晶瑩水珠和波紋一樣的水流。

  雞尾酒會的裙子就該是這種長度,也該比正式禮服裙更活潑新鮮,其他女賓的衣著也都是這個風格,但是琪琪人比花嬌,這裙子又太新奇,立刻成了眾人矚目之所在。

  皇帝早就習慣了他的女伴成為眾人豔羨焦點,笑得十分開心。

  他和幾位公侯說了會兒話,再回首尋找她的倩影,只見一位英俊的騎士團軍官一手托著軍帽站在琪琪身邊,垂首在她耳邊說著什麼。那是琥珀。她一直笑著,突然抬頭看琥珀一眼,笑容中多了點讚許之意,又有一點帶著淘氣的壞心眼。

  他們在說什麼?

  「她可真美啊。」

  皇帝的思緒被打斷,說這話的是盈姬,她也在看琪琪,臉上有種小女孩看到美女後的嚮往和羨慕。

  皇帝笑道:「你今天也很美呀。」

  盈姬的小臉紅了,她又朝琪琪看了幾眼問,「陛下,我生日的時候能邀請她來嗎?我到現在都還沒能跟她說上話呢。」她說著,怯怯地向太皇太后的方向看了一眼。

  皇帝感嘆,小盈姬也不好做。老奶奶把她當「自己人」,她就不能有其他立場。

  「你當然可以邀請她。」

  但是她去不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皇帝沒把這當回事。

  盈姬公主的二十二歲生日宴會就在幾天後。

  公主邀請了帝都幾乎所有數得上號的小姐。周淙等人也受邀了。

  宴會的地點是瑤客仙國在帝都的使館,這裡也是公主的官方住所。

  琪琪如約而至。

  這位小公主去年就來了帝都,但除了最初在議院偷窺她那幾次,她一直沒有和琪琪正面對上,漸漸人們都有意讓她們避開彼此。哪怕在上次酒會那樣的場合,也沒人正式介紹她們認識。

  來之前,綾子跟琪琪開玩笑,「怕是鴻門宴呢。」

  琪琪微微挑眉。

  盈姬公主親自把琪琪迎進府中,還讓她坐在主賓席。

  席間她跟琪琪說,「我其實早就很想見您了。剛來帝都的時候,整條長街上全是你的電子海報——」她舉起左臂放在臉前,模仿琪琪在梵寶廣告中的造型,「太漂亮了!和『龍』的意境也很相符,我聽說,你手臂上的鱗片是受傷後的疤痕,不是化妝?」

  琪琪大方地褪下左臂的手套給她看那片龍鱗,「是灼傷植皮後的疤痕。許多戰士負傷後都有這種疤痕。」

  眾位小姐很捧場地稱讚琪琪勇敢。

  這個宴會很普通。

  盈姬公主既沒有借機侮辱為難琪琪,也沒有像一些來賓揣測的那樣為了上位巴結寵姬。她表現得就像很多剛來帝都不久的淑女第一次見到紅嵐真人後一樣。

  宴會到一半時,太皇太后大張旗鼓派人送來了賀禮,那是一套華貴非常的祖母綠鑲白鑽首飾。

  盈姬表示感激後,使者說太皇太后還準備了一點驚喜,請大家移步到花園中。

  這時大約晚上八點多,暮色沉沉,眾人來到了花園中,只聽「嗖嗖嗖」幾聲,數道銀色光劍憑空出現在半空中,將藍紫色的夜幕撕裂,拖著點點繁星般的金色長尾直沖雲霄,綻放為盛大的花朵。

  五顏六色的花朵在夜空中無聲盛放。足足有二十二朵。每一朵都絢麗至極。

  賓客們不停地鼓掌讚嘆「太美了」。

  琪琪嘴角微揚,看著站在她身旁的小公主,「殿下似乎有些失望呢。您不喜歡這種新式焰火麼?」

  盈姬震驚地盯著琪琪,半晌,她終於能再微笑了,語氣還是和挽著琪琪的手來花園時一樣天真嬌憨,「怎麼會呢!帝都的焰火天下聞名。我只是有點意外,為什麼今晚的焰火沒有聲響。」

  「哦,因為不是真的焰火。不少人不喜歡傳統焰火燃放後的氣味。」琪琪笑著又挽起小公主的手臂,緊緊抓住她,「比如我,就很討厭那氣味。可能,為您準備禮物的人想到了這一點,及時更換成了燈光模擬的焰火。」

  盈姬凶狠地看著琪琪,也用力挽住她手臂,對她的侍從官說,「我要和紅嵐小姐私下說會兒話,你替我招待大家。」

  琪琪和盈姬相攜而去,兩人同樣高挑窈窕,從背影看十分美好。

  兩人到了一個石舫中,盈姬露出了真面目,她兩眼有冰冷燃燒的火焰。

  琪琪微笑,「公主,您想跟我說什麼?」

  「你換了焰火。這說明,焰火的聲音和氣味確實會令你驚厥昏迷。」這個凶殘的小孩子冷酷地看著她的情敵,「我想幹什麼?我要鏟除你。只要你繼續在他身邊,你就會一直是我的敵人。這次不行,還有下次,帝都永遠不缺放焰火的場合,你最好能把所有慶典時的焰火都換了,不然,你總會有當眾昏厥、出醜的時候,你不會每次都能幸運地醒過來。」

  琪琪實在忍不住想笑,「你蟄伏了幾個月,就只打聽出我害怕焰火?哦,你還收買了不少宮中的侍從和僕人,籠絡了一些護衛,還製造了一起盜竊案,偷走了我在韋醫生那兒的病歷——可是,你想到的主意很幼稚,你能動用的力量也不堪一擊,連焰火被我調包了都不知道。我在酒會那天就得知你要做什麼了。皇宮裡,帝都裡,甚至整個帝國,到處都有我的眼睛和耳朵,如果我想報復你,可不會只是找來些焰火放給你玩。」

  琪琪挑起嘴角,「我會讓人在瑤客仙的主星興風作浪,搞出點作為儲君必須要出席的場合,比如某些重要人物的葬禮什麼的,然後,在您返回瑤客仙的途中遭遇了一群海盜,不幸出了點意外。」

  盈姬盯著琪琪,緊緊攥著雙拳,像是隨時會撲上來打她幾拳。

  琪琪可一點也不怕她,繼續微笑著說,「您該知道,我和自由聯盟的海盜們都挺熟的。」她嗤笑一聲,轉過身要走,「公主,我不想做你的敵人。我勸你也不要和我為敵。」

  「站住!」盈姬大喊。

  琪琪轉過身,看到小公主噴射怒火的眼睛突然冒出大滴的眼淚,她顫聲說,「可你並不愛他!你怎麼能這麼坦然地站在他身旁享受他的溫柔?他身旁那個位置應該是我的。」她失卻了公主的威嚴,嗚嗚地哭了,一邊哭一邊抽噎,還用兩隻小手抹淚。

  琪琪忽然間想起了妮妮。

  她現在知道皇帝為什麼會說盈姬還是個小孩兒了。她確實還是個孩子。

  琪琪輕嘆,「那麼,你愛他麼?」

  小公主深吸了一口氣,大聲說,「我當然愛他!從我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就愛他!為了能配得上他,我刻苦地訓練,從軍,在部隊待了五年!你呢?你為他做過什麼?你憑什麼站在他身邊?」

  琪琪在心中搖頭,身為一名公主,還是一國儲君,怎麼能把愛不愛的放在嘴邊?是誰把這種念頭灌輸到她腦袋裡的?唉,瑤客仙女王幾年前讓公主回國參軍,恐怕就是發現了這種危險的思想。

  琪琪問她,「我不知道你說的愛是什麼,但應該很崇高吧?那麼,如果他失去了皇帝的身份,或者失去了健康,俊美的相貌,你還會愛他麼?」

  盈姬怔了怔,似乎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琪琪又問她,「還有,你是瑤客仙的王儲吧?」

  盈姬呆呆點頭。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要如何兼任路德帝國的皇后,和帝國屬國的女王?」

  盈姬又愣住了。

  「你想過做了路德的皇后,你的國家會怎樣嗎?」琪琪不指望能得到回答了,她告訴盈姬,「在你生下繼承人後,它會逐漸成為路德帝國的一個行省。這是你想要的麼?」

  盈姬怔了一會兒,默默搖頭。

  「那麼,你是想繼任女王咯?那你就要做好生下孩子後長期離開他們的心理準備。」

  盈姬很驚訝,「為什麼?」

  琪琪幾乎有點憐憫她了,「皇室和大臣們可以容忍一個異國公主為皇室血脈注入新的基因,因為遺傳學早已證明混血兒往往更健康更聰明,但他們絕不會容忍他們將來的皇帝對這個異國公主行禮,參考她的意見,被她的立場影響。尤其是當你成為瑤客仙的女王後。」

  盈姬大概是第一次聽到這麼直白的話,她看著琪琪,怔怔流淚。

  琪琪嘆口氣,「所以,你並不願意當一個為皇室生育繼承人的工具人,是麼?」

  盈姬痛苦地搖頭,「不!不會是這樣的!我會成為一個優秀的皇后,和他相敬相愛,我會和他一起撫育我們的孩子。」

  怎麼會如此天真?

  琪琪覺得,瑤客仙女王未免太過溺愛孩子了,但也可能,女王並不能做更多了,畢竟公主從六歲時就到了帝都,被養育在皇宮中。

  「你母親不讚成你再來帝都,對嗎?」

  盈姬抹著眼淚,點點頭。

  琪琪猜想就是這樣,「你知道你母親曾經和先皇有過一段歷史麼?」

  「啊?」盈姬又呆住。

  琪琪忍不住撫摸這小公主可愛的毛絨腦袋,「太皇太后選中你,當然是因為你的美貌和身世都符合『優秀繁育者』的標準,你還在皇宮長大,從小憧憬愛慕皇帝——這些是加分項。可她選你的最大原因,是你屬國公主的身份決定了你沒法和他站在平等的位置上。從一開始,這場交易就不是公平的。還有,你的這些關於『愛』關於『為愛奉獻』的想法,究竟是你自己的,還是別人放進你腦袋裡的?你六歲來到帝都,在這裡住了快十年,太皇太后和撫育你的宮人們也許不止一次給你鼓勵,給你暗示。」

  盈姬難過地嗚嗚哭,「你是說,她們從十年前——不,從更早,從我出生時就設計好了這些?」

  琪琪心想,你想太多了小姑娘。你只是人家隨手放的一枚閒子。也許能用上,也許用不上,但總歸放著對他們也沒有壞處。

  盈姬擦掉眼淚,「可是,即使我不來帝都應選皇后,我的國家又能繼續保留多久呢?」

  琪琪笑了,「聯姻,只有在兩國國力相當時才可能雙方獲利,看看歐洲古代史吧,你會發現聯姻是吞併的另一種寫法。」

  盈姬看來相當惆悵迷惘。也對,誰被洗腦了十幾年,然後發現自己一直相信的東西是假的都會震驚迷茫。

  琪琪有點不忍心,「如果我是你,就會設法增強國力,或者另闢蹊徑,讓自己成為帝國不可缺少的夥伴。」

  盈姬思索了一會兒問,「你對『愛』也是這麼定義的嗎?要成為對方不可缺少的戰略夥伴?」

  琪琪輕笑,「你怎麼還在揪著『愛』不放?直說吧,愛情這東西對我來說就像鬼故事,我們都聽說過,但有多少人真的見過鬼呢?又有多少人每天都和鬼打交道還過得很快樂?」

  她遞給盈姬一塊手帕,「我不相信愛情,我只相信共同利益和共同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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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9-20 01:43:24
第八卷‧前傳加後傳 棋手‧65

  琪琪在五月夜宴之前離開了帝都。

  比起坐在皇帝身旁裝點夜宴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再次踏上洛倫大公主的領土,作為路德帝國的特使,與大公主商議在洛倫星系和伍爾芙星系建立自由貿易區的事宜。

  這次必須要老烏出馬了。他帶著一堆顧問和琪琪同去,初步敲定了條條框框之後留下幾名助手繼續逗留兩周,將各方面的細則補充好。

  臨別前大公主舉行了晚宴,她和琪琪交談的時候,琪琪忽然聞到一絲異味。像是快要壞掉的水果散發出的微微帶酒香的氣味。很淡。掩藏在大公主往常用的花香濃鬱的香水中。

  琪琪心中微微一動。她告訴自己,記住這個氣味。

  離開洛倫星系後,琪琪聯絡皇帝,先調笑了兩句才說了正事。

  結束視訊前,皇帝照例說,「我很想你。」

  琪琪笑,「我知道。」

  見趙拓微露不悅,她立刻又笑了。

  兩人對望了一會兒,她輕聲說,「我六月回去。」

  他看著她,只輕輕「嗯」了一聲。

  琪琪回到伍爾芙後立即叫來菲冽,「我會找個理由派你去見見大公主。你想辦法——我不管是什麼辦法,記住她身上的氣味,我覺得是一種類似蘋果快要爛掉時的氣味。」

  菲冽和琪琪分離了一個多月,早已心猿意馬,他目不轉睛看著她,手放在她鬢邊撫摸她的耳朵頭髮,不停嗯嗯嗯表示「聽到了」,琪琪瞪他一眼,「這很重要——」

  菲冽抱住她,「好好好,很重要。」

  兩人正嬉鬧時,喬良突然在門外報告:「陛下找您。」

  琪琪打開視訊後一驚,距離她上次和他視訊才二十幾個小時,可趙拓像是突然瘦了很多,雙眼亮得嚇人。

  琪琪的心提到了喉頭,她艱難問,「怎麼了?」是他們有消息了對不對?是壞消息?

  趙拓緊緊抿了一下唇,「七小時前戴鵬在一顆行星上找到了蜂鳥號的一塊殘骸。是一片尾翼和接駁器……」

  琪琪耳朵裡「嗡」的一聲,然後什麼都聽不見了。她知道趙拓在說話,但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視訊另一邊,趙拓看到琪琪的臉一下變得雪白,她捂住胃部,有股看不見的力量壓彎了她,讓她佝僂成一條蝦米還不算完,讓她痛苦地嘔吐,不由自主抽搐。

  在她匆匆關閉視訊前,他看到了菲冽焦急地扶住她,把她擁在懷中安慰。而琪琪摟住他的脖子,把頭靠在他懷裡。

  也許她並沒有那樣做。只是他想像的。畢竟只一下子視訊就關閉了。

  他甚至沒看到扶住她的人的臉。也許那是喬良。喬良也一直穿伍爾芙民兵的制服。

  不。那一定是菲冽。他總是佩一把形制奇特的長刀。好像看到了他的刀。

  其實剛得到噩耗時趙拓很不想告訴琪琪。可她也許很快會從楊度那兒知道。那可能會更糟。

  他走出房間,胸腔裡像暫時空了一塊,每次吸進去的空氣在這塊空地亂竄。

  不知不覺間,他走到了趙碩的寢宮。

  這孩子的寢宮總是很熱鬧,養著各種小動物。小狗,小貓,小兔子……還有一間專門種了熱帶植物的花房,養了很多鸚鵡。

  他走進花房,種滿熱帶植物的假山後面有人在教鸚鵡說話,「說——你愛我!」

  那鸚鵡怪聲怪氣說,「你愛我!」

  「不不,說——我、愛、你!」

  那鸚鵡仍舊怪聲怪氣的,「你愛我。」

  「喂!」

  有這種閒情的,只能是盈姬。

  她見到他,臉一下子亮起來,「陛下!」

  她丟下那頭鳳頭鸚鵡奔到他身邊,臉上的笑容變成擔憂,她握住他的手,「你的手好涼啊!你怎麼了?」

  趙拓勉強一笑,「沒什麼。你來看鳥啊?」

  盈姬點點頭,叫他身後的侍衛,「你們先退下吧。」

  趙拓任由她拉著他在花園裡亂走了一陣子,她又問他,「發生什麼事了麼?」

  他搖搖頭。

  她不再問了,不過,她關切地看著他,輕輕在他手臂上撫了兩下,再輕輕拍拍他的背心,就像她小時候跟趙碩吵架後他安慰她那樣。

  她陪著他沉默了一會兒,指著樹枝上一對毛色鮮豔的小鸚鵡,「看!」

  那對小鳥用堅硬的喙去輕敲對方的喙,還張大嘴巴,將舌頭探到對方的小嘴巴裡。

  她笑了,「它們這是在幹什麼啊?是爸爸媽媽在餵孩子麼?」

  這是求偶餵食。是小鳥間表達愛意的方式,看起來很像人類的舌吻。如果趙碩在這兒就會認真跟她解釋。可是他大概永遠不會回來了……

  趙拓看著盈姬。

  唉,她真漂亮,也很可愛。

  他忽然想起琪琪。他曾經在她身上看見過吻痕。紫紅色。如同花瓣。藏在她頸後。

  他很肯定菲冽是故意的。

  因為他也這麼做過。

  像是在她身上努力留下記號,又像是向另外一位情人示威。

  他的心一瞬間被妒火燃燒,他用比平時更大的力量擁抱她,無法克制地去想像這吻痕是在什麼情形下留下的。

  為什麼她這麼做?

  因為她沒有那麼需要我。

  可是——我眼前這女孩正相反。她也能感受到我的一切情緒,她也會努力讓我開心,因為我一點動容雀躍不已……更重要的是她願意陪著我難過,痛苦,快樂,在她的眼裡,心裡,只有我。只有我。

  為什麼——為什麼不是她呢?

  盈姬微微向後退了一步,大概是有點被他這樣子嚇到了。

  皇帝握住她的手腕,稍微用力,她就又回到了他面前。

  他極為嚴苛地審視她,可完全挑不出一點瑕疵。

  她是完美的。

  他垂首,去靠近她,這本應該是很輕易就能做到的動作,可不知為什麼,此時他脖子裡像有個生鏽的齒輪,讓他只能像一架老舊的播放器那樣一幀一幀地動。

  她急促地呼吸,提前閉上雙眼,抬起下巴,小臉變得粉粉的,她呼吸出的熱氣像一支小羽毛,軟軟的,輕飄飄的,帶著點兒令人聯想到毛絨絨的小動物的香味。

  為什麼——不能是她呢?

  億萬星辰另一邊的伍爾芙。

   「你真的要我去洛倫星系麼?」菲冽擔憂地看著琪琪。他這次親眼目睹了她聽聞噩耗的反應。很糟糕。像是有人對著她的肚子痛擊了一拳,她一瞬間疼得滿身冷汗,把能吐出來的東西都吐了。

  「我很確定。」琪琪伸出手,讓他扶著她坐起來,她合上眼睛靠在床頭粗重地呼吸幾下,叫綾子,「給我一杯苦艾酒。」

  琪琪喝得太快了些,咳嗽了幾聲,臉紅得不正常,「如果她還活著,我也許會改變計劃,可她現在——」她猛地抽氣,喘了幾口氣才說,「現在,更不用更改計劃了。」

  她起草文書,同時召喚喬良,安排好換崗交接,然後,她緊緊握住菲冽的手,「這關乎到我接下來的全盤計劃,你必須集中注意力,務必小心。」

  菲冽用力回握她的手,「照顧好你自己。」

  菲冽快要到達洛倫星系時,琪琪終於撐不住了。

  她發起高燒,服藥和注射似乎都沒有用。她在半昏迷中陷入譫妄,說著沒人能聽懂的話。

  櫻浮慌慌張張聯絡菲冽,「她好像是在要什麼東西。她在說什麼?」

  菲冽聽懂了。

  琪琪說的是他們的母語,她在叫一個名字。

  一個奇爾洛特常見的女孩名字。愛芮綺絲。是「粉色鳶尾花」的意思。

  也許,這才是南瓜頭妮妮的真正名字。

  菲冽沒解釋這些,只告訴櫻浮,「給她一個絨毛玩具,小熊,小狗,娃娃,什麼都行,拿來之前裹在她的衣物裡黏上她的氣味,讓她抱著它。」

  幾小時後,櫻浮告訴他,他的方法真的有效。琪琪睡著了,也開始退燒了。

  菲冽心裡很難受,果真有效的話,她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帝都‧建章宮

  趙拓夢見他七八歲時的事。

  所有人一夜之間似乎都迷上了那個被稱為他弟弟的小東西。

  他可真醜啊。紅彤彤的臉腫腫的,眼睛睜開後像兩隻小蝌蚪,眼尾被臉上的胖肉擠得幾乎成了一條縫,最可怕的地方是沒有脖子!身體和腦袋連接的地方是軟的!得時刻托著!

  媽媽看出他在想什麼了,用手肘碰碰他,「喂,你還瞧不起他呢,你小時候也是這樣子!」

  啊啊啊——他拒絕相信。他才不可能有這麼醜這麼弱小的時候。哭哭哭,餓了也哭,大小便也哭,正笑著聽到別人笑得大點聲也哭。而且無時無刻都在排洩。

  直到弟弟三歲時,他還叫他「終極便便機」。

  然後熊孩子長大了。

  他變成一個可以跟他一起騎馬、玩鬧、談論正事的大男孩,他還偷偷崇拜齊盛,認為此人是空前絕後的軍事天才,偷偷摸摸收集了許多齊盛的真人同人……

  我不應該把他放出去的。

  不應該麼?

  我很後悔。

  我現在理解父親在帕鎳戰爭初期的痛苦了。原來兄弟真的是手足。失去後你還會活著,但也許幻肢痛會纏擾一生。

  皇帝從趙碩的寢宮回去後就病倒了。

  他一直很健康。常年自律得嚇人,不管工作到多晚都要完成體能訓練,還定期獻血。

  他繼位之後幾乎一次感冒都沒有,最近一次「告病」是去年夏夜宴後。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次不是真病。

  平時越健康的人一旦病了恢復得越慢。大概是免疫系統難得有機會得到鍛煉,調動起來格外緩慢。

  六月初,皇帝的病情好轉了幾天後再次反復。他不得不減短工作時間。

  赫爾特女大公和他視訊過幾次,不顧他的反對前往帝都。

  這時琪琪也返回了帝都。

  陸西老伯爵一見她嚇了一跳,「怎麼瘦了這麼多?」

  琪琪不打算跟他說實話,嫣然一笑,「聽說陛下抱恙,我擔心啊!」

  琥珀見著琪琪後心想,我常以為女孩子太瘦會顯苦情,可她瘦了我卻覺得她更加風致楚楚,我見猶憐。啊,我真想抱一抱她……不不,不敢太用力……

  他正胡思亂想,聽到琪琪問「帝都最近如何」,琥珀收束心神,將自己最近得到的情報一一講來。

  下午,琪琪去了建章宮。

  皇帝現在看來已經康復了。

  至少精神十分健康。

  他給琪琪看戴鵬發現殘骸後的視頻時平靜得就和平時給她看資料一樣。

  發現殘骸的小行星表面百分之九十以上是海洋,還有冰塊多次撞擊後形成的冰山。

  一塊塗裝是蜂鳥的機翼殘片凍在小山那麼大的冰塊一角。

  另外幾塊殘骸是在海中發現的。

  沒有屍體。

  即使有,根據殘骸上的燃燒和撞擊的痕跡判斷,應該也在降落過程中燃燒盡了。

  琪琪咬緊牙關,閉上眼睛。

  然後,她長長呼了一口氣,對趙拓說,「叫戴鵬將軍回來吧。我們接下來可能要應對維熙的突發事件。」

  趙拓皺眉,「你說什麼?」

  「已經結束了。」

  「不!沒有結束!」他打開星域圖,指著那上面數百顆小行星,用手畫圈,「這裡!還有這裡!全都有可能是弦狀波動穿越後的地點!你知道尾翼的殘骸相對於一艘戰艦有多小麼?還有——蜂鳥號是一艘改裝過的登陸艦,它比同等大小的戰艦能承受更多壓力,我會繼續搜索,直到找到它的主體!你怎麼能現在放棄?他們很可能正在掙扎求生,在等我們搜救!」

  琪琪捂住臉,呻吟道,「別說了。」

  但趙拓的情緒異常激烈,他用近似批判的語氣又問了她一遍,「你要放棄了?你怎麼能這麼輕易放棄?」

  她花了一點時間才恢復平靜,「你說得對。我放棄了。我沒有你樂觀。我流浪的那段日子告訴我一件事,悲觀點能活得更久。」

  趙拓問自己,我剛才為什麼要那樣跟她說話?我讓她更難受了。

  他想要抱住她,可她推開他,「我需要自己靜一靜。」

  琪琪去了演武堂較劍場。

  她和機器人較量了幾回,選擇真人比試。

  升降機門打開。

  一個戴著獅子面具的女劍士從對面的門走出來。

  琪琪一見這女孩,握緊了手中的劍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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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9-20 01:43:45
第八卷‧前傳加後傳 棋手‧66

  容嫵告訴過她,演武堂系統會優先將性別相同的劍士配對。

  琪琪看看對手,心中嘆息,她應該就只和機器人互砍的。

  兩人致敬後再無懸念。

  這種好像嬰兒痱子粉混合花香的氣味只有盈姬身上有。

  十幾分鐘後,戰鬥結束了。

  獅子劍士在空中挽個劍花,「哼,你不過如此。」

  琪琪摘下面具,毫無誠意地恭維:「公主劍術過人。」

  盈姬也摘掉了面具,她揮劍封住琪琪的去路,小嘴微翹,「別走啊,我們有一陣子沒見面了,你不想和我聊聊麼?」

  琪琪冷淡地看她一眼,「你想說什麼?」

  盈姬抬起下頜,眯了眯眼睛,「怎麼,這次沒人當你的眼睛耳朵了?沒人告訴你,皇帝陛下和我的事?」

  琪琪將劍插回鞘中,十分捧場地用容嫵等人講八卦和小道消息時的語氣問,「你和陛下,什麼事啊?」

  盈姬兩靨暈紅,嬌羞歡喜,「我們接吻了。」她像是怕琪琪聽不明白,湊到她臉前又說了一次,「他吻我了。他主動的。我必須得說,陛下是個good kisser。」

  琪琪點頭表示同意,「他確實是。」她說著狠狠把這個小女孩拽過來,用力吻在她唇上,還命令她,「張開嘴!」

  盈姬懵了。

  她試圖掙扎,卻驚恐地發現琪琪在剛才的比試中放水了!她身材纖瘦可腕力驚人,憑一手就能鉗制她!她的另一手熟練地薅住她腦後的頭髮,讓她像被揪住耳朵的兔子或是被抓住後頸皮的小狗那樣沒法反抗。

  她本能地要呼救,那可怕的女人輕笑了一聲,狂風暴雨般席捲而來。

  幾秒種後,盈姬手裡的劍咣當一聲砸在地上,她的大腦充斥著完全相反的信號:愉悅、憤怒、憎惡、驚恐、刺激。每種信號都很強烈,使大腦暫時死機。

  琪琪鬆開她,冷笑一聲,對著她耳朵低聲問,「他是這麼吻你的嗎?」

  低沉磁性的聲音加上用料十足的誘惑性,足以摧毀任何人的防線——如果魔鬼有聲音,那麼他們誘惑人獻出靈魂時的聲音就該是這樣的。

  盈姬急速喘著氣,腦子亂成一團了,她發現琪琪的手不知何時伸到了她腿間,她嚇得小聲驚叫著要合攏腿,卻發現她早將一條腿卡在她兩腿間。

  琪琪懷著惡意又很溫柔地撫弄她,「他吻你的時候還做了什麼?有沒有這樣?還是這樣?」

  「啊——啊——啊——」盈姬觸電般顫抖尖叫。

  一個合格的男役舞姬必須得知道怎麼取悅同性。

  何況琪琪在青春期時為了解壓認真研究過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她冷靜地觀察盈姬,在她到達高潮那一瞬間一把將她推開,她像一袋濕沙子似的摔在地上。

  琪琪冷冷俯視她,「如果你偷的是何醫生給我寫的病歷,就會知道,引發我昏厥的不是焰火炸裂的聲音,是陛下。他對我做了比這還要刺激一千倍、過分一千倍的事情,明白了麼?」

  盈姬趴在地上嗚嗚哭,她蜷縮起身體瑟瑟發抖,看都不敢再看琪琪。

  琪琪回到建章宮,直接到圓廳找皇帝。

  他正在和幾個大臣開什麼會,她推開侍衛闖進去,一言不發看著他。

  皇帝和琪琪對視了幾秒鐘,說:「暫時散會吧各位。」

  圓廳只剩下他們兩人後,琪琪走到他面前,直截了當說:「陛下,您或許應該讓盈姬公主盡快離開帝都,返回她的母星。」

  趙拓微怔,「盈姬?為什麼?」

  琪琪輕輕笑了一聲,兩手按在他辦公桌上,俯看他,「我剛才在較劍場遇到了她。」

  「然後?」

  「我告訴她,你是性變態。我之前昏厥也是因為你對我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趙拓呆了呆,「什麼?」

  琪琪聳聳肩,在他對面坐下,再次說,「讓她滾蛋。」

  趙拓笑了,「為什麼?」

  琪琪十指交握,似笑非笑打量他,「非要我說嗎?」

  趙拓挑了挑眉,「那你能把菲冽送走嗎?讓他回麒麟,讓他隨便去什麼地方!」他說完,盯著她。你也嘗到嫉妒的滋味了?啊,我可真卑鄙,我利用了一個小女孩,可我又挺愉快。我不該這樣的。

  她和他對視了幾秒鐘,像是有點疑惑又忽然覺得哪裡有點好笑,呼了口氣說,「我需要菲冽。就像你需要我。他能代替我去我沒法去的地方,做我做不到的事情。怎麼?盈姬也在你的棋盤上嗎?她有什麼作用?我只看到這個小東西像隻小老鼠圍著我的腳尖轉圈,吱吱叫著,不知是要引起注意還是向我示威,在你看來沒準還挺可愛的。可我——我既不想踩到她也不忍心一腳踢飛她,可她再繼續下去的話我恐怕遲早會踩到她。哪怕我不是故意的。」

  趙拓不說話。

  他知道自己又上當了。

  琪琪現在的姿態相當放鬆,和剛才對比鮮明。

  她根本不嫉妒。

  這個認知讓他心中怒氣上湧,「你在試探我?試探我是不是要用她制衡你?限制你的權力?」

  琪琪不否認,她隨意擺弄他桌上的文具,「可是關於小老鼠那一段是真的。我小時候養過一群白老鼠,還給它們穿騎士斗篷戴上小小的佩劍,很可愛。但是,佩劍的小老鼠依然是小老鼠,遇到貓的時候可沒機會拔劍。」

  她邪惡地抬頭對他笑,「哦,還有,我剛才還給你的小老鼠來了次hand job!」她眨眨右眼,「嘖,她看起來挺喜歡的。要我教教你這招麼?」

  「琪琪——」趙拓大吼,他太陽穴後的血管又像彈簧那樣蹦蹦蹦亂跳了,眼前一陣陣發黑,可她還那麼沒心沒肺地笑著,似乎覺得他這樣子很好玩。

  他忽然感到一陣悲涼,緩緩呼吸了幾次問她,「所以你其實一點都不嫉妒。」

  她又覺得好笑了,「喂,你是皇帝呀,路德帝國的皇帝!你怎麼能和某些男人一樣,從女性為他爭風吃醋汲取優越感和滿足?」

  他無力地搖搖頭,「別說了。」

  他閉了閉眼睛,問她,「聽過大衛王的故事麼?」

  琪琪點頭。

  「我小時候不理解為什麼大衛王和情人偷情後要將她的丈夫派到最危險的戰場讓他戰亡。現在我明白了。」因為嫉妒。

  他看著她,「我不止一次想弄死菲冽。你知道麼?」

  她靜靜不說話。

  他繼續說,「我甚至做過詳細的策劃——葉荃帶的這些人中,難道就找不出一個能收買的?在長衛,在帕圖27,在伍爾芙那麼多航道的隨便哪一條——要發生些意外,並不難。游紋和猛蛟對葉荃被你『借用』之後所作所為很不高興,菲冽在他們的人手上發生意外,太合理了。」

  他嘆口氣,「可我想了很多次,又都放棄了。」

  她問他,「為什麼?」

  他苦笑,「因為你說過,除了你的妹妹,他是和你血緣最近的人。我時常想,要是奇爾洛特人多一點就好了。」

  琪琪的喉頭動了動,她站起來,隔著這張足有一米多寬、堪稱龐大的桌子,伸長了手去輕輕撫摸他的臉龐,神色微微哀傷,「我沒想到……沒想到你會這樣。對不起。」

  他沒問她為什麼感到抱歉。為剛才的試探?為菲冽的存在?還是感到不該如此冷酷地對待他?

   他按著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合上眼睛,轉過頭磨蹭親吻她手心,「琪琪,弄走菲冽。哪怕是暫時的。我最近實在沒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我有時候甚至有點怕自己。」我擔心我會像大衛王那樣做出卑劣的、事後讓我自己不齒的事情。我已經利用盈姬了不是麼?

  她探過身子,用鼻尖臉蹭著他額頭,「我知道了。」

  他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將桌上所有阻礙他的文件、文具、印鑑管它是什麼通通從桌上掃到地上,把她從桌子一邊拉到他身邊,他站起來,抓住她的那隻手始終沒鬆開,另一隻手去摸索關閉窗簾的按鈕。

  圓廳是許多皇帝處理日常政務的地方。

  在這裡做這種事也許有些褻瀆。

  但是這和大衛王所做的相比,實在算不上什麼。

  趙拓這麼跟自己說。

  琪琪決定暫時不告訴趙拓她對洛倫大公主的懷疑。

  正如他自己所說,一個帝王的妒火是很可怕的。

  他的嫉妒很可能造成許多人的死亡。她必須要給她自己,還有菲冽、葉荃以及其他決定跟著她混的人們一個後路。一點點備用籌碼。

  離開帝都前琪琪主動找到盈姬。

  小老鼠一見她全身的毛都炸起來了,兩眼噴火。

  琪琪擺擺手,「我不是來找你吵架的。」但她又忍不住要逗她,故意施展寶妃舞姬的本事,對她邪魅一笑壓低聲音,「當然,也不是來找你接吻親熱的。」

  盈姬頓時雙頰紅得像要滴出血,「你再敢對我無禮,我就——」

  「就怎麼?」琪琪往逼近她,「去找太皇太后哭訴?還是去找皇帝陛下哭訴?乞求他們的安撫?」

  她居高臨下看著這小女孩,冷冷哼了一聲,「公主,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忠告,不要把自己的未來押在一個男人的感情上。不管他是對你愛慕、憐惜,還是愧疚。因為感情往往比放在太陽下的生肉更快變質。」

  盈姬退後一步,倔強地揚起小臉,「我和你可不一樣。我認識他十幾年了!我和他是一起長大的!我還是一位公主。你呢?你是一個舞姬,寶妃的舞姬!依靠金主供養而臭名昭著的寶妃舞姬說出這種話可沒有什麼說服力。」

  琪琪在心中嘆息,我也認識他十幾年了……

  琪琪此刻的表情讓盈姬感到困惑。她像是透過她在看別的什麼,怔怔地看了一會兒後,她微笑了。那是個很難形容的笑,似乎是在惋惜,又似乎是想慶幸,不管是什麼,底色是濃重的傷感。

  她對我……似乎並沒有惡意?

  盈姬更迷惑了。

  「你為什麼給我這個『忠告』?」

  這確實是個忠告。她的母親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但同樣的話由情敵說出來,就帶著不懷好意。或者,她是在向她示威。也可能正因為感到受到了她的威脅,才跑來「忠告」她。

  「因為你也是位公主。」琪琪搖搖頭走了。她很確定,這小白鼠公主的腦袋是她救不了的。

  赫爾特女大公到達帝都時琪琪剛離開十幾個小時。

  皇帝跟母親抱怨,「你根本不用來的。」

  女大公拍拍皇帝兒子的背,「我已經知道趙碩失蹤的事了。」

  皇帝怔一下,苦笑,「對啊,他會定期和你聯絡,給你寫信的。」

  女大公不顧皇帝的不滿,用力擁抱他,「你不用什麼事都自己扛著。不管你是皇太子,是普通士兵,還是一國皇帝,我永遠是你的母親,你永遠是我的孩子。」

  趙拓小聲說,「對不起。」

  「這一次也不是你的錯。」

  母子兩人說了很多話,女大公問,「玳瑁呢?」

  「剛剛走。」他說起琪琪,還有她的妹妹,「她比我脆弱。」

  女大公聽到琪琪有個被海盜收養的妹妹時出了會兒神。

  「母親?」

  她回過神,對兒子笑,「我相信老祖母已經跟你說過繼承人的事了。這一次,我讚同她的看法。」

  皇帝不耐煩,「母親——」

  她做個手勢,「聽我說完。我知道皇室的繼承人目前能排到第二十六位。但是,你的叔叔沒有留下後代,繼承順位最近的幾個人輩分、影響力各有側重,但論血緣的話都不夠近,換句話說,無論他們誰成為儲君都有爭議。設想一下,假如這時維熙的皇太子死了,維熙會是什麼情況?你看,我們的情況並不會比他們好太多。」

  「帝國的穩定需要一個毫無爭議的繼承人。而作為皇帝,你有義務提供這位繼承人。你需要盡快做準備。這一點,你不否認吧?」太后說完,靜靜等著兒子的回答。

  趙拓只能承認,「是這樣沒錯。」但在他心裡,似乎承認了這一點,就等同於接受了弟弟的失蹤很可能是永久性的。

  太后繼續說,「還有,琪琪。我知道她成為了騎士,進入了上議院。了解她都做了些什麼之後,毫不誇張地說,她是我近幾十年裡見過的最為驚豔的政治人物。可是——無論按照她現在擁有的權力來看,還是她做事的風格來推測,最適合她的位置是一地的總督或執政官。而不該是一位寵姬。」

  太后和皇帝對視了一會兒,再次質問,「告訴我,你會和一位封疆大吏有超過君臣的關係麼?你會因為某位執政官的喜怒好惡而被動搖,被影響麼?想想吧。」

  皇帝垂眸不語。

  太后整理他的衣領,「趙拓,你要對你未來的皇后公平些。這也是對你孩子的公平。」

  孩子?

  皇帝感到這個詞很陌生。

  他忽然沒理由地想到,琪琪將來的孩子,會是什麼樣的?一定很聰明。也會繼承她的美貌。嗯……他腦子裡出現了她妹妹小時候的照片——一個頭髮亂蓬蓬,小臉蛋鼓鼓的小女孩兒,頭上還頂著一隻穿女僕裝的濃妝豚鼠。

  要是女孩子的話,很可能就是這樣吧?很淘氣,也很可愛。

  母親和孩子有時確實心靈相通,太后一看皇帝一臉溫柔笑意立即皺起眉,「哦……不不不!」

  趙拓啞然失笑,「從我十歲起你就沒再用這個句式。」

  太后不停搖頭,「不。不行。絕對、不可以!趙拓,把你腦子裡剛才那點念頭掃出去!你絕不能讓一個權力欲和能力都如此強大的女人生下你的孩子——」

  趙拓還在笑,「就不能有例外麼?」他又想起琪琪說過她小時候養騎兵小白鼠的事了。

  太后十分堅決地說,「不,不能!除非,那個女人是你的皇后!」

  皇后?

  我的皇后?

  趙拓腦海中又出現琪琪穿著一身白袍在他王座前行禮等他為她戴上后冠的樣子……

  「呃。」太后無聲說了句「見鬼」,閉上眼睛。

  聽到「不要想一頭大象」時所有人的腦中都會出現一頭大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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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試一下,不要想一頭大象。哈哈哈。

  琪琪小時候養的是帥氣小白鼠騎兵,妮妮養的是濃妝豔抹的女僕豚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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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9-20 01:44:10
第八卷‧前傳加後傳 棋手‧67

  琪琪回到伍爾芙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菲冽見面。

  兩人緊緊擁抱後,琪琪小聲問他,「確認了麼?」

  他非常肯定,「那味道我很熟悉。」

  幾天後,寶妃歌舞團和伍爾芙拓荒者一起去了伍爾芙最大的社會療養院慰問。

  這裡住著很多步入人生最後階段的惡性腫瘤患者。

  琪琪帶著寶妃的小朋友們為病人表演了一段輕柔的歌舞。

  她走出病房後,和菲冽並排走在療養院的草坪上。

  菲冽問:「是同樣的味道吧?」

  琪琪點點頭,又問他,「你說,那究竟是一種什麼氣味?」

  菲冽想了一會兒,「我猜,是死亡。」洛倫大公主幾次接見他時依舊明豔照人,暫時也沒有從她的醫生那裡查到什麼,但那種氣味掩藏不住。她自己可能也聞到了,所以塗抹比從前更濃烈的香水。

  琪琪久久沒有說話。

  兩人走到草坪正中時,她停下來,「我們需要一個備用的籌碼。」

  菲冽已經想到了,「凱洛公主?」這位公主是維熙皇太子的大女兒。魯莽貪婪,幾年前得罪了大批貴族,被嚴博達逐出帝都後一直仰仗姑姑洛倫大公主收留。

  「不管她在皇位繼承人順序上排第幾,我們都要讓她在維熙亂起來後當上女皇。」琪琪呼了口氣,對菲冽微笑,「我需要你幫我。」

  菲冽的翠綠眼珠裡閃爍興奮的光芒「你說。」

  如果沒當上海盜,菲冽的人生會是什麼樣的?

  琪琪時常想像。結論是:這種天生有危險偏好的男人反正絕對不會甘於當礦工。

  六月末,伍爾芙和洛倫成立了星系間的自由貿易區。雙方互相派駐官員,方便溝通和及時處理某些事宜。伍爾芙這邊派出的總代表,是航運公司安保部一把手菲冽。

  七月琪琪回帝都述職時,帶來了一些最新的消息:她在明丹溪手下那支神秘的研究隊裡安插上了耳目。

  她還帶來了幾支讓人腎上腺素陡增的視頻。

  皇帝沉著臉看完視頻,「這是神經類毒素?」

  「看起來是的。詳細的試驗報告和資料要在大約十天之後才能拿到。」

  琪琪故意咳嗽一聲,「這是菲冽追查到的。他結交了幾位黑天使。」

  皇帝看她一眼,不接這個話,「我們得召集一些這方面的專家。」

  琪琪偏不放過他,揶揄道,「你的小老鼠呢?最近做什麼了?」

  皇帝翻看神經醫學專家的名冊和履歷,翻了幾頁緊皺著眉嘀咕:「是!他很能幹!是我不對!」

  琪琪嘿嘿一笑,兩手夾在身前學鼠類站立的樣子,還嘬著嘴唇啵啵啵。

  氣得皇帝瞪她幾秒鐘,敢怒又不敢言。

  小老鼠這陣子忙著和帝都的舊貴人家拉幫結派呢。

  過去這幾個月,紅嵐和陸西老伯爵這一派「新貴黨」算是狠狠把舊貴中的相當一部分人給得罪了。

  眼看馬上要拿到投票權了,晴天霹下來個修正法案,不僅要多服役兩三年,履歷頓時也像是有了污點——是法案中明說的「非戰鬥人員」和「戰鬥意願不高的人員」。

  不過,在雞蛋裡挑骨頭,批評新貴黨的政務政策,這些人的戰鬥意願可就高了。就算沒有盈姬和她背後的太皇太后牽線,他們也聚在一起很是給「新貴黨」們添了些亂。

  別說夏爾、老烏了,就連柯晴都被抓各種小辮子大批特批過幾次。至於攻擊批評紅嵐的,多不勝數。

  但紅嵐在議院裡的辯論從沒輸過。

  鬼知道她電腦裡都存放了些什麼資料,總喜歡用數據說話,當然有些數據事後一推敲是她故意曲解的,但是她這個方法太受下議院的議員們喜愛了!沒什麼比數據對比更一目了然的了。並且,紅嵐深諳如何煽動人心的藝術。那本來就是寶妃主役舞姬安身立命的本事。

  在議院挑釁了幾次之後,舊貴們不敢再惹紅嵐了。這特喵的每次跟她辯論起來都是在給她創造舞台,吸引更多崇拜者啊!這越來越多的年輕議員、軍官和政治投機者成了她的擁護者。這幫人甚至還成立了一個「時新會」!

  時新會的時新,不是說衣服飾品的潮流,而是「與時俱進」之意,會標是一個給計時器擰發條的小螺絲刀——即使最精密的計時器也需要定期維護,何況人類制定的法律和制度?時新會就是給帝國各項不再適應現狀的規章制度擰發條的螺絲刀!

  時新會每周三在老伯爵家聚會,討論接下來要對哪項法規動手,增加新的修正法案。

  天哪!還有沒有王法了!

  當然有人向內閣和皇帝提起這群膽大妄為的狂徒所為,但皇帝不僅沒找他們麻煩,還親自參加了一次聚會。

  盈姬沒能繼續在議院裡興風作浪,轉而把注意力放在收服以錦春為首的那批從前的「備選皇后」身上。

  她似乎認為,只要折服了這些人,自己通向后位的道路就更加坦蕩了。

  這些小姐在去年宮中爆出「紅嵐失寵」的消息後就認清了現實,沒人能在短期內取得紅嵐在皇帝心中的位置。

  一個舞姬當然無法做皇后,但也許,她會長久地和皇帝保持親密關係,很可能在將來還會在政事上影響皇帝的決策。

  後來紅嵐進入議院、受封騎士、作為特使出訪,證明她們的推測是對的。

  在此之後,有些小姐甚至認為,皇帝一定希望他的皇后會對紅嵐友好,沒準,皇帝選誰,取決於紅嵐選誰。就像赫爾特女大公當年為先皇引薦情婦一樣。

  於是,錦春等人走了周淙的門路,偷偷地先向琪琪伸出了橄欖枝,然後才接受了盈姬的「征服」。

  這麼一來,小姐中有幾位摻和在「舊貴黨」中,主動當了琪琪的眼線。

  也並非所有利益受到「投票權修正法案」傷害的舊貴都樂於積極去和新貴黨戰鬥。不管盈姬怎麼拉攏,施壓,他們就是牆頭草。這些人是真正的「中立派」。

  衛戍伯爵權勢熏天的時候他們沒跟他走得太近,現在紅嵐異軍突起,老伯爵鹹魚翻身,他們也不趕著燒熱灶,當然了,太皇太后和她屬意的皇后人選也不能得罪。

  也有幾個舊貴人家堅持不和盈姬走太近的。

  比如蘭特公爵。倒不是因為他女兒夏爾‧蘭特是伍爾芙督政,從一開始就打上了紅嵐的標籤,而是公爵府有公爵府的立場。

  蘭特公爵不是沒考慮過立后的事,他和兒子們還有夏爾開過家族會議。

  蘭特家的人一致認為盈姬公主和舊貴們現在能結黨攻擊紅嵐等新貴,最重要的原因是皇帝為了安撫舊貴們故意放任。

  從前衛戍伯爵的時代,皇帝還使勁加恩李公爵了好一陣子,不是麼?現在也一樣啊,皇帝一邊放任舊貴們攻擊新貴黨,一邊又去參加時新會的聚會。當然,以後皇帝要想進一步搞制衡其中一派,也不是不可能。

  第二,假如認為盈姬是板上釘釘的皇后人選,那就大錯特錯了。

  請問,當今陛下登基以來花最多時間和精力去戰勝的是什麼?不是幾次對維熙的戰爭!是肅清衛戍伯爵一黨。

  衛戍伯爵等人是怎麼成為權臣的?因為他們是舊貴大家族,並且和太皇太后的家族有密切聯繫,一榮俱榮。

  一個受夠了皇權被瓜分的皇帝,嘗盡了身為帝王卻時時受人掣肘的滋味,還經歷了自己差點被俘,先皇因此早亡的悲慘經歷,但凡沒有失了智,就絕不會像自己的祖父那樣從舊貴大家族中選一個皇后。

  太皇太后也終於看清了這一點,這才不再召自己家族的女孩入宮,轉而選了一個屬國的公主。

  不過,她選盈姬公主,最重要的原因是公主從小養在她身邊。

  但對皇帝而言,既然屬國公主可以入選,那麼,那些家勢早就衰落,只留下一個貴族名頭的女孩也都可以成為皇后的人選。

  與其選太皇太后的傀儡做皇后,皇帝為何不在眾多破落戶女孩中選一個?只當做生育繼承人的工具,給她皇后的體面即可,最重要的是聽他的話。

  但是,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和紅嵐小姐分庭抗禮?

  只可惜,太皇太后被權力欲迷了眼,這道理連錦春那幫小姐們都能看明白,她還不願放手。

  夏爾的二哥聽了他老爸的分析,開玩笑說,「那紅嵐小姐不就是無冕之后?」

  蘭特公爵摸摸短鬚,搖頭苦笑,「不要說那些破落戶家的小姐了,就是放眼諸位勳貴家的貴女,容貌風姿先不說,只論心計、眼界、能耐,又有誰能和紅嵐小姐相比?」

  蘭特公爵抬眼看看女兒,「夏爾,你要更謹慎。制衡之道是帝王永遠的玩具,陛下不會樂見你和他放在伍爾芙的耳目結黨。」

  夏爾看到幾個哥哥的神色,知道自己和柯晴的事情已經不是秘密了,她想到琪琪這次離開伍爾芙前意味深長的話,心中一凜,「我明白,父親。」

  父親說的是皇帝選皇后的事情,但同樣的道理也能用在我和柯晴的事上。我要想繼續讓他為我所用也很簡單,只要給他安排一個符合我的標準、絕不敢和我抗衡的妻子就好。

  蘭特公爵的默然支持讓更多的勳貴人家重新認真衡量選后一事上他們應該持什麼態度。

  皇帝陛下看似態度相當曖昧。他一直讓盈姬公主住在建章宮中。還曾讓公主作為女伴出席過幾次重要的宴會。

  但仔細一想,這些宴會都是紅嵐不在帝都時開的,席間皇帝對公主也相當禮貌。

  轉眼間又到了八月中,皇帝的登基紀念日。

  今年是皇帝陛下執政的第九年。

  這一年中發生了相當多的大事,從去年紅嵐缺席登基紀念日慶典後傳出「失寵」風波,到維熙皇室同室操戈,齊盛離奇而憋屈的「失蹤」,再到伍爾芙保衛戰,修正投票權法……

  對路德帝國而言,這是相當好的一年,領土繼續擴張,珂士蘭星系也被囊括,伍爾芙星系又開闢出了一片星域,航運公司漸漸成了伍爾芙最大的納稅企業,修正法案讓許多幹著最危險工作的底層軍官重新感到了開國大帝倡導的「騎士間的公平」。皇帝陛下的威望也因此極大地提升。

  不過,對於普通民眾而言,他們目前最關心的是:缺席了去年典禮的紅嵐小姐,今年會出席麼?如果會,她會穿什麼?

  紅嵐穿什麼衝上熱搜後,很多女權主義者批評自媒體缺乏社會責任感,她為國家做了這麼多事,最後你們關心的還是她穿什麼?真有你們的。

  持不同看法的各方人馬在社交平台上殺了n個回合,幾個小時內就有幾萬人跑到容嫵賬號下反復詢問:能不能給點劇透?

  容嫵不堪其擾,發了一條翻白眼的動態。

  紀念日當天,謎底揭曉——紅嵐穿的是伍爾芙民兵隊長制服!佩戴騎士綬帶和橡樹花環勳章,腰上左右各佩了一把寶劍。

  【啊啊啊——紅A殺我!】

  【紅嵐小姐太帥了!】

  【確實很帥可我還是想要禮服。】

  【我彎了!紅嵐小姐人間扳手無疑!】

  自媒體各個興奮得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狂拍照之後做成各種主題的動圖、截圖、視頻。

  其中紅嵐對盛裝打扮的盈姬公主斜睨淺笑的一組圖被各路姬友們瘋狂下載——紅嵐的108對CP又添新CP!

  【盈姬公主和紅嵐小姐請鎖死!】

  【yysy,盈姬公主美是美的,身材也不錯,可要我選的話我還是會選紅嵐小姐】

  【大家讓讓,我要一泡尿滋醒樓上!】

  很快網友們發現盈姬公主還有不少粉絲呢,還有後援會呢,粉絲還會控評呢!什麼拒絕拉踩,抱走不約,我們盈姬公主獨美……

  紅嵐粉絲被惹火了,也紛紛回敬,碰瓷也要講基本法好嘛?高攀我們還想順便拉踩?好大的臉!

  自媒體又集體鯊魚化了。細說盈姬和紅嵐的愛恨情仇,一位是后位候選人,和皇帝是青梅竹馬,一位是皇帝寵姬,還在民眾間很有親和力和影響力。他們恨不得兩家粉絲打起來,光做這個專題一年的kpi就能完成了。

  可惜,未能如願。

  梵寶官微在紀念日慶典剛一結束就開始搞事情,又發了一段不到十秒的短視頻!

  「一年過去了,你還記得東方幻境麼?」

  網友們:???嗷嗷嗷——記得啊!這是要出第二季了?

  還真有第二季。

  四小時之後,預告片轉發量達到解鎖目標,正片發布——

  依舊是讓人後背寒毛直豎的低沉細密鼓點,依舊是詭譎又壯麗的背景音樂,依舊是讓人腎上腺素蹭蹭直冒的幽暗燈光——咚的一聲,美麗的妖物再次睜開眼睛!

  是紅嵐!

  光滑的黑色石頭地板上,一條巨蟒的身體,或者說是龍——緩慢地滑行,發出讓人感到耳鼓被羽毛輕輕剮蹭的細小聲音,突然間,蛇尾高高舉起,狂暴地摔打翻動——它在蛻皮!

  紫黑色的鱗片依舊美麗,但從蛇身上脫離的那一刻,那種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澤消失了,變成了半透明的,一層嶄新的,還黏著黏液的鱗片在其下游動。

  一隻美麗的手臂撕開了覆蓋著鱗片的繭——這妖物終於破繭而出了!

  啊——

  屏幕前所有觀眾在這一秒集體驚呼出聲——她、他……出來的依舊是紅嵐,可是她不再是龍女了,她變成了一個俊美無儔的男性!

  小龍男?!

  啊啊啊——我的天啊!那些熱衷搞紅嵐性轉的太太們你們贏了!紅嵐自己搞起了性轉!

  但鏡頭一轉,龍女再次出現了——她站在海面上,垂眸看著海水,和水中俊美的男子對視。

  鏡頭拉遠,再一反轉,海天相接,誰也無法分清究竟哪一面是倒影,哪一面是虛幻。

  風起雲湧,波瀾詭譎。

  一片幽光中只看得見兩張同樣豔麗超越性別的臉。他們同時張開了眼睛。

  咔嚓一聲輕響,一切歸於黑暗。

  啊?

  結束了?出職員表了!

  觀眾們懵了一會兒發表議論。

  【梵寶你就不能燃燒經費拍個長點的片子麼?】

  【我需要喝杯冰闊落緩緩,我到現在心還在狂跳】

  【冰闊落裡的酒精並不會讓你平靜】

  【片子一如既往地美,就是——這啥意思啊?分裂了?下一步是自我繁殖麼?】

  有見地的影評紛紛出世後,大家恍然大悟,哦,原來這次玩的是個「一體兩身」的概念。

  很多人很快聯想到這一年來裴英華、蘇莉‧克斯里等女性軍官在保衛伍爾芙的戰鬥中驚豔的表現。在到伍爾芙之前,沒有聽說過她們的名字,更沒有人將指揮權交給她們。

  勇敢、頑強、堅韌、果斷、機智、冷靜、熱情、執著……這些詞匯沒有性別。就像許多職業一樣。

  這種解讀立刻惹惱了一批認為「讓女士們遠離戰場才是紳士所為」的人,他們能說些什麼,大家想也想得到。

  梵寶官方對這支紀念廣告片的解讀是「真正的美麗超越性別與時間」。東方幻境系列發布一周年了嘛。

  還有更多接近陰謀論的解讀,比如,紅嵐要轉變形象給皇后讓位了!所以她在典禮上才穿了男裝!在廣告裡以男性形象出現。

  這個解讀者立刻被噴到自閉了。群眾們:呸!男裝?那是軍裝好不好!什麼給皇后讓位?皇后在哪兒?你還想做皇帝陛下的主了?滾!

  導演蘇摹一邊搜集網友意見,一邊和團隊發散靈感,明年做個什麼主題?繼續把東方幻境系列延續下去?龍女那套衣服做得太不容易了,就用一兩次怪可惜的……更重要的是,龍女這個形象更豐富了,她幾乎讓所有人都喜歡。這對於提升和維護紅嵐的親和度和影響力都非常好。

  皇帝看完梵寶的廣告片,挑挑眉,跟琪琪說,「很快你也要有紀念日了。」

  琪琪淡淡一笑。

  兩人四目相對一會兒,幾乎同時嘆息,相擁在一起。

  他們失蹤一年了。

  趙拓有點哽咽,「也許,是時候把戴鵬召回了?」

  琪琪摟著他脖子無聲搖頭,然後帶著哭腔說,「再等等,好不好?我知道這很費錢,還會引起很多猜測和危險的關注,可是……」她說不下去了。

  趙拓拍她的後背,像在告訴自己,也是在跟琪琪說,「我們再等等。」

  琪琪剛抹掉眼淚,還沒來得及和趙拓說句什麼,廖珩跑來報訊:「泰和出大事了!」

  琪琪和趙拓互看一眼,「怎麼了?」

  泰和的大當家楊度,被綁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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